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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朝着收拾好的内殿走去。林惊雨早早就让人熬了麻沸散给太子灌下，如今药性刚好上来，林惊雨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几坛烈酒，确定屋子里所用东西都消毒了之后就让无关人等出去了。
一时间，整个内殿就只剩下林惊雨，柳御医，那个年轻的张姓御医，还有瑾王和皇上和徐大伴。
林惊雨带上口罩和手套，把袖子全部都绑好免得影响行动，这才对皇上道：“之后我将为太子开刀拼合碎裂的骨头，顺便检查他是否伤到了筋脉。这期间无论皇上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声。太子的腿骨碎裂得有些严重，拼合腿骨有是一件细致的事情，这个过程中我不能有半点分心。”
皇上担忧地看着太子，闻言道：“朕知道了。”
林惊雨看了一眼其他人，道：“柳御医听我指令，帮我做一些辅助治疗。”
柳御医点了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林惊雨才对那位张御医道：“你负责递工具，我不让你做，你就什么都不用干。”
张御医毕竟年轻些，兴奋到手都有些颤抖。林惊雨看了他的手一眼，道：“稳住。”
张御医露在外面的眼睛愣了下，转而用力点头道：“林大夫放心。”
林惊雨这才看向瑾王，道：“王爷不必做多余的事情，只拿着帕子在一侧，我转头过来的时候要迅速帮我擦拭脸上的汗水，不要让汗水滴到太子身上，也不要影响我看东西。”
瑾王闻言点了下头，一双眼睛中透出了些许的关心。林惊雨勾了勾唇角朝他笑了下，然后才意识到他根本就看不到。
“那咱家做些什么，林姑娘？”徐大宝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林惊雨道：“那些处理过的棉花，我已经让人分成一团团了，到时候就劳烦徐大伴帮我递它们。”
徐大伴一口应下，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这才又看向了林惊雨。
林惊雨并未立刻拿起消毒的刀子，而是先跟徐大伴要了消毒棉花，把太子的一条腿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期间，她不时招呼身边的人帮忙递东西，让他们适应这样的工作和节奏。甚至还侧头让瑾王帮她擦拭了下额头。
确认每个人都在状态之后，林惊雨这才让刘御医给她递了刀子。
刀子入手，透着一股冰凉。
林惊雨做了三次缓慢的深呼吸，然后在最恰当的位置划下了第一刀。
血水顺着刀子滑落，林惊雨立刻道：“徐大伴，擦拭血液。”
真到了这个时候，徐大伴还是有些慌乱的。幸而林惊雨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立刻给他做示范。
“别慌，不会出事的。”她抬头对徐大伴说了一句。
徐大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不说旁的，这皇宫里死在他眼前的人总有几十甚至上百。
看着那些人血肉模糊他心跳也不会加速半分。
可如今，刀划破的可是太子啊！
这林惊雨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就半分不怕？
林惊雨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只低头认真下刀，然后示意刘御医在旁辅助她开始拼合骨头。
太子的右腿腿骨伤得不算特别严重，然而拼合骨头并非简单的事情，林惊雨不时叫徐大宝止血，或者是扭头让瑾王帮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瑾王一开始只给林惊雨服务，然而很快柳御医额头上就也都是汗水了。林惊雨见状连忙让瑾王去给柳御医擦汗。
柳御医还想要躲，林惊雨就道：“这里没有尊卑之分，大家都是为了太子。”给柳御医擦了之后，再给其他人擦汗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林惊雨直接吩咐道：“给他们两个也擦擦汗，不要让汗水影响他们。”
瑾王没有半分迟疑，对林惊雨的吩咐极为配合。
也是因为他的配合，让另外几个人忍住了心中的不安和迟疑，一直安静地配合林惊雨。
整个内殿里只不时响起林惊雨的声音，一开始她还说清楚让人做什么，之后的话就越来越简短了。而她的声音也从一开始清脆慢慢变得暗哑起来。
皇上在一旁看着那围着床忙碌的几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想要看清楚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形了。
林惊雨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幸而瑾王看到了，看看目前不用他帮忙这才连忙快步过去拦住了皇上。
“皇上，太子很好，林姑娘手很稳，虽然场面有些吓人可碎裂的骨头确实开始拼合了。”瑾王压低了声音安抚皇上，“皇上此时过去，难免让所有人都分心，反而对太子不好。”
“韫瑾！”皇上伸手想要去抓瑾王的手，然而看看他手中还拿着帕子干脆抓住了瑾王的手臂，低声道：“太子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了，他……”
“皇兄放心，太子如今情况很好。”瑾王低声道：“我都盯着呢，若是有什么不妥定然会出声的。”
皇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惊雨根本没有察觉身边少了个人，一转头就直接道：“擦汗。”
瑾王闻声顾不上皇上，连忙过去帮她擦拭了下汗水。
林惊雨因为这点耽搁，才意识到皇上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手术进行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太子的腿骨已经拼凑了三分之一，然而里面碎骨和伤口颇多，林惊雨还要清理伤口，所以进行得并不快。
她重新低头开始清理伤口拼合碎裂的骨头，一双手稳得让人心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在皇上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林惊雨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腿骨拼合完成了，柳御医，张御医，你们两人看一下，我可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她说着完全直起了身子，后退了一步。
