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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萍从人群中挤过来，见地上狼狈的宋璐也是一愣，旋即将一件外衫放在宋璐的身上，然后扶她站起来去后院更衣。

  　　王桢幸灾乐祸笑了半晌，对宋柔道：“阿柔妹妹，你坐我们这里，我们这里还有空位。”

  　　宋柔倒也没退却，道了声谢就坐了上去。

  　　不一会儿，宋萍折返回来，“阿柔姐姐，璐璐阿姐在那边不太好了，你快去看看吧。”

  　　宋柔看一眼身侧的秋实，秋实轻轻点头，便转身回去取披风。

  　　她会小心谨慎不让自己落入湖中，但是也得做好完全的打算，倘若一个不慎真的掉进去了，也不至于让宋璐的奸计得逞。

  　　宋柔跟着宋萍抬脚往莲池走去。

  　　一侧的苏子卿注意到宋萍来带她离开，与周围的人寒暄几句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悄悄跟了上去。

  　　莲池边有几位赏莲的贵女们背对着她，挽着胳膊一起欣赏美景。

  　　宋璐就坐在莲池边，听到宋萍开口叫她后，回头看向宋柔，“阿柔，你来了，我总有些事情，埋在心底很久了，想告诉你。你可知，你母亲是如何死的？”

  　　宋璐想过很多诓骗宋柔的理由，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最为可行。

  　　宋柔的母亲，霍氏，当年生下她难产，从来就不是意外。

  　　这个事情，最清楚的便是宋夫人和宋璐了。

  　　此番为了引宋柔过去，推她下水，宋璐也是下了血本。

  　　前世今生，宋柔从未怀疑过当年阿母离去的事情，这番话一出口，不论真假，都已经在宋柔的心底埋下了种子。

  　　宋柔的脚步一晃，定定看她，“不是难产么？”

  　　“难产，”宋璐嗤笑一声，没再看她，只拍一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我即将嫁到苏府，你即将嫁入温府，有些事情，埋在我心底太久了，不说出来，日后成了家也是郁结难消。”

  　　垂下眼眸，宋柔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可是宋夫人动的手？”

  　　“你竟怀疑我阿母？”宋璐眼神目露凶光，阴恻恻一笑，“旁边有人，我不便说，你凑近些，我就告诉你。”

  　　一颗心重重地跳了跳，宋柔对上她的目光，忽然笑了出来，眼神冷淡得像十二月的雪，“好啊，我就听听阿姐，会给我说什么。”

  　　宋柔毫不畏惧地看着宋璐的眼睛，然后一点点凑近宋璐。

  　　宋璐的心狂跳不已，在宋柔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终于眼神一狠，右手一把扯住宋柔腰间的腰带，左手也很快地就掐上了她腰的另一侧，然后使了全身的力气将她往莲池里推去。

  　　宋柔却好似早有准备，比她更快地拔下发间的步摇，在她手上重重的一扎。

  　　宋璐吃痛，松开一只手，结果重心不稳，自己的身子反而倒向池中。

  　　大惊之下，宋璐仓皇抓住宋柔的袖子，带着她一齐往莲池里栽倒。

  　　宋柔想用步摇将自己的袖子划破，但是来不及了，她被宋璐一拉，整个人也跟着掉进莲池。

  　　“扑通”一声，宋璐落水。

  　　惊得旁边的贵女大叫，“啊——有人落水啦！”

  　　宋柔在自己落水的一瞬间，心底叹息了一声，还是免不了让温亭誉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了。

  　　谁知，腰间忽然环上一只有力的手来，将她猛地往上一提。

  　　宋柔的手甚至已经在池面上拂过，惊起阵阵涟漪来。

  　　脚下虚空，莲花朵朵在脚下掠过，那人揽她入怀，淡淡好闻的檀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宋柔微微一怔，抬眸看去，正巧男人冷清的黑眸也在低头注视着他，眼中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他那完美而又坚毅的侧脸，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他在光芒下，那张俊美到极致的面容显得更加鲜明夺目，灼灼动人。

  　　天旋地转下，宋柔稳稳落地。

  　　男人的手还恋恋不舍地环住她的腰身，四周贵女们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宋柔脑中忽然一阵清明，便一把推开他，退后了两步后，对着他礼数周全地郑重行礼，“多谢苏公子救命之恩，宋柔感激不尽。”

  　　苏子卿一袭青衫，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飞扬，他眉眼如画，薄唇轻抿，那一双点漆般幽深的眸子望着她，黑得如同盛京最寂静的一夜。

  　　眼中似有情愫涌动，他垂眸，勾起一抹淡然的笑，“举手之劳，宋二姑娘，”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太客气了。”

  　　远处朝着这里小跑而来的温亭誉，那清秀的脸上渗出了点点汗珠，见宋柔的衣袖被水打湿，蓝色纱衣紧紧裹住她纤细的手臂，白皙柔嫩的皓腕若隐若现。

  　　“阿柔，你有没有事？”

  　　情急之下，他竟不自觉唤了她一声“阿柔”。

  　　若是在之前，宋柔定然是会欣喜自己的付出有了成效。

  　　温亭誉在意形象，不会疾步而行，更不会这样小跑过来。

  　　他礼数周全，未成婚也不会唤她小名。

  　　只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大脑清明了一瞬后，也开始有些混混沌沌，周围的人的声音都骤然变小，宋柔很难听进去他们的话。

  　　她只恍惚间听见了温亭誉的声音，好像还在关心自己。

  　　猛地回神，宋柔捂着胸前大口大口喘气来。

  　　苏子卿瞳孔一缩，正要上前的时候，那道湛蓝色的身影却已经闪至宋柔的身侧，不顾众人在此，直接扶住了她的手，声声呼唤，“阿柔，阿柔！”

