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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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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毛不屑的翻了下眼,指指阁楼:“行,你要是喜欢抱走就是,她在上面和七毛睡在一起呢!”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七章 沦陷狼爪

      三毛话音刚落,强子哧溜一声像只小老鼠就往阁楼上窜去。三毛也不理睬,继续躺回去发呆。

      不一会儿,强子竟然抱着阮宝儿一摇三晃的从阁楼上下来了。他个子不高,人也有些瘦弱,合同年龄的三毛比,差了一截,此时细胳膊细腿的抱着婴儿从后面看,极不协调,阮宝儿虽然只是个婴儿,可是一贯好奶水养着,四五个月大倒也沉甸甸的,怎么看都觉得随时要从他怀里掉落下来。而且这家伙根本不会抱孩子,只是用本能将阮宝儿夹持在胸前,根本就不知道还要托一下她的小【创建和谐家园】,搞得她如同一只曲着腿的蛤蟆奋力勾在豆芽菜般的强子身上。阮宝儿大气不敢吭眼看着这个突然闯出来的小子把她抱起来不由分说的往楼下走,极其担心自个的小命再一次会报销,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盯着对方,曲着小腿努力剜住对方的腰,深深痛恨自己现在这种毫无反抗力的现状。她都不敢哭,深怕吓到了这个小祖宗把她摔下去。好在有惊无险的还是被抱下了楼,强子抱着她来到孩子几个躺着的长炕前,顺手挪开睡的四仰八叉的六毛,将阮宝儿放在三毛身边,自个也跳上炕。三毛背对着阁楼没注意到强子的行为,直到他把阮宝儿放在身边才一回头,一下子拗起了身子低叱:“强子你干嘛把她弄这来?”强子也不理睬他,自顾自滴溜溜盯着阮宝儿看,阮宝儿也瞪着他,心里头想这是哪来的小【创建和谐家园】,差点把她小命报废了,还一副看稀奇的表情看着她。这男孩很瘦,跟个豆芽菜差不多,比三毛肤色白,有点江南娃子水嫩嫩病歪歪的味道,脖子上挂着祈福的银锁,吊在他那个细杆子的脖子上显得格外粗犷。这娃唯独有双丹凤眼看起来有些风情,可惜还没长开,这时候看也就是个小【创建和谐家园】。

      大眼睛对小眼珠的看半天,强子嘿嘿一笑,指着阮宝儿对三毛道:“三毛哥,这个娃娃真可爱,比你家七毛有趣多了,你咋会不喜欢她呢?”三毛厌弃的皱眉粗声道:“谁要她,一点用也没有的!”“呵呵,那就给我吧,你可不许赖皮!”三毛扭了头哼了声:“爱谁谁要!”阮宝儿肚子里也哼了一声想,谁要这黑炭啊。强子一脸稀奇:“咦,咦,咦,三毛哥,你看这娃娃居然和你表情一样啊,是不是听得懂话啊,哎呀,真好玩!”说着便拿手蹂躏宝儿的脸蛋,挠挠她的脚底心,提溜起肉呼呼雪白藕段似的四肢扒拉下她的亵裤,往里看:“女娃娃真的没有小**哦!”这些天热,英娘只给两个娃娃兜了个肚兜加一件春棉布衣,罩了条小袴裤,这下好,毫无反抗能力的她被人看光光了!阮宝儿风中凌乱了,心里头那个恨啊,她的一世清白,就这么被人看光了!

      她开始奋力踹,奋力蹬,誓要把清白救回来,无奈她人太小,不然咬死这个该死的小色狼。

      三毛看过来不由皱眉:“强子你干嘛呢!”伸过头来想掰开他的手,一下子被宝儿强而有力的一击弹腿踹在了脸上,生疼生疼的。这下三毛火了,一巴掌拍开强子的爪子,捋过阮宝儿夹在腋下提着就要下炕。

      阮宝儿被大脑袋向下提溜着全没了个重心,只觉着所有的气血都往下垂的脑袋涌,短手短脚的无力挣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哎哎哎你要干嘛!”“放回去,一个小猪崽有什么好玩的!”“别介啊,好歹让我再玩会嘛,真的好好玩!”强子那肯让他把宝儿带走,一伸手过来拽,捞着宝儿【创建和谐家园】从三毛的下方抽回自己怀里,举高了已经被两个大孩子拿来抢去的晕晕乎乎的阮宝儿瞅了瞅。好家在总算是回到正常方位了,阮宝儿眼冒金星的直喘气。然而对于强子来说,就看到阮宝儿小脑袋晃悠悠不由自主的转,乌溜溜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快要溢出水来了,俩肥腿蹬啊蹬像只没着落的蛙,从没看过这么粉嘟嘟可爱的娃娃,不由一眯眼:“宝宝乖,日后你做我的娘子好不好?”然后一弯胳膊凑近了宝儿,啪一声亲了下阮宝儿肉呼呼香喷喷的脸蛋。阮宝儿完全惊呆了,这,这,这,猥亵儿童啊,这丫谁啊。强子看阮宝儿呆呼呼的样子粉团一样更觉有趣,作势又要去啃一口奶味十足的脸蛋,后头伸过来俩脑袋,四毛五毛也不知道啥时候醒来的,看到强子啃妹妹,口水淌得哗啦啦的:“哥,我也要吃娘子,我也要吃!”四只不算大的狼爪子搭上了她的小肥腿用力想往自个这扯。

      强子哪里肯,抱实了就是不肯放。阮宝儿一脸黑线,眼看着要被一群弱龄色狼狼吻,嫩嫩的身子被上下扯的老疼老疼的,就听到阁楼里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吓懵的阮宝儿这才意识到自个还有个武器可以自保,一撇小嘴嚎啕大哭起来。娘唉,再不来人贞洁不保啊。“哎哟喂,小祖宗们,你们这是造啥孽呀!”阮姥姥听到后头娃娃哭了,便走进来想哄一哄,这才看到阮宝儿正被家里几个小祖宗们悲惨的蹂躏。她赶紧过来把宝儿从狼爪中抱回来,宝儿一腔悲愤的一脑袋撞进老人家怀里委屈的哭,姥姥虽然瘦可是怀里头温暖有力,安全感十足,这一回可不是假的,真心酸了,哎哟喂,这家一群的狼哟,可把宝儿吓得够呛。阮婆婆搂着宝儿心肝肉儿的哄,一边拿眼一瞪几个还不当回事的男孩:“一群小皮蛋子,这妹妹能玩的么?可不许再这么欺负妹妹。”强子呵呵笑着也不当回事,他一乐,下面四毛五毛也跟着乐,总以为是件有趣的事。

      阮姥姥不好说强子什么,拿满是老茧的巴掌用力拍了下四毛五毛的【创建和谐家园】,喝了声:“还笑,不知道错么?回头让你家老子回来仔细你几个的皮!”四毛五毛这下觉得委屈了,他俩也没干什么呀,姥姥突然打了他俩,虽然不疼,但是委屈,不由也嗷嗷的哭。三毛皱了眉:“不关弟弟事,是我没看好宝儿,阿嬢你别骂弟弟!”英娘这时候忙完了也走进来,一边在围兜上擦着手一边道:“娘,这是咋啦,怎么一下子都哭上了?”阮姥姥看着细皮嫩肉的宝儿身上被几个不知轻重的小家伙恰出了青紫来,不由心疼又觉得对不起托付她的武夫人,“瞧这几个没轻重的,可把宝儿欺负惨了,你看看这,可别有个好歹吓出病来!”

      英娘一看也吓了一跳,回头对几个儿子道:“怎么把妹妹弄成这样?”接过了宝儿连声哄,又对婆婆道:“娘,你把七毛包下来吧,许是饿了,该喂奶了!”阮婆婆应了声,自上去抱七毛。英娘一边哄宝儿,一边对几个还在哭得孩子道:“莫哭了,都是男孩子还好意思哭,还不给妹妹道歉!”三毛本来倒有些愧疚,毕竟是强子把宝儿抱下来当成了玩具,他这个家里的大哥是有责任,可是面对姥姥和娘从来不疾言厉色此时却一起连家里两个弟弟也呵斥进又觉得委屈了弟弟,越发觉得这个多出来的婴儿不好,哪里肯服软,倔着性子道:“娘,弟弟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宝儿不过是个奶娃,她哪听得懂,道什么歉啊!”英娘脸色一正:“还没说你呢,谁让你把妹妹抱下来的?这是你妹妹又不是糖人,你不看顾着点怎么做哥哥的?弟弟日后做别的错事你也不管了么?”三毛脸绷得紧,嘴里头嘟囔:“她才不是妹妹,才不是!”“你说什么!”英娘问,三毛也不理,一下子跳下了床:“强子我们出去!”

