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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青城十九侠》-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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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早,天色微明,便即起身。山人惯于跋涉,走不两天,便弃了官驿大道,改抄荒野捷径,所遇都是土蛮之类。那山人与菜花墟孟寨主同族,沿途山民多来延款。加以步履轻捷,一天往往能走二三百里的山路。由成都上道南行,沿岷江驿路越过大凉山,走人屏山、野家山这一条赴滇捷径,虽是土蛮杂居之所,风景却极佳妙,山清水秀,涧谷幽奇,野乌蛮花,山光如沐。原生野林遍地都是,常在林中走一两天不见天日。到处俱值勾留,不舍遽去,所以路上一些不觉迟缓。因山野辽阔,常断人烟,除偶为山人用灵丹治病外,更无别事耽搁,始终也未离伴他去。那山人见黄潜用的只有一种丹丸,却是药到回春,越发敬服感戴。

        二人行约半月,相隔菜花墟只有一二日途程,忽然又遇到一个山民,与盂寨山人一见面,便笑道:“我报你一个喜信,那一对神医现在青狼寨当长年医生呢。”黄潜路上本不断留神打听,闻言大喜,忙问究竟。那山人说:“我与孟寨主交情最好,因闻孟母病,寻访神医不到,也帮着打听。前日无心中在金牛寨山口上遇着一个青狼寨的旧人,说他寨主多疑性暴,女寨主也凶得很。他因犯了点忌,恐怕送命,连夜逃出避祸,意欲投奔他一个先逃走出来的同族。无形中谈起前几年黑王神给他们引去一对会医病的夫妇,一盘问,竟是以前来此的那两个神医。我没等他说完,便忙跑向孟家,孟家的人已赶往四川去了。因为青狼寨主夫妇为了金牛寨,与孟寨主有仇,不敢冒失抬了孟母去求医。

        此事只有等孟寨主回来,求寨主设法向他硬借。如今我有事须往前山,不想途中与你们相遇。”黄潜问知青狼寨相隔仅百里山路,越发心喜。当下别了那山人,第三日赶到孟寨主家内,黄潜给孟母服了灵丹。因当地俱是山民,不时来往城镇买卖,恐宣扬出去,泄了自己和颜氏夫妻行藏,再三叮嘱不可泄漏于人。丹药也暂时停施。等病治好,问明了去青狼寨的道路,便要别去。孟寨主自然千恩万谢,送了许多土物、金沙。黄潜一概不收,只取了三天的粮食,做一口袋装好。孟寨主说:“青狼寨主夫妇凶狠诡诈,又与本墟有仇。此去要穿行螺盘湾,便是我们认路的人,也常常走迷,只一疏神,将湾中谷套数错,就一月半月困在湾里不得出来。恩人没走过,只凭我口说,哪里行得?”执意要伴送同行。黄潜一则恐泄机密,二则知道两方不合,万一同行遇见青狼寨人寻仇,动起手来,表兄现正寄居对方,相助同敌,恐伤人不便,反多累赘。自己=身本领,只要认得方向,岂惧山岭阻险?执意不许同往。孟寨主无法,只得说道:。、我家恰在本墟最远最偏僻的所在,往青狼寨须走螺盘湾,恩人路生,实不好走。既不要我陪去,请恩人退回来路,改走前路。虽然中隔两座高山,仍要穿过螺盘湾,但只是湾的尽头,决不至于迷路,多走百十里,却放心得多。”黄潜应了,问好改走前墟的路,便即起行。盂寨主送了一程,方行别去。再走一二里,到了两路分歧之处,黄潜暗忖:“前墟人多热闹,路既要远得多,山路更是峻险,何必费这些事?”想了想,仍往后路走去。

        黄潜步履迅速,行至中午,已到螺盘湾。只见两崖高峙,中通峡谷,觉得并无甚出奇。谁知入谷走不三二里,路径便难走起来。两边俱是危崖峭壁,其高排天,光滑如镜,猿猱也难攀援。再加谷径弯曲错综,歧路百出,互相重复颠倒。黄潜心中有事盘算,一个不小心,忽然数错了两个弯套,将谷径记迷,误走入不该进去的谷套之中。等到尽头被危崖阻住,看出有误,连忙回身时,来路方向、途径全未留神记住,又惜入别的死谷之中。黄潜虽知走迷,仗着一身轻功,先还不甚发慌,以为所见湾中崖壁虽然都是危岩低覆,日光全隐,看不出方向,拼着踏遍全湾,总不至于找不到可攀援之处,一达高处,即可辨明。再者,先前来路也还有两处记得,只要找到,便可推测。谁知越走越不对,走到黄昏,始终未将路寻到。好容易寻到两个略可攀登的崖壁,攀援上去一看,下面山连山,山套山,两山相间,成了一条条的峡谷,千头万绪,好似千百条龙蛇盘纠其下,哪里分辨得出来踪去迹。黄潜试返下来,略为定了定神,取出于粮,饱餐一顿。猛想迷径,姑且往下再走,天已昏黑。斜月挂崖,星光闪树,下面却是暗沉沉的。仗着练就目力,虽然不畏谷中昏黑,无奈湾中谷径阻塞的多,偶有几条可以通连,过后细一辨认,在自绕了许多弯转,多半仍然回到原处。

        黄潜连走了一日夜不停脚,未免有些劳乏。一赌气,寻了一个地方,坐眠到了天明。

        满拟少时日出,总可辨明方向,偏又是危崖交覆,谷径阴森,日光不能透下。想再攀上崖顶去看时,昨日那两处较可攀援之所,已不可复得。耐着性子,一面试探前行。静候到了日中,方向虽已辨明,可是照方向走,路均不通,仍须弯曲绕越,照旧是进退两难。

        尤其有一桩最难受的事:照孟寨主说,谷中泉水原有两三处,这一走迷,更找不到滴水,口渴已极。幸是黄潜学过多年坐功,能调气生津;如换常人,渴都熬不过去。

        黄潜似这样往来乱钻乱窜,在谷中走了两天两夜,心中未免烦乱。第三日早起,忽经一谷,有一面崖壁虽高,却满生藤树,可以攀升。连忙施展轻功夫,援升到顶。细看那一面也是一条峡谷,离地百丈,上半截溜斜可行,下半仿佛陡峭,隐隐闻得流水之声,心中甚喜,好在下跃比上纵要容易得多,便走向半崖,往下纵去。身刚纵起,落未丈许,腰间干粮口袋忽被一块锋利突出的石角挂住。人正下落,事出仓猝,难以挽救,粮袋立被扯碎,挂在石上,内中所贮干粮、肉块纷纷坠落,噗噗之声直响。

        黄潜行时虽只带三日之浪,孟寨主感恩心切,暗中多塞了好些在内,黄潜首次检视,足供七八天之用,虽然失路,食粮暂时尚可无忧。先还以为落在地上,东西仍在。及至到地一看,靠崖脚的一面竟是一个小溪涧,相隔落处不过尺许。适才下望,因有藤草遮住,又有突崖掩护,没有看出,那些惜粑、干肉沿壁直坠,不比自己是择地飞纵,业已全数坠落涧中,不禁着起慌来。见涧水汤汤,沿崖而流,却又不长,尽头处水忽成淤,如有无底深洞在下,巨吻吞波,汨汨不已,意欲取水,先解了渴再说。贴身伏地,刚刚悬脚涧岸,哪知腥腐之气,中人欲呕。知南疆山中常有毒泉恶水,又想起适落干粮沉底无一浮起,连行三日不见一鸟一兽,可见地之险恶,不敢造次,只得作罢。

