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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坚持住，朕马上命人去找太医！”皇上也是慌了，他上次见他，他虽然只是消瘦了很多，但也没有今日这般厉害。
况且太后才刚去了不久，他不想再失去亲弟弟了！
顾乘风也没了力气，他仰着头，望着头顶的梅树枝，视线逐渐模糊。
他，还能等到沈幼安一起看梅花开吗……
太医把着脉直摇头，一旁的皇上看到太医如此反应，心顿时沉到了底。
“皇上，臣……王爷他，他可能……”
太医跪在一旁，吞吞吐吐地就是不敢将话说全。
皇上蹙着眉头闭上了眼，挥了挥手：“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吧。”
他心里早就知道留不住的，只是没想到回这么快……
皇上走到床榻边，顾乘风已然醒了过来，只是眼神有些迷蒙。
“皇兄……咳咳咳咳……”顾乘风重重地喘着气，扯住皇上的衣袖，语气中带着些恳求：“我想……去院子里坐着……”
“……好。”皇上忍着眼眶里的眼泪，将顾乘风扶起身来，半抱着他慢慢走到院内。
皇上将他扶到梅树下的椅子上坐着，走到门外与一侍卫说了几句便走了回来。
班府。
班赵氏和晋宁正在厅里说着迁坟的事情。
班赵氏不想让班然、班云临还有沈幼安一直葬在荒郊野外，本就打算过了清明迁坟，如今还得请人找一放方好的风水之地。
“班夫人。”
一侍卫被老管家引了进来，对着班夫人行了个礼后便道：“皇上口谕：班小姐的坟不可擅自迁移。”
“什么？”一旁的晋宁站了起来，心生疑惑：“为什么皇上突然会传这样的口谕？”
班赵氏心虽不解，却也深知难抗皇命，只问：“只是一座坟吗？”
“是。”
侍卫恭恭敬敬地点点头。
晋宁总觉得这事儿和顾乘风有关系，便和班赵氏说了声便赶往顾乘风那儿去了。
城南院内。
皇上坐在顾乘风身边，院内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顾乘风看着梅树的枝条，声音虚弱而沙哑：“皇兄，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皇上也看了眼梅树，最后还是将目光停留在顾乘风身上。
他压抑着心中的疼痛，轻声反问道：“你又是何时知道的？”
“我，我也早就知道了……”顾乘风艰难地勾起嘴角，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的癫狂还是自己的愚蠢：“我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皇上偏过头，不想在顾乘风面前哭，但是怎么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有些抽噎的声音：“朕宁愿你一直都不承认”
“我知道……沈幼安早就已经不在了。”
第32章 气息奄奄
徐徐的清风拂过，顾乘风的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皇上擦去流至下巴的泪珠，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乘风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的淡然，他看向皇上，双眼带着感激：“皇兄，谢谢你……”
在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对他说“沈幼安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还愿意去接受他那可笑的幻想，让他延长了自己的幻想。
皇上握住顾乘风的手，再也压不住心中的苦涩，看着他哽咽道：“不，顾乘风，你应该怨朕，对班家，对你，朕同样有愧，是朕的纵容和袖手旁观……”
“不，皇兄。”顾乘风摇了摇头，咽了口血沫，回握住皇上的手：“我从来不曾怨你……”
他猩红的眼眶溢出了满满悔意的泪水：“我，我现在只怨我……自己，是我没有，珍惜眼前人，我更恨自己……”
“我恨我懦弱……我不愿，不愿接受沈幼安的死……生生臆想出她还在，还在我身边……我恨我还多活了，这么久……沈幼安她才二十岁，我让他，她守了，守了三年活寡……我恨我死的……不够痛苦，我只要想到，沈幼安她，她含恨而终……的画面，我就……我就恨不得我自己……被千刀万剐……”
“皇兄，无论……沈幼安生前还是，还是死后，我都对不起……她，我与我臆想中的她，生活了这么久……只是想逃避，我一个人过着，所有和她想过的生活……”
“比起她，我……我死的太舒服了……”
皇上看着顾乘风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么多话，没有打扰他。
他知道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顾乘风缓缓将目光再放在梅树上，一口血从嘴中流了出来，他咬着下唇，泪水和血混在一起：“皇兄……我，我是不是很【创建和谐家园】？”