      一溜烟就往外跑,英娘甚至都来不及喊,强子这下倒有些过意不去,挠了挠后脑勺红了脸对英娘道:“英姨你别怪三毛哥,是我把宝儿妹妹抱下来的,不怪他!”英娘叹口气,摇摇头:“行了行了,你们去外面顽去吧。”强子如同得了赦,一猫腰也窜了出去。宝儿好半天总算平静些了,不过心里头是对俩个大的留下了意见,英娘看她平静下来,这才撩开了衣襟给她喂奶,小家伙可能是哭多了饿着,含进了□便大力吸起来。英娘看她一副挂着泪的小脸蛋可怜兮兮又讨人喜的样子不由笑了:“宝儿乖,哥哥不是有意的,不生哥哥气哦!”“娘!”四毛五毛这时候没了俩大的在,也不敢再哭,悉悉索索摸下床,扯着英娘衣角喊了声,看英娘看他们,四毛小小声的说:“娘,我们没想欺负妹妹,真的!”英娘看看自个俩个双胞胎儿子,俩个脑袋一个模样,连流下的鼻涕都是对称的一人一边,不由好笑,腾出一只手拿围兜给俩个擦去了鼻涕,揽过俩个进了怀里:“娘知道四毛五毛不是坏孩子,可是你们看妹妹还那么小,你俩个那么大的劲道她该多疼呀,下回可不能那么没轻没重的,要知道疼爱妹妹懂么?”四毛奶声奶气的道:“娘,我们只是想和妹妹玩!”“妹妹还小,还不会玩呢,你们做哥哥的要爱护妹妹,四毛五毛日后要做男子汉不?那就要从现在做起,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要爱护好你们唯一的妹妹,知道么?”四毛五毛连连点头,用还带着奶声的声音应道:“嗯,娘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妹妹的!”

      “嗯,这才是我们阮家的好男儿!”英娘笑着摇怀里的孩子,轻轻拍着背,不经意间开始哼起了江南小调子:轻轻的小河流呀流,弯弯的月儿摇呀摇,子儿子儿我心肝,抱入怀来娘的肉。都是娘的心尖尖!嗯!”她不断的重复,柔软的口音虽然有些走了调,但是那香甜的小调和着英娘特有的江南女子的温和,听起来非常的悦耳,阮宝儿只觉得通体舒泰,昏昏欲睡。那一头床上只有两岁的六毛懵懵懂懂揉着眼睛喊:“娘,六毛也要抱抱!”

      英娘抬起头,哎了声,随手拍了下俩个儿子的【创建和谐家园】蛋:“去外面玩吧,别走远了!”

      两小子哄一下子屁颠颠跑了出去,英娘将阮宝儿交给下楼来的婆婆,接过了七毛,又上了炕,盘起腿,将赖在那里的小六毛脑袋搁上自个的腿窝,边喂奶,边又拍起了六毛的背。

      阮宝儿已经慢慢陷入梦乡,临睡前,又再次不忘咒了两个不知道轻重的家伙一遍,他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八章 阮平回家

      话说着英娘哄着自家的小六哼哼着小曲,一边喂着七毛喝奶,却听得外面四毛五毛的大喊声:“爹,爹回来啦!”“唉,嘿嘿,乖儿子,想不想爹!”“想,爹,骑马,四毛要骑马!”“五毛也要!”“去去去,一边去,爹还没见娘呢!”三毛特冷酷的斥了声自个的弟弟,从外面喊:“娘,娘,爹回来啦,爹,进来,娘在里间居室呢!”英娘在里头听到儿子的喊声愣了下,脸上泛起了一抹局促的笑,赶紧放下睡着了的七毛,移开六毛的头,下了床沿,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拢了拢并不乱的鬓角发梢,拉直了衣角。

      带着宝儿上了阁楼哄睡的阮姥姥这时候也下来了,看到英娘边笑着道:“是三倌回来啦?”

      英娘赶紧迎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哎,是呢!”这时候坐起和里屋之间的竹帘子被一下子挑起,三毛拉着他爹,【创建和谐家园】后头还跟着四毛五毛俩尾巴一下子涌了进来。作为楚家外家庄园的佃户,阮平离开临安的家已经有俩个月了,因为三月后很是忙碌,一般不便城里城外来回折腾,直接住在了村里的老屋子隔个几日回家一趟,阮平是个勤快的人,人又年轻壮实,干农活是把好手,手脚快,这不,还有些日子快到清明,他赶着把自个的活计干完了和管事的商量了,提前许了假,入城陪家人过节。阮平从坊口处碰到了正和强子一起耍玩的三毛,三毛立刻别了强子拉着两个月没回家的爹一路跑回来。眼瞅着把爹拉进了屋,他还不忘嚷了声:“娘,看爹回来了!”英娘早和阮姥姥看到了阮平,相对于儿子们的兴奋,俩个大的总算还担着平静,尤其是英娘,心里头是想的,念得,但是毕竟不好意思在儿子和婆婆面前过于明显,只是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表示了一种矜持的高兴。阮平手里还背着个箩,里面装着村里头几个老乡亲送的蔬果,这会子倒一时忘了放,看着好久不见的媳妇傻笑了下,却又朝着自个的娘喊了一声:“娘!”阮姥姥对自个这个憨直的儿子再了解不过,嗔了句:“也不和你媳妇打声招呼,你不在,她可是家里主心骨,你这是挑了什么一大摞的,沉甸甸不重么?放下吧!”“呵呵,喔,好!”阮平应了声,这才松了肩将箩筐放下,英娘和阮婆婆赶紧上来帮忙,三毛也上来大家一块把那沉甸甸的箩筐里东西往外捋,一应蔬果,丝瓜,硕大的青绿生着粉霜的大冬瓜,韭菜豆黄,翠生生的梨,外带着各色的糖蜜糕点水晶枣儿,香莲,串桃,锦荔等各色的干果,这些东西外头还包着上好的盒子,一看就是临安老字号的特色,本是那大富人家才买得起的,还有猪下水,酱肘子,腊肉肠子,还有各色的夹馅馒头,除了吃得,另外还有一些玩乐的皮猴,剪纸,木制的小刀。

      家里几个小萝卜头立刻一人抢了玩的在手上呼呼喝喝的闹腾不已,连在睡的六毛也被吵醒了嚷嚷着要玩,被阮平一下子抱下来刚放到地上立刻屁颠颠的拿了个拨浪鼓摇个不停。

      三毛倒还冷静,阮平取了件入城后在前头集市里看中的竹制笔筒的兔毛笔交给他:“爹没啥文化,今年你该上学堂了,有了空,爹带你置办些用具,可得好好学,阮家靠你了!”

      三毛应了声,小心的将东西收了放在自个的床下一个小箱子里。这边阮婆婆一边收拾一边问:“这不是大过年的,你整那么多东西干嘛?可别乱花铜钿,英娘在这里可节省着呢,家里头不该花的别花,咱可不能像那些大户一样大手大脚的,这日子经不起折腾!”“娘,你放心,儿子啥时候乱花钱了?这些菜都是地里头自个种的,你老在屋后头的小菜园子我没给荒了,想来还是可以种些的,反正耕了地空着也是空着,撒个种子也不费事,那点粪肥东家是许了用的,这些果子是管事媳妇周常家的让我带的,她惦记着您老,喊您有空去她那里走走,要不是今年城里头东家传了话去,说今年是老祖宗花甲大寿,要去园子里摆宴席还要赏菊,一时上下忙不过,她还想进城来呢。这些个小玩意是瑞祥媳妇让我带来的,说给咱家几个小子耍着玩,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也不好给钱,您老可别生气!”阮姥姥叹了下气:“也亏得周家妹子还记得我们,唉,这城里头好是好,就是人太多,有时候还真想空了回去看看,老了,这腿脚不灵活,也是贪着懒了些,都不愿走动了,回头你带话给她,若是她过不来,等过了年我去看她!”楚家在郊外位于东南二十里外的虞山有一座方圆百里的【创建和谐家园】,占地百倾的田亩水旱各半,另有桑林茶园,酿酒坊子,猪羊鸡鸭舍,东面另有山水园林,是一处相当规模的庄园,平日里大多数都是雇佣的佃户,雇工,干活的人忙碌,主人家只有偶尔有宴会或是大的活动是才会来住上一会。

