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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苏叙白跟在谢澄胤身边,领着他径直去了后院孟少卿的屋子。
孟少卿的头还晕的厉害,听到谢澄胤来了,想起身,却不想刚刚坐起来就天旋地转的直接躺了下去。
谢澄胤看他那副样子便知道多半是敲到了脑袋,便赶紧让他不要动了:“这好端端的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重建的大坝根基不稳,一场大雨直接就坍塌了,先前为了省一些材料,加快工时,就在原本的根基上搭建了,只是没有想到原本的根基竟然已经烂成那副模样了!”孟少卿一只手扶着额头,轻声说道。
谢澄胤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次坍塌,伤亡如何?”
“我都不是很清楚,得去问一下成春,我一直不方便下床,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管着,这几日天气愈发的热,听人说,她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准备凉茶送到大坝那里,一边给这边受伤的伤患治疗,以边安抚那边还在做工的百姓!”孟少卿轻声说道,“现在除了大坝和守城的事情是戌时在负责,伤患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成春一个人在忙里忙外的!”
“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一个妇人,你就不怕那些人闹起来吗?”谢澄胤皱眉,对孟少卿这么安排事情颇又不满。
“早就闹过了,都被成春压下来了!”孟少卿扶着额头,已经难受的厉害,语气也差了不少,“我可不觉得妇人就比男人差,成春处理事情很果敢,安排的也很到位,为什么就不能把事情交给她呢?”
谢澄胤语塞,半晌才开口道:“你在后面里待着,你怎么就知道她安排的很不错了?”
“起码抬到这里来的伤害没有一个死了。”孟少卿看向谢澄胤,然后说道,“太子殿下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质问我,倒不如去大坝上看一看,妇人怎么了,我祖母也是妇人,我姑姑也是妇人,还不都是能打的上仗的人!”
谢澄胤被孟少卿堵的哑口无言。
孟少卿一家,一门两个女将,还都是可以执掌帅印的厉害人物,旁人若是说这句话,多半是没几分底气的,可孟少卿却不一样,他们家的女人那都是一个比一个的厉害!
“阿春现在是去大坝了吗?”一直站在一旁的苏叙白轻声问道。
“嗯!”孟少卿应了一声,“她来跟我提过,她担心大巴上还会有一些受了轻伤,但是没有来治的人,所以这几日正午她都会带上凉茶去大坝送糖水,顺便检查一下那些还在大坝上做工的人有没有受伤!”
第209章 残垣断壁
在得到孟少卿肯定的答复以后,苏叙白几乎是夺门而出,也不管谢澄胤在身后说什么,直接就跑了出去。
谢澄胤看着身边忽然消失的人,愣了好一会儿以后才说道:“他这是做什么?”
“去大坝上了呗!”孟少卿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总不能再弄丢了吧!”
谢澄胤微微挑眉:“怎么的,方才军医说的那个春娘子真的是之前跳河的那个女子不成?我还以为他魇症了,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个长得像的人当替身呢!”
“成春那张脸是能随便找到长得像个的替身的?”孟少卿微微挑眉,“殿下来的巧,我这伤到了脑袋,一日日的动不动就昏睡过去了,外头的事,我现在是力不从心了,还得殿下多操心操心了!”
谢澄胤其实一进来就看到孟少卿额头上那个硕大的包,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问,这会儿孟少卿提起来了,他便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包,你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的?”
“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孟少卿没好气的说道,“这徽州城真是早就烂到根了,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大坝里头的石头都是碎渣,没有一块好的!”
孟少卿说的轻描淡写的,听在谢澄胤的耳朵里,却整个变了味道:“我去大坝上看一眼!”
没等孟少卿说完,谢澄胤就赶紧出去了。
要知道,大坝想要稳当,就得用足够的石头和泥沙堆砌,孟少卿说里面都是碎渣,就说明这整个大坝都是空壳,要是再来一场大水,只怕整个徽州城都要被水淹没了,现在本来就是雨季,等到天气再热一点,一场雷阵雨都有可能会把大坝冲毁掉。
谢澄胤一听到这个事情之后,只觉得脊背发寒,便没有心思关心别的事了,找了个认得路的侍卫,拉着就去了大坝上了。
成春顶着烈日站在残垣断壁的大坝上,任劳任怨的给做工的人分发糖水,日头大的厉害,他们为了找一个阴凉一些的地方,愣是抱着锅碗瓢盆走了老远,才找到一个位置可以给他们放糖水。
天气热的离谱,成春一张脸晒得通红,站在那里的时候,整个后背都是汗湿的,但为了不让百姓们觉得自己不甘不愿,她对着每个人都依旧是笑脸相迎的,就连一旁的娘子都忍不住说道:“春娘子的脾气真是好啊,这样热的天,还能这么耐心对待每一个人!”
红豆看着满脸通红的成春,只觉得心疼的不得了,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春!”
成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喊她,可是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
成春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阿春!”
