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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小，医术竟然得瑾王这般信重，连着秋猎都带来了？”皇上明显有些怀疑，淡淡道：“你再走近些，让朕好好瞧瞧。”
林惊雨只得往前走了两步。
这也是规矩，薛如颖提过，如果皇上让往前去，最多走三步，最好是走两步。如果不够，会有人提醒的。
果然她这两步刚停下，一旁徐大宝就道：“再近些。”
林惊雨只好再往前两步，这次就没有提醒了。
四周一片静寂，皇上没有说话，倒是有个人突然笑了声，道：“这位林大夫，容貌五官倒是有些不俗。”
这话说得颇有些不客气，林惊雨立刻就听出了对方暗指她以色侍人的意思。
她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下，忍了忍把到嘴边的话给忍了回去。皇上没开口说话，她贸然说话是不对的。只能之后寻机会再反驳了。
皇上听了这话哈哈笑了两声，林惊雨只听着这声音就觉得皇上肺部怕是不太好，杂音太多，而且中气不足。
“真听阿宝说，你昨天给了开了药？”皇上问道，林惊雨闻言精神一震，说起医术唇角不自觉就带上了自信的笑容，连着头都不自觉抬起了一些。
“徐大伴是皇上身边的人，民女不敢妄自开药，只是在林间采了一些能做野菜吃的草药，给徐大伴尝尝鲜。”她说着顿了下，就立刻道：“那些是野菜，同时也是常见的草药，能吃，也有一定的药理作用，所谓药补不如食补，那些野菜也可以看做是食补了。”
“说得倒是有些意思。”皇上又道：“你这把药材做成吃食的办法，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林惊雨抿了抿唇，道：“回皇上的话，民女自幼跟着父母学医。三岁开蒙背得就是《汤头歌》，学认字用的是《草本经》。从六岁开始就跟着家父行医，八岁就试着开药方了。”
所以，她能得瑾王重视，靠得是实力而非外貌。
“家父常说，容貌是爹娘给的，但是本事要自己学。”林惊雨说着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刚刚说她五官出众的那人。
她只飞快瞥了一眼，没看清楚人，倒是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道袍。
没想到，竟然是那位离晖道长。
想到瑾王的请托，林惊雨只觉得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她不打算在这场“宫斗”之中冲锋陷阵，却没想到这位离晖道长竟然先找她麻烦了。
林惊雨扫了一眼后重新垂下了眼帘，接着就听到皇上道：“有志不在年高，你既然是家学渊源，又得瑾王看重，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朕只问你，瑾王如今身体如何？”
林惊雨闻言想也不想就道：“瑾王身体亏损多年，如今虽然用药和食补调养着，可也只是治标，并不能治本。”
皇上“哦”了一声，缓了缓才道：“你这小大夫，说话倒是直接，这样的话，宫里的御医都不敢直说。”
“回皇上，民女父亲教过民女，有多大的本事用多大的饭碗。民女不能治好瑾王身体，只能调养一二帮他缓解病症。”林惊雨一板一眼，仿佛书呆子一般说话直接不加任何修饰，“瑾王的身子，早已经是那破屋一般，四处透风，纵然是调养也不过是添些茅草修葺一二。”
若是遇上一阵狂风，那就直接卷得干干净净，说不定屋子都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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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雨心说这是说我说话粗俗呗。
“不过，这比喻倒是让人听得明明白白了。”皇上咳嗽过后，舒了一口气缓缓说。
一时间，林惊雨甚至分辨不出来他舒这口气是因为咳嗽完了，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
幸好皇上也没有久留她，只又问了几句她是哪里人之类的话就放人离开了。
林惊雨离开之后冒险飞快看了皇上一眼，顺便还扫了一眼那位离晖道长。
第78章
只惊鸿一瞥，林惊雨来不及多想就低着头亦步亦趋跟着小太监出了帐篷，接着等在外面的薛如颖就扶着朝着瑾王的营地走去。
直到进了瑾王的营地，林惊雨这才猛然站住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脸色缓了些。