      这山庄分管佃户的管事周常家里的,是和阮家姥姥一个村的,都是那山庄外楚家村里土生土长的,比阮家姥姥小六岁,年轻时有些姿色心气高,也活络,要说她和周常的婚事本还是从阮家姥姥手里头抢来的,当时这门亲人家说的是阮家姥姥,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成了她的。

      不过阮家姥姥性子软和,随遇而安,并不计较,这本来也是媒妁之言,嫁谁她也不认识,要说后来的阮固待她也是好的。不过周常家的到底觉得有些个亏欠着这个好姐妹,尤其是她有能耐,能说会干,在山庄里慢慢做出点成绩来,倒觉得不久就守了寡的阮家婆婆命苦,所以时不时常惦记着帮衬着。

      反正她管着库房,楚家家大业大,她顺手捞点谁也不会在意,这顺水人情她也没有费多少力,连后来阮家婆婆要来城里安家,还是她拿出点私房钱资助了,又托了在城里的朋友在官府的楼店务租赁到了合理的价格。阮家婆婆不知道她送的东西是顺水的人情,但是平时也不喜欢拿人东西,周常家的知道她脾气,一般也就趁她那老实儿子在,托他带些,从来也不直接给她,盛情难却,阮家姥姥也不好推辞。

      阮平应了她娘的话,一家人又和乐融融说起体己话来。这一晚,阮家算是真正团圆在一起,英娘烧了一桌子菜,一家九口,围坐在大圆桌上,好不热闹。阮宝儿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她这个日后都要喊爹的人。说起来,阮平和他娘挺像,个头不高,但是很敦实,常年地里干活人比较粗糙,四平八稳的脸看起来没啥特色,话不多,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儿子们或者老娘问了,他答一句,要是没人说话,他就自顾着闷头扒饭。但是很显然,一个家成年的男人就是一家的主心骨,他的到来,令阮宝儿觉得这一屋子都感得到祥和安宁,不说话的英娘总是含着笑,自个吃得少,却时不时夹上些菜堆到阮平的碗里。

      阮平这时候常会抬头看看英娘,然后憨憨一笑,埋头大口吃下那菜,也不怕噎着。

      小家伙们明显高兴多了,即便是那个三毛平时看他多板着脸阴阳怪气的,这个时候也像一个六岁的男孩,明显有了笑容。好久没看到爹的几个孩子吃完了饭依旧缠着阮平闹腾,阮平也不恼,由着几个小的趴在他身上当马骑,他拿回来的小木剑,木偶娃娃,在几个混世魔王的捣鼓下七零八落的,不大的前厅坐起间,时不时就是一声尖锐的叫喊。不得不说,孩子多闹腾啊,好不容易将几个精力旺盛的祖宗哄睡了,阮平又和英娘陪着姥姥说会话,眼看着天色不早,明日还是要早起的,老人家催着儿子媳妇去睡了。阮平和英娘上了阁楼间,看英娘把阮宝儿和七毛喂够了奶水安置一边,又忙着去打水给他洗脸,也不多话,英娘让干啥就干啥,那么大个子闷着声,像个听话的孩子。好歹等英娘忙完了,又不放心看了下两个小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四仰八叉的睡得正欢,这才回大床边,阮平道:“这宝儿倒是可爱,我看她可比咱七毛好养多了!”英娘笑道:“可不是,咱养了那么些孩子,却不曾有过这么个听话讨喜的,这几日带着都不曾有觉得累赘的,瞧那小小的摸样像是知道自个身世般,从不闹腾人,拿眼瞧你看的人心软乎乎的,怪不得人都道女儿贴心,咱那几个猴可都没她这般乖巧!”“你倒是真喜欢这娃,只是咱家有个小七,你要奶两个还要顾着前头铺子,会不会累着?”

      英娘听阮平关心她,心里开心:“婆婆和三毛都能帮得上,这宝儿也不难带,只是两个娃是有些奶水不够,近日怕是要断一个奶!”阮平想了想,道:“要不,就把七毛的停了吧,他是男娃,娘说我当初就是靠米糊养大的,这女娃金贵,还是紧着她吃的好!”英娘点了点头嗯了声,依偎进阮平的胸膛:“你要在家里头待几日?”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九章 阮平回家二

      阮平搂着自家娘子道:“也就三五日!祭拜了家祖,东家近日有大忙,得赶回去干活。”

      “那明日你去和焦秀才见个面吧,我托了他给说项,让在右二厢的府学巷的私塾给三毛报个名,你看如何?”府学巷在阮家的祈祥坊隔了两条街坊,是相对较大的坊巷,临安城几乎每个街坊都有一两个私塾,但是参差水平不齐,大有些浑水摸鱼之辈,时人有云:‘都都平丈我,学生满堂坐,郁郁乎文哉,学生都不来’其师资可想而知,大凡有名望者,皆已被富贵官宦人家请去或在官办学堂里,民间的凤毛麟角,大凡寻常人家要想出头,蒙学皆靠自觉,再不然,就想法子进那有些名望的名家筹办的义学,只是这样的学堂,并不是谁都进得去的。府学巷里有家楚惠堂,乃是江南望族楚家在临安办的几家大型面向着大众的学堂,这学堂虽还是及不上那些家塾和太学院,到底因着楚家的文坛名望汇集了些文儒大家,比起小学堂来要好得多了。

      以阮平这样的普通百姓,本是轮不到的,那都是一般小康之家商贾富人才去的起的,不过也是有个巧,这家私塾的一位先生焦外舍以前曾受惠于英娘,故而有些交情。这焦秀才说起来并不是个好人,早年英娘认识他的时候,此人还带着一个年方十岁的女儿在临安街头落魄游荡,尽管一身潦倒,却自命不凡,颇有些口才,据他所讲,当年他家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家,年轻时考中过童生,后来还入了汴京太学考进过外舍,故而人称焦外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靖康之变后,大批来自北面的人涌入临安,口说之事,也没处可查,不过我大宋朝惯是极其尊敬读书人的,既然是个童生,又曾是太学生,那可是了不得的,街坊也时常施舍些饭食给他。有人还给他张罗些活计,无奈他生性不羁,喜欢那眠花宿柳的风流行当,又不肯干那些粗活,成日游荡街头,借着太学里学来的一点文采一口大板牙能掐会算糊饭吃,久而久之,大家知道此人顽劣,再不肯任他赊账,只有英娘看他到底年纪不小,身边还有个孤女,常有空没空招呼他们进自家酒肆坐坐,给口饭食。这焦外舍倒也从来心安理得,一嘴的油滑,吃点还拿点,邻里看不过劝英娘莫要做冤大头,英娘却看那跟着的小姑娘实在可怜,也没有多计较,后来这人也不知道怎么,竟然混上了教头,便甚少再来打秋风,不过偶尔他那个女儿香兰倒是常来,买些饭食沽些酒回家,还常多给些钱。

      这一次三毛要上学堂,英娘想起了焦外舍,纯是图他在的学堂名声,前日正好香兰来了一次便请她捎个话让她爹帮忙,香兰一口应了,说好明日带他爹爹来,正好家里阮平回来了,一家之主总是该出面应酬一下的。阮平听闻英娘的话,道:“家中之事,只有娘子决定就好,我嘴笨,怕是应酬不来坏了事。”

      英娘笑道:“哪有这等事也由我妇道人家应酬的?你也不必多说,陪着在席就好,话我自然会说,那焦外舍甚是喜欢摆些酸儒文士的谱,我一女人出面相求,怕是让他看轻了不肯松口,由你在,只要帮衬着我便好!”“一切由娘子说了算就好!”阮平自然是啥都听英娘的,反正他老娘说过,他那点榆木疙瘩的心,指望不上,什么事,多听着娘子点没错。英娘看一切都说妥了,便也没什么再要商量的,一时没了声息。阮平闻着身边妻子身上的幽香,快两个月不曾近女身的身体立刻有了一团火,前头压着老老实实听英娘说话,这后头没了声息便知道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一安静,那腹中邪火,便再也压不住了。他喘着气,翻身压在英娘身上,哑着声道:“英娘,可想死我了!”英娘被他大力压住,不由羞红了脸,尽管心里头也想着,到底脸皮薄,娇声道:“别,莫闹,小心吵到孩子!”阮平早被火烧遍了全身,哪顾得上别的,一边解英娘的衣裳一边喘气:“俩个小娃娃懂啥,别躲,我想要!”英娘想推,哪有这力气,不一会,倒变成了【创建和谐家园】。这边起了火,那边宝儿可是有些个欲哭无泪。早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她便醒了,怕是看到生人兴奋的,没有睡熟,听着夫妻俩讨论她和七毛,倒是非常感动,这个家里的人善良质朴,她很兴庆,她那个生母托对了人家。