        黄潜知道危难将临,一半日还好挨撑,再若日久不出,恐难逃死。想了想,无计可施,只得仍旧乱窜,只盼或者误打误撞,冲了出去,此外别无善策。黄潜是早本未进食,挨到夜间,仍然没有出路。接连已是三天,脚底又是不停地飞跑,路仍迷无头绪,腹中饥渴已极,越往后越难忍受。身上虽还剩有百余粒丹药,那是师父救人之物,不到生望已绝,行将待毙,又不愿拿它充饥。正在饥疲交加,走投无路,忽然行经一座断崖之下,仿佛走过。攀升上去一看,正是那丢失粮袋的所在。此时因袋裂未落,估量袋中必有余粮,无心得此,宛如绝处逢生。提气沿壁下到崖腰危石之间,将破袋取到手中,居然在里面寻到大小四块糌粑,一条熟腊肉。如节省充饥,尚敷一二日之用。便仍沿崖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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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潜因屡次绕越,终仍不高原处,反正难走出去,姑且见谷就钻,见弯就拐,不问道路相反与否,乱走一回试试。行到黄昏,虽未寻到出路,所经已与往日不同,重复之处甚少。暗忖:“这里不但鸟兽绝迹,溪流毒秽,连黄精、野菜之类都发掘不着。自己年来惯走蛮荒山野之区,几曾见过这等穷山恶水行次?”一眼瞥见崖缺新月斜照之处有一岩洞,猛想起:“来时孟寨主曾说,此湾沿途有三个岩洞,内有泉瀑可饮。莫非误打误撞,寻到出入正路不成?”想到这里,心中一喜,便拔出宝剑,借剑光华映照人洞。

        人洞一看,洞内沙石洁净,大可栖身。洞角沙地湿软,壁间似有水痕,水却无有,料水源业已干涸。原拟余粮分成数日之用,一天只吃一顿,未再取食。随便择了块大石,枕着粮包卧倒。意欲睡至天明,看岩洞形势与孟寨主所说是否相合,再行端详出路。

        黄潜连日眠食均乖,精神不济,着枕便即酣睡。睡了好一会,忽听洞顶山石爆裂之声,惊醒转来,借剑光往上一照,顶石已成冰裂,摇摇欲落,地皮也在摇晃,似要坍塌。

        知道不好,连忙飞跑,往外纵去。身刚离洞纵向空旷之处,耳听轰隆两声大震,黑烟冲起,沙石惊飞,全洞竟然崩裂,稍迟一步,怕不压为齑粉。黄潜惊魂乍定,想起粮包当了枕头,逃时匆迫,没有携出。还算好,山行已惯,随身衣包和剑匣不曾摘下,没有失落。白日费了好些手脚寻到余粮,只少进了一些点饥,连半饱都舍不得吃,万不料二次又会失去。

        一会,地震停止,黄潜心烦了一阵,无法,挨到天明,见昨晚岩洞连山根整个塌陷下去,成了一个巨穴,穴中直冒黑水,知道余粮绝望。决计再挨走两日,若不能脱险,人也委顿难支,即以丹药提神。既然见了岩洞,且照孟寨主所说,往洞左反走,用三进一退之法再试试看。走至午后,居然见了第二岩洞。越往下走,越与孟寨主所说途径相似,由此也未再走重路。才知昨晚所经乃第一洞,距离人口并不甚远。以前数日所行,始终在左近数十里湾中胡乱转圈,不离原处,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连日疲困,行得较缓,到第三日早晨才行脱险。

        黄潜出了螺盘湾,自忖:“食粮虽绝,前去随地都有黄精、山果、兽肉之类充饥,当不妨事。”沿途发掘探索,食物尚未找到,又误入乱山之中。直到越过盘龙岭,方又见不是正路,忽听水声潺潺,溪流垢耳。黄潜本来断了好几天的水,况且有水之处每多果树、野菜可食,立即振作精神,循声跑去。跑没几步,忽见阔涧前横,阻住去路。饥疲交加,强用平生之力,刚一飞身纵过,喘息未定,便听耳后风生。回头一看,一只花斑大豹从身后崖上直扑过来,势绝猛恶,又在仓猝之间,不及拔剑,连忙提气飞身纵过。

        脚才点地,顺手将剑拔出,那豹也跟踪扑过来。如在平时,再有几只,黄潜也不放在心上。此时正当连日饥疲,力竭气弱之际,知道不耐久战,忙使一个应急的解数,不但不再退避,反倒迎将上去。眼看那豹飞身扑向当头,双方快要撞在一起,危机瞬息,倏地双手握剑,往上一举,由朝天一柱香化成鱼游顺水之势,由豹腹下平穿出去。那豹虽猛,怎经得住仙家宝剑,这一剑,正刺进豹的颈腹之间。一个借劲使劲,一个负痛往前急窜,恰似利剪裂帛,由颈到后阴,不偏不歪,豁然迎刃而解。当时狂吼一声,腹破肠流,死于就地。

        黄潜气不过,跑去连砍了好几剑。正待割些豹肉,取火烤来充饥,不料那豹原是两只,俱伏崖上猎食,相隔不远。头一只扑来时,第二只已发现有人,轻悄悄由斜刺里赶来,意欲与前豹争食。黄潜用宝剑杀了前豹,这只业已追近,又恰在黄潜身后,不声不响,起爪飞身便扑。这只豹本由隐处潜出,大出意外,扑时相隔也更近,如换旁人,不死必负重伤。总算黄潜练过多年静功,虽当危难,耳目仍是聪灵。刚刺破豹皮割肉,微闻身后有了声息,一转脸,那豹来势迅速,又见同类惨死,更加猛烈,黄潜只觉眼前一花,豹已临头。这时如往前纵,脚底又被死豹阻住。情知不妙,心里一着慌,急不暇择,不禁大喝一声,奋起神威,一纵身,举手中剑,直朝那豹横截上去。情急用力太过,这一剑虽然砍中,人却被豹身撞了一下,吃不住劲,撞出两三丈远。当时耳鸣心跳,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两晃,方才站定。一看,那豹比前豹还大,业已身首异处,死时连声都未吼出。

        黄潜自觉力已用尽,见身侧有一大树,便倚树坐下,暂时喘息。歇不一会,遇着那个采花的山女,给他吃了几块糌粑,又给寻了些山泉。黄潜饥渴一解,精神立时大振。

        也没多吐实话,一问路径,知又走了岔路。当下先从衣包内取了一条花汗中,送给山女,当做谢意。山女见他人好,请他在崖前少待,回去多取些糌粑与他做行粮,原说至多个把时辰即行回转。后来黄潜久候山女不至,心想:“据山女说,当地赶往青狼寨不过二三日的途程,说的定是寻常人的足力,如照自己走法,岂不当日可到?前后连断数日饮食,早夜奔驰,尚且能支,何况适才业已饱餐足饮,还怕什么,螺盘湾中已然冤枉耽延了多日,好容易才访出表兄下落,现成的豹肉可用,还不及早赶去?在此久候下去,势必又要多延一日见面,实在不值。”想到这里,便割下一块豹肉,用树叶包好,系在衣包之上,余剩的留赠山女。自己按照所说途径,往青狼寨山口里赶去。行时已是中午。