皇上慌乱着擦着顾乘风的血，哭着摇摇头：“不，你比朕好太多了……”
顾乘风痴痴一笑，这一辈子，他亏欠沈幼安太多了，多到他觉得十世都还不清。
“但是，我怕……皇兄，我怕沈幼安恨我……我怕我到了下面，她不愿意，不愿意见我……”顾乘风颤抖着抽噎着：“我……更怕，她已经喝了孟婆汤，连恨……连恨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是他对不起沈幼安，居然还在期盼着这些……
皇上早已泣不成声，什么皇上的威严和仪态，早就随着顾乘风生命的流逝而去了：“你放心，沈幼安她……她很爱你，她不会……”
“真的……真的吗？”顾乘风的眼神中燃着一丝微亮的光。
“嗯，你忘了吗？那次，宫宴……朕看到了，她看你的眼神，很坚定，她很爱你……”皇上看着顾乘风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只觉得心如刀刻。
顾乘风也是个痴情之人，只是这情，他明白的太晚了，最后只剩下了痴。
“皇兄，我，我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
顾乘风只觉得自己呼吸开始急促，他紧紧拽着皇上的手，生怕自己现在去了。
“你说，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一定答应你。”
“皇兄，请，请废了我摄政王的……位，贬我为……庶人……”
第33章 生死相依
“什么！？”
皇上震惊而不解地看着弥留之际的顾乘风。
废了王位，贬为庶民！？那就不能葬入皇陵了！
顾乘风点点头，颤抖地喘了几口气：“我……我想和，沈幼安葬在……一起……”
沈幼安至死都想脱离皇家，生已没有与她同寝的机会了，死至少还可以同穴。
“你……”皇上闭着眼，眼泪偏偏止不住地流了下去，他低下头，声音直颤：“好，皇兄答应你……”
顾乘风这才放下了心，含糊不清地说道“……草民，谢皇上……”
这一句让皇上的心彻底崩塌，太后驾崩不过半月，如今亲弟弟也要去了，这是上天给他的报应，让他承受与班夫人同样的痛苦。
“沈幼安……”
顾乘风直直地看着梅花枝，他好像看见梅花已经开了，还有沈幼安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
是沈幼安来接他了吗？沈幼安还爱着自己吗？
若如此，他也死而无憾了。
顾乘风怔怔地伸出手，抓住了那只温暖的小手。
沈幼安，若来世我还能遇见你，我不会再让你重复今生的悲剧……
“紫，沈幼安……”
“顾乘风——”
皇上伏在顾乘风身上痛哭着，已经没有呼吸的顾乘风嘴角依旧带着一丝微笑。
皇上知道，他一定是看见了沈幼安来接他了。
晋宁赶到院门外，发现门口的侍卫都跪着，她的心顿时停顿了一下。
皇上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她瞳孔一怔，立刻跑了进去。
晚了，已经晚了。
晋宁呆呆地看着几米外顾乘风毫无声息的身体，木讷地走了过去。
“云……顾乘风？”她不敢去触碰，生怕自己碰到的是冰冷的躯体。
“他已经走了……”皇上咬着牙，不忍再去看。
“顾乘风——你别吓姑姑，你醒醒！你醒醒啊！”晋宁眼泪夺眶而出，她推着顾乘风，而他却无半丝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晋宁颤抖着后退着，摇着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皇上看见晋宁崩溃的样子，没有丝毫劝慰。
院子里还活着的两人是罪人，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和得到安慰，他和晋宁，抛开身份，不过是苟活于世的两个罪恶的灵魂而已……
三月十五，顾乘风下葬，与沈幼安同葬与城外羽鸣山中。
皇上将院内那棵梅树一同移栽到他们墓前。
班赵氏跪在墓前，没有流泪。
也许是心早已麻木了，又或者已经看透了悲欢离合。
纠缠了一辈子，终还是走在一起。
“沈幼安，你也许一直在等他吧……”班赵氏烧尽最后一张纸钱后站起了身，最后看了眼那一座夫妻墓碑，头也不回地走了。
朦胧的光线洒在梅树下，隐约好像可以听见一男子和一女子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那年初春，你我在御花园相遇，我摔倒了，你将我扶了起来，那时候你是真心的吗？”
“当然了，所以这年的初春，我来找你了，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们拉过勾的。”
“可是我们的梅花还没有开……”
“没关系，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等……”
春风徐徐，将这窃窃私语吹散了。
初春暖阳，两人相拥的身影刻在了树下。
梅花情墓，生死相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