      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人生开始,尽管是个不太富裕的人家,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家。

      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讨厌,她正在开心呢,对面话锋一转,一下子变成了十八禁。

      哎哟老天爷呀,她可是真懂啊,哦,也不对,她从来都没有真的观摩过,最多看过小说,以及同班的腐女们**来的碟片,可是这样的现场版,活生生的【创建和谐家园】到了她幼小的心灵。

      这就是夫妻啊!看了看身边睡的香甜的淌着口水的七毛,阮宝儿感叹了一下,无知确实有时候是一种幸福。

      好在普通临安人家房子都是竹子的,这阁楼又是后加盖的,围墙都是用芦苇隔断,涂了泥,刷上石灰水,这一类蓆屋满大街都是,最大的特色就是隔音效果绝差,自然,过夫妻生活也得收敛,动静不敢太大,没给上演什么全武行。总算是忍忍就过了,婴儿贪睡,也就在那对年轻夫妻准备三战鳌头的时候,终于又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贯如常大人还是要早起,尽管临安城里大多数人家并不早起,但是做买卖的,小贩小商还是必须用勤快来弥补生活的不足。因为阮平回家来了,所以家里添了个好帮手,英娘自然轻松了不少,大早上的,来吃食的不多,到下午酉时,天有些晚了了,约好的焦外舍和女儿香兰姗姗来到。英娘赶紧张罗着让请进了外间,自家的另外几个小娃就交给了阮姥姥,请这父女在早设好了的饭桌上落了座,叫过来三毛和自家男人,让三毛纳头就拜。焦外舍也不客气,捋着个山羊胡子挺着个瘦骨嶙峋的脊背受了。拜了人,三毛这才抬起头细看对方,他倒并不是不认识焦外舍,但是自从这人有了教头的职差,再不来阮家铺子,大概也有三两年不曾见到了。小时候的印象不深了,只记得那时候这人还一副落魄像,此时倒有了一派学问家的派头。

      漆纱做的幞头将花白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这便将瘦得麻杆似地人看上去更是仿佛一个纺锤,细鳞顶骨的钉在凳子上,一身的紫衫窄袖罗衫,那样子颇似国子生的常服,这位想来一直惦记着自个那国子生的历史身份,一贯保留着那点汴京的习惯穿着。英娘看拜了人,这才让三毛先行离开,自己利索的整上了一桌的菜,先倒了一杯米酒,客客气气敬上:“承蒙夫子看得起,光临寒舍,英娘和夫君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菜可以招待,聊备了些个薄酒小菜,请先生莫要见笑。我和夫君还有三娃在这敬先生一杯。”焦外舍捋着胡子裂了嘴流露出一种派头,接过酒杯还要捋了胡子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正经的汴京人派头,略带着一点点高傲的味道,这是一种从汴京来的人的姿态,显示出他们原来的不同凡响,倒也不是针对着什么人的意思,只不过是一种姿态而已。语气还是很客气的:“阮家娘子客气了,老朽这可是一直蒙娘子照顾,受了不少恩惠的,往日里也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可是实在是俗事缠身脱不开,倒有些显得老朽忘恩负义了,罪过罪过,今日特来向娘子和阮兄弟道个歉,还望着二位海涵啊,呵呵!”阮平木讷一笑,不答话,英娘赶紧将手里头酒杯递上去和焦外舍碰了碰,和和气气道:“这说的是哪里话,邻里邻房的,相帮自然是应该的,夫子不必计较,我和外子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一向敬重读书人,夫子是个读书人,在我们眼里能帮上您忙,那也是种荣幸,也就是希望夫子日后能照顾些咱家这个三娃,说来说去,还是读书人有出息啊!”焦外舍听着顺耳,点头:“可不是,这临安现今还算是有些明白了,前头几年可都是忘本咯,想以前咱在汴京,街头巷尾的,哪个不是最敬重读书人的?阿里像这里喔,往前居然还看不起读书的,偏偏去供奉那些个歪门邪道的,真正是斯文扫地令老朽痛心啊。”“可不是!”英娘顺着焦外舍的话说,知道这位喜欢听赞美读书人的话,她虽然平日不喜欢这样谄媚鼓噪,但是坐生意抛头露面的也历练了番唇舌,要论说,倒也不怵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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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娘立即道:“这些个自然不能要您破费,夫子需要什么只管说来,英娘即便砸锅卖铁也将该凑的凑上,若是能事成,日后也定当重谢夫子!”焦外舍满意的点了下头:“还是阮家娘子会做人,既然如此,请二位放心,老朽定当尽力令小公子入楚惠堂读书!”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章 学堂打架

      焦外舍人有些猥琐,办事倒也利索,不几日,便办妥了手续,让阮三毛入了楚惠堂蒙学。

      英娘干脆又让焦外舍给三毛取了个大名,读书人再用那些个【创建和谐家园】小名自是无理,焦外舍捋着胡子思虑了半晌后整了个天昊之名,取“昊天大德”的意思,至此,三毛正式名为阮天昊。至于字,还得等行冠礼后再取。这事里外花了英娘一家不少积蓄,幸好英娘有先见之明,又有香兰里外帮衬,好歹没让焦外舍敲大了去,算了算,总算剩下的还够家中花销的。三毛去楚惠堂这事让强子的娘花寡妇知道了,托着英娘引见了焦外舍,不知道她如何和他做了交易,总之,强子也入了这家附近最大的私人学堂,也由焦外舍给取了个正式的大名叫花子凌。

      开学前,英娘里外为三毛置办了一身新衣裳,再三叮嘱了要用功读书,三毛一一应了。

      邻里附近的街坊看到衣衫一新,一副读书人标准样式的行头就知道他已经是个在读书的了,英娘一路送着三毛出到祈祥坊外,一路就有人不停招呼,明显对这位未来的栋梁表示了十足的信心和赞扬。被英娘搁置在胸前的阮宝儿心里头嘀咕,她可看不出这么个黑炭犟驴有哪里像未来栋梁了?

      就是一屁大的毛孩!反正她是不怎么待见这个家伙,一如他也不待见她一样。这个家,也就这俩个不对盘,生就是冤家!路过了花寡妇的花店,正好花寡妇也在交待强子什么事,一边在给他系扣子,平日里这时候花寡妇可没那么早起床,学堂开学早,她也不得不早起,强子正一脸不耐的转动他那颗细抹溜溜的脖子,一看到英娘和三毛,立刻挣开自个的娘,一路叫着三毛哥跑过来。拉过了三毛嚷嚷着:“咱走吧!”拽着他就要跑,三毛回头朝娘挥挥手,看着英娘点头微笑,才顺势跟着强子要跑。强子这才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过来又拿手摸了下阮宝儿滑溜溜的脸,嬉笑了下:“宝儿乖,强子哥长大有了功名就来娶你,要乖哟!”然后才又和三毛撒开丫子跑了。阮宝儿一头的黑线,对于这个小小年纪的色狼深以为恶。英娘和花寡妇打了个招呼,花寡妇应着,只是明显今日有些混不在意的,今儿个这位虽然依然看上去风流不减的,却有些个沉默,没有第一日的妖娆,倒是在朝日里头显得有些个单薄消瘦。孤零零立在花店前,玩弄着手里头的帕子,望着的,是强子和三毛跑远了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英娘也不在意,拉了板车又继续赶车往另一方向走,她还是要继续赶早集去准备一日生计,阮平已经又回楚家山庄去了,日子依旧如常还得忙碌的过。现在日子渐渐暖和起来,正午后,英娘赶着将下午的汤羹在锅里头热上,一边忙不迭的将码放着的肉食剁碎了干炒,一应全齐,准备着随时可以接着外面的客人下单子。这头正忙着,外面突然大呼小叫的喊着,压过了店里头偶尔飘过来的“大伯”的吆喝和“擦坐”的依依呀呀的干唱,一路闯了过来,掀起了竹帘子,可不是那位黒壮实的二牛婶?

