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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只笑笑，心里却明白这是琪王以防万一的手法。
毕竟，琪王入番之后，皇上也只在五年前曾经招他回京过一次，如今突然让他拖家带口回京过年，他有些防范也是自然的。
琪王的几个孩子就被太子和二皇子带去偏殿招待，等小辈都退下了，皇上这才道：“如今看到老五膝下也是一群儿女，朕就安心了。倒是韫瑾，翻过年就要及冠了。这些年你帮着我，耽误了婚姻大事，也是该提起来了。”
瑾王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皇兄这般记挂臣弟，为臣弟婚事担忧，实在是让臣弟心中愧疚。只臣弟的情况皇兄也是知道的，何苦耽误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呢。”
第94章
大约是说得急了，话还未曾说完瑾王就掩唇咳嗽了两声。
“臣弟圣前失仪，还请皇上宽恕。”他说着就跪了下去。
皇上仿佛有些头疼，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道：“你与朕本是兄弟，又是朕一手养大的，此处又无外人，何必如此小心？”
瑾王笑着抬头，因为憋着咳嗽的缘故，双颊反而有些红晕。
“皇兄对我亲近，臣弟却不能因此就忘记了身为臣子的本分。反而更应该时时自省，不能越雷池半步才不负皇兄对臣弟的我。”
皇上让徐大宝过去扶了瑾王起来，笑着对一旁的琪王道：“这么多年了，韫瑾倒是半分没有变，在朕跟前依然这般恭敬。”
琪王脸上带着笑容，顺着皇上的话夸赞了两句，心中却在骂娘：这对君臣，当着他的面演这出戏，不就是为了提点他不要忘记了君臣之别吗？
不管三人心中如何想，这场家宴表面上吃得却是主宾皆欢的。瑾王被小内侍扶着出宫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曲，回去跟皇上学了两句，听得皇上哈哈大笑。
“他小时候不在王府中长大，流落到南边的时候学的乡野小曲罢了。初入宫的时候，朕也曾经听过几次。”
笑完皇上一张脸慢慢阴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宣太子来。”
太子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因为赶得急进来之后行礼时还有些气喘吁吁。皇上连忙说了免礼，让他坐下，等他喘气喘匀了才道：“可见到你那几个堂弟了？”
太子一张小胖脸紧绷着，沉声道：“父皇，琪王叔家的几个堂弟都颇为天真烂漫，行事之间不拘一格，颇为有趣。”
也就是说，入宫之后不够恭敬，没有规矩。
皇上垂下眼帘，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听着太子的话只笑着道：“我儿如今也会看人了。”
太子略微有些不安，挪动了下脚没有立刻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桌上的几份折子你且拿起来看看，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给父皇听。”
太子起身上前拿起了折子，坐在一旁低头看了起来。
从秋猎回来之后，皇上就每日挑选一些折子给太子看，听他说自己的看法，不时做一二指点。一开始，太子还有些恐慌，说的话也是不着边际。
不过月余之后，有着皇上的指点，还有他跟着上早朝听那些大人的言论，如今说起来也有几分入门了。
皇上听着太子说话，耳边的声音却渐渐模糊起来。
可惜，他时间不多了。不然，这般聪慧的儿子，好好培养几年未来定然可以让他放心。
想到这些，皇上一双手忍不住握紧起来。
那离晖道长虽然死了，道门甚至连着佛门都被清扫了一遍，可是离晖背后的人还没露出端倪来。
是琪王，还是瑾王？
又或者是京中某世家下的手？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会让皇上心惊，所以他除了发、泄、性地打压了道门和佛门之外，明面上什么都没有做，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宫中御医院的两位院判已经给他诊脉，两人在离晖被抓之后第一次给他请脉，只看他们的脸色皇上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久了。