        黄潜脚程虽快,无奈沿途山径崎岖,一过山口内大草坪,便即难走。山女照本山人的脚程说话,并不算慢。黄潜到底路生,虽然不致再走迷路,当日怎到到达?行至黄昏,见暮霭苍茫,山风凛冽,宿鸟归巢,兽嗥之声四起。凭高下望,还看不见青狼寨的影子,知道相隔尚远。只得趁天未黑,择了一处山洞安身,就山泉将豹肉洗净,拾些枯柴,准备在洞口外烤食。火刚点燃,忽听洞侧树抄微响。侧脸一看,一条白影,仿佛是只猿猴,疾逾鹰隼,穿越林丛,一闪即逝。黄潜沿途所遇山中猿猴不知多少,如这般周身雪白,举动神速轻快的,却也少见。因天将黑,也没跟踪追视。略烤吃了些豹肉。与途中采得的山果,寻来石块,堵好洞门,【创建和谐家园】了一会,便已卧倒睡去。

        半夜,黄潜为兽啸之声惊醒,洞外黑沉沉的。山风呼呼,夹着湿气,穿隙入内。由石缝外视,长空星月光华全部隐去。侧耳一听,兽声愈厉,中间似有猿啸,仿佛两兽恶斗方甜,呼啸不绝。听出相隔犹远,天阴欲雨,不愿出视。意欲再睡片时,已难成梦,又不知时辰早晚,在黑洞中坐等。好容易挨到天明,兽声始住。出洞一看,天色澄清,石凹积水,草木肥润,山光如沐,方知昨晚醒时正当小雨初晴之际。略进饮食,便趁着朝墩就道。

        黄潜行不数里,一眼瞥见路侧大树梢上金辉映日,毛茸茸挂着一团东西。近前取下一看,乃是一丛金黄色的兽毛,像是新被扯落,上面还带有血迹。用手一扯,不用十分力竟扯不断。心想:“这样柔中带韧,又长又亮的金毛,生平从未见过。昨晚兽斗,必是此物无疑,只不知是何野兽,这样猛恶?此处既有遗毛,兽迹当不在远。”顺眼往林中一看,林梢树底又发现了两处,不禁动了好奇之想,信步往林中走去。

        那片树林只有数亩方圆地面,越往前,扯落的毛片越多,丝丝缕缕,牵挂林木之上,金色湛然,随风飘动。等将树林走完,乃是一座山峰,并不十分高大,形势却异常陡峭,撑空矗立,宛若石笋,上面洞穴甚多,寸草不生。峰脚长着数十百株大果木树,就中半是红桃,实大如碗,鲜肥悦目。峰左高山炭峨,中隔绝涧,峰右长岭遥横,上连云汉,恰好做了峰的两面屏障。峰前却是一大片盆地,细草蒙茸,隐现血迹,到处都有践踏之痕,知离猛兽窟穴已近。昨日几乎为恶豹所袭,不敢大意,便将宝剑拔出,一提气,径往峰上面走去。

        黄潜快要走到峰头大石洞前,忽听吱哇一声兽啸,从洞中飞纵出来一条白影。定睛一看,正是昨日傍晚所见到的那只白猿,手里拿着一株异草,颇与自己在太行所服兜率仙芝相似。心刚一动,正要劫取,那白猿动作绝快,身刚飞纵出洞,脚略一沾尘,便凌空数十丈,往峰下飞去,穿树登枝,只两三个起落,便越涧往对山而去,晃眼不见踪迹。

        黄潜知是灵猿,就追也未必追上。只不知那扯落金毛是甚怪兽,仍欲走往洞内一穷其异。

        见洞径光滑整洁,四壁钟乳已折去,仅剩遗迹,不时闻见腥腐之气。猿猴不吃肉食,估量藏有别的猛兽,不由加了几分戒备。

        黄潜深入约有十丈,由一石甬路转出,忽见天光透入,照见洞壁边堆着好几具虎豹等猛兽的尸骨,虽然头破脑裂,大半俱是整具尸身,皮肉俱存,并未残损。细一查看透光之所,那山峰宛如五丁开山,从中裂成一个巨缝,洞当峰腹,恰巧分成两截。洞里面望去颇深,洞口净无纤尘,比前洞还要干净得多。黄潜刚行进后洞口外,迈步欲入,才一举步,隐闻兽喘声息,知道有警。就在这按剑却顾之际,忽见两点蓝光射向脸上。刚往后一退身,下摆衣襟已被那东西抓住,登时觉得后腿上被钢爪挂了一下。仓猝中也没看清面目,举剑往下便砍。不想剑又被那东西捞住,觉得力量绝大。同时剑光指处,也看出怪物的形状。忙一稳气,移步换形,改退为进,就着那东西抢剑前夺之势,运用全力将手中剑一拧,对准怪物分心刺去。只听一声惨啸过处,怪物两爪松剑,不再动弹。

        黄潜因为初退时力猛,下衣被怪物抓裂,脚上皮肉略带着了些,也被抓伤见血,隐隐作痛。暗讶:“是何怪物,具有这等神力?自己内外武功俱臻绝顶,身上皮肉如铁一般坚硬,竟会被它抓伤。这口宝剑出诸仙传,无论钢铁、玉石,挨着便碎,竟敢用爪来强夺。既然这般厉害,怎又一剑便即刺死?”随想,随用剑试了试,不见动静。用剑尖挑到明处一看,那怪物似猴非猴,比先见白猿略大一些。生着一身金色长毛,脑后披着几缕金发。一双长臂,掌大如箕。因为夺剑,前爪已被剑尖拉断了好几根,连皮搭下。

        身上皮毛有好些地方俱已扯落。那未扯落的却是亮晶晶,油光水滑,又密又繁,与先见残毛相类。

        黄潜这才明白昨晚啸声便是此物,与白猿斗了一夜,身受多伤,力尽精疲,仙草必原生洞内,也被白猿夺去。躺在洞侧喘息,看见生人进来,已不能纵身起斗,仗着利爪来抓。不料是口仙剑,等往回一夺,爪断负痛,爪刚一松,吃自己顺势一剑,刺中要害,立时了账。否则,看它种种厉害神气,如在平时相遇,死得决无如此容易。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卧薪尝胆 山寨练仙兵  出谷迁乔 蛮山驱兽阵

       

        话说黄潜惊心初定,好生侥幸。试探着往后洞内再一搜寻,除比前洞整洁外,只有好些怪物采得未食的肥桃山果。还有一块光滑大青石,想是怪物卧处,并无别物,当下取了桃果出洞。这一来,又耽延个把时辰。忙着赶路前进,一路飞跑。快到青狼寨山麓,日色又已偏西,忽听飕的一声,崖顶下飞来一枝东西。黄潜出其不意,吃了一惊。纵开一看,乃是一只梭标颤巍巍斜插地上。知道崖上有人暗算,抬头一看,危崖耸立,山石崎岖,并不见一个人影。料是藏在暗处,正待喝问,猛地飕飕连声,又是四五枝长箭往下射来。黄潜喊声:“来得好!”随使出一身本领,一面手接脚踢,将箭拨落;一面朝那发箭之处寻视,才看出乱草蓬蓬中隐现着几个山人影子。忙用土语大喊道:“我是汉客,孤身一人往青狼寨送货物,寻访亲友的。与你们无仇无怨,有话下来说,决不伤害你们,射我则甚?”说罢,上面果然止住了射,好似有数人在互相商议。

        待不一会,从蓬草中钻出一个山人,朝下喝道:“你这汉客可是从菜花墟来的么?