      英娘正准备趁个空抱起了阮宝儿要喂奶,前日已经把他家七毛的奶给断了,单给阮宝儿喂食,七毛自有婆婆给弄汤羹米糊够吃管饱,也多少减了她的负担。阮宝儿还不曾把小嘴儿对上□,就被二牛婶一嗓子嚎了一跳:“英娘!快去看看吧,学堂来人说你家三毛和花家那个强子在学堂和人打架了,夫子罚他俩在学堂外站着,说是要赶出学堂呢!”

      阮宝儿一哆嗦,差点咬上她娘□,英娘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抱实了阮宝儿整了衣襟就要往外走。

      二牛婶连忙把宝儿接过来:“你慢点,别急,宝儿让我抱着吧,小心跌着了!”

      英娘也顾不得了,道了声谢,迈开步子往外疾走,二牛婶力气大劲头足,抱着阮宝儿也快步跟在后头,自然,她也是个热心肠的,断不想错过这热闹。阮宝儿更是心痒痒的,自然也是想弄明白咋回事,心里头道:“果然吧,这三毛和强子哪曾是啥栋梁,根本就是对爆竹,走哪不整出事才怪嘞!”随着二人前脚后脚经过花寡妇店门口,正看到花寡妇在那里干嚎,哭天抢地的,嘴里头什么天杀的,地咬的,小畜生怎么的不让人省心之类的。四周有人围观着,也不知道该说啥,任由着她撒泼叫嚷着,最后又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地上满脸的晦气。

      眼看着英娘这边过来,喊了声:“花姑!”她一抬头,倒像是看到了亲人,一下子抱住了英娘嚷:“妹子这可真是没指望了,你说咱怎么生了这么个会惹祸的小畜生!”英娘拍了拍她肩,这时候不得不沉下了气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先别急,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啊对啊,在这里嚎有啥用常,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是正理!”旁边人附和。

      花寡妇拿帕子揩了下脸抹了泪,道:“妹妹说的是,走走走,去看看这小畜生到底是被什么油膏蒙了心,要是真被赶出学堂看我不趴了他的皮!”英娘沉着脸,和咬牙切齿的花寡妇一路往学堂走,街坊邻居七姑八姨平日里太平无事闲着荒,这下倒好,可逮到热闹了,有空的没空的三五成群居然跟了一帮子人在后面一块往学堂而来。

      阮宝儿看这阵势,心里头又再叹了声,这古今中外,八卦热闹,看来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了,也不知道那俩个闯祸的家伙到底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上学头一天就打架,无论如何够人议论些日子了。楚惠堂设立在府学巷东一处靠着西湖边的大院子,本来是临安一个员外置办的别院,后来这家人没落绝了嗣,就荒落了,临安成了南宋首府,这里也就又兴旺起来,楚家人买了这处宅院看着清净,适合读书,便做了学堂。学堂正入门是一块空地,立有个石碑,上面书了钱塘县某届县令写的劝学文,旁种了一排的松柏,杂了几株青竹,颇有些青竹翠松满学堂的雅致,过了这林荫地,石碑后头还有一口井,是学堂共用的。绕过前面的走廊,后头有东西两排低矮的厢房,共有四间,正前方的正堂则供着孔圣人的像,平日里做新入学的童子拜见夫子,受教训话以及学童考试时用。再后厢,就是教头和夫子们和仆役杂人住宿之所。这会子,这个正堂倒成了俩个打了群架被责罚的家伙的惩戒堂。等英娘等赶到了,正堂外围了不少的人,不乏学童之家长,英娘也顾不得礼仪,拨开了人群挤进去,一眼看到自家的三毛和强子俩个直挺挺跪在孔圣人像前的方案前,方案上燃着香鼎,俩边各有一个高背椅子,分别坐了二个看上去形容严谨的夫子,一脸阴霾的看着地上俩个娃娃。

      另外一边还有一群三五个孩子,东倒西歪的跪着,胖瘦各有,脸上身上狼籍一片,鼻青脸肿着,拖着鼻涕哭着,时不时喊声痛,拿眼看过来满是愤慨,又有些不甘心的惧怕。

      啪一声位于左首的老夫子拍了下桌面打破了沉寂,瞪着眼问跪在那里的俩个:“你俩个可有悔改之意?若是肯和那几个被打的学生倒了歉,今日看在你们初犯老夫子我可以饶恕一次,回去抄写今日所学字百遍,就既往不咎!”强子和三毛不吭声,夫子啪一下又拍桌子了:“问尔等话呢,小小年纪连尊师重道都不懂么?”

      阮天昊这时候憋着声音梗着脖子道:“不,我们没有错,分明是他们无理在先,为何夫子不惩处他们?”老夫子皱眉大怒:“竖子无理,还敢顶嘴,此等顽劣之徒,若是留着不毁我学堂声誉?害群之马当趁早除之,这小地方容不下你们,还是趁早走吧!”夫子这大怒着,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天动地的嚷嚷:“我的儿,哪个欺负你了!”

      伴随着这一声嚎叫,一帮子家丁模样的人左冲右突推嚷开人群,冲进了学堂,正中间簇拥着一妇人,臃肿肥痴,高髻云鬓上爬满了珠翠,随着她那一摇三动的身材不停的晃动耀花人眼的光泽。

      走进了学堂,那妇人一下子推开家丁,噔噔噔几步踏在青砖地板上蹭蹭作响的来到那几个哭得淅沥哗啦的孩子面前,抱住了其中一个和她一般肥头大耳的孩子就是一阵干嚎:“哎哟这是阿里个黑心肝肠的混账东西干得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啊,光天化日的这般欺负我的心肝宝贝啊,侬各个(你这是)是受了哪个的委屈了呀,这叫为娘如何向侬老子爷交待啊!”妇人这么一嚎,可让她怀里的儿子找到了依靠,一抬手,指着跪在那里的俩个娃道:“姆妈,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打我的,姆妈!”自家儿子那么一指,妇人立刻找到了发泄的对头,放开儿子噔噔噔走近三毛和强子,指着俩个孩子就是一顿数落:“你们是哪家的小兔崽子啊,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瞧你这副歪瓜裂枣的样就知是个没什么家教的,真不知是阿里来的野种,也配在这学堂读圣贤之书。”“我呸!阿里来的母猪,也配在个里叫!”花寡妇那可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一看到有人如此说自家儿子,自然也顾不上谁对谁错,先上来就啐了一口痰指着对方破口大骂起来:“那尼子(你儿子)才是癞皮狗子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晓得是那个犄角旮旯的坨屎,白长了个猪油面的皮囊,空有那绣花枕头的面子,也不看看谁大谁小,阿里就诬赖阿拉尼子(儿子)打了那尼子,侬阿里只狗眼看到的,上来就护短放屁的,也不晓得是谁家先这般没有教养的!”“你!你是哪里来的泼妇,敢这样对我说话,哦,这是你家的孩子?哼哼,怪不得,娘长得就是一副勾三搭四的狐媚样子,生下来的能不是惹是生非的崽子?今儿个若不给我家一个交代,你甭想从老娘这里好过!”她俩这一闹腾,满口的污言秽语让俩个老夫子频频皱眉头,不由就拍桌子骂道:“那里来的无知妇人到这里撒野,还不快闭嘴凭地扰了圣人之地,这等顽劣的孩童我们这里收不得,请夫人带回去另寻高就吧!”说着就要来赶人了。英娘急了,赶紧道:“夫子歇怒,请不要赶走我的孩子!”她一插话,两个夫子转过头来看向了她,同时皱了眉头道:“你是何人?学堂之事,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两个小孩则转过头来,齐声喊了声:“娘,英姨!”阮宝儿在二牛婶怀里,被她用强壮的力量顶开了人群挤在英娘身边,阮宝儿趁机转着脑袋看热闹,一下子看到三毛和强子的脸不由乐了,这俩个小祖宗原来也不比那边几个好多少,刚穿上的新衣服沾满了污泥,满脸的灰尘将俩个人本来干干净净的脸蛋染的白乎乎的,尤其是三毛,人本来是黑的,这回倒成了个白灰脸。阮宝儿一蹬腿,舞了下小手表示了下幸灾乐祸,别人倒是没注意,但是明显那个被嘲笑的家伙一扫眼风过来,恨恨瞪了她一眼。小样的这时候还给她摆颜色,哼,阮宝儿喔喔拿嘴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嘟囔,心里头想,叫你倔吧,今看你天怎么收场!二牛婶自然是不知道她一个小婴儿的心里,一把压住阮宝儿的手臂牢牢窝进自己怀里,生怕这小家伙闹腾起来妨碍了她看热闹。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一章 由来已久的恩怨?(修改)