  第19章 害人不成终害己

  　　苏子卿怔愣一下，垂下眼眸，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

  　　眼底压下的，是无尽的疼惜和怜悯。

  　　这病是自幼体弱多病的时候留下的，宋柔早产，身子羸弱，小时候喝的汤药都被宋夫人克扣了部分，但是宋柔很争气，会自己乖乖按时吃药，饭菜不合胃口，她也不挑食，会一一将它们吃完。

  　　宋璐那时候会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撞鬼吓她。

  　　她身体本就柔弱，这么一【创建和谐家园】，就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创建和谐家园】。

  　　一【创建和谐家园】，她就会胸闷气短，若是一口气上不来，生命岌岌可危。

  　　后来，她逼着自己适应黑暗，会把穿着白衣服撞鬼吓她的宋璐，当做来看望她的母亲，她便不觉得害怕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流泪，颤颤喊一声小娘。

  　　宋璐折腾几次下来，发现吓不住宋柔了，便觉得索然无味，没再装鬼了。

  　　再长大些，宋老爷升官，成了刑部侍郎，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宋夫人就开始时不时让厨房“忘记”给宋柔做饭，宋柔会偷偷自己去小厨房做饭，自己给自己开小灶。

  　　这么将就着又过了两年，宋柔厨艺精进，也对做饭有了兴趣，却被厨娘发现了她偷偷做饭的事儿，告诉了宋夫人和宋璐，她便经常挨饿。

  　　宋柔又会自己想办法做糕点......

  　　他和宋柔婚后虽然不和，但是有难得会有几次推心置腹的时候。

  　　他记得，宋柔是在第一年与他一起过上元节的时候，酒量很浅的她开心地饮了好些酒，与他说得这些话。

  　　那时候，宋柔说，想看上元节大大的月亮。

  　　苏子卿就提着她上了屋顶。

  　　那夜月色皎皎，那轮明月倒也真没辜负他们，又大又圆，甚是好看。

  　　宋柔就笑着和他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儿，她说她从前害怕黑夜，也从未看过上元节的大月亮，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靠近月亮，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他静静地听她说这些话，看着她明明在笑，眼角却无声滑下泪珠。

  　　他的心如刀割一样的疼。

  　　所以他入翰林的时候，便参了宋夫人一本，又奏宋侍郎治家不严。

  　　他官拜丞相，便开始秘密调查温家的事情，发觉温家与二皇子勾结，还与西洲国家有不正当交易，他便等着证据确凿的时候，亲自带人抄了温府，将宋璐压入大牢。

  　　他故意给宋璐安排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还让人去吓她。

  　　只可惜，还没折腾几天，阿柔落井而亡，他伤心至极，大病一场随之而去，倒是便宜了宋璐，没多折腾她几下。

  　　看着被人救起的宋璐，浑身湿乎乎的，身上的妆都花了，整个人又黑又黄，苏子卿在心底冷笑。

  　　王桢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蹲在宋璐面前，忽视她铁青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当是谁啊，又黑又黄的，差点就没认出来。原来是宋侍郎府上的大姑娘，宋璐啊——”

  　　她特意将名字喊得很大声，周遭的贵女们纷纷凑上来看热闹。

  　　这落汤鸡一样的人，此刻头发乱糟糟的，还有几根水草插在发间，身上白色的衣裙还沾染了淤泥，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个落水的乞丐。

  　　这样狼狈不堪，哪儿有平日那跋扈的样子？

  　　众贵女们掩唇笑了起来。

  　　“你瞧瞧，宋大姑娘和宋二姑娘同时落水，为何就人家宋二姑娘得救了，宋大姑娘落水了？”

  　　“这还用想呀，宋二姑娘端淑柔和，不似某些人，嚣张跋扈，这老天爷，自然是向着心善的那一方呀。”

  　　贵女们七嘴八舌，就在宋璐面前毫不顾忌地嘲笑她。

  　　宋璐难堪至极，又羞又恼，眼神瞥到角落里的宋萍，登时将怒火发泄了出来，“宋萍，你死了吗？不过来扶我起来，给我......咳咳......”

  　　虽然被人及时救了上来，但是还是呛到了水，此刻情绪激动，一句话说得飞快，那胸腔里闷着的一口气骤然提上来，宋璐趴在地上，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得五脏六腑都快咳出来了，这气才顺平了。

  　　宋萍怯怯地抱着一件披风过来，给她盖上。

  　　“璐璐阿姐——”

  　　“看什么看！”

  　　被宋萍扶着站起身的宋璐，眼神阴冷地剜了那些贵女一眼，“不就是落个水，有什么稀罕的，宋萍，快扶我去更衣，一会儿我还要作诗。”

  　　有贵女笑了，“真是意志坚韧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要是你，都羞得回家关上门，三年不出门呢。你倒好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还要继续参赛。”

  　　“果然是脸皮厚，没羞没臊。”

  　　宋璐趔趔趄趄地撑着宋萍的手，往前走，将身后的那些冷嘲热讽甩在身后。

  　　她若不是为了在这次诗会上出个风头，好让苏家对自己高看一眼，何至于受这等委屈。

  　　“璐璐阿姐，你哭了？”

  　　“我没有！”

  　　“可是......”

  　　“再多嘴我割了你的舌头！”

  　　宋萍吓得一哆嗦，差点让宋璐摔下去。

  　　“你要死吗？”

  　　“对不起对不起，璐璐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两个人越行越远，往厢房内走去。

  　　众人没有热闹看了，自然也就散开了，女郎的场次还在进行，贵女们三三两两地就回了宴席上。

  　　莲池边只剩苏子卿、宋柔和温亭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