        要往我们寨里寻找哪个,快说。”黄潜来时已知青狼寨岑氏夫妇与邻近各寨俱都有仇,如说实话,必有阻难。便答道:“我从省里出来,寻访一家姓颜的亲人。沿途打听,说他夫妻二人在你寨中行医,一路只在山中绕行,幸得一人指路到此,并不知什么菜花墟。”黄潜言还未了,那山人脸上顿作失惊之状,将双手连连摇摆,意似叫黄潜不要再说。接着身子往下一俯,援着丛中隐着的一条藤蔓,便往崖下缒来。身后还有四个山人,也都由草里现身,相随援藤而下。为首一人说了句:“汉客且随我来,有话对你说呢。”

        说罢,将黄潜引向崖后隐僻之处。行约半里多地,走人一个石洞,里面陈设山人卧具和食饮之物。先请黄潜在一竹榻上落座,余人便端上糌粑、山泉请用。

        黄潜见他们意态不恶,行了半日,正用得着,也不作客套,拿来便吃。方要询问颜家踪迹,为首山人已经说道:“汉客你真大胆,敢一个人到此。这几日因黑王神恨了我们,虎豹到处伤人,遇上就死,再加上寨主夫妇又与金牛寨结了大仇,恐金牛寨主勾引菜花墟孟寨主前来报仇杀害,近寨一带添了好些眩望防守,见了生人,先发一标,答不上话,立时便放毒箭射死。这还不说,偏你寻的又是寨主的对头冤家。幸是我们这几个,如遇见寨主心腹近人,包你没有命在咧。”黄潜闻言,不禁心惊。想了一想,问道:

        “我听说我那姓颜的亲人在此行医,你寨主不是甚为敬礼的么?怎的又是他的对头?如今他夫妻在这里么?”山人答道:“颜恩客如在这里还说什么?你说的是从前的事啦!”

        当下便把颜觍因神虎入寨,产子行医,先友后仇,以及岑氏夫妻日久疑忌,勾引韩登陷害,颜氏全家知机先逃,由一神猿救护,到了山口,吃金牛寨主父子预先派人埋伏接去的经过,一一详说了一遍。并说青狼寨恐老人父子不肯甘休,又惧神虎为祸,防御甚严。

        自己和诸同伴俱曾受颜氏医病之德和老人父子厚待,对岑氏夫妻虐待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无奈妻子、田业俱在青狼寨,暂时不能逃走。今知汉客是颜家亲人,为此实说。如要见他,可往金牛寨去,必能相遇,还受礼待。

        黄潜知表兄嫂已脱险,才放了心。犹恐有误,再细一盘问颜氏全家名姓、容貌,除名字改去,添生一子外,无不与表兄嫂年貌吻合,料定无差。并问清遇见山女的地方便是金牛寨境,只怪一时没有耐心,未等山女送粮回来细问。事已经官,恐其金牛寨存身不住,又避往别处。因扰了山人饮食,又问出颜觍真情,心中甚喜,意欲取些银物作酬。

        山人却是执意不受,说:“汉客是颜恩客的亲人,哪能要你谢礼?那日我们原受寨主逼迫,随三熊追杀恩客夫妇。后来三熊被白猿抓死,韩登同随去的官人死的死,捉的捉,一个也未逃回。我们俱受金牛寨小寨主蓝石郎之托,回来只说业已追上恩客,忽被黑王神和怪物抓死,没对岑氏夫妻说出实话。事隔不多天,恩客必还在金牛寨内居住。汉客去到那里,可请颜恩客向老少两寨主给我等说个好话。就说我们本是一家,如今都受岑氏夫妻虐待,听他寨中甚是安乐,十有九个都想投奔他去,只苦暂时走不脱身,稍有一点缝子,立时逃往。求他务必在寨口附近常派些好手睬望,遇上我们逃去的人,随时打个接应,免得被狗崽追上送命,就感恩不尽了。”说完,又送了些食物。

        黄潜自然满口答应。当下略问路途,别了山人,忙着上路。青狼寨出山的路本有好几条,虽不似螺盘湾那般迂曲盘绕,容易走迷,生人也不易走。黄潜行时因见来路弯转,心想抄近,向山人间路,走的是昔年老人初逃的夹谷,未由原来途径经行。满以为天刚昏黑,借着星月光辉连夜赶行,脚底多加点劲,第二日午时前后便可出山,到金牛寨与表兄嫂相会。谁知入谷一深,路便难走起来。先时目光虽被崖壁挡住,伏着练就目力,还能辨路前行。走出百十里,到了半夜,谷中忽然起了浓雾,伸手不辨五指。山风四起,虎啸猿啼,隔山应啸,石飞树舞,都成怪影,碍足牵衣,如有鬼物伺袭。荒山独行,越显景物郁暗阴森,凄厉可怖。有时行经雾稀之处,天上星光隐约可辨,可是谷深崖峻,黑暗之中,难以攀越,还得留神豺虎虫蛇潜伏伤人。黄潜无奈,只得借用剑光照路,偏生那雾越来越浓,剑光不能及远,仿佛一条银蛇在暗云中闪动,离身二三尺仍是茫然。

        鼻孔中更时闻腥湿之气,恐雾中含有毒瘴,取了两粒灵丹咽服下去,高一脚,低一脚,往前急走,只盼走出雾阵,得见星月。不料一个忙中有错,又走入了歧路,直到山雾渐消,天色向明,见了日头,才行发觉方向偏出东南,又把途径走错。

        黄潜暗中奔驰,一夜无休,甚觉疲倦,一赌气,在路旁石上歇息,取出山人所赠干粮略吃了些。暗忖:“连日慌张,如撞见鬼一般,到处迷途差误,冤枉路不知走有多少,难道这也是命数注定?”方在想起好气好笑,忽见谷旁尘土掀起,扒掘成一大坑,坑中似横卧着一个东西,五色斑斓,正对着初升朝日闪闪放光,烂若云锦。首尾俱被丛草挡住,看身躯粗大平扁,不似蛇蟒之类。黄潜心中一惊,立即站起,不敢招惹。先端详好了退步,定睛再视,丝毫不见动转。试取小石遥掷了三次,仍不见那东西丝毫动作,如死去的一般。试探着近前一看,那东西身长丈三四,生得与穿山甲相似。首尾俱已断裂,身上尽是兵刃之伤,残鳞断甲,坑内外到处都是,血迹犹新,像是刚死不久。用剑一刺,扑哧一声,虽然破甲而入,并不甚深。暗讶:“这东西不知是何怪兽?形态如此凶恶,鳞甲又极坚,必然厉害非凡。看伤痕,分明昨晚有人用兵器将它杀死。这蛮荒穷谷之中,哪来这等有本领的异人?”越看越奇怪,只想不出个道理。腥血污秽,异人已杏,无可逗留。