这一下,不仅是成春听到了,身边的娘子和红豆都听到了,纷纷抬起头去看。
她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那么看着,然后就看着苏叙白慢慢的从低矮的地方往上走,最后出现在了成春的视线里。
成春手里的碗应声而落,下一瞬,她立刻向着苏叙白跑了过去。
潮热的风黏糊糊的吹在脸上,成春只觉得有沙子吹进了自己的眼睛里,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迷了她的眼睛,害得她都看不清不远处的苏叙白了。
她忙着擦眼泪的时候,脚下被石头绊倒,人直直的向前冲去。
“啊……”就在她下意识的用手保护住脸的时候,她被苏叙白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成春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一肚子的委屈在瞬间爆发出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这一颗落在地上。
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只觉得心都要揪到一起了,他将成春紧紧的抱在怀里:“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都怪我,这都怪我!”
成春将脸埋在苏叙白的怀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只是在看到苏叙白的时候,这几日的疲倦和狼狈,都化成了一腔的委屈,眼泪根本不受她控制,不要钱似的一直落下来。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等到她哭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谢澄胤也走了上来,他站在苏叙白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声:“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成春这才回过神来,她缓缓抬头,一张小脸哭的通红,瞧见是谢澄胤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擦了一把脸,准备行礼。
“打住!”谢澄胤摁住成春,“我就是来看看,你跟苏叙白一样,喊我一声爷就是了!”
成春这才点了点头:“是,爷!”
谢澄胤走到他们摆着锅碗瓢盆的地方,看着红豆:“给我盛一碗!”
红豆自然是认得的,忙不迭的拿起碗,给谢澄胤盛了一碗绿豆汤。
谢澄胤看着干干净净的碗,抬眼看了一下红豆,然后喝了一口:“真舒服!这个日头,我一路过来都要晒成人干了都!”
一旁的百姓见来了这么一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儿,便都去角落里蹲着,生怕惹了什么不好惹的人,最后一身的麻烦。
“你们每日都来?”谢澄胤看着红豆身边的娘子,轻声问道。
那娘子看了看身边的红豆,见红豆也不抬头,便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两日升温了才来的,前些日子一直在知府府上忙着照顾病人,没有功夫来这里的!这几日日头实在是太大了,春娘子担心在这里做活的人中了暑气,才带着我们来这里送糖水的!”
谢澄胤弯腰看着锅里头的薄荷和冰块,将碗递给红豆,随后笑着说道:“你们有心了!”
“应该的!”成春走到红豆身边,然后对着那些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百姓招了招手,“都过来,不碍事的,你们都过来,分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听到成春招呼,那些百姓才敢走过来,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成春手里接过已经盛好糖水的碗,端着碗就去一旁蹲着,一口喝了个干净,又没喝尽心的,还会端着碗再来打一碗糖水。
第210章 奇怪
对于这种再来要第二碗糖水的人,成春也都是很大方的给,为了让每个人都喝到糖水,所以只要东西还有,就会再给,但是要求再去排队。
正巧一个半大的孩子过来,大约是今天才来帮忙的,一脸局促的站在那里,脸上手上还沾满了淤泥,伸出手来就要去接碗,然后被红豆直接打掉了手:“这样脏的手怎么能直接吃东西呢?”
站在一旁的谢澄胤眉头一皱,正要发火的时候,一旁的成春走上前,把孩子拉到一旁:“快,把手洗一洗,你们刚刚干完活,手上全是泥巴和灰尘,你这样子直接喝东西,到时候把泥土和灰尘全部都吃到肚子里,到时候要肚子疼的。”
成春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上来一勺干净的水,给小孩把手洗的干干净净的,再端来一碗糖水递给他:“喝吧,往后千万要记得不要喝生水,也千万不要不洗手就去吃东西。”
原本正打算发火的谢澄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是说话呢还是不说话,是走动的还是继续站在那里,不论如何都觉得有些习惯。
最后还是苏叙白走过来:“爷第一次到徽州,我带你去看看这个大坝重建的情况吧!”
谢澄胤那个瞬间就好像看到了释放他尴尬的救星,赶紧拉过苏叙白:“走走走,走啊!”
苏叙白被谢澄胤拉着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慢一些,这到处都是碎石头,摔一下能给你扎的浑身都是伤!”
两个人拉扯着走了好远,谢澄胤再慢慢放缓步伐,他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苏叙白,笑了一声:“你家的这个春娘子,的的确确不是个普通女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一般人可做不到。”
苏叙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放在别人那里,出了这档子事,早就闹翻天了,这些百姓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任劳任怨的搭建大坝呢!”谢澄胤负着手缓缓的往前走。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心对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呢?”苏叙白轻声说道,“孟少卿自掏腰包修建大坝,为的难道不是徽州这块土地,以后都不会再爆发这样子的洪灾,孟少卿几乎日日都在这里,他说那样重的伤也是为了救人,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闹得很难看。”
几句话说下来,苏叙白都没有夸成春的意思,甚至有一些想要把她撇清的感觉,谢澄胤瞧着,有些奇怪:“你很害怕别人知道成春的存在吗?这段时间你不在徽州,孟少卿又因为受伤没有办法处理事务,成春是实实在在的功不可没。”
苏叙白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她又被很多人所知晓,她好不容易才从京城逃出来,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到时候又要迫不得已的带她回去。”
谢澄胤了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说道:“当初你去大理寺,已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的脸,如今你又来这里查他的人,你和他注定做不了翁婿的!”