      阮宝儿前世也就是个读了几年书,不曾真出市面过的丫头片子,读书那会儿,人比较纯,家里头又是文化人,这般骂街的事,只闻其声从不真正见过。你还别说,这骂人是项体力活,另外这一般斯文内向的,可骂不出惊天动地的,而且,你要是满口的普通话,也必然是吵不出意境来的。中国地大物博,各地方言荟萃,要听这种语言的精华,必不可少的便是看人骂街。

      泼妇地痞,流氓无赖的,那一口子标准的俚语,骂起来那叫一个带劲,指不定有种酣畅淋漓的味道,俗是俗了点,可是真正是一场鏖战。话说作为阮家第一个上学堂的阮天昊和好友花子陵第一日上学堂便轰轰烈烈上演了一场学堂全武行,打了一帮比他们大了几岁的同学,被学堂夫子罚在了学堂的大厅里,夫子本来想着要让这些打架的孩子受到教育,不曾想各自的家长受到了传信赶过来,汇聚在学堂里倒把个儿童打架事件上升到了大人的恩怨里。这大概是出了学堂夫子的初衷的。阮宝儿今日真是开了眼,也体会到了一种文化冲击的力量造成的对峙,那是一种被覆盖在临安这座风华物都的华丽下的市井风采。要说起来,临安这块地方,自从宋高宗南渡建国以来,人口便一年赶着一年的涨,随着临安日益繁华和北方战线的稍安,这块地,成了乐土,往日多少东京城的市民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新的都城,重温往日在东京的繁华美梦。而临安城原来的住民们又在这个崛起的都市里有不少成为新的权贵,新的都市人,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方式,自己的乐趣。本来南北两边就有各自的差异,只是没有像这时候这样,汇集在一个城市里,俩个来自不同的大都会的市民们因为文化融合的碰撞,自然产生了共鸣,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对峙。

      东京人自诩上京的骄傲,认为来自中原正统,骨子里往往看不起南方人,用一种怀旧的情怀来缅怀过去,又鄙视暴发户般暴富起来的南方人,比如那岭南来的,特喜欢在那头上带一个白纻头巾,东京人戏称他们叫丧门头子,又比如,广州来的,女子喜欢戴乌丝髻,衣帛半臂,色黑,因其女子强悍男子娇弱,这背子便被称为游街背子,反正南边人总是在东京人眼里不入流,戏称南方佬。

      而来自南方各州县的,甚至是原来临安的住民却不耻这些往日笙歌夜宴的东京蛀虫,不爽这些人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俾睨,认为自唐以来占据着中原赋税重地的江南一带,才是中原命脉,自不该被灭了家园的一帮外乡人看不起。他们称这些来自东京的原住民为东京耗子。总之,这就是一个由来已久的,因为地方保护主义形成的彼此隔离的文化圈子。

      东京人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南方人自有南方人的,一般住宅区都是各有各的街坊,很少交集,平日里颇有些老死不往来的味道,当然,不顺眼也不是啥大的矛盾,好歹大家在一个城市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没仇恨到大打出手的地步,更何况,到底临安不必寻常小地方,天子驻地,各色国外使节驻领,谁不是有点各自的小圈子,还没有啥值得真计较的。只是彼此有些隔阂而已。

      花寡妇自幼生在临安,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一口的临安话,骂起人来颇有些俏,江南水乡之地,软味十足,她平日里讲话又【创建和谐家园】,不见有多少的泼辣,可是口舌利,又敢说,啥低贱不堪的话到她嘴里都能面不改色的脱口而出。阮宝儿听着那红润的唇嘚吧嘚吧的上下磕着,仿佛炮弹似的口不带停唾沫星子乱飞啥天闹雷劈五马分尸六畜不宁天不待见地不舒服没个停顿机关枪般酣畅淋漓的骂,不由一边感叹市井俚语的丰富,也感叹这花寡妇一口的好口才这要是换到了现代一准是相声的不出世奇才。又看那被称为李夫人的,后来才知道,这位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出身,娘家姓方,就是汴梁东郊一个小财主的女儿,当年靖康之变,举家南迁,是较早到临安落脚的,赶着当年高宗定都后大兴土木,做了土木生意发了横财,大凡有了点积蓄的,按照宋朝一贯的风俗,自然变着法想着脱离商贾这种最低的身份,想着给弄个功名啥的,无奈命中无子,膝下也就一女,就指着嫁个啥文化人赶个时髦。

      方氏后来还真是嫁了个有功名的举人,夫家没啥家产,但是脑袋还算好使,考了个钱塘县学应试十八名,州学应试六十八名,没能进太学府,不过有了功名就是官宦了,后来被任命了个八品的小官,市舶司引曹,关键这还是在京畿,自然是老泰山使了银子的结果,反正方家不缺钱,缺功名,方氏仗着有个有钱的爹,有官名的夫,一贯眼高于顶,自家儿子那是打不得惹不得的,全指着这个儿子日后再图个更大的功名。这方氏的儿子李贵,也是肥头大耳像极了他娘,一贯在学堂也是个耀武扬威的主,却不曾想今日,竟然被俩个才入门的给狠揍了一顿,不仅没了面子,也折了里子,夫子问话还不敢说什么,老娘一来,可被他逮到了机会,指着俩个小子嚷嚷着要自个的娘给个说法。他一贯霸王惯了,岂肯善罢甘休,而方氏护短惯了,自然也容不得人家欺负,更不要说心疼儿子被打成这般模样,一口出言不逊,换来花寡妇针锋相对,气得那张肥大的面团脸挤弄着五官皱成了个包子的摺皱,也顾不得平日里装出来的那点斯文,抖着肥肉不甘示弱的破口大骂。

      得,小孩子打架的事,一下子没人再提起,莫名其妙成了俩个泼辣的女人拉开了架势一通的乱骂。那不带停顿的你来我往实在是令人没法子插话,瘦骨伶仃的俩个老夫子那曾见过这阵仗,抖着山羊胡子要说又不敢说,要发火又没法发,抖着身子骨翻起了白眼,痛不欲生的看向孔圣画像,一个劲只叹,世风日下,不成体统。俩个女人骂上了劲头,哪里理睬旁边的人,声音越来越高,直到也不知谁先动了手,竟然在大堂里开始撕扯起来。这下子,可真是炸了窝了,能劝的上来劝,想拉的拉不动,后面的夫子赶过来也没辙,要不说文化人手无缚鸡之力呗,这学堂的武学师傅今儿个又不在,在也不便上去拉扯俩个女子,眼看着就要闹的不可开交,总算是不知道谁及时叫来了府学坊的王奇带着巡检军士使臣来到了,好歹扯开了俩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压着去勾当厢公事所见右二厢的都厢。作为这一厢的都厢,李魁同一见这来的二位,便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府学巷和祈祥坊也就隔了两个街坊,同属于他的管辖区,这里头什么人他不熟?这二位,那可都是名人,不过名声都是不咋地,方氏纵容手下,纵容儿子,隔三差五的整出点事来,仗着她那有钱的老爹有点地位又怕老婆的丈夫,强横霸道惯了。另一位呢,你别看花寡妇没地位就孤儿寡母的,可是她泼辣,没有理还能给你整出个理来,看这架势,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方氏和她宝贝儿子先惹得祸,碰上这位定不肯吃亏,要惹急了,趴在地上嚎半天,凭她那张三寸舌,还有那没事在她店里转悠的人里听来的秘密,他这官也就做不久矣。

      “大人,这刁妇口没遮拦出言不逊,带着个没教养的孩子伤了我家的儿子,可怜我那儿,这小身板那经得起这般粗鲁暴虐,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断不可轻饶了这对母子,哼!”方氏一到地,先声夺人,扯开了嗓子嚷嚷,最后一下子哼,摆明了不给个交代誓不罢休。那一声哼带着身上的肉抖了抖,看得李魁同心里头跟着颤了颤。“哟,这光天化日的难道没王法不成?这上头的大人都还没说话,你一个女人家在这里横鼻子竖眼的算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既然街坊邻居都在这儿,我花姑也不怕丢什么人来,倒是要让青天大老爷有个明断,若真是小女子错,自有公家论断,只要是明理昭昭的,我自然不敢不服,若是没个道理的,咱也不是个随捏的软柿子,就不信咱大宋朝能不给孤儿寡母过日子了不成!”

