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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就顺手摸了桌子上果盘里的几颗葡萄。
林惊雨是上半晌的时候被请来瑾王府的，来之后就一心想着瑾王的病症，其后又熬了甘草糖，再跟柳御医讨论了下瑾王的症状，如今已经是到了下半晌，她除了之前吃的几块点心之外，腹中空得难受。
偏偏这是瑾王府，她一个看病的大夫也不好说饿了，只能趁着没人注意摸点水果吃。
瑾王却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原本正在跟柳御医说话的，突然就侧过头来看了林惊雨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上一转，就笑着回头若无其事地继续跟柳御医说话了。
林惊雨整个人都僵住了，有种偷吃被人发现的尴尬。手中的葡萄是重新放下也不好，吃也不好。
恰在这个时候，瑾王结束了对柳御医的嘱咐，道：“万万不可让皇上再因为担心我而伤神了。”
说罢这话，他就道：“今日匆匆请了柳御医和林姑娘来，又一直忙到如今，两位都没能闲暇下来喝口茶——”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下，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惊雨一眼。
林惊雨可不止喝了茶，还吃了点心，偷摸果盘呢。
瑾王声音中透着些许的笑意，道：“如颖去吩咐下厨房，备上一桌好菜，招待柳御医和林姑娘。”
薛女官就在旁应了一声，笑着道：“就摆在一旁偏厅，可好？”
“如此正好。”瑾王道：“我也觉得有些饿了，到时候就陪两位多少吃些。”
瑾王喉间不适，一早上醒来的时候不要说吃东西，就是喝水都有些艰难。如今略微好了些，自然也是要吃些东西的。
只可惜，有两位大夫在，他最多也是吃些清淡的白粥青菜，胖的荤腥油腻是一概不能沾染的。
瑾王府饭菜做得极快，林惊雨确实饿得厉害，就没有多推辞，一顿饭吃完她这才觉得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偷偷揉了揉肚子，然后就捧了丫鬟送来的消食茶慢慢喝着。
如今外面已经多少有些暮色了，柳御医今晚要入宫当值，林惊雨盘算着瑾王的情形，怀疑自己怕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她得知柳御医要入宫当值之后，就做好了可能会留宿瑾王府的准备，谁知道柳御医一走，瑾王就笑着道：“林姑娘是未出阁的姑娘，我府中尚无女眷，如今天色已有些晚了，让人准备马车送林姑娘回董府吧。”
薛女官闻言立刻道：“王爷身子更为重要……”
第37章
瑾王脸色就略微沉了些，道：“本王已经好多了。”说着就又掩唇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林惊雨迟疑了下，问道：“不知道我之前做的甘草糖可脱模了？若是行了就可以拿来给王爷含着止咳。”
听了这话，薛女官立刻让人去冰窖取甘草糖，那糖做出来呈琥珀色，略微有些透光，记上模具上的花纹，看着格外漂亮。
瑾王取了一颗放入口中，半响才道：“略微有些凉，有些回甘。”
林惊雨就笑着道：“王爷若是喉间不适，就含一颗在口中慢慢化开就好。这糖里用了不少药材，可以润喉清肺，对王爷的病症也有舒缓的作用。”
说完她屈膝行礼，道：“王爷此病需要静养，民女就不多加打扰了。”
瑾王就点点头，道：“有劳。”
薛女官见状只能示意一旁人照顾瑾王，自己亲自送了林惊雨出正院。她能在瑾王府做到女官的位置，自然是十分妥帖的。不止诊金给得很是充足，就连之前林惊雨夸赞的瑾王府的点心，也让人备了一盒送上。
等马车一路到了董府门口，林惊雨要下车的时候薛女官这才道：“林姑娘，我家王爷的事情不宜让人知道……”
林惊雨点头，“薛女官放心，今日不过是柳御医请我过去，两人一起讨论药理而已。”
薛女官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柳御医明日休沐，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林姑娘过去一叙。”
至于为什么柳御医休沐了不在自己家中待着，偏偏要在瑾王府见林惊雨，那就与他们无关了。这般搪塞的话出口，再追问下去的才是个棒槌。
果然林惊雨回了董府，除了门房之外，守在门口的还有玳瑁这位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见着林惊雨还有些气喘，可见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先是屈膝行了一礼，玳瑁才笑着道：“林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夫人今天都念叨了姑娘七八遍了。”说着她起身在前面引路，道：“老夫人新得了一下子的簪花，府上各位姑娘都分了两支，还给林姑娘留了些，等着姑娘挑拣。”