        黄潜正要寻路出谷,走不数十步,猛听野兽微微喘息之声发自头上。仰面寻视,危崖高耸,峭壁千寻,只离头两丈处一石突出,方广丈余。估量兽在石上,绕向前面较高之处一看,上面卧的正是昨日所见的那只白猿。周身银毛衬着好些血痕,红白相映,越显鲜明。一只长爪握着那束兜率仙芝,平置石上,仿佛睡时恐将灵药残损,故此将爪平伸,不使相近。一爪压在胸前,俯身贴石而卧,睡得甚是香甜。黄潜不禁大喜,忙用轻身功夫平地一纵,到了石上。见石上碎石罗列,白猿卧处似有裂痕。黄潜哪知白猿昨晚和适见怪兽喷云神涂斗了一夜,中毒疲乏,特地裂石藏宝,身卧其上,下面穴中还藏有两件异宝,一心只想把兜率仙芝取走。因知昨日洞中怪物是此猿除去,身上血迹又与坑中异兽相似,必然又死它手。为世除害,大是可嘉;看它动作、形象,似已通灵。如在此时乘机杀死,虽然容易,未免有乖好生之德。就此取草,将它惊醒,又必难于对付。

        想了想,便右手举剑,左手拿了仙芝轻轻一提,居然得到手中,并未将猿惊觉,好生庆幸。

        黄潜正要走去,继一想:“此猿毛白如雪,已是灵物,它如此珍惜仙芝,必知仙芝妙用,得时定也不易。这两晚连除二恶,便为此芝也说不定。自己不劳而获,殊觉于心不安,似应少酬其劳为是。恩师曾说,所赐两种灵药,一种只是医病而已;另一种仙效神奇:凡人服了,可以起沉菏而致修龄;如给稍有灵性的禽兽服了,足可抵它数十年苦修之功。自下山以来,所遇都是寻常病人,尚未用过,何不给它一粒,以尝其劳?”当下把灵药取出一粒,轻轻塞在白猿爪内,然后纵身下石而去。

        黄潜去时高兴,未免疏忽,举动稍微重了一些。白猿原因昨晚杀死喷云神狳时,中了毒雾,勉强飞纵石上,先想取走那先藏的一株兜率仙芝。后来觉着四肢酸软,头晕欲眠,一着急,刚把石头裂开,将所得二宝放入裂穴,已支持不住。手握仙芝,伏身卧倒,将穴遮蔽。它已是多年通灵神物,耳目心性何等机警敏锐,只不过暂时昏迷。睡梦中早就防到仙芝失盗,经过两个时辰昏睡,毒已断解,闻声便已惊醒。白猿一觉察爪中仙芝失去,立即暴怒欲起,无奈毒气未解,身仍疲软,不能转动。勉强侧过脸来一看,见一人影飞下石去,手持一剑,寒辉四射,迥非凡品。知道此时体力未复,来人厉害,动必无幸,尽管咬牙痛恨,连丝毫声息也未出。

        白猿等人去较远,强自挣扎起立,觉爪掌中有一小物。拿起一看,乃是一粒丹药,清香扑鼻,知是灵药。暗骂“恶人!你盗了我辛苦得来的仙芝,一粒丹药就抵过么?上天下地,且难饶你呢。”连忙吞服下去。再仔细查看,且喜所得二宝未失,便从穴中取出,分持在手。见盗芝人由东北退出旁谷,已转向峡谷山路,脚不沾尘,飞也似往前奔去,越知不是常人,这时初服灵药,四肢仍是疲软,哪敢贸然追去。只得爬上高处,干瞪着一双金睛火眼,望着前路发急,无可奈何。还算好,明夷子百炼灵丹,乃仙家至宝,白猿秉赋又与常兽不同,仅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了灵效。一阵腹痛过去,将毒下尽,体力虽不似往常矫捷,业已逐渐复原。再看盗芝人已跑出数十里外。仗着神目敏锐,凭高下视,目光所及,便能望见。当时急不可耐,惟恐其逃脱,立即飞身下石,顺路尾追。

        追到后来,双方相隔不过二十来里。

        白猿机智,前回因抱虎儿出游,遇见能人,几乎吃了大亏,从此有了戒心。尽管心中忿恨,紧随不舍,因恐又遇仙侠一流人物,一到将要追近,反而踌躇起来。心想:

        “先查看出敌人虚实,再作计较。如是能手,自忖敌他不过,便不上前自讨苦吃,等跟到落脚之处,暗中盗取回来。”此举虽然稳妥,又恐敌人行至中途,将那粒兜率仙珠吃去,好生委决不下。谷径迂回,不时绕道,纵往高处前望,见仙芝仍系在敌人背上包袱外面,才放心下地,接着再追。它这里随地绕越,观望迟疑,黄潜脚程本快,且因途中耽延,愈发加紧急赶,所以中途未被追上。

        后来将出山口,白猿追了多时,渐觉敌人无甚出奇之处,同时体力已复。暗忖:

        “那人宝剑虽利,不似能飞,脚底不过比常人快些,毫无异处。自己手上也有两件宝物利器,适才是身软无力,容他走脱,此时怕他何来?”当下胆气一壮,便飞速追将下去。

        白猿自然比黄潜要快得多,不消片刻,相隔便只十里左右。黄潜行经峰侧,因知入了金牛寨地界,意欲寻人间路;又加一口气跑了小半天,也想歇息歇息,过涧以后便将脚步放慢,不一会便被白猿追上。

        自猿身步轻灵,跑起来声息全无,快要临近,黄潜还未觉察,黄潜因见前面有极清泉水,刚把包裹取下,待取待粮,猛一回头,见白猿追来,知它醒来失盗,跟踪报仇。

        手中还拿着一长一短两件兵器,精光映日,来势厉害,不可轻敌。忙一纵身,先将包裹挂向道旁大树枝上。刚把宝剑出鞘,说时迟,那时快,白猿已长啸一声,右手一件三尖两刃,旁带三个如意钩环,长约五尺的怪兵器首先刺到。黄潜将剑一迎,锵的一声,刚挡过去,白猿左手一枝形似判官笔的兵刃,又复纵身当头点到。白猿身体矫捷,急如飘风,加上那一长一短两件兵刃形式奇特,光华灿灿,宝剑竟削它不动,黄潜剑法虽然出诸仙传,仅仅敌个平手,斗到后来,黄潜渐觉气力不加,恐斗长了吃亏,正待暗中施展法术防身取胜,颜觍已是赶下岭来唤住。两人互说前事,好生伤感。

        那白猿到了岭上,便和虎儿在一处玩去。二人见虎儿拿着那两件奇怪兵器不住摆弄,要将过来一看,短的一技,都认得是武当内家最有名的兵器九宫笔。闻说当初武当派名家铜衫客最善用此笔,专破敌人真气,能发能收,与飞剑相似。那三尖两刃,附有三环月牙的一件,黄潜虽然学艺多年,平时常听乃师明夷子讲说各门派中仙剑利器的名称用法,多所闻识,也说不出它的名来,这两件怪兵器都是光华闪耀,照眼生撷,冷气森森,侵人肌发,知是宝物无疑。先当白猿送给虎儿,及至颜觍一问,白猿却又打着手势,意似不然。虎儿接口道:“它适才和我说,这两样宝贝连那仙果,原是给我找来的。因为这个,还和怪物打了两夜,它几乎被怪物抓死。等我向它要,它又说我年纪大小,爹爹妈妈不久要上京里去,剩我一人,怕被恶人抢去,只给我先玩上几天。等爹妈走了,它就拿这个送到我师父那里去,长大仍旧归我。到时,这东西还会飞。它现在想见黑哥哥,要爹爹回去呢。”黄潜见虎儿一点小人,竟通兽语,大是惊异。颜觍又把生时许多异状,以及神虎。仙猿日常作伴护救之事,一一说了。