      照着花寡妇夹枪带棒一通数落,上头安坐着的都厢李大人额头冒了几滴冷汗,尴尬的笑了笑,到底开口道:“既然二位自个都说是街坊,何必闹的如此不堪,今日之事,不过是二位的公子一时顽劣,学生之事,夫子之责,二位不如稍安勿躁,好歹听两位小公子说明白到底为了何事,属衙之上,各位街坊都在旁,大家也可做个公断嘛,是吧!”他这么一说,把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都给揽进来了,好事的点头,同意李魁同的话,其实这里正都厢的,也不过是一条街坊里的管事的,算不得是大官,但是又隶属官差,平日大家常常见面,也没什么官架子好摆,他和和气气商量着说话,大家自然愿意参与,见大家都同意,方氏一时不好再嚣张,她不先开口,花寡妇自然也就不针锋相对。李魁同眼见俩个女人总算消停了,这才让人带了惹事的几家孩子上来,他也不一一询问,拍了下桌子,拿眼一扫所有的孩子,口气比较严肃问道:“你们几个可知道闯了什么祸?不好好读书,却在那里嚣闹,惹下如此大祸,这里乃是公堂,上面有青天爷爷看着,若是不说实话,日后不仅莫想再读书,也辜负了各位在家父母的期待,成了不忠不孝之徒,你们可还要隐瞒么?”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二章 受罚

      李魁同连哄带吓的一番说辞,那几个才不过**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三毛和强子倒硬气,也是心里头还觉得有理,那边几个平日却是仗势欺人惯了,李贵本是他们的头,今日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又被闹到了公堂,早就吓得打哆嗦了,再也顾不得啥义气,竹筒倒豆子,一下子老老实实交代了。强子和三毛今天第一天上学,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学堂里一贯是有个陋习,大的欺负小的,老的欺负嫩的,李贵作为这个学堂入学已经两年的老生,又承袭了他老子娘的蛮横,连平时大班的老生他都敢欺负,更不要说是俩个新来的了。第一眼就盯上了强子和三毛,看着不顺眼就要俩个新来的给他磕头,说是要给俩个新来的一点下马威,同时也是要让俩个知道一下什么叫尊师孝悌。课间隙,他领着一班小跟班就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俩个人面前,指着对方要他们下跪磕头,三毛和强子是什么性格,小时候被人欺负惯了那是最恨这类家伙的,本身脾气又倔,一口回绝了不肯。

      李贵哪里会轻易放弃,他早就在之前了解到了俩个人的身世背景,常常有听到过强子的娘那点风流名声,又觉得强子长得看上去明显弱多了,巡着以往的习惯就是先捏软的欺负,指着强子就是一通嘲笑,说什么□养的贱种,他的娘是个倚门卖笑的狐狸精,裙子里面都是招揽男人的骚味,开着那花花世界尽干着的是招蜂引蝶的【创建和谐家园】事,强子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下来的野种,他那个早死的爹头顶上的绿帽子那是长了藓苔绿的发亮了!要不说这什么样的人教出来什么样的种,方氏平日里口没遮拦一嘴胡说,行事张扬惯了,从来不在儿子面前掩饰,李贵这些话,全都是从他那个娘那里学来的,耳濡目染的李贵也许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因为大人每一次这么说,都一脸的暧昧还有不屑,故而觉得这是最有打击力的。他说的开心了,强子那早就气歪了,抡起了拳头照着没防备的李贵就开打,李贵平时别看嚣张,那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肚子里一通草包,长得五大三粗一脸蛮横像,大家都被这假象给懵了谁也不敢轻易挑战,这助长了他的嚣张,其实他是一次真打都没有过,家里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学堂里武学师傅课业他能躲就躲,除了吃喝玩乐,恐怕连真正的书也没有读好过。强子这么一拳头下来,他立刻就被打懵了,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小霸王颜面尽失,指着手下就要报复回来,强子身边的三毛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强子要被欺负立刻上来帮忙,李贵聚集的小团体和他一样全都是狐假虎威的家伙,强子和三毛却还真的有几分狠劲,尤其是三毛平时在家还要干活,本来就比同龄的人要壮实,这样,两个人愣是把三五个人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事就是这么一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那个罪魁,然而不论哪一个,也都知道,方氏必不会承认自己的错,更不会承认儿子的,尽管这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眼睛,那么多嘴。

      李魁同听完小孩子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回忆,伸手刮了刮自个的耳鬓,瞅了一眼魁梧的方氏,嘿嘿一笑道:“方氏,你看,这事,毕竟是学堂里起来的,要不咱还是由学堂来判个公论?”

      方氏眼一瞪,抱着自个的儿子道:“我说李大人,这事都已经闹到您这了,难不成您还想推了么?我儿子可被打成这般模样,指不定还有什么内伤,这般粗鲁不堪的怎配在咱这有名的学堂里读书?你今日可得给个说法,要不然老娘可决不罢休!”方氏根本就不管几个小孩如何说,极不耐烦的道,她可没心思来回折腾。她一开口,花寡妇立刻不甘示弱:“李大人,堂堂公堂可得给个公道,万事都有源头,这【创建和谐家园】是不对,难不成出口伤人就可以?小小年纪学了一嘴的喷粪,学堂里难不成学的是这般学问?楚惠堂教的难不成是这样的学问?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李魁同脸色纠结了半天,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道:“二位心疼各自的公子这情理之中,下官也不好多说,不过既然二位把公子交给了学堂,理应由学堂来处置,无论对错,何必闹到公堂,以楚家学堂的名声,相信自有公断,这到底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小孩子闹事要在公堂处断,未免有些过了,二位夫人以为如何?”眼看着方氏又要发作,李魁同忙不迭下了座,走近方氏对着她耳语:“方夫人,下官有句话要告知夫人,日下楚家正要给楚家老夫人办六十大寿,发下话来要各处提点着严谨些,莫闹腾出不上路数的事来惹了楚家声誉败了老夫人的兴致,您这里头一闹大,楚家来了人,指不定要严惩,到时候令公子怕是未必还能在学堂里待下去,这又是何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看是不是这理?”

      方氏再嚣张,也就是个纸老虎,她哪里不知道楚家的声名地位,要不然也不会赶着让儿子求学于楚惠堂,还不是为了能够沾粘楚家百年世族的贵气,自然不敢惹楚家不快,想了想,不甘心虽然有点,还是不能因小失大,她家老爹可教导过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真弄得自个损失了。她这不响了,一切也就好办了,那边花寡妇比较好说,花寡妇倒是明白自个那个儿子出了拳头理亏也是有的,由学堂夫子决定处罚,她没话说,只是忐忑,这好不容易进的学堂,会不会就这么给赶了?李魁同一左一右一忽悠,总算把这皮球又给踢回了学堂,他指派了手下军士带着几个孩子和家长又回了学堂,这边学堂已经早一步得到了通知,这回请了学堂有名的夫子早早在大堂里等候着了。

      学堂最老资格的夫子姓贾,贾老夫子倒是确实有些名堂,有举人功名在身,却在三十岁折笔功名,在家里研究经史典籍,常有那些刻印铺子找他老人家的文集雕版出集,算得上文士里小有名头的人。他比前头两个夫子更有气魄,明了了事情经过先就不客气的指了李贵几个出言不逊,有辱斯文的错,要求他们在大堂对着孔圣画像下跪致歉,并且罚抄千字文和刚刚开始学的中庸各二十遍,方氏要表示不满,立刻被老头子吹胡子瞪眼请出了大堂,指其慈母败儿,纵容宠溺,若是再有不逊,直接领了儿子回家。方氏前头被李魁同拿话吓着了不敢再违逆学堂夫子,忍着气出去了。这边,老头子又开始训斥起两个小的来。花寡妇和英娘本来也想留下,也同方氏一起被老夫子请出了大堂,连带一帮子看热闹的都被赶出来了,大家看不到热闹一哄而散,方氏也觉着没趣,又不愿再和那花寡妇相看两厌,而且知道儿子被罚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家的,只有带着家丁怨气浓郁的走了,只留了俩个家丁在这里等候自家儿子出来。这便只剩下了俩个干着急的女人和抱着阮宝儿的二牛婶,二牛婶一个劲安慰俩个人不要着急,毕竟事起因不怪他们家俩个,对方没被罚重,这边俩个娃也不会如何的。阮宝儿则是看热闹久了只觉困得慌,小哈气连打了几个后便昏昏欲睡去了。

