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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给林惊雨奉茶的薛如颖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水差点就撒了，连一旁柳御医都想也不想就抓住了瑾王的手给他诊脉。

  　　在场也就只有林惊雨神色不变，早就料到了如此。

  　　她甚至还抬头对着正在被柳御医诊脉的瑾王笑了下，“王爷且忍忍，片刻之后这疼痛就过去了。”

  　　瑾王脸色煞白，却不愿意承认是被疼过头了。他只勉强笑了下，对林惊雨道：“只是前一刻那针灸的穴位还暖暖，格外舒服，不曾想突然疼了起来，我猝不及防……”

  　　这才发出了声音。

  　　林惊雨心道这是男人的自尊心啊，并不反驳甚至还认错道：“事先忘记知会王爷，是我的错。”

  　　不过之后只会越来越疼，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时，林惊雨决定用针灸给瑾王麻醉。

  　　实在不行，还有上一剂麻沸散。

  　　麻沸散的方子上辈子她跟着导师一起试着还原了几种，其中一种所用药物虽然有些复杂，可效果最好。之前林惊雨去百草堂问过，百草堂那边药材倒是齐全的。

  　　只是这个方子，却不能随意去抓药，免得被人察觉了。

  　　林惊雨把药方分成了三份，每份里面都重合了一些药，还多了一些无用的药材，这才交由薛如颖，嘱咐道：“派不同的人，去不同的药店抓药。”

  　　一旁瑾王已经疼得闭上了眼睛，听到林惊雨这话却猛然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给他治病这么久，林惊雨所用的方子不下十个，可也从未用过这一招。这个办法，一听就是为了避免旁人偷学去了方子的。

  　　这方子，有什么不同？

  　　原本想要看看林惊雨写了什么方子的柳御医也重新坐了回去，只清了下喉咙问道：“不知道，林姑娘开这个方子，是做什么用的？”

  　　要给瑾王用的药，他们之前都讨论过了。甚至那泡银针的汤药也一样，只这突然加了一个神秘的方子，纵然他不看也不能不问。

  　　林惊雨知道这点，倒是也不隐瞒闻言笑了下，道：“是在不影响之前药性下，用来麻醉身体痛觉的汤药。”

  　　瑾王闻言眉头皱起，正想开口却被激动的柳御医打断了。

  　　“可……可是失传已久的麻沸散？”

  　　不是他大惊小怪，也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林惊雨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神秘了。所以，她一开口这般说，柳御医首先想到的就是麻沸散。

  　　林惊雨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敏感，愣了下。

  　　她这一愣，就等同于默认了柳御医的话了。

  　　柳御医神色激动，一双眼睛盯着林惊雨，半响才舒了一口气道：“等药熬出来，可否让我尝上一尝？”

  　　看药方是不用想了，尝一尝，分辨一下里面都用了什么药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请求林惊雨自然不好拒绝，只点头应下。

  　　一旁薛如颖见这药方如此重要，就更是郑重了三分，不敢随意交给旁人去抓药，挑去抓药的人都是对王府忠心耿耿的小厮。

  　　甚至于，她连着药方都没给对方，而且也挑了六七个小厮，没个小厮只抓几样药材。把林惊雨原本就打散的药方变得更加零乱，让人无从下手了。

  　　她做事妥帖，林惊雨也格外的放心。等着三次捻针结束之后起针，瑾王出的汗水都收集了两个试管了。

  　　“试管可还够用？”林惊雨下意识问了句，薛如颖笑着道：“姑娘放心，今日午后琉璃窑上刚好送来了一批新的器具，除了烧杯和试管之外，还有一些姑娘之前画的旁的器具。也真不知道是否合姑娘意，我正想着等忙完请姑娘过去看看呢。”

  　　林惊雨大喜，也不等瑾王泡澡结束，直接拉着薛如颖去看新出的实验用品了。

  　　这个时代的手艺人，水平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第70章

  　　这次送来的除了烧杯和试管之外，还有蒸发皿、坩埚，蒸馏烧瓶等等东西，林惊雨一排看下去，竟然恍然有种回到上辈子实验室的感觉。

  　　这些人工制品竟然跟后世流水线上的制品没有什么差别。

  　　甚至那些工匠还有代替品做出了滴管，这对于精确的取量液体帮助实在太大了。

  　　她满心欢喜，而一旁观察着她表情的薛如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日三四次的催，总算是尽快把这一批东西给赶制出来了。只希望对王爷的身体有所帮助，那不管怎么样都值得了。

