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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鸡蛋的味道。”李星河一边满足地低叹，一边把半个鸡蛋全部塞进嘴巴里。
鸡蛋黄好干，卡在食道里不上不下的，她赶紧打开水，喝一口，把鸡蛋顺了下去。
想着自己的窘态，就像小时候看的西游记，猪八戒吃人参果也不过如此了吧，她低头笑了一下自己。
“慢点吃，妈妈，别噎到。”
吃完食物，没等多久，车站里面已经传来甜美的女性声音，提醒去往云停的乘客检票登车。
以前她好奇关于村子外面的一切，杨辰刚到云停念警校的时候，她曾经缠着放假回来的他讲述关于城市的一切，甚至包括在这个车站换乘的细节。
她像是出了很多次远门的人一样，轻车熟路地带着妈妈检票，登上去了云停的车。
车子出发了，这个中转城市的景色在车窗外面展现。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这是一生一会的城市。
汽车驶出城市，开上了平坦的公路，往云停市驶去。行驶的汽车提供了催眠的白噪音，王芳在这种声音下，沉沉睡去，脑袋轻轻地搭到了李星河的肩膀上，因为姿势有些不舒服，发出轻微的鼾声。
一百公路的路程过去，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下来。
王芳醒过来，看了看窗外，已经是傍晚天色。
“他估计要喊你做晚饭了。”
“嗯。”是的，想必此时村子里已经充斥了那个男人的咆哮声，或者也不会，他也许只会觉得家里终于少了两条吃饭的狗。
但是无所谓。
她的眼前一亮，拉了拉妈妈的手，低声说，“妈妈，你看前面，云停到了。”
是的，云停出现了。
大气磅礴的城市近在眼前，汽车开到城市边缘的一瞬间，路灯骤然整齐地亮了起来，华灯初上的城市用它最美的一面迎接她们，接纳她们的投奔。
云停的景色，让王芳忘记了苦闷的思绪。
云停是这个时期全国最先工业化的城市，经济领先并且开始援建很多其他省份的城市。城市建设已经非常好，强大先进的工业，托起了整座城市的格调，它在广袤大地上拔地而起，坚不可摧。
李星河看见云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属于这里，云停可以容纳她的一生，它给她安全感。
汽车穿越大大的云停城区，母女俩透过车窗，认真地打量着路过的每一个云停的街道与角落。
宽敞的马路，非机动车道上下班回家的自行车流，人们的穿着不是农村那样以深色的袄子为主。这里人们的穿着是彩色的，即便是骑着自行车下班的工厂姑娘，也穿着各色时髦的衣服。
时不时地偶遇统一涂色的黄色市内公交车，公交站牌树立在马路边，有些被路边的繁茂大树挡住一些文字，学生样子的城里少男少女挎着书包，三三两两地聚在树下等车。
路边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三层建筑，它的头上五个红红的大字，‘云停客运站’。
汽车开进下客区，稳稳地停住，乘客们纷纷起身排队下车，到汽车下面行李舱领取自己的行李。
她们俩最后下车，脚第一次踏上了云停的土地，四周张望按照指示牌箭头，她带着妈妈走出客运站。
客运站的门口有一些举着牌子的揽客的人，“住宿吗？干净宽敞，单间床位都有。”“两位住宿吗?”
李星河知道这附近住宿的地方非常好找，并且门市直接上门还会更合适一些。所以她没有搭话，拉着王芳往出走。
果然像杨辰说的一样，这边没有统一供货的供销社了，取而代之的是叫‘超市’的店，街边走一走就会发现一家。
他说云停有很有名的大型连锁超市，据说老板是个留学回来的人，抓住了政府支持鼓励‘下海’经商的政策机遇，就连超市这个概念也是他从外国语言翻译过来的新鲜词汇，他使用了之后，超市字样的招牌仿佛雨后春笋，出现在云停的大街小巷。
这个老板的名字，杨辰也提过，叫什么来着？
啊，对，莫北。
李星河收回思绪，扶着妈妈走进旁边一家小超市，“老板有公用电话吗？”
拿起电话筒，按照衣兜里的纸条，拨通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对面就接起了电话。
“您好，丰乐区公安局。”
“您，您好，我想找一下杨辰，请问他在吗？”
对方停顿了两秒，然后听筒里面传来急促的提问，“星河？是你吗？”
第15章 云停第一晚
李星河本来还担心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联系不到杨辰，现在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了。
“嗯，是我啊，这么巧，竟然是你接了电话。”
“是，我刚来上班，想多熟悉熟悉工作，所以还没走。你怎么会打来电话，李叔把你放出来了？你现在在哪里？”
李星河笑笑，“我在云停，我带着妈妈出来了。”
“......你跟婶子，在云停？”杨辰难以置信。
“嗯，我跟妈妈坐汽车来，现在在客运站。我联系你是想问一下，我跟妈妈租房子的话，要暂住证，我们怎么办理身份证明。”
杨辰的脑袋现在一团浆糊，他暂且忍住自己内心的问题，先回答了她问得补办身份证的流程，人口普查的时候她们的信息肯定是都有记录在案的，所以申请补办身份证不难。
“所以你们是怎么到云停的？”
不等李星河回答，杨辰直接说道，“算了，你跟婶子就回客运站出口等我，不要动。”
“诶？不用不用，我只是先跟你确定下身份证的事。我带妈妈找个地方先住下了，明天去办理身份证然后我们自己找房子租就好了。”
“带着婶子回去，别动。我很快。”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无法了，只能去等他了，不然他跑过来找不到她们那就白跑一趟。
杨辰很快到了，他只需一眼，就看见了她，她手里拿着几件衣物，拉着妈妈站在客运站出口的街边。
让出租车停下，他下了车，快步走向她们。
李星河也早早看见了下车的杨辰，早已经打好了腹稿，用一分钟时间就跟他讲清楚了，自己的决定。
