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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年少，性情温和有余，坚韧不足。

  　　只看皇上病重这几日里，他对着御医院的御医都接二连三的退让，只怕真要登基之后，也是会被朝中大臣把持朝政的。

  　　这些虽然跟林惊雨关系不大，可她如今正好闲着没有任何事情，胡思乱想了一大通，一直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听到柳御医回来的动静。

  　　林惊雨立刻跳了起来，也顾不上晚膳，直接冲出了门口正好看到柳御医开门准备进去。

  　　“柳御医？”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柳御医见是她勉强笑了下，道：“林大夫放心，药方已经换了。”只是跟整个御医院六、七个御医周旋了一下午，也足以让他精疲力尽了。

  　　林惊雨见他神色萎顿，连忙开门扶着他进去，又给他倒了温热的茶水送过去，这才低声道：“皇上情形如何？”

  　　柳御医缓缓摇头，道：“不大好。”

  　　林惊雨心中一紧，转而才道：“柳御医辛苦了，先用晚膳吧。”

  　　皇上情形如何，他们纵然再担心也无用。

  　　张御医此时也听到动静过来，三人干脆让人把晚膳送来，一起吃了晚膳，然后柳御医才问道：“你之前做的凉瓜霜，现在如何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惊雨干脆让人打了灯笼，三人一并去她院中查看。

  　　翠绿的西瓜上已经有一层若有似无的白霜了，而瓦罐之上也有类似的东西，林惊雨道：“这些就是了，只是如今时日尚短，只有这些而已。”

  　　柳御医忍不住打着灯笼凑上前去，几乎要趴在凉瓜之上。他仔细观察片刻，问道：“这外面的一层霜才是林大夫所说的凉瓜霜，用于治病的药物？”

  　　林惊雨细细介绍了西瓜霜，也就是告诉柳御医他们的凉瓜霜的作用，甚至连用法都介绍轻吹，告诉他们这是一剂吹药。简单来说，就是把刮下来的霜粉对着患处轻轻吹过去就可以了。

  　　“这般方便吗？”张御医忍不住感叹，“这药若是真有效果，那可是能够造福无数人的。”

  　　林惊雨点头，这本来就是一种易得又方便的基础药物，要不是如今凉瓜太贵，她夏天的时候只做了一些都已经用完了，也不会这般临时抱佛脚来做。

  　　想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挂在屋檐下的凉瓜，看起来明年还是不能太小气，多做一些才是正理。

  　　三个人围着吊在屋檐下面的凉瓜和瓦罐看了个遍，除了一个暂时仿佛没有什么反应之外，其余的上面都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体了。

  　　“还要找人来试药。”柳御医毕竟更老成持重一些，虽然和张御医一样相信林惊雨的话，可该有的程序也是不能少的。

  　　林惊雨想了下倒是没有反对。

  　　“事不宜迟，既然要试药，还是尽快找人才行。”她说着看向绿玉，道：“让陆三跑一趟，偷偷请了徐大伴过来。”

  　　绿玉立刻叫人，不一会儿不止徐大伴过来了，甚至连着太子都过来了。

  　　正围着凉瓜和瓦罐轻轻刮霜的三人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

  　　太子见他们端着碟子别别扭扭地要行礼，连忙道：“免礼。”他说着大步上前，盯着凉瓜看了一会儿，果然见一个凉瓜上面还留着霜，“这就是陆三所说的你们要试药的凉瓜霜？”

  　　凉瓜霜这名字虽然是出自林惊雨的口，可她还是更习惯叫西瓜霜，因此听到太子这般说她愣了下才道：“正是。”

  　　“能治疗父皇的咽喉肿胀？”太子又问了一句。

  　　林惊雨点了下头，道：“这也是那一日我看了皇上脉案，根据之前脉案推测出来可能会用到的药物。”并非她故意私藏，与御医院那些御医斗气的。

  　　太子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徐大宝，道：“去寻三个人来，最好都是咽喉肿胀，与父皇病症相似的。”

  　　虽然要寻找跟皇上病症一样的人不容易，可皇宫毕竟那么大，找两三个因为上火而咽喉肿胀的人也不算难，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徐大宝就引了五个人进来，道：“奴才寻了这五人，五人皆有喉咙肿胀的症状，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些人发病时症状与皇上是一样的，因此都带了。”

  　　太子摆摆手，示意林惊雨三人上前查看。三人查看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之前被这三人轻轻刮下来的凉瓜霜的分量，还是提醒道：“只留三人就足以。”

