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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九林更好奇了，可又不好再追问，只好老老实实汇报他这边的调查。皇上在宫里不管是真病也好，装病也好，这段时日里瑾王虽然没有再去湖州调查，可派去的人还是源源不断送回来消息的。

  　　湖州周边包括湖州在内六州皆有程度不同的旱情，重则可能会颗粒无收。然而，除了湖州知州递上来的折子之外，其余各州都没有半点消息。

  　　因为灾荒的缘故，重灾区的州府下各村各县已经开始有百姓流亡了。

  　　这些流民所去的方向，都暗暗指向了洺州。

  　　不用深入调查，瑾王也能猜测的到，这是封地在洺州的俞王暗中所为了。他按下心中的烦躁之意，如常布置下任务，让人尽量潜入洺州调查俞王所暗藏的兵力究竟养在何处。

  　　等到薛九林离开，瑾王这才重新打开了手中被握成一团的字条。

  　　皇上欲册封林惊雨为太子侧妃，同时点董家五姑娘舒玉为太子妃。

  　　短短两行字，看得瑾王心中冒出无名之火。

  　　林惊雨，为太子侧妃？！

  　　他深吸了一口气，半响才缓缓吐出。

  　　林惊雨倒是跟太子年龄相仿，加上医术出众，瑾王倒是能够理解皇上想要立一个女医为太子侧妃的意图。可是，这般“理解”之后，他心中反而愈发的烦躁起来。

  　　比知道皇上对他不信任，屡次试探他还要烦躁。

  　　甚至比隐约意识到皇上并不想让他身体大好时，都要烦躁。

  　　他心中甚至升起了怨愤，林惊雨是好，可也不必非要指给太子吧？难道他不可以……

  　　想到此处，瑾王猛然一愣，转而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半响才轻笑一声靠在了椅背上。

  　　原来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思，这才会如此愤怒。明明不管是林惊雨，还是太子的婚事，都与他没有直接关系的。

  　　他会如此反应，只不过是因为对林惊雨动了心思。

  　　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了心？是因为第一次见面，觉得她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是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林惊雨随意自然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

  　　又或者，在他内心无助又彷徨的时候，那一双紧紧握着他的手？

  　　第188章

  　　很快林惊雨发现她在宫中行事更为方便了些。

  　　她也说不上是哪里有了变化，然而不管做什么都比往日里要更快更好一些，做事也顺手方便许多。这种细节上的变化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甚至于，连着皇上对她的态度都温和许多。

  　　虽然以前皇上也不曾针对她发过火，可这种温和却让林惊雨心中莫名警觉。

  　　对于病人的心理，林惊雨还是知道一些的。皇上这样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且位高权重的病人，越是到后期越是会多疑。

  　　比如之前皇上明明醒了，病症也逐渐好转却偏偏要装昏迷的行为，就是多疑的一种表现。

  　　还有他之前屡屡试探她与瑾王关系的言语，简直她一举一动的行为，都可以归类到这里面来。

  　　如今的闲聊却真的是闲聊，一开始林惊雨还有些紧张，然而聊过几次之后发现皇上似乎并没有旁的意思，她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

  　　只是偶尔皇上还会问起她的身世来。

  　　林惊雨一概用处了意外之后就失去了幼时记忆给糊弄了过去。

  　　至于为何失忆了医术还在，这点也好解释。

  　　这一日皇上问起，林惊雨笑着道：“这就如同人喝水吃饭一般，纵然失忆了，这些本能还是在的。一开始，我也并不记得那么多的医术，只是渐渐接触得多了，有些事情本能的就知道应当怎么去做。慢慢的，这部分的记忆也就恢复了。”

  　　皇上若有所思，只是还不十分信服。

  　　林惊雨轻笑着道：“有些事情本就是熟能生巧的。比如皇上床头放着的小几上，若是常年每晚都给皇上放上一杯茶水，供皇上半夜渴了饮用。那不出半年，皇上半夜醒来，纵然是闭着眼睛也能准确的端起茶杯饮水。”

  　　“哎哟，林大夫说这可是不敢的，那岂不是我们奴才偷懒，没有照顾好皇上。”一旁徐大宝笑着插了一句话，说着回手就端起了一杯茶水，试探了下温度递给了皇上：“皇上润润喉吧。”

  　　他动作的时候林惊雨就示意皇上去看，皇上见他动作利索，如同行云流水，虽然不曾看向茶杯却也没有半分迟疑的意思，不由扬了扬眉，这才接过茶杯略微润喉。

  　　之后皇上就开始观察徐大宝的一举一动，发现在伺候他这件事情上，徐大宝很多时候甚至不用去想，做事都是随手拈来的从容。

  　　再看看林惊雨施针时的淡定和自如，皇上倒是对她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这般看来，你确实是自幼学医了，不然这般医术也不是谁都能有的。”下了苦功夫的，自然不容易忘记。就如同徐大宝伺候他一般。皇上如此想着，语气更温和了三分，“如今你在京中也开了个医馆，按说手头也有些钱银了，怎么没有想过花钱去湖州寻人呢？”

