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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自然没有不应的,提灯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桑落凭栏而坐,望着湖上烟波,泪水簌簌落下。
渐渐哽咽不住。
桑落边临湖落泪,边细听周围动静。
她听淮左说过,章熙晚上若闲来无事,有在湖边散步的习惯。方才在宁寿堂,她分明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眼睛,那双眼桀骜不驯,含讽带笑,不是章熙又是谁!
因此她连李氏的惨样都来不及看,早早告退,要来这湖边哭上一哭——
本就委屈,为何要默默吞泪,而不是哭到人前去。
她扶着围栏,为体现自己的委屈,泪水涟涟,哭得肩膀颤抖,“嘤嘤”出声。
许久——
“姑娘,再哭会伤身的。”孟冬忍不住劝道。
桑落此时是真委屈了。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见到来人,难道今晚的罪全白受了吗?
章熙若不来,那她先前铺垫那么多,也都白费了吗?
“你是唱大戏转世的么,这么能哭。”一个戏谑男声忽然响起。
终于来了!
章熙从树荫后转出,清风徐来,月凉如水,照在如玉般的公子身上,俊逸如神。
“大公子?”孟冬惊讶道。
桑落匆匆抹泪站起,以最柔弱无依的表情转头,怯怯望去,朦胧泪眼中,尽显楚楚可怜。
“大公子。”
时隔大半个月,章熙再一次听到她唤自己“大公子”,依旧软糯细腻,带着一丝哭后的沙哑。
见她瞳心噙泪,肤光胜雪,一缕发散下来,贴在颊边,如绽放的白莲,冶艳又清纯。
月光下临湖而立,袅娜缥缈似仙。
“你哭什么?”
桑落等地就是这句话。
美目看一眼孟冬,睫颤如翼,欲语还休,孟冬会意,就要向大公子讲述姑娘今晚受的委屈,章熙却接着道——
“连王二都能叫来给你撑腰,你有什么好哭的。”
桑落:“……”
狗男人。
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桑落轻吐口气,看来只能自己上了。
“我是想起了母亲,她临终前还握着我的手,让我保证要照顾好弟弟,可我却没有做好,让沂儿受委屈……”
“你弟弟今年多大?”
桑落才酝酿起的情绪与眼泪,被章熙打断,弄得不上不下,只能干巴巴道:“八岁。”
章熙不屑,“八岁还要姐姐保护,没用。”
“你懂什么!沂儿从小与我相依为命,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似你这种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少爷,懂什么是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你站在高高的朱门之上,却来嘲笑饭也吃不饱的可怜人,真真可笑!”
弟弟是桑落的逆鳞,任谁也不能碰。
孟冬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这可是大公子啊,京中出了名的冷面将军,您这么怼真的没关系嘛!
章熙戏谑看着她。
“怎么不装了。”
桑落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低下头去,将状态调整过来。
只见面前的女子,螓首低垂,锋芒尽敛,再抬首时,又是一副杨柳依依的模样。
章熙简直被气笑,又看她接着演。
“二夫人看我不顺心,却拿沂儿做伐,我真的……”
“你为何在这里?”
这狗男人爱打断人说话的毛病是没救了!
“心中苦闷无解,故来这里吹风。”
“又想玩失足落水的把戏?”
好好一个人,偏生长了张嘴。
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娇弱可怜,梨花带雨的小娘子,这狗男人天生就没长怜香惜玉的心。
看来那件事是不能指望他了。
桑落行礼欲走,章熙又问。
“你想要什么?”
桑落诧异抬头,望着章熙在柔软月色下模糊了棱角的脸,不确定道:“我,我想给弟弟换个地方上学。”
尽管太夫人已经向她保证,会查清事实,还沂儿一个清白,再重新送他去家学读书。可李氏既然能在那里做手脚,说明家学里有她的人,她便不想让弟弟再去受欺负。
是以她才会才池边寻求章熙的帮助。
章熙闻言无可无不可,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远远地,风里传来他最后一句话——
“妆花了,再别哭了。”
桑落原本还想上前追问,却被他一句话噎在当场。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忙用袖子挡了脸,叫孟冬举灯。
孟冬忙凑近细看,可桑落那张脸,比羊脂玉还要细腻温润,无论怎么看,都是莹白透亮,欺霜赛雪,哪里有一丝花妆的痕迹!
狗男人竟骗她!
章熙从湖边出来,神清气爽。
头一次,他与岳女交锋时占了上风。
想到她惊慌失措喊孟冬的样子,章熙就甚觉解气。
等他回到栖云院,问淮左道:
“平日里是岳桑落一人为我准备饭食?”
淮左不明所以,愣愣点头,其他人做的主子你也不爱吃。
“明日派个人给她打下手。”
“是!”
“她日后与我一起用膳。”
“是!”
“开库房,挑几样首饰给她。”
“是!”
淮左越说声越大,若不是嘴快咧到耳后根,看这架势还以为他要去阵前叫战。
章熙冷冷盯着他,直看的淮左低下头,讪讪闭嘴。
“相爷一行走到哪了?”
第20章 章大公子的技术
一大早,大厨房新上任的管事柳婶子亲自提着食盒送到思韵院。
“姑娘以后若想吃什么,只消派小丫头跑腿来说一声,咱们保准给您做好了送来。”
时辰尚早,桑落正对镜梳妆,闻言展颜一笑。
镜中人云鬓花颜,柳婶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桑落的美丽,只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怕是跟天上的仙女比也是不差的。
声音也是又温柔又好听。
“劳烦你了。”
一旁的青黛塞个荷包给她,柳婶子连忙推辞。
“能给姑娘效劳是奴婢的荣幸,当不得您的赏。”
可不是荣幸,若没有昨晚那一出,这府里如今还是二夫人的天下,厨房这样油水多的地方,如何能轮到她上位。
“你拿着,这是我们姑娘的心意,也是贺你‘新官上任’。”
青黛这话,真真说到柳婶子心里,她这才接过,千恩万谢地走了。
“三夫人倒是雷厉风行。”
这才一晚上,章府就换了天。
桑落不甚在意。
早在她将何四交给姜氏,二人有了默契后,她们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李氏迟早要栽跟头。
不过何四的帕子她要保存好,姜氏并不知道帕子的秘密,她如今也不知道何四人在哪。
她与姜氏也算两相制衡。
“这两日,沂儿的饮食要清淡,手上的伤得尽快养好了。等我给他找好先生,再送他去上学。”
“晓得了,一会儿漪姐儿就该来找沂儿玩了。”青黛突发奇想,凑到桑落耳边道:“漪姐儿与沂儿感情倒是好,又是青梅竹马……”
桑落美目一瞪,“胡吣!等我做了大夫人,两个孩子可差着辈呢。”
青黛斜眼看她,“还大夫人,那只傲娇孔雀你搞定了吗?”
桑落把弄着手中的穗子,眸色清幽、意味不明,轻轻笑。
“快了。”
去宁寿堂请安,太夫人对她自是一番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