  　　试药的人太多，把凉瓜霜用完了，那皇上那边该如何是好呢？

  　　太子心思并不难猜测，因此林惊雨只是动作顿了下，最终还是低声应下。

  　　第172章

  　　这五人症状相差不大，都适合用凉瓜霜下火消肿、消炎。然而太子发话，他们自然不好贸然用药。最后选了症状更严重的三人，看着有些失落的另外两人，林惊雨还是嘱咐了下他们。

  　　知道这些内侍、宫女不好去御医院抓药，林惊雨只嘱咐他们在吃喝上注意。等着这两人退去，他们这才拿着凉瓜霜，让人张开嘴巴，然后轻轻往他们喉间吹去。

  　　这三人中，最严重的一个几乎已经因为喉咙肿胀说不出话来。

  　　林惊雨主要给这个人治疗，顺便也给其他人做样子，让他们学着来。

  　　凉瓜霜清清凉凉的，吹上去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三个病人神色就好了不少。太子心急想要查看却是没看出什么差别的。

  　　“要见效，怎么也要等到明天了。”林惊雨道：“如今他们自己虽然觉得舒服了，可肉眼还是很难分辨这其中的变化的。”

  　　太子见状就让这三人跟着他一起去了太子宫中。

  　　等着人都走了之后，林惊雨才突然道：“太子这般小心谨慎，也是很有孝心了。”只是人太过于柔和，顶不住御医院那些院正、院判带来的压力。

  　　正在喝茶的柳御医听到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动作一顿略微思索了片刻就知道林惊雨是为何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太子把人带去太子宫中，为的是怕他们暗中再给这三人吃药，伪造药效，糊弄他。

  　　见林惊雨这时才明白过来，柳御医和张御医不由对视一笑，转而才问起林惊雨那三人明日会好到什么程度。

  　　任何人都是有耐药性的，这凉瓜霜以前没有，所有这三人绝对都是第一次使用，那效果应该是最好的。林惊雨道：“其中两人应当会接近痊愈，之后只要注意饮食就无碍了。最严重的那人，应当也能恢复正常，只是吞咽之间还会略微有些疼痛，只要再敷一次药就能痊愈。”

  　　“效果竟然是这般好？”两人惊讶得直接站了起来，林惊雨却不以为意，点头道：“他们是第一次用这种药，效果是最好的。”

  　　两人见林惊雨这般自信，倒是没有任何怀疑，当天晚上竟然都睡了一个好觉，结果第二日一早天色才刚蒙蒙亮，三人的门就都被敲响了。

  　　太子急召！

  　　林惊雨慌忙叫了绿玉一起帮她穿衣服，临行的时候直接把昨日刮下来的西瓜霜塞入袖子中，出门遇到同样行色匆匆的柳御医和张御医。

  　　三人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只互相点了点头立刻跟着前来的内侍匆匆出门。

  　　三人一路并未去太子宫中，反而直接被带到了皇上的寝宫处。

  　　寝宫里灯火通明，然而却是一片寂静。林惊雨三人在外面候着的时候还听到一声清脆的茶渣被砸碎的声音。三人皆吓了一跳，下意识往一起站了站，然后柳御医才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他们换了昨日的药方，皇上此时大约是醒了。”

  　　人虽然醒了，可是喉咙的炎症还未曾消下去，可能连话都不太说得出声，因此只能砸杯子发火。

  　　毕竟，皇上寝宫中，除了他谁也不敢砸杯子吧？

  　　通传的人动作很快，三人刚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就有人请他们入内了。

  　　林惊雨屏气凝息入内，一进去闻到了内殿里散出来的药味眉头不由皱了皱。只是她并未多言，跟着内侍进了内殿，先是行礼问安。

  　　皇上确实醒了，也确实不太说得出来话，因此是太子在一旁叫了免礼。

  　　三人起身，太子立刻道：“林大夫，柳御医，张御医，父皇已经醒了，你们敬上的药方果然有用。如今还请你们给父皇诊诊脉。”

  　　这话让林惊雨眉头忍不住跳了下。她如今在宫中久了，又是长时间陪在皇上和太子身边，自然没有一年前那般小心翼翼，因此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太子神色一片宁静，只担忧地看着皇上，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暗示了什么一般。

  　　林惊雨暗暗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天家父子。这几日皇上病倒，大部分时间昏迷不醒。原本她看着太子被御医院几人压制，还暗叹太子太过于软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会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告一状。

  　　她因为年纪的缘故，排在最后给皇上诊脉。这般一诊脉，加上之前看过的御医院的脉案，林惊雨心中大定。御医院的御医也不是吃素的，皇上的情况确实没有恶化，因为及时换了药方的缘故，此时皇上的情形还算好，正好可以用凉瓜霜。

  　　太子等着三人低声讨论了一番，这才恰到好处的扬声道：“三位大夫之前制作了凉瓜霜，让人为父皇试药。那三人还在太子宫中，刚刚儿臣已经派人去叫了，不过片刻功夫就能看到林大夫所制的凉瓜霜对于喉咙肿胀的消肿作用如何了。”