  　　林惊雨此时已经给皇上艾灸完，闻言收拾药箱的动作略微一顿，缓了片刻之后才道：“皇上大约是不知道，民女被救的时候，身无长物不说，身上还有一些伤痕。当时董家的船在湖州多停留了两夜一天，却并未见有人寻过去，甚至城中也未曾听说过有寻人的。”

  　　董三奶奶这才把她带上了船，从湖州带走了。

  　　可以说，因为这件事情，林惊雨本人对这具身体可能有的亲眷都没有多少好感。也许她会害怕见“亲人”，可“亲人”完全不出现，这就有点诡异了。

  　　皇上听懂了她话中暗含的意思，看了看林惊雨平静的脸颊，半响才道：“林大夫这是心中有了怨怼之意？”

  　　本朝以孝治国，太后虽然早薨，可当年皇上也是很孝顺的。‘

  　　因此，林惊雨不敢应这话，闻言只低声道：“民女如何会去怨怼？民女既然能自幼学医，那自然是家人重视，对民女很是亲厚才对。可民女不管是何等原因落水，事后却不见亲人去寻……民女只怕他们不是不寻只是已经不能去寻了。”

  　　林惊雨说着叹息了一声，半真半假道：“得董家三奶奶相救，民女才得以偷生，不敢回湖州寻找，只是生怕知道我已经再无亲人在世了。”

  　　若真的是一家全都不在了，那十有八、九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被人寻仇。轻易回去，岂不是会打草惊蛇吗？

  　　说不得还会再引来什么牛鬼蛇神。

  　　“你倒是思虑颇深。”皇上半响才点了下头，道：“不过你孤身一人在京，警觉一些也是应当的。”

  　　林惊雨并不多语，不管皇上到底是觉得她警觉好还是觉得她城府深，她都不在意。收拾好东西，林惊雨行礼退了出去。

  　　等着她离去之后，皇上才淡淡吩咐：“让人去查一查当年湖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大宝低声应下，心中暗道：既然是太子的侧妃，自然是不能随意的。这身世什么的，也当查查清楚才行。

  　　林惊雨照例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连皇上想把她只给太子当小妾都不知道。不过，这次之后她倒是隐隐有些怀疑皇上会去调查她的来历。

  　　不过之后她就休沐了，虽然在宁安居惴惴不安了两天，最后还是自己放松了下来。

  　　反正“她”的身世她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文牒也是于氏的母亲于夫人找人办的。纵然真查出来，于她而言也是不知者不罪而已。

  　　不过，倒是应该提醒一下于夫人。

  　　因此，林惊雨回宫的那天早上特意提醒了白露跑一趟，把这件事情说了。

  　　白露腿脚利索，林惊雨前脚离开，她后脚就熄火关了宁安居的门，出门叫了一辆小马车去了东峻侯府。她原本就是于氏的旧仆，如今又跟着林惊雨颇有脸面，因此并未受到任何刁难，在门房等的时候门房还给她上了杯热茶。

  　　不一会儿于氏身边的元霜亲自过来接了她进去，进了小院白露先是行礼问安，一通寒暄客气之后，于氏屏退了身边的小丫鬟，只留下元霜，这才问道：“可是雨时那边有什么事情托你过来？”

  　　白露先是点了下头，然后又摇摇头。

  　　第189章

  　　幸而她机灵，不等于氏追问立刻道：“三奶奶，是这样的。姑娘临行的时候说，皇上可能想要查她的身世。而她的文牒上记录的是她被您救的湖州，也不知道是否准。只是这文牒当初是托了于夫人所办，怕一旦查了出来会对于府不太好。”

  　　于氏听闻皇上要查林惊雨，先是心中一紧，转而疑惑起来，问道：“皇上为何突然要查雨时的身世？”当初她给太子看诊，后来又给皇上看诊，都没有特意去湖州查她的身世，如今却突然查起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露摇摇头，低声道：“奴婢不知道，只是今日一早姑娘出门的时候突然交代我的，不及细说宫中就来人了。”

  　　于氏见她一问三不知，只能安抚了白露两声，让人拿了些糕点送她出门之后，不急着回娘家反而先去了一趟董老夫人那边。

  　　于氏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董老夫人对董二夫人道：“既然久病缠绵，又查不出来什么大病，那就送去庄子好好养一养好了。”

  　　心知这应当说的是当初在二房一手遮天的芸姨娘，于氏只微微低头上前见过了婆母董二夫人林氏，又见过董老夫人，这才迟疑着坐下。

  　　董老夫人见她仿佛有话要说，直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我刚刚隐隐听人提起，说是你那边有客人，怎么又跑来我这边了？”

  　　于氏见状也顾不上一旁的林氏，连忙把白露来的事情说了，道：“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如今突然会想起要查林姑娘的身世？”