“所以你现在肩膀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嗯，恢复挺快的，都结痂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点点头，再度开口，“星河，后来我接到电话让我来单位报道，时间太紧了，我就没有去跟你们告别。而且以前李叔也不会真的...”他想说他觉得她们不会真的被饿死，但是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继续表达。
“知道的，已经猜到你要上班了。”她笑着表示理解。
他默然，“星河，这边房租有点贵，我也是住在宿舍的。”
"我知道，我跟妈妈自己租房子的。不会去你那边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算你能干活会赚钱，但是你一个人负担你跟婶子两个人的生活费，还要在这里租房子，很难的。这里普通工人的工资只有几百块，而你跟婶子租个一室的小屋子就要一百块了。除非租便宜的床位住，但是长久住床位很不方便的。”
李星河笑了，他真的比妈妈都聒噪诶，“诶呀，这你放心，你就帮忙教我办好身份证就好了。其他我可以解决的。”
杨辰扶额，这丫头太冲动了，她不知道城市里生存有多难，就这么带着妈妈冲了过来，她初中毕业而已，到厂子里面工作工资根本不可能有几百的。
但是人已经站在眼前了，送她们回去怕是直接真的就被李叔打死了。
而且婶子也在一边听着，他也不好说得再多。
“不要在客运站附近找住处了，这里稍微贵一些。我先带你们去我单位附近找个旅店，我给你们担保入住。明天先办了身份证再说吧。”
他挥手打车，一辆捷达出租车准确地停在他们身边。杨辰帮忙开了车门，安顿她们上车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师傅，去丰乐区公安局旁边的那个招待所。”
“好嘞。”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李星河拿出早就按照计价器准备好的钱，抢先付了钱。
三个人走进招待所，要了一间房间。杨辰拿出工作证跟身份证，填写表格，帮母女二人定下了房间。
杨辰准备掏钱时，又被李星河抢先一步。他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结果旅店前台给的钥匙，钥匙上面黏贴着房号，“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一下然后带你们出去吃饭。”
房间不大不小，摆设中规中矩，好就好在还有单独的洗手间。杨辰教会她们使用蹲便后要怎么冲水，然后把浴缸上面的水龙头拧开，仔细冲洗浴缸后，开始接水。
“你帮婶子之后，出来一下，我们再聊聊。”
李星河帮妈妈搓背，洗干净后，扶她跨进浴缸。王芳靠在浴缸边沿，轻声的说道，“现在就算死了也值了。”
“妈，说什么呢？你享福的日子可在后头呢。你先泡着，我先出去下。”
她擦干手，出去的时候，杨辰正坐在床边窗户下的椅子上。
“星河。”
“嗯？怎么这么严肃。”她坐在他对面的床边。
这是招待所的房间，她就坐在他面前，坐在床上，杨辰的脑子突然乱了起来，他不自然地挪过眼神。
捋了捋刚才的思绪，“星河，你带着婶子从靠山村到这里，两个人的路费不少。”
“嗯，挺贵的。”
“刚才打车你也抢着付钱，这个房间十几块你也抢着付了。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钱？”
“......”
“村子里的人们都说...算了，总之，你告诉我，钱怎么来的。”他是警察，警校毕业的人，他知道太多案例，李星河长得好看，她有一种不自知的美，好看的女人赚钱很容易，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李星河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变成了有些难看的笑，凝结在脸上。“我以为你很早就来上班了，原来你也都知道了。你听到的，村子里的人怎么说呢？”
“我当然是不信的，传得太荒谬了。我们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姑娘。但是，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你的钱是哪来的？不要告诉我是卖野菜赚的，野菜才长出来几天，哪里有那么多野菜只等着你去摘？”
“所以你还是相信流言了。”
“我没有！我只是疑问你哪里来的钱！等一下，是从李叔那里偷出来的钱吗？”
“不是，我累了，你回去吧。谢谢你能帮我们找住的地方，我明天会带着妈妈自己去办理身份证的。谢谢。”
说完，她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等待杨辰出去。
“星河，我没有那个意思，等一下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吧。”此刻杨辰有点后悔了，一定是她偷拿家里的，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有先想到这茬呢。
李星河没有回答，倔强地敞开着门。
气氛尴尬，这是他们俩之间第一次出现龃龉。杨辰懊恼无比，但是没有办法，“这里离公安局很近，非常安全，那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去那边一楼办理，到了找我就行。”
他见李星河还是没有反应，只能起身走了出去。
她等他消失在门口，关上门。氤氲很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
第16章 夜市练摊
那些让她社会性死亡的流言蜚语，李星河可以告诉自己，离开了就可以不再去想。但杨辰不一样，在人生中的前20年，村子里的人只有杨辰是她至暗生活中的一点救赎，他怎么也会这样怀疑她？
李星河心里唯一残存的某处温暖，好像裂开了一道裂缝。
她仰头止住眼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算了，不要哭。搞什么，挨打被砍被冤枉都没有哭过，怎么逃出来之后突然就变得爱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