  　　他说着看向皇上，低声道：“父皇不用着急。我昨日让人试药的时候，看林大夫很是信心满满的。”

  　　皇上脸色这才略微好了些，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御医们，只示意一旁徐大宝拿了纸笔过来，写字给太子看。太子看了两眼，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连着近处的林惊雨等人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儿臣担心……送了密旨……也就这几日吧……”

  　　“……瞒着……好……照办……”

  　　“好……”

  　　太子声音越来越低，等到最后更是连着只言片语也没有了。皇上写完让人把字条全部烧掉，而这个时候昨日试药的三个人也都一并来了。

  　　三人一进来，皇上立刻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这三人战战兢兢，先是跪下行礼然后才被领到了床榻前。太子先是形容了这三人昨日喉间的样子，然后让这三人张口给他瞧瞧。

  　　这之前他一直在皇上寝宫侍疾，并未回自己的太子东宫。

  　　跪着地三人听命仰脸长大了嘴巴，太子一个个看去，脸上惊异地表情越来越明显。

  　　皇上见状忍不住拉了他的衣袖，用眼神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第173章

  　　太子道：“父皇，他们喉间的肿胀已经完全好了，这才一夜而已！”他说着拉着其中一人道：“此人儿臣记得最为清楚，昨夜见时他病症最为严重，几近不能说话，喝水都成问题，如今一夜过去，喉间竟然已经大好，若不仔细分辨甚至看不出咽喉曾经肿胀过。”

  　　皇上如今正是吞咽口水都困难的时候，闻言忍不住上前看了看那依然大张着嘴巴的内侍，见他喉咙仿佛一切如常，略微点了点头才把疑惑的目光转向林惊雨等人。

  　　林惊雨作为制药的人，只得上前解释清楚。

  　　“此人是第一次用凉瓜霜，因此效果格外好。若用的时日久了，身体对这种药习惯了，效果自然不会有如今这般好。”她说着转头看向了那三人，又道：“这凉瓜霜原本就是针对上火、发炎而制，清热、下火、消炎、消肿的功效自然是最好的。”

  　　皇上缓缓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徐大宝。

  　　徐大宝立刻道：“那凉瓜霜可有带来？”

  　　林惊雨这才连忙拿出了凉瓜霜，小心翼翼递给了徐大宝。因为知道里面的霜粉状的吹药，徐大宝打开的时候也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送到了皇上跟前，“皇上请看。”

  　　说着他还补充了一句，“昨日奴才陪同太子一并看过那凉瓜霜，也是亲眼所见那三个内侍敷药的。为了保险期间，太子让这三人住在了东宫之中，除了喝水并不给他们吃任何东西，以免影响药效。”

  　　皇上看了看盒子中那一层薄薄的药粉，沉吟了片刻这才示意看徐大宝拿纸笔。

  　　未曾亲眼所见，皇上自然不肯立刻用药。幸而徐大宝早有准备，很快就又寻来了三个症状严重的宫人，让人给他们敷药。

  　　这次敷药就不用林惊雨他们亲自来了，三个漂亮的宫女上前接过了凉瓜霜，按照指示对着病人的喉咙轻轻吹了一口气。

  　　清香拂过，病人只觉得喉间一片清凉。

  　　皇上让徐大宝一一问过他们感受，之后伸手指了指赐座，让林惊雨他们候在一旁。

  　　林惊雨这才察觉了跪了一地的御医们，然而想想这些人之前的作为。她只抿了下唇，还当作没有看到一般。

  　　她可以当做没有看到，到了此时柳御医却不能视而不见。

  　　他掩唇想要咳嗽两声，然而想想又放下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端上茶水的小内侍:“不知道几位院正，院判大人何事触怒了陛下？”

  　　内侍瞥了一眼跪着的人，低声道:“皇上醒来喉间不适，几位大人束手无策，又不见林大夫和两位大人，徐大伴说明原由，这才发了雷霆之怒。”

  　　该卖的人情还是要卖的。若不是徐大宝说明原由，如今跪着的可就不止他们了。

  　　柳御医低声道谢，听了一耳朵的林惊雨等内侍离开了，这才略微侧身对柳御医道:“柳御医若是想要求情，且还要等等才行。”她说着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三个病人。

  　　柳御医叹息了一声，“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确实不便求情。”

  　　再者，皇上喉咙不适，不能说话，这群人大约是在他们入内前听到的那声砸碎茶盏的声音时才跪下的。

  　　再多跪一会儿也无所谓。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转头看向了张御医。

  　　张御医迟疑了下这才领悟到其中的意思，无奈笑了笑正襟危坐，连着眼角余光都不再四处乱瞄了。

  　　室内一片寂静，皇上正在看这些日子太子所处理的那些奏折。虽然对于太子太过于软弱心有不满，可看他在群臣的帮助下处理的朝政，皇上脸色还是略微好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