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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父暗自抹了把脸，而后扬起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我已经跟斯朗说好了，等你做完手术，你们就结婚。”
短短一句话如同地雷在季暖脑子里引爆，她震惊地看着傅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傅父看向傅斯朗，使了个眼色暗示让他说话。
傅斯朗面色如常，眼神却带着少有的拘谨：“手术完再说吧。”
傅父立刻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
“叔叔……”季暖攥着被角的手慢慢松开，语气透着几丝无力，“如果不做手术，我活不过半年，就算做了手术，我能活五年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说着，她望着傅斯朗，努力压着心头的钝痛：“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了傅斯朗的心脏，疼的他大脑陷入空白。
就在季暖说完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抽离了。
傅父也愣了，没想到季暖会用这个理由拒绝。
“季暖，这……”
“爸。”
傅斯朗打断他，声音微哑：“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说。”
傅父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安慰了季暖几句后走了。
季暖又低下了头，呼吸却因为对方的靠近渐渐乱掉。
“做完手术，你有什么打算？”傅斯朗突然问。
季暖神色一怔，诧然抬头：“你……”为什么不问我不喜欢你的事？
转念一想，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在乎这个问题……
正当季暖为自己那没问出口的话而感到羞耻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傅斯朗那张冷峻的脸也在瞬间贴近……
第四十三章
季暖浑身紧绷的如同一根琴弦，连同呼吸都滞住。
傅斯朗看着眼前相隔不过几厘米的脸，唇线微抿。
“天冷，你不能着凉。”
他双手穿过季暖两侧，将落在床上的外套提起披在她身上。
季暖一愣，似曾相识的暖意好像回到了全身。
她眼眶渐酸，喉咙也像堵了块棉花似的挤得慌。
或许是急于摆脱傅斯朗带来的情绪干扰，季暖胡乱找着话题：“十五年前我住院，小叔也跟我说这句话。”
闻言，傅斯朗动作一顿。
他慢慢退开，面色复杂：“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季暖嘴角微动，她怎么可能忘记，关于傅斯朗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你每天放学都会来看我，坐在病床边给我读书。”她笑了笑，思绪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年纪，“你说你长大要做律师。”
傅斯朗眼神恍惚了瞬，记忆好像也跟着被带走。
那时候的季暖又小又单纯，明明是傅母伤害了她，却漾着天真的笑容说是自己摔的。
他蹙眉，心中涌上股涩意：“对不起。”
这一声为傅母道歉，也为他自己。
季暖眸光微征，目光中闪过抹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傅斯朗从没说过这三个字。
但这轻飘飘的道歉也并不能抚平季暖心中的伤痛，反而增添了丝惆怅。
她摩挲着衣角，瓮声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孩子，对你太任性，这一次也是我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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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打击对季暖来说太大，她从前那份无赖的张扬彻底被磨掉，只剩下了悲凉和无奈。
傅斯朗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望着眼前那双深邃的墨眸，季暖深吸了口气：“等我好了，先去看看奶奶，然后到处走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钱，但还是想出去看看。”
二十四年来，她从没离开过桐城，而季父和陈慧总会带着季雪去旅游。
傅斯朗微垂眼帘，视线落在季暖纤瘦的指尖：“一个人去？”
季暖沉默，泪意却涌上了眼眶。
她慌忙低下头，放轻了声音：“嗯，等小叔结婚后吧。”
傅斯朗眉目越拧越紧，他凝视着季暖微颤的双肩，缓缓抬起了手。
可理智却生生打断他的动作，让他攥紧了拳僵硬收回。
良久，傅斯朗起身，小心敛着语气中的不舍：“好好休息。”
听着匆忙的脚步声远去，泪水“哒哒哒”的滴落在洁白的被面。
季暖抬起苍白的脸，遥望着窗外雾蒙蒙的远方：“小叔……”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至少在那之前，请让她知道她曾爱过的人过得很好……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看着一进来就闷坐在角落的傅斯朗，犹豫了半天才问：“和季暖吵架了？”
傅斯朗没说话，轻轻抹了把脸，眼眶的酸涩丝毫未减。
“你哭了？”何思辰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傅斯朗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心里难受。”
“你还能难受？”何思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没心呢。”
傅斯朗看着桌上的病历资料，想起季暖的脸。
“我……怕她死。”
第四十四章
何思辰愣住，他头一次从傅斯朗嘴里听见“怕”这个字。
他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只要手术没什么意外，她能活下去。”
他停顿了瞬，接着说：“至少……十年没问题。”
这话就像只大手攥住了傅斯朗的心，收缩的痛楚开始在胸口蔓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会突然这么害怕季暖的死亡。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傅斯朗自嘲一笑。
亲手把她送进监牢，后来又忍不住去回忆，现在甚至开始畏惧，他真的是个疯子。
何思辰拍了拍他的肩：“凡是往好处想，至少季暖现在还愿意见你，换做我，恨得能把你骨灰扬了。”
傅斯朗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站起身：“爸还在楼下等我，先走了。”
“我今晚不值班，去小酌几杯啊？”
他没有理会何思辰的提议，自傅离开。
刚下住院楼，傅斯朗便看见方颖下车走了过来。
“斯朗，阿姨在家等你和叔叔呢，快回去吧。”
面对她的温柔，傅斯朗却沉下了脸：“方颖，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另外你也收收心，少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闻言，方颖神情一僵：“我做什么了？”
“你当医院的监控是摆设？”傅斯朗冷嗤。
他刚刚看过了医院监控，发现今天方颖穿着自己给季暖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去看了季暖。
甚至在几天前季暖被送进抢救室的前十几分钟，她也出现了。
方颖怔在原地，还没想好辩解，傅斯朗已经越过她上了车。
车上，傅父正靠着座椅背休息。
见他回来了，便问：“跟季暖说什么了？”
傅斯朗系着安全带：“没什么。”
他启动车子，忍不住问：“爸，为什么你要我和她结婚？”
傅父看着窗外沉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心里却说了句“因为傅家对不起她”。
当晚。
何思辰端着一碰没开花的雏菊走进病房：“斯朗晚上有事来不了，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说是补偿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好好养着，等来年春天就开花了。”
季暖愣愣看着，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何思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新手机：“这是我送给你的。”
其实手机也是傅斯朗买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送也不行，干脆把手机一半的钱转给了他。
而傅斯朗又担心季暖知道是自己买的会不收，干脆再次把好人的机会让给了他。
季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现在看来，反倒傅斯朗送的礼物最朴实，她最能接受。
何思辰硬是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你是斯朗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还跟我客气什么。”
“……”
也许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他立马含糊过去：“总之拿着，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何思辰态度坚决，季暖也只能收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