林惊雨倒是没想到董老夫人竟然这般妥帖，只笑着道：“老夫人有心了。”说着把手中药箱递给了白露，笑着道：“你且先回去收拾下屋子，我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就回去。”
白露笑着应下，等到了拐弯的地方就与林惊雨她们分开走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董老夫人处没有旁人，只有住在她那边的五姑娘陪在左右。林惊雨一进来，五姑娘就冲她笑了笑，等着林惊雨行礼问安坐下之后，五姑娘才笑着道：“快去把装了簪花的匣子拿来给林姑娘看看！”
董老夫人在上首也不气恼，反而笑着点头道：“说得没错。五丫头非要等你回来，说是两个人一起挑选，免得你觉得最后留给你的是挑剩下的。”
林惊雨闻言愣了下，莫名其妙就想到了《红楼梦》里似乎有这么一段挑簪花的内容，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五姑娘有这份心，她还是很感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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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个人和谐地分完了簪花，董老夫人就笑着问了林惊雨在瑾王府玩得可开心，并不提瑾王府为何会突然请她过去。
林惊雨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董老夫人知道避讳是再好不过的。有董老夫人在，这董府之中其他人也就不敢随意打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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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夫人略微问了两句，见瑾王府仿佛没有什么大事就让五姑娘和林惊雨两人去院子中玩了。等着人都退了出去，她这才转头看向郑嬷嬷。
郑嬷嬷道：“我们并近前伺候，不过瑾王殿下似乎有些咳嗽，林大夫还在瑾王府熬了一锅甘草糖，应当是给瑾王殿下止咳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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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瑾王肯定是身体不太好。不过这点不止她能猜测出来，就连董老夫人也有所怀疑。
毕竟，林惊雨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瑾王殿下总不可能是看上她了。
那就只能是看上她大夫的身份了。
“你说，这林姑娘的医术究竟有多高明，柳御医既然在瑾王府中，怎么还请了她去？”董老夫人心中还是有所怀疑的。
郑嬷嬷迟疑了下，低声道：“听林姑娘的话，柳御医与她讨论了一些药理的事情，说不定是柳御医看中了林姑娘，想要收她为徒？”
她说着起身检查了下里外，然后才凑到了董老夫人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宫中准备好好教导几个医女吗？这林姑娘自称是自幼学医，说不定今日就是柳御医接机考校她？”
董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动。想起之前被她放下的事情，如今忍不住又重新放在了心上，“你且拿我的帖子去龚府，就说我这两日有些想念大姐儿了，让她得空回府来陪我说说话。”
董家的大姑娘是四年前嫁给龚尚书家幼子的，大姑娘处处都好，与夫婿也算是琴瑟和鸣，偏偏与子嗣上有些不顺畅。原本嫁过去第一年不曾有孕，董大姑娘就停了两个通房丫头的汤药，还曾说出谁先有孕就提上来当姨娘的。
谁知道，又过一年，不止她，连着两个通房丫头都未曾有孕。
龚夫人见状就把身边的丫鬟指了一个给小儿子，这丫鬟进院就不曾吃过汤药，熬了大半年也不曾见好消息。谁知道一次与其中一个通房有了些许争执，被推了一把。
这一把就把她刚怀上还没来得及发现的孩子给推没了。
那推人的通房丫头直接就被打了个半死发卖了，那没了孩子的丫鬟也被提上了姨娘。柳姨娘之后又将养了大半年，可到如今龚府六少爷的院子中也没有谁能有孕。
可既然之前那柳姨娘能有孕，就说明龚六少爷没问题。
董老夫人原先还想着多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让大姑娘回府的事情。林惊雨医术虽然不错，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姑娘，哪里就懂得什么夫妻之间的事情。
可如今眼看着她似乎是被柳御医看中，要收为徒弟了，董老夫人就有些急了。
第38章
郑嬷嬷最是知道董老夫人心中所想，听了董老夫人的感慨就立刻道：“那明日我拿着老夫人的帖子亲自走一趟董府，说老夫人想念长孙女了，让大姑奶奶过两日回府看望老夫人。免得大姑奶奶临时有事出不了门。”