  　　林惊雨见状想了又想，觉得高倍数的放大镜说不定他们也能搞出来，回头第二天过来就又给了薛如颖一张图纸。

  　　薛如颖接过去心中暗暗替那些工匠叫了声苦，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还笑着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没，若是没有我就直接让人把这图纸送去。”

  　　该备注的林惊雨都写了，自然没什么吩咐的，不过她还是道：“让他们多做两个。”

  　　薛如颖笑着应下，回头就安排事情去了。

  　　排毒的第四天，因为有柳御医在的缘故，瑾王虽然疼得越发厉害，只觉得仿佛有什么钻入了骨头里面一般，连着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却还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柳御医在瑾王府又待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日入宫当值之前还专门给瑾王把了脉。

  　　经过这几日的排毒，瑾王的脉象比往日还要虚弱三分，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衣服都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然而，他精神仿佛好了些。加之一切都跟之前所预料的清醒差不多，柳御医这才交代了几句匆匆出王府入宫。

  　　一入宫进了御医院，还不曾坐下来缓口气，就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徐大宝给请了过去，说是皇上召见。

  　　柳御医心知皇上这是为了瑾王的身体，因此连忙整理了下官服跟着徐大宝就去面圣去了。

  　　皇上今年三十有二，然而身形颇有些胖若两人的意思在里面，整个人坐着，最凸显的就是那肚子了。

  　　柳御医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喝汤。他只好立在一旁，等皇上放下了碗这才上前轻声请安。

  　　皇上眉眼之间倒是跟瑾王还有几分相似，可见这堂兄弟之间的血脉也算是一脉相承的，只旁的地方就再没有什么一样的了。

  　　算上瑾王这些日子瘦了一圈，皇上大约都有三个他的分量了。

  　　柳御医只敢飞快瞄上一眼，心中一边腹诽一边听着皇上问话，等皇上说完，他先是歌功颂德了一下皇上宽仁、友爱，对瑾王这个堂弟如此关心，然后才把瑾王的样子说了一番。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人就瘦得在衣服里晃荡了。脸色也不是很好，昨日臣过去就被留在王府里以免病情再恶化。今早入宫前，下官给瑾王殿下又诊了脉，看情形还是不大好的样子。”

  　　柳御医说完头就埋得更低了，一副差事没办好，生怕挨骂的样子。

  　　皇上坐在上面，一边听着他回话一边慢悠悠把一碗汤给喝完了，然后才拿热手巾擦了嘴巴，淡淡道：“瑾王自幼身子骨弱，当年在宫中养了那么久也不过是略微好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半响才又道：“当年都说他怕是支撑不了多少年，如今这般也是全靠你们尽心尽力了。”

  　　“瑾王吉人天相，有陛下护爱，下官不敢居功……”柳御医连忙道。

  　　皇上就叹了口气。

  　　柳御医不敢随意说话，弯腰等得脑门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才听到皇上道：“朕的护爱，也不知道还能有多久。当年有人说瑾王活不过二十五，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柳卿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柳御医迟疑了下，然后才道：“当年荣御医的医术，下官有所不足。瑾王如今的样子，只怕还是让荣御医说中了。”

  　　皇上闻言又叹了一口气，半响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摆摆手示意柳御医可以退下了。

  　　柳御医出了屋子都不敢擦汗，顶着一头的谨慎小心，还未曾出这个院子就见到跟皇上提醒一般无二，甚至更是胖了三分的太子缓缓走了过来。

  　　如今已经秋日，天气早不如夏日酷热，偏偏太子这几步路已经走得气喘吁吁，脸上都是一片的油光、水光。

  　　柳御医连忙让到一旁，偏偏太子见了是他就立刻停下了脚步，一脸关切问道：“这几日皇叔告病，柳御医可曾去皇叔府中看过？”