        颜觍亲仇时刻在念,与黄潜相见,得知京中逆阉情形,本就跃跃欲试。再一听虎儿之言,知道白猿灵异,既说自己要往京师,必有原故,益发动了复仇之念,只不知虎儿怎生不去。便问白猿:“我夫妻与黄表弟去京办那事能成么?”白猿点了点头,又伸手往金牛寨那方连知指。颜觍知它要自己回去,加上至戚好友化外重逢,也须倾吐心腹,石郎虽非外人,到底有些不便,当下便倡议回寨。四人一猿回到寨内,石郎知他有话要说,先自别去,准备酒肉,为新客接风。不提。

        颜觍先引黄潜见了颜妻。虎儿、白猿自寻神虎去讫,颜觍夫妻与黄潜商量,逆阉声势日盛,近几年服了妖人丹药,体魄强健,虽说君宠已衰,究属传闻,不可置信,这样耗将下去,耗到几时?难得黄潜武艺高强,又学会临危脱身之法,正好出其不意,同往京师相机下手行刺,报了亲仇,再作打算,黄潜也觉父母之仇,该早报为是,艰危行险,均非所计。颜觍原意将妻子留居金牛寨。颜妻因自己也会武艺,不比寻常妇女。一则患难恩爱夫妻,不愿相离;二则同往,还可相助,有益无损。因此坚持欲往,只虎儿去留大是为难。颜觍因白猿曾有虎儿独留之言,忖道:“仇敌势盛,到处都有网罗,爪牙密布,又有妖人相助,此番前去全凭天佑,万里行险,侥幸一击,成败利钝实难预料。虎儿前往,不特孺子无知,徒多累赘,设有不幸,颜氏岂不绝了后嗣?石郎父子情深义重,托付与他,决无差错,何况又有神虎、灵猿日夕伴护。行刺成功,异日归来,父子重逢,自不必说;即使事败身死,此子天生异禀,大来也必能重报两世之仇,终以留此为是。”

        便和颜妻说了。颜妻虽然不舍爱子,利害相权,也就无可奈何。

        正说之间,虎儿已一手拉了白猿,一手用一根长索系了虎颈,连跳带蹦跑将进来,要黄潜观看神虎。黄潜见那黑虎生得那般威猛长大,也甚骇然。因听颜觍说起虎、猿许多异迹,便起立致了几句谢词。虎、猿也各点首微啸示意。颜妻嫌虎儿侮弄神虎,忙过去将虎颈长索解了,说了虎儿几句。哪虎微一转身蹲卧在地,虎儿便纵上身去骑了。

        黄潜见虎与人如此亲呢,宛如家畜一般,问虎儿怎不害怕?颜妻笑道:“老表弟,你哪里知道。虎儿天生是野孩子,一身蛮力,有时犯起性来,大人都拗他不过。这里人家娃儿,大的小的都很多,前日石郎引了几个来,他都不爱和人家玩,独和神虎、仙猿在一处,形影不离。这还是神虎的伤刚好,须要调养些日,暂时不能劳顿呢。前在青狼寨,竟三天两日,独个儿和仙猿骑了神虎出游,一去大半天,到黑方回,也不知去些什么所在。有时连他爹都不叫跟去。这神虎也真和虎儿有缘,打降生那天起便佑护他,直到如今。这次还为我们受了重伤。平时任是多厉害的猛恶野东西,闻声望影而逃,不敢近身,挨着它便即送命。青狼寨上千山人刀矛齐上,毒箭乱射,也未伤它一点皮毛,反吃它扑伤了寨主。这样威猛,却和虎儿亲热得驯羊相似,随他怎样侮弄,决不在意。我常恐虎儿无知,招神虎、仙猿生气,每每喝止,它还不愿呢。”

        黄潜闻言,猛想:“逆阉门下豢养着许多异派中的能手,便是厂卫、家将,也都大半精通武艺,此番前去,利器必不可少,三人中仅自己有一宝剑,如何济事?”又想:

        “白猿现有两件宝器,长的一件虽不知名,内家功艺触类可以旁通,看形式,大约与内家七宝中的月牙钩连刃用法相同。短的一枝明是九宫笔,更听恩师指点过,当时因手边没有此笔,不曾练习,用法还全记得。听见表兄嫂说,这多年来因一心复仇,常背人勤习,武功并未荒废,只未经高明人指点,遇见大敌,恐难必胜罢了。何不将这两件宝器借来,按照恩师传授,略加变化,教他夫妻练上些日,学会了再走,岂不要好得多?”

        当下忙叫颜觍去和白猿商量。白猿闻言,先是搔首沉思,颜、黄等三人看出它作难神情,以为不允,又不便勉强,方在失望。隔了些时,白猿忽朝虎儿连叫带比。虎儿喜叫道:

        “爹爹,白哥哥答应借啦。等爹、妈、表叔一走,他随后还跟去呢。”颜、黄等三人闻言大喜。这两件宝器原插在虎儿背上,便取了过来。

        一会,老人父子过访,说已备酒肉,来请佳客前去接风洗尘。三人谢了,携了虎儿,同往大寨。当晚尽欢而散。

        第二日早起,黄潜因兜率仙芝中一粒灵果为虎儿吃了,下余芝草已不能移植。此芝功能益气增力,轻身明目,自己服过,知道用法,正好与表兄嫂服用。便向颜妻要了一块玉牌,将芝草碾碎为泥,加和了两粒灵丹,盛入瓦罐,吩咐用细绢将口密封,交与随侍山女,依法九蒸九晒,以备服用。然后老幼四人带了猿、虎同往寨侧僻静空旷之处,教颜氏夫妻练那九宫笔和月牙钩连刃。石郎昨晚得信,练时也走来旁观,并备酒食助兴。

        因忙着练成好早起身,率性连饭都未回去吃,夫妻二人轮流演习。好在原是会家,又都聪明坚毅,自然一点便透,一学便成。虎儿见父母相随表叔学艺,兔起鸽落,纵跃如飞,周身寒光闪闪,不禁心喜,强磨着黄潜教他。黄潜情不可却,趁着闲时,意欲引逗为乐,略为教他几手。谁知虎儿天生奇禀,初生不久便服仙丹,前随猿、虎出游;多食灵药异果,体力、精气本胜常人十倍,加以昨日又服了一粒兜率仙珠,身子益发轻灵,适才旁观,早已心领神会。见黄潜只教了几手容易的,憨嘻嘻地笑道:“表叔,这个我会呢。”

        接过九宫笔,一个黄鹊冲霄之势,一双小脚一点,便凌空飞纵起三五丈,施展开来。

        黄潜虽知他不是凡儿,却也不料竟是如此神异,好生惊赞。暗忖:“此儿有此身手,如非恐万一事败,同归于尽,将他教好武艺带走,这倒是个绝好帮手呢。”正在心动,虎儿练未几下,方在起劲,旁蹲白猿忽然一声长啸,纵越空中,将虎儿接住,抱将下来,将九宫笔夺过,递与黄潜,指着虎儿连啸不已。虎儿性强,头一次受白猿强制,气得要哭,伸着一只小手,朝白猿头上不住乱抓乱打。白猿也不发怒,仍是连叫带比,只不放他下地。颜妻见状大惊,刚出声喝止,虎儿已解白猿之意,紧抱猿颈,喜笑颜开起来。

        颜氏夫妻见状奇怪,喝问虎儿是何原故。虎儿刚说了句:“白哥哥不要我跟表叔学,他有好……”言还未了,白猿将手一摇怒啸了两声。虎儿又说了句:“白哥哥不许我说呢。”便不往下再说,径拉了白猿,骑虎往林谷中走去。