说不定还活不过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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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两年？！”皇上当时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见两个院判都不敢说话，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半响才道：“一年的时间总归还有吧？”
两个院判这才迟疑着抬头，半响夏院判这才道：“若是细心调养的话……”
想起那一日的事情，皇上忍不住呼了一口气，太子说到一半被打断，抬头看过去，担心道：“父皇？”
皇上摆摆手，半响道：“你且继续说。”
他眯着一双眼，想着未来这不足一年的时间，究竟该如何给他的孩子扫清前路，震慑朝臣，还有选定一个好的皇后，将来她的母族才能够跟着几方势力相抗衡。
直到出了宫，瑾王被薛九林扶着上了马车，车内薛如颖把准备好的羊肉汤给他倒出来小半碗，低声道：“王爷先喝了暖暖身子吧。”
这个羊肉汤的方子也是林惊雨给的，属于药膳，小半碗喝下去瑾王就觉得温暖从胃里开始蔓延。他缓缓舒了一口气，示意薛九林回府。
薛如颖在车内再给他倒了小半碗羊肉汤，瑾王端着碗道：“余下的给你哥哥拿去，让他们分了。大冬天的，都喝了暖暖身子。”
有了余下的羊肉汤，一路上所有人都觉得暖洋洋的，瑾王喝过了汤就眯着眼睛靠在车内软枕上。
他没有休息，想着的却是之前皇上的一举一动。
皇上定然在离晖被抓之后招了御医诊脉，可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柳御医至今都不曾被招过去诊过平安脉，可见皇上已经对他有了戒心。
瑾王自问问心无愧，可皇上若是起了疑心，又何必讲究什么真凭实据呢？所以这次宫宴，说是家宴瑾王却也从头到尾都紧绷着，只看着随意，实际上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了。
半响，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道：“日后不要再请柳御医过府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薛如颖却立刻应下，甚至转头就把车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当着外面涌入的凉风，把这话传了出去。
等着车门重新关上，她这才回头看向瑾王，眼底透着些许的不解。
瑾王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时再与宫中御医过往从密，难免让人心生怀疑。”皇上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会趁着御医院御医给他看诊的时候，伺机窥探宫廷，问询皇上的康健。
薛如颖跟在瑾王身边多年，只这一句提点就足够了。
她点头，瑾王又缓缓道：“明日本王就要病了，到时候记得清林姑娘过来给本王看诊。”
第95章
第二日，薛如颖亲自去林南街宁安居去请林惊雨出诊，用的正是瑾王府的马车，没有丝毫低调的意思。
林惊雨留下白露照顾医馆，由薛如颖帮忙提着药箱上了马车。
马车里透着几分暖意，林惊雨坐下之后先是看了看薛如颖的神色，见她没有半分着急，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果然，到了瑾王府给瑾王一把脉，林惊雨立刻知道这位王爷是要装病了。
瑾王唇角带着笑意，见林惊雨看过去就笑着徐徐道：“头有些疼，大约是昨日吹了冷风的缘故。胃口也不太好，不知道是否因为昨日饮酒之故。”
林惊雨见他连病症都想好了，就干脆开了个太平方，让人去抓药了。
回头这方子就和瑾王病倒的消息一并送去了宫中，瑾王生病请歇的折子里又交出了不少的权力。
皇上看到那药方的时候愣怔了下，问了今日御医院并没有人去瑾王府看诊之后，才想到了那个叫做林惊雨的女医。
这应当是那个女医开的方子吧？
皇上略微看了一会儿，半响才在折子上回了一句：“弟当惜身，好好养之，为兄分担。”
至于瑾王请辞放手的一些权力，他根本就没有回应。
瑾王看着发回来的折子，还有一并送来的需要他处理的折子，半响才叹了一口气，对刚从隔壁院子里回来的林惊雨道：“看起来，之后每日都要劳烦林姑娘奔波了。”
