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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惊雨莫名得了赏赐，回头让绿玉略微泡了些尝尝，觉得这个时节还是绿茶喝着更舒服些，让她把大红包好好收了起来，继续喝毛尖了。

  　　皇上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能轻易动怒，也忌讳大喜大悲。这一点上，皇上一直谨遵医嘱，身体调养着渐渐好了些。

  　　加之减肥颇有些成效的缘故，轻易就熬过了初夏，等到进入六月底的时候，因为迟迟不下雨，天气愈发闷热起来，皇上才愈加难受起来，连带着脾气也变得没那么好了。

  　　林惊雨等人近身伺候虽然多有提点，然而不管是冰山还是冰品，甚至是冰镇的瓜果都要让皇上尽量少吃。连带着皇上见到他们脸色也渐渐不太好看起来。

  　　六月底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林惊雨接连挨了两次训斥。

  　　她倒是无所谓，在后世，那些绝症的病人脾气比之更差的都有。有时候不止要面对病人的坏脾气，甚至连着家属都能对着主治大夫肆意发火。

  　　比起那些难缠的病人，如今皇上也还算是克制，至于太子，更是私下让人给每个太医都送去了礼物，安抚他们。

  　　渐渐皇上似乎对太子也心生不满，觉得他太过于拉拢人心了。

  　　第167章

  　　这般熬到了七月份，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仿佛一夜之间天气就转凉了不少。白日里虽然依然燥热，可晚间就舒爽了不少。

  　　皇上的心情随着天气的变化也渐渐舒缓了不少，之前训斥了两次太子如今他回转过来就又拉着太子父子情长了。

  　　这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两人说话时，林惊雨正在一旁给皇上针灸，皇上趴在床上，露出白花花的脊背，林惊雨小心翼翼确认穴位给他针灸。

  　　皇上早已经习惯了这般，只跟太子说话，教他处理朝政，平衡臣子之间的关系。

  　　两人此时谈论的正是湖州递上来的折子，皇上让太子去看舆图，教他湖州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和四面环绕的州府对它的影响。

  　　“湖州颇为重要，它算得上是东南这二十七州的一个枢纽了，连同南北，贯穿东西。”皇上因为趴着说话的缘故，有些气喘，说两句停一停，恰好留给了太子足够的时间观察舆图，思索他所说的话。

  　　“湖州知州刘长舟上书说湖州九县大旱，恐秋收时会减产甚至颗粒无收，想要减免湖州一州未来三年的粮税，甚至还想让提前拨粮赈灾。”太子回想起折子中看到的内容，眉头微微皱着，低声道：“父皇，可要先派人去查看灾情？”

  　　“若真有旱灾，绝非一州一地之事。”皇上吐了一口气，“先让人把附近各州的折子都送上来，你一一查看，看是否有提到今年天气的。”

  　　太子跟着学习如何治国，林惊雨给皇上行针完毕，退出去的时候还听到皇上道：“既然其他各州都没有提及可能有旱灾的可能，那太子如何看呢？”

  　　太子的回答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林惊雨退出去到偏殿休息，正好看到了在此候着的瑾王。

  　　两人同时看到对方，皆是一愣，转而瑾王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对着林惊雨点了下头，道：“林大夫。”

  　　“瑾王殿下。”林惊雨屈膝行礼，然后寻了一处窗户坐下。

  　　窗外如今带着些许微风，送来了不少凉意。

  　　林惊雨舒了一口气，想起那日去瑾王在宫中休息的那个偏殿时在里面闻到的熏香的味道。

  　　那熏香味道不浓，淡淡的，很是清雅。

  　　依着林惊雨的水准，还是闻不出那熏香是否有毒的。更为重要的是，有时候有些毒甚至不是单一的，很有可能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毒，然而集于一人时它们就产生反应有毒了。

  　　两人皆是枯坐，一个等着回头还要给皇上捻针，一个则等着皇上召见。

  　　四下并无外人，林惊雨想了想道：“瑾王殿下可知道湖州如今是什么情形吗？”她在内殿听了一耳朵，心中却是有些好奇，湖州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瑾王听她这般说一愣，转而露出了笑容，道：“本王倒是忘记了，林大夫是湖州人士，自然是关心湖州的。”他说着顿了一下，神色间有些担忧之意，“湖州已经有三四个月滴水未落了，只怕今年情形不是很好。”

  　　林惊雨说这话，不过是寻个话题而已，怎么也没有想到瑾王竟然知道的比宫中的皇上和太子都更清楚。

  　　一时间，她又是惊讶又是忍不住想，难怪皇上会对他心有忌惮。

  　　大约是讶异之色太过于外露，瑾王只笑了笑道：“湖州送上来的折子我是看过的，今日入宫之前特意去了湖州和附近几州的商会打听了一下消息。”

  　　对于湖州的情形，这些人最为清楚了。

  　　“还让人去问了一下，走湖州那条道的几个行商，得出的结论大多是湖州以及附近几州可能都有旱灾。有些地方粮食还未曾到收割的时候，已经【创建和谐家园】在了地中。”

