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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一片寂静，皇上正在看这些日子太子所处理的那些奏折。虽然对于太子太过于软弱心有不满，可看他在群臣的帮助下处理的朝政，皇上脸色还是略微好些的。

  　　然而，太子过于柔和也确实需要注意。

  　　皇上把一些暂定没有处理的折子一并处理了，等忙完抬头看了看时辰，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林惊雨甚至还因为喝茶喝得多，寻了个机会出去方便了一下。

  　　她这般从容自在，倒是让柳御医和张御医羡慕不已。

  　　他们可不敢寻机会离开，所以从一开始那一杯茶水放在那里就是为了润唇的。林惊雨甚至还回头让绿玉去取了一本医术过来，皇上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认真地低头翻看书籍。

  　　因为清楚知道自己是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才回来的，此时再看到林惊雨在翻看书籍，皇上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他没说话，只伸手轻轻点了一下林惊雨的方向。

  　　一直注意他一举一动的徐大宝连忙过去请林惊雨上前说话。林惊雨闻言顺手把书放在一侧，徐大宝见状提醒道：“林大夫还是带上书本吧。”

  　　皇上都看到了，定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林惊雨闻言拿上了书本，过去行礼之后徐大宝代皇上叫起了之后，皇上果然伸手指了指她手中的书。徐大宝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书，呈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低头一看，又翻看了两页，见是医术这才舒了一口气。

  　　皇上呼吸依然有些急促，因为喉间肿胀厉害的缘故，甚至有些艰难。林惊雨听着他的呼吸声大约能推测出他喉间的情况，恨不得提醒皇上他的病症不能再拖了。

  　　她唇角微微动了下，等到徐大宝把医术重新送回来，这才听到皇上轻轻咳嗽了声，然后指了指之前试药的三人。

  　　用药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了，若凉瓜霜真的能够在一夜之间让人好了，那这一个时辰也应当能看出一些效果才是。

  　　三个病人连忙上前跪在了床榻前，张口让人一一检查他们的喉间。

  　　三个人的病症都有明显的好转，最严重的那个看起来最为明显。

  　　徐大宝简直是大喜过望，笑着禀告了结果。皇上闻言干脆放下折子亲自检查了一番，确认这些人好转得如此之快，这才转头看向了林惊雨。

  　　林惊雨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皇上的表情看似有些惊喜，但是更多的怒意。

  　　效果很好，为何会生气呢？

  　　她迟疑了下，一旁徐大宝见状反而更早一步领悟到了皇上的意思。只是他不便提醒，只道：“林大夫，竟然凉瓜霜有用，还请给皇上用药吧！”

  　　说着，徐大宝回头看向皇上，低声道：“皇上，龙体为重啊。”

  　　第174章

  　　“林大夫做出的这凉瓜霜既然有用，不如奴才这就让人给皇上喉间敷药？”徐大宝顿了下，继续劝皇上：“皇上操劳国事，可龙体也重要。若是皇上再病倒，太子殿下怕是更为担心了。”

  　　皇上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下头。

  　　立刻有宫女过来给皇上喉间吹药。

  　　林惊雨站在一侧看着，略微指点一二，甚至还上手给皇上诊了脉。在这个过程中，她才意识到了皇上之前的怒意从何而来。

  　　这般药物，为何之前没有拿出来，非要等御医院的御医争权，她才带着柳御医和张御医偷偷做了出来？

  　　皇上怕是这般想的吧？

  　　林惊雨心中无奈，因此一边给皇上诊脉一边道：“这凉瓜霜民女夏日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些，夏日饮食容易内燥上火，所以当时就用完了。因为凉瓜价高，民女心疼钱银就没有另外再治。此次皇上病重，民女立时就寻了徐大伴问此时是否能够寻来凉瓜。”

  　　皇上闻言略微转头看了眼徐大宝。

  　　徐大宝连忙躬身道：“奴才得了林大夫的信儿，回头立刻到了太子处，这才寻来了十多个凉瓜。”毕竟是已经过季的东西，要找来这十多个凉瓜，可以算是搜罗了大半个京城了。

  　　皇上微微颔首，林惊雨才在一旁道：“凉瓜霜制作需要七到十天，如今从拿到凉瓜也不过才四天五夜，那凉瓜霜昨天傍晚也只有些许，为了试药几乎用了大半。如今这些，还是今日一早由守着的内侍陆三和张三两人刮下来的。”

  　　所以并非是她有良方、良药不给皇上用，而是真的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皇上喉间已经敷上了凉瓜霜，此时只觉得喉间冰冰凉凉，仿佛呼吸也顺畅了些。大约是呼吸舒服了，他心情跟着也好了些，只冲着林惊雨点了点头，唇间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林惊雨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退到一侧开始记录脉案，顺带开药方。而柳御医此时才上前给皇上诊脉，同样也是一边诊脉一边同皇上说话。