“姑娘？”薛如颖扶着她，低声叫了下，见林惊雨没有回答，这才忍不住手上加了些力道，声音也大了些：“林姑娘！”
林惊雨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薛如颖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些茫然。
薛如颖只当她第一次面圣心中害怕，立刻笑着道：“姑娘别怕，您这不是好好出来了吗？”
林惊雨神思不属的应了句：“是啊。”然后就反手抓住了薛如颖的手腕，低声道：“扶我回帐篷吧，我歇会儿。”
薛如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林惊雨医术再高明，平日里看着再好，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突然面圣这般害怕倒是正常。
她扶着林惊雨回了帐篷，回头还让人上了一壶安神的花茶。林惊雨一尝就知道这花茶的作用，不由苦笑了下。
她是被吓到了，可是却不止是被面圣吓到了。
林惊雨接受了薛如颖的好心，接连喝了两杯茶水，这才叫春蕊守着外面，让白露把药箱里面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她把自己听到、看到的症状都写了出来，最后盯着纸上那些字半响，然后让白露拿了火折子过来把那薄薄的一张纸给烧了。
因为烧了东西，帐篷里有味道，林惊雨还让人把门帘子掀开散散气。
其后春蕊就寻了个借口找到了薛如颖把林姑娘回来后不一会儿在帐篷里烧东西的事情说了。
薛如颖一愣，想了想却嘱咐春蕊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派你过去是为了伺候林姑娘的，你只要好好伺候姑娘就行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严厉，春蕊吓了一跳，连忙应下乖乖回去了。
之后林惊雨就察觉这位春蕊姑娘更加贴心和友善了。
从皇上那边回来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打猎的人就纷纷回来了。
整个营地都热闹了起来，瑾王虽然没有露面，不过不时有人跑过来说瑾王都打到了什么猎物。
野鸡、野兔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还有两头鹿以及一只浑身火红的狐狸！
林惊雨在帐篷外面看山景，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报一下，再过了一会儿工夫，瑾王没回来，倒是送回来了一头鹿。
薛如颖立刻让人给孙大厨送去，让他开始做炙烤鹿肉。
等到炙烤鹿肉快做好了，瑾王才让人送回来消息说要陪着皇上用膳，不回来了。
林惊雨暗暗松了一口气，把在心里盘算了无数次的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吃炙烤鹿肉了。
不得不说，这味道确实鲜嫩。瑾王猎到的是一只幼鹿，肉质鲜美，嫩而不肥。林惊雨吃了个八分饱，又喝了一壶下火的茶水，心满意足了。
到了下午，瑾王才回来了一趟，说是之后的打猎他都不参与了，不过底下不当值的人也可以随意活动了，只要不出格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林惊雨就在他的帐篷内给他把脉，并不说什么。
瑾王让人都下去了之后，这才问道：“鹿肉可好吃？”
林惊雨听出了他话里那一丁点的戏谑，干脆沉默不语。
瑾王叹了口气，道：“中午陪着皇上用膳，连着鹿肉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到。”
“孙大厨那边想来还给王爷留着最嫩的那块肉呢，王爷说想要吃，片刻功夫就能做好送来了。”林惊雨干巴巴回了一句，然后道：“这两日王爷都没按时吃药，我看方子还是要改一改。”
瑾王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影响这般大？”
林惊雨抿了下唇，半响才道：“还是小心些为好。”
薛如颖连忙把他们随行所带药材的单子给林惊雨拿了出来，在外不比在府中，什么药材不够也能去外面买。
林惊雨扫了一边单子，回头给药方里面添减了几味药材，这才让人下去抓药。
一剂汤药下去，瑾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惊雨自然不用守着他，闲来无事干脆让春蕊带着她去了东峻侯府董家的营地。