        虎儿起初看得那般起劲,自经白猿这一来,从此三人练时,他自和猿、虎四处游玩,除有时与父母同食饮外,绝少在场之时。颜、黄三人俱不知白猿不许虎儿从学之意何在。

        人本大小,三人又忙着用功,每早起身练到黄昏日落。为求深造,回去又由黄潜传授坐功练气之法。又知虎儿有此神虎、灵猿随护,决无差错,俱没留神他的行止,也没再向他盘问。只石郎细心,见虎儿自第一日学九宫笔,被白猿禁止之后,每次骑虎出游,多半由寨侧林谷中出去,却由后寨僻径中回来。知道寨前后一东一西,相差大多,路更绝险,完全背道而行,绕越往返不下六七百里,而每出却只有一整天的时候,有时仅只三四个时辰。虽然有些奇怪,因猿、虎灵迹久著,虎儿又是生有自来,以为颜、黄二人一个能通神会算,一个是仙人门徒,会有仙法,既然置之不问,想必无关紧要,略想了想,也就未提。因此颜氏夫妻始终没问虎儿在何处游玩,相隔金牛寨多远。

        忙里光阴易过,不觉便是半年多光景。颜氏夫妻进境神速,居然分别将两件宝器学得精通纯熟。方在筹议行期,恰巧老人派赴省城办货的山人归报逆阉逆迹大著,党羽已遍天下,风闻有谋朝篡位之举,不久就要发动等情。三人闻言,益发心急。加以虎儿生长快得出乎情理,数龄黄口孺子,在黄潜来金牛寨这半年工夫,竟长得和十五六岁健童相仿,身轻似燕,力猛如虎。石郎爱他已极,常命寨中山人逗他角力为乐。数十强壮山民合拉一条长索,竟拉他一个小孩不过,大可放心,委之而去。依了颜妻,还恨不得带走才好。颜黄二人因他毕竟年幼性刚,又未学过武艺,终是不妥而止。因虎儿年幼无知,颜氏夫妻只说随黄潜入京访友,办一要事,并未明言报仇。

        行前特地作了一个锦囊,用白绢将家世和乃祖被害,父母逃亡,如今方得报仇情由,一一详记在上。未后说:“仙猿不准学艺,必然有待。我三人此去,如果十年以内不归,也无一人有音信,定为仇人所害。彼时你已然长大成人,学会武艺。你有此资禀,定非凡物,可急速赶往京城,将逆阉全家杀死,报这两世奇冤大仇。不过去时早也在七八年间,得遇名师,学成之后,不去与不到学成年满前去,均为不孝。”写完,连虎儿祖父颜浩死前托人偷寄颜砚,命他速逃,为异日报仇除恶之计,勿殉小节的一封【创建和谐家园】,一并包藏囊内,密缝,与虎儿贴胸带好,切戒不许失落。颜觍并说:“我儿平时顽皮,不爱文事,从母口授,识字无多,此囊须要小心谨藏。我此去也许当年回转,否则,欲知父母身世,须在五年之后,或是得遇名师,请师拆看,或是请石郎大哥拆看,外人前不可泄露。”

        颜氏夫妻告诫完毕,又再三拜托老人父子和白猿、神虎照护虎儿,然后起身。全寨人等俱都送出寨外老远。父子天性,临歧洒泪,自不必说,连老人父子也哭出声来。

        颜、黄等三人走后,石郎因见虎儿当时孺慕依依,牵着父母悲哭不止之状,恐他年幼不舍父母,性又倔强,倘或一旦想要跟踪寻去,岂不为难?后来见他只当日晚饭未吃,拉抱着猿、虎,思亲垂泪哭了一阵,便自睡去。第二日起身,便仍欢欢喜喜,并无异状,每日照旧骑虎携猿出游。石郎见他每次都是早出晚归,绝少在寨中吃饭,一向说出游在外多由白猿,采来山果充饥,有时还给石郎带回许多珍奇果品,看惯也就不以为意。石郎刚放心没有几天,这日虎儿晚间回寨,忽要服役山女教他学做糌粑、生火煮饭等杂事。

        石郎因受恩人重托,每早晚都来看望,见他如此,以为小孩学着好玩,抚慰谈笑了一会,便自归卧。虎儿学起来却极认真,恨不得当时便要学会。先让山女挨次做给他看,跟着如法炮制,不对便又重做。虎儿虽然聪明,举动却极粗豪,柴米琐屑之事素不经心,未能一学就会,反复学做了好几回,不觉到了深夜,生熟糌粑堆得到处都是,仍然没个准头。山女劝他安歇,明早再学,说:“这也不是急事,何必忙在一时?”虎儿执意不听。

        要是故意愉懒不教,虎儿看出固是不依,那猿、虎也跟着在旁怒吼怪啸,吓得服侍他的两名山女不敢违拗。

        一直学到快天明时,虎儿才勉强学会了些。当下便命山女取来两个装青棵的【创建和谐家园】袋,将那生、熟各半惜粑,连父母与他留的腌腊肉、咸菜,还有铁锅、支架、刀、叉、水瓢等供食用的器具,一齐胡乱装入,用索系好袋口,扎在一起。白猿跟着动手,搭向神虎背上。虎儿又取了两件衣服,跨上虎背,往外便跑。

        山女俱经石郎挑选而来,也颇仔细,到此方明白虎儿要离此他去。一见情势不好,连忙追出,取出身旁牛角哨子,正要吹起聚众,报与石郎知道,群起拦阻,虎儿已经觉察,便即喝道:“我同白哥哥要搬到好地方去,怕石郎哥哥拦我,才不要他晓得。他原拦我不住,无奈有爹妈的话,我不敢和他强。你不等我走,敢吹哨子把他喊来,我叫黑哥哥咬死你。”山女哭求道:“少寨主恐你想爹妈,追去惹祸,来时再三嘱咐好好服侍你,一举一动都和他说,早晚多加留神。如怠慢了你和出甚事儿,便要揭我们的皮。你走不妨,我们却是活不成啦。小爷爷,你可怜可怜我们,就是要走,也等过了明天好不?”虎儿笑道:“如是明天,他知道就要拦我啦。康康、连连也快饿死啦,爹爹不在,找谁给它们药吃?这个不能依你。我走后,可对石郎哥哥说:他和老大伯待我爹妈真好,我拜了师父学成了仙,定来谢他。我不是找爹妈去,搬的地方也离此不远。”还要往下说时,白猿似已不耐,一声长啸,将虎【创建和谐家园】一拍,那虎便折转身,驮了虎儿,如飞往寨侧林谷之中跑去。

        山女情急,知虎儿此去不归,一个拿起牛角哨子狂吹,一个拼命往大寨跑去。这时天渐明朗,山人已多起身,闻警齐集,石郎也赶了来,闻报大惊,忙率众人往谷中飞赶,连跑带喊,直追出二十来里,也未见猿、虎踪迹。前面谷路到头,尽是悬崖峭壁,乌道蚕丛,人极难上,知已去远,不可追寻。勉强攀援到了崖顶一看,下面绝壑千寻,相隔不下数十丈,势难飞渡,十分懊丧。归来查问了二山女虎儿走时情状。自己昨晚也曾亲眼见他学做糌粑饭食,以为童心好弄,不曾想他有此一举。此子本有来历,虎、猿又是仙兽,真走谁也拦他不住,其势难怪山女疏急。揣测他行时取物用意,并非赶往京城寻找父母,必是同了猿、虎移居深山穷谷之中。照他每次早出晚归的时候来看,或者就在近处也未可知。但是寻不回来,日后见了恩人怎生交代?心中难过已极。