瑾王见状甚至顾不上去看一眼太子的腿，反而是拿起帕子就给林惊雨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林惊雨冲他笑了下，道：“最困难的部分终于做完了。”
瑾王点了下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过来了。”
听到林惊雨说骨头拼合完成，皇上就立刻起身以跟他身形不相符的敏捷走了过来。徐大宝连忙过去扶住了他，这才没有让他冲过来。
“朕……朕可能看看太子？”
第117章
“伤口还未曾缝合，皇上可以跟御医一起检查腿骨的拼合情况，若是没有问题，我就要缝合伤口，然后固定住太子的右腿，避免他醒来之后扯动伤口和骨头。”林惊雨在一旁说道。
皇上连连点头，这才扶着徐大宝上前去。
那被起开了肌理的腿看起来自然是可怕的，皇上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头过去，然而想起这是太子，他又强忍着不适扭头看过去。
骨头的裂纹清楚明白，然而整个腿骨看起来确实是拼合好了。
皇上不敢断言，只抬头看向两位御医，问道：“太子的腿骨拼合的可还好？”
两个御医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柳御医开口道：“回皇上的话，太子的腿骨拼合的很好，之后只要不再伤到这条腿，等到伤口完全愈合，有七成的可能走动时会完全无碍。”
七成，比林惊雨说的又高了些。
皇上低头看了看，一旁徐大宝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不能再耽搁了，要及时缝合伤口才好。”
“对！对！”皇上连连点头，让开了位置，道：“你们快给太子缝合伤口。”
他们说话的这片刻功夫，林惊雨已经穿好了羊肠线，过去在柳御医和张御医的帮助下，开始一层层缝合太子腿上的伤口。
等到伤口缝合完毕，在伤口处消毒，再包扎好。
这一切她都做得干脆利索，等伤口包扎好，林惊雨才道：“之前我让人准备的石膏呢？”
石膏就放在内殿的一个角落，徐大宝飞快拿了过来，问道：“林大夫，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林惊雨笑了下，道：“用来固定太子的腿，让它尽量不受到二次伤害。”
最困难的手术部分已经完成，甚至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余下的工作就格外简单了。
调和好的石膏被一点点涂抹在了包扎的棉布上，林惊雨动作很轻，生怕再伤到太子的腿。可她动作又很快，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腿上的石膏就已经打好了。
“等石膏凝固起来，就让人在房梁之上吊丝绸下来，用来把太子的腿抬高一些？”
“这是为何？”一旁皇上问道。
之前林惊雨做手术时他不曾看到，如今看过了林惊雨给太子缝合伤口和打石膏的动作如此利索，他心中升起了几分希望。
林惊雨动作如此熟练，可见之前并非妄言。
也许，太子真的可以完全好起来。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培养另外一个更年幼的儿子了。
皇上呼吸有些粗重，林惊雨听在耳中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皇上当保重身体才是。”
皇上一愣，目光从太子的身上移开看向林惊雨。
林惊雨自知失言，可身为一个大夫的本能又让她忍不住想要开口，现在被皇上看着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想来太子也不愿意见到皇上为了他忧心伤神，甚至病倒。”
瑾王在一旁补充道：“皇兄，太子这边定然不会有人敢疏忽的。若皇兄实在不放心，可放身边信重的人过来照料太子。”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如今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皇上坚持，一行人只好就在内殿的隔间里坐着等待。幸而手术结束，倒是不必再穿着罩衣和口罩了。林惊雨等人皆避开轮流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又回来。
回来之后，她还上前给太子诊了诊脉，然后才对皇上道：“太子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皇上舒了一口气，一旁徐大宝就劝道：“皇上先歇歇吧，多少也用些东西。”
皇上正想拒绝，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道：“让人摆膳吧。”
徐大宝大喜，正要出去传话，皇上就又道：“瑾王、林大夫，还有外面那些御医也都不要忘记了。”
徐大宝出去传话，林惊雨心知这个时候只怕皇上是不会放她去休息的，偷偷与瑾王交换了个眼神，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柳御医和张御医，只能认命伺候左右。
她再清楚不过，如果她跟皇上说大夫也是要休息的，那无疑是会触怒皇上，让他大发雷霆的。
毕竟，太子还未醒过来她负责治疗的大夫就要休息，成何体统？
幸而皇上并非苛刻之人，最起码赏了座位让他们坐下，并没有让他们一直站着守候，不然林惊雨真怕自己撑不下来。
御膳房很快送进来的两桌吃食，大约是徐大宝的好意，他们这桌吃食简单清爽，并没有太多的肉类。
两个御医连同瑾王都一直在吃素菜，对上面几道荤菜——红烧鱼和虾丸都不动一下。
林惊雨知道他们大约是刚做完手术心中有所忌讳，她倒是习惯了这些，吃起来不亦乐乎。
不得不说，宫中御膳房的御厨做出来的饭菜味道确实好。
林惊雨从瑾王府中出来时只吃了几块点心，然后一直熬到了现在有三个时辰有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只当着几人的面，她也不好狼吞虎咽，只勉强维持着礼仪，先是喝了一碗汤，觉得胃里舒服了些这才开始吃饭。
同桌的四人，动作倒是一模一样，都是先去盛汤。不过林惊雨和瑾王选的是甜汤，而柳御医和张御医选的则是蛋花汤。
这样的动作让四人皆是一顿，然后面面相觑最后不由会心一笑。
大家都饿得有些过头，先喝汤最为养身。
虽然不与皇上同桌，却也同屋，四人吃饭时不时注意着皇上那边的动静，等皇上停箸他们就也跟着停了。
太子那边需要一刻钟诊一次脉，几人先禀告了皇上，然后过去给太子诊脉。
如此两次，太子终于有了要醒的动静。林惊雨干脆就守在一旁，看着他先是手指恢复了知觉，然后慢慢转醒。
皇上就坐在一旁看着，见太子睁开眼立刻扶着徐大宝站了起来，往前走去。
“嘉实，你……”一开口，皇上声音就有些暗哑，到了后面更是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林惊雨不回头看，只帮太子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