  　　瑾王说着叹了一口气，虽然未曾亲见，可也已经能够想象得出这是怎样的人间惨事了。

  　　“我今日入宫求见，正是为了湖州等地赈灾之事。”瑾王说着看向林惊雨，眼底带上了些许的笑意，低声道：“林大夫在皇上身边伺候左右，还是应当谨言慎行才是。”

  　　林惊雨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瑾王对自己的提醒，因此连忙起身应下，一副受教的样子。

  　　幸而这个时候该去给皇上捻针了，徐大宝亲自来叫人，林惊雨连忙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徐大宝见她这般模样，低声道：“林大夫不用慌张，咱家特意提前了片刻过来。”林惊雨连忙笑着道谢，“徐大伴有心了，这些日子来若不是有你照应，只怕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在宫中照顾贵人，却对宫中规矩不熟悉，都是徐大伴宽厚。”

  　　徐大宝笑着道：“林大夫这就是客气了，若不是林大夫开的方子，我那腰疼的毛病不知道多磨人呢。”

  　　两人客气了一番，林惊雨这才进去给皇上捻针。

  　　所谓捻针就是在针灸的基础上，轻轻捻动银针尾部，调整银【创建和谐家园】入肌理的深度，从而达到更近一步的治疗效果。

  　　这样的手法，不说全天下，只说整个御医院也只有林惊雨会。

  　　林惊雨轻手轻脚进去，小心翼翼把皇上身上的银针都捻了一遍。皇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淡淡对太子道：“除了派出官员前去调查之外，你可还能想到什么办法来？”

  　　太子迟疑了下，低头沉思。

  　　林惊雨见这父子两人还在继续之前的话题，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毕竟年幼，思虑不周全也是常事。更何况，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哪里知道什么行商和各地的商会。

  　　林惊雨垂下眼眸，专心给皇上捻针。

  　　“儿臣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或者可以暗中派人前去，一明一暗两条线，免得其中一方被地方官员蒙蔽？”太子不太确定地说。

  　　皇上呵呵笑了两声，道：“这般虽然妥帖，可毕竟太慢了。京中距离湖州有十四五天的路程，一来一回就是月余，若真的是灾情严重，再这般耽搁就太过于危险了。”

  　　“那该如何是好，还请父皇教我。”太子躬身行礼，眼巴巴看着皇上，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

  　　皇上这次笑得更舒心了些，道：“我这会儿已经累了，还是让你小皇叔来教你吧。”说着他摆摆手，示意徐大宝去请瑾王进来。

  　　第168章

  　　林惊雨想起之前瑾王所说的话，迟疑了下并没有立刻离去。反正捻针之后不到一刻钟就该起针了，她也懒得再多走动。

  　　她在一处角落坐下，立刻有宫女给她端上了水净手，还送上了茶水给她润口。

  　　大约是知道了林惊雨喜欢喝绿茶，如今皇上这边的宫女给她上茶也都是上的绿茶了。林惊雨抿了一口茶，杯子还未曾放下，瑾王就被徐大宝带着进来了。

  　　一番见礼之后，瑾王被赐座。等他坐下，皇上让太子把折子都拿去给瑾王，“朕正与太子说如何验证湖州是否有旱情之时，太子说要明面和暗中各派人去一趟湖州，你且教教他如何做更省事一些。”

  　　瑾王拿起折子只略微一看，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笑容甚至透着几分亲昵。

  　　他没有先说正事，反而目光略带儒慕之意看向皇上，低声道：“这般情形倒是让臣弟想起了几年前，当时臣弟年纪也跟太子差不多，皇上也是这般教导臣弟的。”

  　　皇上哈哈笑了两声，指着瑾王道：“所以如今朕让你来替朕教导太子，也省了朕的清闲！”

  　　瑾王笑着道：“皇兄这般，倒是让臣弟无可推脱。”

  　　殿内气氛一片大好，瑾王这才开始讲起了京中的布局，还有每个城门何时开、何时关，一天的人流量有多大，连带着会有多少南来北往的商队进入或者离开京城。

  　　太子听得一头雾水，倒是皇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很明显，这些话当年他也都是对瑾王说过的。如今，瑾王再如同当年他教导瑾王一般，把这些话说出来让太子去思索。

  　　太子也没有辜负瑾王的徐徐善诱，一开始虽然有些迷茫却没有打断瑾王的话，反而思索着他为何要说这些，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在林惊雨起身给皇上起针的时候，他已经猜测出了瑾王的意思。

  　　“可以问京中从湖州方向来的商队里的人，问问他们湖州是何等情形！”太子兴奋道：“每日从湖州方向如今的商队不少，只要有心打听个两三日，几乎就可以确定湖州究竟有没有旱情了。”

  　　太子说着回头看向皇上道：“父皇，可是如此？”