“陛下的赐婚圣旨都在那里了,我总不能抗旨吧!”苏叙白低垂着眼,慢慢的向前走着。
谢澄胤看了一眼苏叙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这桩赐婚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只是皇帝不愿意驳了自己和郝丞相多年君臣之义,才将这桩婚事定下来。
只是他们都明白,这桩婚事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苏叙白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认命的人,所以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与皇权抗衡。
谢澄胤跟苏叙白沿着大坝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变得非常凝重,成春察觉到他们的气氛有些奇怪,便乖乖去到一旁收拾东西,不打扰他们说话。
戌时在知道谢澄胤来了以后,第一时间带上负责修建的师傅来见他,那些图纸将他们的打算重新说了一遍。
“原本,将军是想加快大坝重建的进度,所以是打算在原本的地基上加上去的,但是爷应该也瞧见了,那大坝的地基碎的稀烂,根本没办法加筑,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将原本的地基砸碎,全部重建!”戌时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
在看了一圈大坝以后,谢澄胤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没有太诧异,只是心里有点不悦:“先回去吧,大坝的事情,你在这里照看着,我放心的!”
修建大坝的事情迫在眉睫,好在消失的赈灾银已经找回来了,也就是说他们有足够的银两去做这件事,接下来就是瘟疫的问题了。
徽州因为发现的早,所以早早的就把疑似传染了瘟疫的人安排到了一起,避免他们跟外界的解除,不管是人还是牲畜的尸体一律做火化处理,饮用的水也被再三要求要煮开了再喝,渐渐的,外头的病人是越来越少,大多都被聚集在灾民营了。
“有什么办法治愈吗?”谢澄胤骑在马上,回头看向苏叙白。
苏叙白摇了摇头:“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治愈的,不过因为瘟疫病死的人少了很多,一开始这个病很凶,几乎每天都会有人病死,现在比起之前确实好了很多,基本上都能活下来,只是一直低烧!”
谢澄胤眉头紧锁:“胡生他们人呢?”
“已经关押起来了!”苏叙白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
“有说什么吗?”
“胡生本来就是郝丞相派来这里给他儿子顶罪的,自然是脑子不清醒的,说的话不大可用,但是李大人,有些奇怪!”苏叙白轻声说道。
“他?有什么奇怪的?”谢澄胤微微挑眉。
“早年间,他的功绩颇丰,只要不出事,就能步步高升,但是这一次,他竟然将所有的赈灾银都藏了起来,贪官又不是傻子,这么明目张胆,实在是太奇怪了!”苏叙白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第211章 亡羊补牢
徽州知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谁都不敢下断论,谢澄胤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审问犯人,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控制住徽州的疫情和灾情,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谢澄胤在库房里看到那些赈灾银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这本就是从户部支出去的银两,他也是看到过奏章的,也明白到底有多少银子从库房出去了,真正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那些经过处理,恢复成原本样貌的黄金物件。
即便是皇家,也没有出现过用黄金铸造的花瓶,所以当谢澄胤看到那个金黄色的花瓶时,只觉得震惊非凡:“他原本就是这样子明晃晃地摆在那里的?”
“那倒不至于,原本的花瓶上抹了一层朱砂和铁粉的混合的一种东西,然后就变成了灰黑色,乍一看就像是个不值钱的黄铜制品!”苏叙白拿起边上的一口金碗,“李大人有一个小妾,生了个畸形的胎儿,就是因为这些东西!”
“朱砂……”谢澄胤将手里的花瓶放下,“朱砂有毒,积年累月的吸入都有可能致死,更何况一个怀了孩子的孕妇,真是疯了!”
苏叙白看着面前谢澄胤,忍不住问道:“殿下要不要去见一下胡大人和李大人?”
“见他们做什么?听他们狡辩吗?人证物证俱在,说再多也是这个结果!”谢澄胤皱眉,眼中满满的都不是厌恶,显然是并不愿意去见他们的。
谢澄胤都这么说了,苏叙白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眼下这个情况,外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了!
谢澄胤和苏叙白都是雷厉风行的人,眼下手头上也有银子,他们便迅速地将整座城都整顿了起来,先是下派大夫,让大夫到每个村落去检查,但凡有瘟疫症状的人,都带了回来,根据病情的轻重,分成了三个营地,由太医院院正负责病人的治疗。
因为孟少卿受伤,大坝重建的事情,就落在了苏叙白的头上,几乎每一日,他都要去大坝上,看监控,看图纸,检查材料。
谢澄胤的话说得很明白,这一次大坝重建,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之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情况,所有人都是背着军令在做事,出了纰漏,都是要提着脑袋来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