        老人也得了信,又将石郎和二山女唤去责骂一顿。无计可施,只得多派手下强壮山民四出探寻,如若见人,千万不可惊动,急速归报,再由石郎亲自寻去,用好话安慰,劝他回来。

        且不说老人父子着急。只说虎儿自从白猿回来,服了灵药,兽语日益精通,身体也跟着暴长。那日因想跟随父母向表叔学那两件宝器,被白猿强止,正犯牛性之际,白猿忽用兽语说道:“你将来是仙人徒弟,本事要比姓黄的胜强十倍,现在跟他学这人间的武功,没的耽误了你,学他则甚?前些日子我给你捉到两个神猱,是那天被我们弄死的那怪物金发神猱的儿子,如今关在一处石洞以内,已然饿了好些天。你将它降服收养,异日长成,大是有用。这两天虎伤已好,小猱火气也杀下许多。那里风景地势甚好,等你父母走后,便可搬去居住,静等有缘仙人到来拜师。何不瞒了他们抽空随我骑虎同去看看,岂不比呆在这里强得多哩?”

        虎儿闻言,立时转怒为喜,上了虎背,往寨侧林谷之中走去。谷径奇险,从无人打此通行。虎儿仗着猿、虎之力,穿山越涧,上了悬崖峭壁之间,相隔大寨约有五六百里的山路。虎儿在虎背上,先和白猿谈说小猱,还不在意。后见沿途尽是危峰怪石,峻崖峭坂,不是丛莽塞途,荆棒遍地,便是森林阴翳,不见天日,除了草间怪蛇乱窜,树底毒虫鸣跃而外,休说人迹,连鸟兽都找不到一个。但觉虎行如飞,风生两耳,走了好一会还不见到,与往日青狼寨骑虎出游迥不相同。虎儿正在心焦,回头向白猿询问,黑虎脚步倏地放慢许多。所经之地,左边是碧峰排天,望不到顶;右边是无底绝壑,黑沉沉不知有几丈深。低头一看,脚底并没有路,只是峭壁当中有无数突出的怪石,棋布星罗,高低平斜,参差相间,长短大小也不等。虎行其上,易跑为纵。小的突石只比拳大,窄处更是不容跬步。那虎却和跳蚤一般,时上时下,忽高忽低,由这石跳向那石。前脚抓到突石,身子往前一起,后脚跟纵继至,再忙往后一登,便又换到第二突石之上,迅速前进,毫不停留。实则也无法停留,稍一疏失,连人带虎,均要坠入壑底,有粉身碎骨之险。虎儿刚失声惊呼:“哎呀!”白猿已从背后伸过一只毛手将嘴捂住。虎儿知道危险,不敢挣扎,索性连眼也闭上,一任那虎纵去。

        虎儿似这样在虎背上跳跳纵纵约有数十次,猛觉白猿不再捂嘴,虎步加速,到了平地。再睁眼一看,那段危壁业已过完,转入一条广谷之中。两壁山花秀媚,五色争芬,异香扑鼻。地上是竹林弥望,参天挺立,一片萧森,青映眉宇。加以细草平铺,丰茸如褥,翠筱摇风,声如鸣玉。虎儿年幼心粗,虽不懂什么雅趣,才离危径,忽入佳景,也觉气爽神清,心开气逸,自然发动天籁,喜叫起来。幽谷传声,空山回响,余音袅袅。

        虎儿叫声未绝,左边谷壁忽然中断。那虎往右一拐,出了竹林,高山在望,绕山回旋。又行了一截崎岖路径,走到一条阔涧旁边。白猿先下虎背,越涧往前飞跑。黑虎也驮着虎儿平跃过去,行到一座圆崖之下,便即止住。虎儿下虎,正张望间,白猿已从左近桃林跑来,两只毛手捧着许多肥大桃子。虎儿拿起吃了一个,甚甜,方要再吃,白猿摇手比画示意,轻悄悄将虎儿引到崖后一块丈许方圆大石旁边。先侧耳听了听,面现喜容。然后对虎儿招手,叫他上前。自己将石旁一块小石搬开,纵过一旁。

        虎儿来时路上已受指教,那小石封处是大石的凹处,恰容虎儿一人。刚走近前,忽听咔啦一声,从小石缺处闪出两点蓝光。走到眼前一看,石隙有碗大,里面现出一个小毛头,生相似猿非猿,黑毛漆亮,圆脸如人,滴溜溜圆一双蓝眼睛,光射尺许。才一见人,倏地一闪隐去。虎儿手上本拿着一个大桃子,觉这小猱好玩,意欲凭穴观望,设法逗它出现。头刚往前一探,白猿忽从旁边伸过手来,将他拉住。就在虎儿却步退立之际,猛觉【创建和谐家园】中长蛇出洞般飞出一条黑影,直射胸前。虎儿一害怕,忙纵开时,手中一动,那个大肥桃已被劈手夺去。来去迅速,其疾如矢,只到【创建和谐家园】时稍慢,这才看出那黑影是那小猱的一只长爪。接着便听穴中跳跃争夺,康康连连叫了一阵。

        啸声甫歇,【创建和谐家园】毛影一闪,又现出一个红毛头,红得油光水滑,比起头一个黑的,还要来得可爱些。虎儿越看越喜欢,又拿了两个大桃引逗。因上次被夺,加了小心,相隔也远些。那小猱被白猿困闭数日,已是饿极,馋得口水直流,一双圆眼珠滴溜溜乱转。

        隔了一会,虎儿见它不肯来夺,故意把桃伸近了些。小猱又看了一会,倏地隐去。这个红猱比黑猱还快,早就觑准地方,小毛头刚一闪开,长臂利爪便跟着飞抓出来。虎儿虽然有备,还几乎没吃它夺去。那猱抓了个空,好似发怒,又在穴中扑腾跳跃,叫啸起来。

        一会,露面来窥。这次竟快得出奇,略一露面,爪便飞出,却又抓了个空。二猱依旧在穴中扑腾叫啸一阵,又换了黑猱来,终未夺去,引得虎儿哈哈大笑。

        未次,红猱出现,想是智力已穷,更不再隐,一味口张眼眨,面现哀乞之容。虎儿把桃伸向【创建和谐家园】,也不来抢,不住口直叫康康。虎儿见它可怜,便把桃塞入【创建和谐家园】。小猱一口咬住,退了下去,也未再扑腾,二猱边吃边叫。

        隔了一会,换了黑猱出现,口中直叫连连。虎儿故意捧起桃子与它看,用手连比带怒骂道:“谁叫你抢我桃子、等你关在洞里饿死,偏不给你。”黑猱听着似有愧容,后来眼中竟现泪痕。白猿原教虎儿每次只给一猱一个,多的与看,不使吃饱,杀它火性,以便制服。见状不忍,又给了它一个。二猱以为有求必应,更不再叫,黑猱得桃而退,【创建和谐家园】又换了红猱,也不再抢夺,只流泪哀乞,轮流索取。虎儿又要给时,白猿藏蹲石旁,摇手禁止。虎儿心爱二猱,哪知此物机智厉害,虽然幼小,猛恶非常。越看越难过,不由出声向白猿道:“白哥哥,毋拦我,今天头一回,多给它们吃两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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