  　　皇上笑着点头，一旁徐大宝和宫女一起用力扶着他重新坐了起来，给他穿上了里衣。

  　　太子得了他的肯定格外欣喜，而皇上则看向瑾王，道：“调查得如何了？”

  　　“湖州的情形只怕是不太好，这折子所言还含蓄了些。”瑾王叹息了一声，脸上地笑容淡了不少，“臣弟让人问过几个商队，皆言湖州田地里的秋收的粮食，如今已经十不存一，纵然有农户天天挑水去浇灌，也只能存活少数。”

  　　皇上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问道：“那周边个州呢？”

  　　“情况比湖州略微好些，却也有限。”瑾王道：“我问过几个专门的粮队，得知那几州的粮价已经翻了两番。只怕等到今年秋收的时候，还会再往上涨。”

  　　他说着抬头看向皇上，道：“皇兄，湖州的情形不容小觑。”

  　　皇上沉默着。

  　　瑾王忍了又忍，忍不住道：“皇兄，湖州各州旁边，可还有一个洺州呢。”洺州是俞王的封地，俞王与瑾王父母的死有解不开的联系。

  　　而瑾王父母之所以会惨死在洺州境内，很可能是查出了俞王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最为可能的就是，俞王有不臣之心。

  　　殿中一片寂静，林惊雨想了想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瑾王眼角余光看着林惊雨退了出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皇上，湖州之事不能大意。若是灾情严重，各州百姓成了流民，那到时候哪里有粮，哪里能活命，他们就去会何处。”

  　　几个州，百姓若真的逃荒而出，少说也有几万甚至十万余人。

  　　这样一批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皇上脸色越发阴沉，目光落在了瑾王身上片刻，然后又看向了太子。太子也被瑾王话中的含义给吓到了，此时一张脸隐隐有些发白，看到皇上看过去立刻道：“父皇，湖州知州上了折子，可为何其他几州没有上折子？”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道：“我儿问到点子上了。”

  　　湖州知州刘长舟既然知道折子递上来，那其余各州的折子，究竟是根本就没写呢，还是写了没办法递上来呢？

  　　皇上目光落在了瑾王身上，迟疑了半响才道：“朕欲派人去湖州查看，赈灾安民，不知道韫瑾身体可否调养好，可否能出行？”

  　　湖州之事不能太过于耽搁，转眼就是秋收的季节了。派旁人去，皇上实在是不放心，也只有瑾王最为妥帖了。

  　　一则，他是王爷，能够一力镇压当地官员。二则，真要跟俞王对上，他心中与俞王有芥蒂，定然不会因为晚辈的身份就顺从俞王的。

  　　瑾王迟疑了下，然后才道：“臣弟自然愿意替皇兄跑这一趟，只是如今湖州及周边的情况尚且不明，臣弟想抱病在府中养病，然后带着一些粮草装作是商人的模样前去查探。”

  　　也就是说，他要走暗线前去湖州。那明面上，皇上还是要派人去一趟的。

  　　皇上想了想，倒是没有否决瑾王的说法，只道：“容朕再想想。”

  　　皇上这一想就是三四天过去了，瑾王并不催促，只暗中让人准备好了一切，甚至趁着林惊雨出宫休息的那两日，从她这里购买了不少的药材和药丸。

  　　林惊雨知道他要出远门，去的又是湖州，因此各项药材，不管是瑾王提到的还是未曾提到的，她都准备得妥妥帖帖，甚至在上面标注了那些都是做什么用的。

  　　有治疗中暑的，也有治疗风寒的，还有驱虫的，不一而足零零散散有十几种。而每种都有三剂以上。虽然看着不多，可若是两剂药不见效果，那最好还是请大夫看才好。

  　　这些药原本也只是用来应急的。

  　　这么一批药材被送了出去，加上药丸、药膏这些东西几乎让宁安居空了一大半。林惊雨想了想又顺便补了不少的药材，顺带家中也储备了一些粮食。

  　　第169章

  　　白露不知道林惊雨心中所想，还抱怨道：“姑娘，你大部分时间在宫中，这家中只有我一人，实在不用买这么多粮食。容易坏的！”

  　　林惊雨只笑了笑，道：“这也不算多，你且收好就是了。”

  　　虽然湖州的旱灾不至于蔓延到京城来，可多买些粮食也是她下意识的举动。

  　　这两日的休息，林惊雨几乎没有闲暇出来片刻的功夫，等着次日入宫的时候，一路上都忍不住再打呵欠，甚至靠在车里迷迷糊糊睡了许久。

  　　她入宫这天，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是让瑾王偷偷出京，回头开始在朝堂上拿出了刘长舟的折子，开始讨论湖州是否有旱情，以及该派什么人去查看了。

  　　瑾王走了有三四天，京中派遣去湖州的官员这才定下，带着人马出了京。

  　　之后京中又下了两场秋雨，到了七月底的时候天气彻底凉爽了下来。皇上这两三个月来瘦了不少，如今看着倒是添了几分伟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