  　　太子口中的皇叔，自然是指瑾王了。

  　　皇上得子晚些，太子今年也不过是十二三的年纪。当年瑾王孤身一人被送入皇宫，皇上怜悯这个堂弟，还曾经把他养在身边过一阵子。

  　　因此小瑾王几岁的太子，自幼就与瑾王亲近。

  　　柳御医斟酌着回道：“脉象倒是与平常没有多大差别，主要是人瘦了一圈。”

  　　太子闻言就叹了口气，拿着锦帕擦了擦汗道：“皇叔也太消瘦了些，如今再瘦一些，岂不是……”皮包骨头了？

  　　这话不好听，太子就没说出来，只道：“也不知道秋猎时，皇叔可能好些。去年秋猎，皇叔还猎了一条白狐送我呢……”

  　　话语中听得出对瑾王的儒慕之情，倒是比皇上多了几分真意。

  　　柳御医恭送了太子离去，这才略微直了直身子朝着御医院的方向走去，走到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完，远远的就看到了离晖道长带着徒弟清风、明月朝着皇上寝宫那边走去。

  　　柳御医站在原地愣怔了下，然后就远远躲开了。

  　　皇上如今身体越发不好，看似龙精活虎夜御数女，可实际上内里虚得厉害，这大半年对离晖道长竟然是越发信重了。

  　　想到之前皇上突然说起了瑾王的寿数，柳御医心中一寒，在艳阳下竟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皇上这般问的意思他一时之间也不敢深想，只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朝着御医院的方向走去了。

  　　如今这宫中，也是暗潮汹涌啊。

  　　第71章

  　　林惊雨到瑾王府的时候，照例距离瑾王喝药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是短短几天，新的作息时间所有人都已经熟悉了。

  　　瑾王甚至早早就等在了小院这边，陪着她，跟着她学做实验。

  　　林惊雨就开始跟他讲解一些简单的化学知识，偶尔还会抽空给他演示一些有意思的实验，就跟哄小孩一样。

  　　瑾王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小孩哄了，对林惊雨做的那些实验倒是每一个都充满了兴趣，反倒是对于他血样和汗水的实验，他并不太凑前，也让林惊雨放松了不少。

  　　喝药、行针的排毒，比起做实验来说就是一场痛苦的折磨了。如果说前几天，瑾王还能把这当成一场修行的话，如今就真心意识到这是一场折磨了。

  　　今日的疼与往日还有些不同，是仿佛有无数的蚂蚁在咬骨头一般的疼痛，而且越来越疼。

  　　在林惊雨第一次捻针的时候，他呼吸都变急促了，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是大颗大颗往下掉落，连着双唇都发白，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林惊雨自己当然是知道这有多痛的。

  　　都说痛觉分为十级，女子生产则是最痛的。如今瑾王所承受的，就是女子生产前的阵痛。

  　　但是女子阵痛，也只是局部地区疼痛而已，瑾王却是浑身上下都那么痛的。

  　　见瑾王连声闷哼都没有，林惊雨心中还是敬佩的。

  　　她并不多言，捻针之后回头就问薛如颖昨日的方子可都抓齐的药。

  　　这东西薛如颖自然是早就备好了，偏偏她这边刚应下准备让林惊雨捡药来熬，就听到瑾王声音中带着几分暗哑道：“还用不上，暂且不用熬。”

  　　不要说是薛如颖了，就连林惊雨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瑾王拿着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勉强冲着林惊雨一笑，道：“我还能撑得住。这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不然后面真疼得受不了了，药效反而不好。”

  　　人都是有耐药性的，吃得多了效果就不好了。这点道理瑾王从小就懂，不然御医也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换一下药方。

  　　林惊雨闻言倒是没有坚持，不过还是提前就把药给捡好了让人去熬。这药熬起来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免得急着用的时候还要等，那就不美了。

  　　薛如颖也是这般的想法，宁愿熬了药浪费倒掉，也不能急着用的时候没有。听林惊雨这么说，她立刻下令让人去做了。

  　　然而，这一天，熬到最后瑾王也坚持没有用药。

  　　只身上的衣衫，排毒三次，湿透了三次。麻沸散虽然没用上，却喝了好几壶的水。

  　　林惊雨走之前又给他扎了一边针，用来放松肌肉的。这针都没有扎完，穿着一身宽松里衣的瑾王就睡着了。

  　　等起了针，林惊雨也不久留就匆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