  　　董老夫人沉吟着没有开口，反而是一旁的林氏突然道：“你所说的林姑娘，难道就是那位宁安居的林大夫，林惊雨？”

  　　长辈问话，于氏也不好装作不知道，只点了下头，道：“正是她。当初还是我在湖州水路上救了落水的她，想着她孤苦无依，又得了她救命之恩，这才想着托了母亲帮她办了文牒的。”

  　　“此事真查起来，对你家也没有什么大影响，无非就是帮了个人。更何况，此人之前还治好了太子的腿，如今正给皇上看诊。”董老夫人淡淡道：“除非她的身份有问题，混入京城准备图谋不轨。”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若真是这样，那太子的腿就不可能好，更何况，如今林惊雨还在宫中给皇上看诊呢。

  　　“孙媳也是这般想的。更何况，提醒此事的还是雨时自己。可越是这般，孙媳就越是不懂，为何会突然……”这消息来得莫名其妙，总让人觉得宫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个女人各怀心思坐在一处，一时三刻却又什么都分析不出来。最后于氏只能亲回一趟娘家，把事情说清楚。虽然都觉得此事不会有大碍，可总归还是要说清楚才让人放心。

  　　董二夫人林氏也在午睡醒过来之后，亲自送了出城养身子的芸姨娘去庄子上，回城的时候顺便就拐到林府把这桩事情说了一下。

  　　在林氏心目中，林惊雨那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堂妹。

  　　皇上要去湖州查她的身世，这样的消息无论如何也应当同家里人说一下才行。果然林大人和林夫人听了皆是一惊，两人自然是比董家更谨慎一些，表示这几日会多留意宫中的变化。

  　　没等到林惊雨下一次休沐，林大人就得到了一个不是那么肯定的消息。

  　　皇上想要立林惊雨为太子侧妃。

  　　林大人和林夫人两人都被这消息惊住了，林夫人甚至忍不住抓住了林大人的胳膊，连声问道：“这消息可准？”

  　　林大人低声道：“传消息的人欠过我人情，这消息最起码有七成的可能性。”他说着掰开林夫人的手，低声道：“这般一想，皇上要查林大夫倒是合情合理了。毕竟是太子侧妃，身份上也不能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是。”

  　　林夫人闻言伸手在他腰间用力拧了一把，恨声道：“我们林家的女儿，凭什么去做侧妃！”

  　　林大人龇牙咧嘴，低声求饶了半响才道：“这事儿又不是我说的算的。不过，让咱们林家的女儿去做侧妃，确实是委屈了些。”

  　　虽然比起东峻侯府这类的世家，林家看似不够起眼，可不管是林大人背后的林家，还是林夫人背后的家族，都是不容小觑的。

  　　若真比拼起底蕴来，他们也是不差，甚至更胜一筹的。

  　　“此事可有定论了？”林夫人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没有更改圣意的可能了吗？”

  　　林大人摇头：“就这消息也不能完全做数，自然又改变的可能性了。只是，依着我推测，皇上怕是……”他说着看了看皇宫的方向，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会为太子着想。”

  　　“可是林姑娘如今无权无势，不过是个医女而已。她能给太子什么帮助？”林夫人皱起了眉头，还是有些不解，“若真到了这个地步，皇上应该考虑的是太子妃身后母族可能给太子提供制衡权臣的势力吧？”

  　　“你也说了，那是太子妃。”林大人叹了一口气，“皇上是准备让林姑娘做太子侧妃的。想来，是看中了她那一身的医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然后才道：“太子若是明年登基，年纪尚小不说，还没有子嗣，皇上是担忧太子皇位不稳，这才想着利用林姑娘的。”

  　　凭着林惊雨的一身医术，早日有孕，早日诞下皇嗣，帮着太子稳固皇位。

  　　“可恶！”林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大人的未尽之言，气得又拧了林大人两下，这才道：“若真是如此，就更不能让她入太子宫中了。侧妃，哼！说得好听，不还是小妾吗？”

  　　林大人忍着腰间的疼痛，半响才叹了一口气道：“此时还不知道林姑娘本人是如何想的。”

  　　“她能如何想？她连着我们家都不愿意认下，怎么会愿意去给人当小妾呢！”林夫人恨声道：“我算着她后日就要休沐出宫了，到时候我去一趟宁安居，亲自问她！”

  　　林大人只觉得头大起来，叹气道：“若是她不愿，你又如何？”

  　　话虽然无奈，却也认同了林夫人对林惊雨的评价。

  　　第190章

  　　虽然入秋来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可林惊雨在宫中的日子反而一日比一日顺畅了。自从不用在宫中避开瑾王之后，她就再不用去后宫看诊，平日里除了给皇上诊脉、针灸、艾灸之外，余下更多的时间用来研究皇宫之中所收藏的医术。

  　　除此之外，就是太子三不五时会招她过去诊一下平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