  　　他说的声音更低了三分，免得旁人听了去。

  　　柳御医同皇上讲的正是凉瓜霜的制作方式，这样一来侧面印证了林惊雨所言不虚，二来也让皇上清楚了凉瓜霜的制作过程。

  　　皇上神色渐渐平和，等着张御医也上手诊过脉，三个人立刻凑在一起讨论起药方来。

  　　这般折腾到了临近中午，中途又给皇上喉间上了一次药，到了午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吞咽一些流食了。能吃下东西，皇上自然也能开口说话了。

  　　只是喉间尚肿胀得离开，开口声音也是嘶哑，加之喉咙疼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皇上还是不主动说话的。

  　　这般忙碌到了午后，皇上喉间再次上药后柳御医开始劝他休息了。

  　　而原本跪在殿中的御医院的御医们也都被赶了出去，跪在外殿，免得碍了皇上的眼。

  　　柳御医顺带还给那些同僚们求了个情。

  　　皇上身体好转，心情跟着好了些，想了想干脆道：“先罚俸半年，余下等朕处理了朝政再说。”

  　　等徐大宝把这话传出去之后，众位御医齐刷刷松了一口气，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领头的院正是已经六十出头的谢院正，徐大宝亲自扶了他起身，道：“如今这般情况，还是柳御医等人给诸位求了情的。此次若非林大夫拿出了凉瓜霜力挽狂澜，不知道谢院正麾下谁能一时三刻便缓解了皇上的病症？”

  　　谢院正神色一顿，半响摇头道：“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说着他松开了徐大宝的手，摇摇晃晃带头对着内殿躬身行礼，这才退下了。

  　　御医院经此一事，算是安静了下来。而皇上的病症来得突然，去得却也不算多慢。

  　　又过了一晚，他声音虽然还有些暗哑，可喉间已经好了大半了。而这个时候，瑾王也接到了太子的密函匆匆回京。

  　　这两日，皇上醒来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知道皇上曾经醒过来，处理朝政的人除了御医只有近身伺候的宫女内侍了。

  　　轮到林惊雨休息的这天，她刚收拾好了药箱准备出门，正巧徐大宝奉命过来把她给堵了回去。

  　　“林大夫，皇上突然晕厥了过去，还请你先去看一看吧！”徐大宝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伸手接过了林惊雨的药箱，道：“林大夫快请。”

  　　林惊雨能说什么，不要说如今的病人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了，纵然是后世一个普通的病患，真突发急症，假期也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

  　　她跟着徐大宝一路疾行，进内殿之前略微缓了两口气。

  　　内殿里，皇上躺在床上，林惊雨过去时趁着行礼偷偷打量了两眼，觉得皇上脸色还好。一旁太子叫了免礼，等她净手上去给皇上诊脉的时候，太子才在一旁道：“父皇突然晕厥过去，孤心中慌乱，这才让徐大伴去请了林大夫过来。父皇大病未愈，不止可否请林大夫在宫中多待几日？”

  　　林惊雨正细细感受着指腹下脉搏的跳动，听到太子这般说抬头看了一眼，感受着指腹下脉搏的变化，想了想笑着道：“太子吩咐，民女不敢不从。”

  　　听到林惊雨应下，太子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父皇情况如何？”

  　　林惊雨犹豫了下，这才抿唇道：“皇上晕厥过去的突然，我还要跟柳、张两位御医讨论下才能确定。”

  　　皇上虽然未曾痊愈，可没有意外也不会突然晕厥过去。加上把脉的时候，皇上脉搏的变化，明显就是装病。

  　　然而，林惊雨能揭穿这个真相吗？

  　　不能。

  　　所以，她只能装傻了。

  　　反正皇上和太子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这父子两人怕是要演一出戏，因为怕她走漏了风声，这才把她留在宫中。

  　　林惊雨托了徐大宝派人去知会白露一声，免得这丫头担心，之后她安安心心在宫中住了下来，衣食住行都与往日无异。

  　　正好还趁着这个机会把最后一些凉瓜霜都收了起来。

  　　第175章

  　　皇上得了林惊雨这样知情识趣的消息，缓缓点了下头道：“纵然如此，也要随时留意，切莫让她与瑾王接触。还有柳御医那边，也要注意一二。”

  　　太子闻言一一应下，等着人都退下去，只留徐大宝在一旁伺候的时候，他才忍不住低声道：“父皇，这是不放心小皇叔吗？”

  　　皇上转头细细看了太子片刻，这才低声道：“并非是朕不信任瑾王，而是身处这个位置，就应当处处小心谨慎，不能以自己的感情为依凭来做事。你要记得，坐在朕这个位置上，那就是一国之主，所要考量的事情就不止是亲情那么简单了。这天下苍生，都是要考虑的。”