说是怕临时有事，也不过是怕龚夫人刁难罢了。
董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倒是辛苦你了。”
只谁也没有想到，第二日一大早，瑾王府的薛女官就又来接人了。林惊雨刚睡醒，听了这传来的消息连忙洗了一把脸，提着药箱就往外走。
白露见状，干脆就把昨日从瑾王府拿回来，分剩下的小半盒点心也给林惊雨拿上，快步追了上去。
林雨时路上吃了两颗点心，到了门口就把食盒递给白露，对着薛女官略微行了半礼。
薛女官笑着回应，先扶了林惊雨上车，她才跟着上去。她脸上的笑容一上马车就不见了，眼底透着些许的焦急，直接对林惊雨道：“林大夫，王爷今日天色微亮的时候，又发热了！”
林惊雨闻言一愣，立刻问道：“可灌了昨日的退烧药？”
“已经灌了汤药，虽然温度有些降下来，可并未完全退烧。”薛女官道：“我这才匆忙过来请林大夫的。”
柳御医昨夜当值，这会儿应当还在宫中。
一路上，林惊雨一颗心都紧绷着。马车一路从瑾王府侧门入，然后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到了瑾王的院子门口才停下。
林惊雨下了马车，这才看到外面一路坐在车外的白露。白露收起了食盒，低声对薛女官道：“我家姑娘素来喜欢晚些用朝食，今日只吃了些许点心，还要劳烦薛女官回头让人备些热水给我家姑娘好。”
薛女官连忙道：“是我考虑不周，这就让厨房送些容易克化的粥来。”
林惊雨也不拒绝，只笑着道谢，然后就提着药箱跟着薛女官一并进了院子，入了里屋。
这次进的是瑾王殿下的卧室，过了昨日讨论药理医理的软榻，再往内才是瑾王殿下的卧室。卧室一层层的帘幕被拉开，林惊雨这才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的瑾王。
瑾王此时脸色有些发黄，额头上不是有丫鬟拿温热的帕子给他擦拭降温。林惊雨净手后过去给他诊脉，一边诊脉一边问昨天夜里瑾王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情。
薛女官在旁倒是把瑾王吃了什么说了个清楚，至于做了什么，只说有客人来，什么事情却不说。
林惊雨心知这其中定然是牵扯了什么事情，又问瑾王殿下昨日是什么时候休息的。
薛女官道：“过了子时才睡下。”
这就是熬夜了。
林惊雨叹了一口气，道：“瑾王殿下的病症最忌熬夜，应当静养才是。”
薛女官只跟着叹了一口气，并不多言。
林惊雨知道这是难免的事情，只顿了下就道：“既然已经喝了退热的汤药，那就不用再开旁的药了。我给王爷扎两针帮着退热。”
薛女官见她有办法，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林大夫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林惊雨也不客气，让人帮着把人放平，然后掀开了被子就给只穿着里衣的瑾王殿下行针。
今日行针的穴位跟昨日又有所不同，可林惊雨照样下针如同迅雷一般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她下针颇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瑾王的胸前手臂几个位置扎上了针。最后又捻起一根针，凑到瑾王的脸旁，仔细看了一下，下手又快又狠。
一针下去，又猛然拔出，就见瑾王被扎的部位慢慢渗出了血丝，然后凝聚成一滴血慢慢滑落。
薛女官一开始还当林惊雨是失手了，吓了一跳。
“这……”
林惊雨却抬头止住了她的声音，道：“帕子。”
薛女官连忙把温热的帕子递给林惊雨，见她擦拭了那一滴血之后就再无血迹渗出，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正想问林惊雨就听到林惊雨道：“另外一边也当放血才是。”
额头另外一边却是在床内侧的，瑾王不好挪动，林惊雨只好脱了鞋子从一侧上床，然后才趴在旁边再一次又快又狠地扎了一针。
这一针下去又是一滴血缓缓渗出，而随着这一滴血渗出瑾王殿下呼吸猛然粗重了一些，血被擦拭过去，他人也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薛女官见状大喜，连忙上前道：“王爷醒了！”
瑾王还未曾睁开眼就感觉有人正拿着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额头，那一股有些陌生的馨香中透着些许的药香，不是平日里随身伺候他左右的薛如颖也并非府中的丫鬟、小厮。
只他病着，浑身并无多少力气，加之那香味淡淡的却有种让人心神安宁的作用，一时间他就没有动。
等意识越发清醒，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清澈见底，仿佛小溪流过冲刷了无数次的清亮眸子。
那点清凉之意直接透彻心扉，让瑾王听着身侧有人惊呼“王爷醒了”这才回过神来。
他略微眨了下眼睛，这才看清楚身边的人是谁。
林惊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