林惊雨点头，笑着道：“我那些东西都让人看好了，切莫乱动。”如今隔壁院子里的实验室已经不止是瑾王的一些东西了，还有她做出来的旁的东西。
若是被人胡乱动了，说不得会要命。
瑾王笑着道：“这些日子你没来，都是如颖收拾的。我偶尔去看一下，按照你说的做过几次试验。”
不得不说，那些小巧有趣的试验很是有意思。
林惊雨自然看出东西被人动过，此时听到瑾王坦诚只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王爷知道的东西自然可以随意动，可不清楚是何物的，最好离远些。那里面有些东西，是会要命的。”
瑾王不以为意，林惊雨见状加重了语气，道：“有些东西，甚至只是闻一闻，就能毁坏人的呼吸道，让人难以呼吸继而窒息而死。”
“还有一些东西，只一点点滴在人身上，就能腐蚀周边的皮肤，留下去不掉的伤疤。”
林惊雨把一些危险的东西说给瑾王听，见他神色逐渐凝重这才道：“最为重要的是，有些东西看似无害，然而放在一起就能要人命。王爷对于里面不熟悉的东西，最好是动也不要动。”
瑾王轻笑了一声，“这算是在警告本王？”
林惊雨闻言心里莫名一颤，抬头看向瑾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一时间忘记了分寸，说得话似乎有些让人不喜了。
瑾王见她愣住，连忙道：“我不过是与林姑娘说笑，姑娘的好心我还是知道的。”
他相信林惊雨并非故意说那些话恐吓他，那屋子里的东西定然是有这么危险她才会这么说的。
林惊雨听到这略显焦急的话才回过神，见瑾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不由一笑道：“王爷不计较我失礼就好。”
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瑾王看着她沉默，莫名有些暗暗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他说自己是在与林惊雨说笑，可只有自己心中明白，因为皇上态度的缘故，他这些日子实际上并非像外表露出来的那般从容。
刚刚听到林惊雨说那些话，他心底还是有些烦躁的，所以说出来的话才让林惊雨警觉了。
瑾王暗暗懊恼，偷偷示意薛如颖让厨房准备些精致的点心送来，也算是给林惊雨赔不是了。
林惊雨心中暗暗警觉自己因为瑾王素来温和而忘形，等到点心送上来时根本没注意到这比平日的点心还要精致三分。
她吃得食不知味，瑾王心中更是懊恼了三分。
此后每日早上林惊雨都要去一趟瑾王府，如此连续五日，瑾王又上了两次请辞的折子，皇上这才松口让瑾王好好养病，一些“琐事”暂时交由太子处理。
瑾王知道这个消息时林惊雨正在一侧，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惊雨闻声略微动了下，却忍住了想问的话。
自那日之后，她在瑾王府也是谨言慎行，在心中原本的界限之前又划下了一道，避免自己真的有一日祸从口出。
甚至于，这几天她已经把隔壁院子实验室里的一些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留下来的就是可以让瑾王随意玩的。
这样的变动瑾王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毕竟实验室里的东西都是薛如颖在收拾的，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若是旁人问，薛如颖自然不会说出这些变化，瑾王却不在此列。
大约是林惊雨主动拉开了距离的缘故，瑾王这几日里心底多了一分旁的念头，倒是不为宫里的事情烦躁了。
他现在一门心思哄着林惊雨，逗着她说话。
从吃食到用度，一样样都愈发精致起来，偶尔也会顺着林惊雨说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引得她主动说话。
不过此时他却没有这点心思，只把折子放在了一旁，闭上眼斜靠在软枕上，由着林惊雨给他行针。
皇上这般急着让太子接触朝政，只怕真的是时日不多了。
他私下也有派人调查那离晖道长的来历，只是皇上之前盛怒清扫打压了道门，让很多痕迹消失了。此时想要再调查离晖，就难上加难了。
幸而，有些痕迹还是很难磨灭掉的。
不得不说，瑾王手下一些势力比起皇上的那些爪牙还要方便行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