  　　更别提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了。

  　　太子闻言低头应是，当天晚上一路快马加鞭，暗中回京的瑾王悄无声息入了皇宫，见到了太子信中昏迷不醒的皇上。

  　　他不懂医术，看着皇上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呼吸还有些急促不稳，当下匆匆行礼，然后看向太子问道：“皇上情况如何？至今都没有醒来吗？”

  　　太子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父皇早日醒过来片刻，然而以为病症严重的缘故，所以只简单吩咐了几句话，又晕了过去。这几日，他也只是偶尔醒来，勉强能够吃些药。”

  　　他说着左右看了下，然后对一旁守着的张御医道：“张御医，父皇的具体情况，你来跟小皇叔说。”

  　　张御医说起来反而更自如一些，瑾王认真听着他三分假、七分真的脉案和病症分析，眉头越蹙越紧，最终忍不住单膝跪在了床榻边上，然后伸手轻轻碰触皇上的额头。

  　　“小皇叔……”太子见他动作吓了一跳，正准备阻拦却见他只是伸手探皇上的体温。他愣了下，最终收回了准备阻拦的手，低声道：“父皇高热已经退去，多亏了林大夫之前开出来的药起了效果。”

  　　“林大夫？”确认手下人的体温正常，瑾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林大夫可有说什么？”

  　　太子抿了下唇，道：“林大夫说父皇这次病得突然，又是多症病发，饶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人在何处，我亲自问她。”瑾王心中关心皇上，对林惊雨的医术也更为信任一点，下意识想要直接询问林惊雨。

  　　太子顿了下，一旁张御医见状立刻道：“之前皇上发热厉害，林大夫守了皇上两天一夜，直到皇上情况稳定，这才于大半个时辰前回去休息。”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小皇叔若是要见她，我这就派人请她过来。”

  　　瑾王听闻林惊雨守了皇上两天一夜并不觉得意外，反而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闻言他犹豫了下，摇摇头道：“既然皇上如今情况尚且算稳定，就不用惊动林大夫了。”

  　　他说着略微顿了下，这才道：“皇上何时才能醒来？”

  　　这话就是对张御医说的了。

  　　张御医迟疑了下，然后苦笑道：“如今别说是我，整个御医院的御医都不敢打包票。皇上情形时好时坏，下官实在是不敢轻易断言。”

  　　太子在旁连忙道：“孤请小皇叔尽快回来，主要还是父皇长时间昏迷，朝中怕是有些不安，还请小皇叔主持大局。”

  　　瑾王皱眉，下意识道：“皇上昏迷不醒，自当太子监国才是。太子乃是储君，监国再名正言顺不过。若太子有什么需要臣去做的，臣自当竭尽全力。”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会坚定地站在太子这一边。

  　　“我毕竟年幼……”太子却多了几分迟疑，“由我来监国，只怕不能服众。皇叔帮助父皇多年，与三省六部都颇为熟悉，还是由皇叔摄政，暂时处理朝政好些。”

  　　瑾王还想说什么，然后话未出口却是心中猛然一个警醒。

  　　他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床榻上的皇上，立刻跪了下去，道：“太子是国之储君，我只是臣，如何能行君之事？如今皇上病重，然而宫中御医皆是医术高明之辈，定然是能够让皇上转危为安的。太子只需监国数日，稳住朝中大臣，自然能度过此次难关。”

  　　“皇叔果真不肯帮我？”太子声音有些颤抖问道。

  　　瑾王低头道：“太子但有吩咐，臣自当遵从。辅佐太子左右，在皇上病重之际帮扶太子，乃是臣的本分。”

  　　太子低声道：“有皇叔这话，孤就放心了。”他说着上前亲自把瑾王扶了起来，低声道：“这几日孤心中恐慌不安，如今皇叔回来，孤才能缓上一缓。”

  　　瑾王开解了太子一二，太子也拿出朝堂之上一些问题来问他。叔侄两人在皇上床榻前聊了小半个时辰，他这才起身请辞出宫。

  　　太子连忙起身相送，派人用他的座驾亲自送瑾王出宫。

  　　等着人都离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这才转身回了皇上寝宫。

  　　皇上如今已经起身，由宫女帮他揉按身体。装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大病还未曾痊愈。

  　　见到太子进来，皇上挥手示意宫女退让到一旁，叫了太子坐在床榻边上。

  　　“你觉得如何？”皇上问道。

  　　太子犹豫了下，这才道：“儿臣觉得皇叔所言皆是肺腑之言。朝堂之事，他也只是帮儿臣分析利弊，由儿臣做出决定。而不会是皇叔做下决定告诉儿臣应当怎么做。”

  　　皇上真正病倒的那几日，太子与朝臣相处并不轻松，因此越发能够体会到瑾王做事的妥当之处。

  　　朝中大臣还会把他当做不懂事的少年，每每大事都会直接告诉他该如何去做，而不是教导他帮他分析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