董家的营地自然远些，林惊雨去之前就有人去通传了，等到的时候三姑娘和五姑娘就一同迎了出来。
“你们竟然都来了。”林惊雨有些惊喜，两姐妹笑了笑，更活泼点的五姑娘道：“不止我们，连六妹妹他们也都来了。”
林惊雨听到“六姑娘”三个字都头皮发麻，不由想到了她和她那位“铭哥哥”。
大约是不能提人，五姑娘这话刚落，就看到了六姑娘从一处小路的树丛中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见到她们站在一起说话一愣，笑着道：“你们怎么站在外面说话？”
五姑娘笑着道：“六妹妹还说我们呢，你不也在外面吗？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六姑娘神色间就带上了一些慌乱，道：“我听人说一旁有些野菊花看着不错，就想着采一些回来放在帐篷里熏熏味道。”
说着把手里的那捧花拿出来给大家看。
五姑娘没有心事，直接一把接了过去，笑着道：“果然好看，这花应当是精挑细选的吧，六妹妹送我一些可好？”
“这……”六姑娘迟疑了下，才笑着道：“五姐姐喜欢，拿去就是了。”说着满眼的不舍。
林惊雨在旁猜测，那花大约是那位“铭哥哥”送的。
偏偏年纪与六姑娘相仿的五姑娘是个没心事的，一点少女情怀都没有，笑眯眯接过了花，还冲六姑娘道谢。
六姑娘就抿着唇离开了，说要再采些花去。
等着她走远了，林惊雨这才道：“府上都谁来了？”
三姑娘和五姑娘也不瞒她，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话给说清楚了。
董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爱走动没来。董大爷，也就是堂堂的东峻侯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董大夫人也一并来了。
三姑娘跟着来就带上了五姑娘，既然五姑娘来了，自然不能少了嫡出的六姑娘，免得被人说苛待庶出兄弟家的姑娘。
董二爷倒是没来，董卿琢因为有差事在身上也没有来。
“还有就是之前借住在府上，准备年后参加春闱的三位世兄。”五姑娘道：“大伯娘说带他们来也算是见见世面，与京中的青年才俊多些交集，免得读书读傻了。”
第79章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三姑娘瞥了五姑娘一眼，倒是对这个隔房的妹妹很是疼爱，虽然语气有些嗔怪，可转头还笑着对林惊雨道：“五妹妹素来有口无心，林姑娘别把这话外传，免得人说我们轻浮。”
林惊雨笑着道：“五姑娘刚刚说什么了，我怎么都没听到。”心中却是有些暗暗叫糟糕。
这营地看似人来人往，可是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钻就能避开人了。六姑娘跟那位邵成铭你来我往的，万一被路过的人发现了……
林惊雨赚着一个大夫的钱，操着一个当妈的心，跟三姑娘、五姑娘在周边玩了一圈之后，也带了一大捧的野菊花回去。
这野菊花盛开了也只有拇指肚大小，她挑选的大多是半开未开的花束，回头就叫了白露帮忙把花蕾都给采摘了下来，清洗之后上笼屉蒸了下，然后再全部晾晒干。
这就是野菊花茶了。
这茶味道颇苦，甚至有些微毒。上锅蒸上一遍就是为了祛毒，之后泡了喝最为下秋日的燥火了。
听林惊雨说了这些好处，白露干脆道：“那我趁着如今天色尚早，多摘一些回来吧，这几日天气好，等着咱们回去的时候，菊花茶估计就做好了。”
索性没有什么大事，林惊雨倒是不拦着她，只笑着道：“让春蕊带着你，别回头人再丢了！”
白露笑着道：“哪里就那么傻！”不过出去的时候还是拉着了春蕊。
林惊雨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一个人躺在帐篷里发呆。脑海里一会儿是瑾王暗示她帮忙对付那骗人害命的离晖道长的话，一会儿是那惊鸿一瞥中，皇上的脸色。
离晖道长骗人害命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然而皇上……
林惊雨咬着下唇，半响猛然坐了起来。
原本她想着，皇室斗争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插手进去的，可真看到一个人被人害得快没了性命，她一个大夫却什么都不做，又对不起她心中的底线。
可是，这桩事情一旦插手进去，那想要脱身就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