      也不知道多久后,学堂门口三毛和强子没精打采的出现了。英娘和花寡妇一下子就扑上去,连声问怎么样了,俩个孩子低着头不吭气,带他们出来的竟然是焦外舍,这时候他皱着眉,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二位娘子,你们还是领着你家的孩子好好回家去反省反省吧,老夫好心希望孺子可教,才费了番好大心血让两个孩子能够入学堂,没曾想第一日便做出这般大祸来,老夫面子失了倒是小事,这要是影响了楚惠堂的名誉那可就是老夫罪大恶极了,贾老夫子让你们领孩子去好好反省反省,近日暂时还是莫来学堂的好!”他这么一说,不啻晴天霹雳,英娘忙不迭拉住了焦外舍的衣袖一叠声道:“焦夫子,您可要帮帮我们,犬子可就指着这里能有出息了,请不要赶我们的孩子走!”焦外舍一甩袖子,转身往里走,砰一声关了门,临关门时说了句:“二位还是先带俩个孩子回去想一想吧,老夫不送了!”这下子,英娘和花寡妇只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回头看看自家两个不省心的小祖宗,一径低着头不出声,花寡妇眼尖,看到自个儿子伸手扯自个的衣服,晃眼间那手心血红一片,还有些破皮,不由心痛上了,伸手拉过强子的手,问:“儿啊,这可是伤到了?可痛么?”哪里想到她才想把宝贝儿子的手握住想看个清楚,却被强子一个使力甩了开去,不待她愕然,突然抬头眼眶里含着愤愤的泪珠子不甘心往下掉,恨着声音大吼:“都是你,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谁让你成天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是你成日里这么作践至于让我被人家这么欺负么?我没你这样不要脸面的娘!”说着一推花寡妇,也不顾花寡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数落弄懵了没防备,一下子后心不稳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地上,自己拔脚就跑远了出去。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三章 倔小子罚跪

      话说强子这么一发作,把在场的几个吓了一跳,连阮宝儿也被吓醒了,花寡妇跌坐地上一时只觉得浑身痛,望着儿子跑远了又想要起来追,力不从心又跌了一下,只得喊了声:“强子!”

      英娘这下子有些反应过来了,赶紧着和二牛婶一起来拉起了花寡妇,英娘问道:”花姑,没事吧!“二牛婶口里头嘟囔:“这孩子性子真是倔得没治了,亏你为他没日没夜忙的,不知道以后谁能治得了这小子!”花寡妇摇头,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小畜生,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畜生!”

      英娘略略叹了口气,她是知道花寡妇这么些年一个寡妇拉扯大一个孩子的不易,搀扶着花寡妇的手劝:“孩子还小,不懂事,日后读些书,就会孝顺的,你莫灰心!”花寡妇长叹了口气,摇头一副认命的样子:“我这人就是这命了,罢了罢了,也没指望什么,还得去追这个小祖宗,就他那脾气,可别再给我惹什么事出来,我先走了,你们慢走!”一抽手,将身子一扭,顾不得身上还没掸干净尘土,迈着碎步朝强子跑远的方向追过去。英娘知道以花寡妇的要强性子是不想让人看到她心里头的尴尬,也没阻拦,她自己这,也有个不省心的主呢。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三毛,看看四周,这是大街,她不像花寡妇敢在大街上张扬,虽然恼恨这个儿子给闯了的大祸,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她从二牛婶怀里把阮宝儿接过来也不去理睬三毛,只低头对阮宝儿道:“宝儿饿了么?娘回家给你喂奶,乖哦!”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二牛婶在她身后一拉三毛:“死小子,还杵着干啥,不快跟上你娘!”

      三毛经过这一日折腾,一大早那点血性早已经被磨灭了,本来是因为看到好伙伴强子被人羞辱,又被以多欺少,心里头不甘心,又是那见不得仗势欺人的性子,所以没有多想就掺和进了打架里,男孩子骨子里大概都有些血腥味,打得兴起了越打越没了顾忌,等到被罚在大堂,看到了自个的娘,心里头就开始有点犯嘀咕了。等那个满头花白的老夫子说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的时候,他可就有些后怕了,也后悔了,想起来从他要读书开始一家子对他的期待和忙碌,结果没一日便给他闹腾没了,他哪有脸去面对父母?

      没做声亦步亦趋跟着英娘走过街坊,回到了自个的家里,这一路上,他都感到平日里熟悉的街坊们似乎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的,令他忒不舒服。“到底是个带煞的,指望能有啥出息?”也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句话,令他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却又没敢发作。时辰也不早了,二牛婶还要去忙自个家中的事,回头劝了一句:”我说阮家的啊,今朝也是马(卖)粪团的撞见了敲板儿园子的——叫冤屈麻饭胳胆的帐!赶巧了撞上的,可别往心里头去那娃置气!”英娘点点头和她打了招呼在铺子口分手,英娘沉默着和三毛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也没理睬自家儿子,眼角都不瞟,自顾自忙活起灶头上的工作。三毛有些尴尬,可是也不敢说话,只一味不做声的站在内进的角落里,看自家人走进走出,不开口。阮姥姥想问,但是看媳妇一脸严肃,也不便插话,只哄着家里几个小的不要闹腾,别惹娘不快。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喝了点酒吃了饭食的走乡客,和来往的闲汉,散暂们道个喏,说是要早些关了门铺子,这就遣了“大伯”关了门。熄了火,收拾了灶头,英娘又给阮宝儿喂了奶,让姥姥带几个小的去吃饭,自己才来到里屋,安安静【创建和谐家园】在一旁,拿眼看这三毛,静默半晌才道:“三毛,今日之事,你可知道错了?”

      三毛一直在等自个娘问罪呢,可是英娘一日忙碌似乎都不注意他,这让他更加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看到娘总算是认真对待起他来,反倒松了口气,慢悠悠走过来,低着头:“姆妈,三毛错了!”

      “错阿里了?”英娘仍然板着脸问。“孩儿不该在学堂里和人争执与人打架,不该辜负母亲对孩儿的期望。”

      “既然知错,为何当时不犯,为何总是要等做了才悔改?姆妈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多少?”

      “姆妈,我知错了,孩儿当时也是一时冲动,谁让那个肥猪头这般狗仗人势的,还出言不逊侮辱人,难不成就任由这些人侮辱强子么?”三毛虽然觉得今日犯错了,可是一说起当时,又激动了,抬起了头,有些不甘心的道。英娘一皱眉,怒道:“侬还有理了?我让侬去读书是让侬去【创建和谐家园】的么?人家有错在先难道侬也就可以犯错在后?瞧瞧侬这讲的是什么话?好端端那里去学来的这样骂人的话来?阿拉虽然是小户人家,可姆妈从来没教过侬这般在人家身后嚼舌头根,那些也是侬个同学,尊师敬长这点最起码的,姆妈记得可是从小就教过侬的,这就忘了?”三毛一缩头,仍然嘟囔道:“孩儿没忘,可是孩儿认为,对那些不值得尊重的,自不必尊重,当时若是不出手,孩儿和强子今天可就惨了,姆妈说不定见不到孩儿了呢,难道被人踩到脚底也不还手么?”英娘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门:“闭嘴,夫子要侬反省,侬都反省了些什么?难不成侬还想着日后也这般胡闹?人家骂侬侬要骂得回去,人家打架侬也打回气(回去)是不是?那要王法干什么?要官府干什么?要那(你们)一帮读书考功名作啥?嗯?”“侬打架打赢了可以考功名么?侬打架打赢了可以当官问政么?侬若只会得用拳头,得(和)那些个匹夫莽汉有啥区别?”英娘平日不发火,总是笑盈盈的和和气气,没曾想一发起火来,居然那么有气势,阮姥姥抱着阮宝儿在外屋听着,阮宝儿不由有些敬佩自个这个娘了,怪不得这一家子的主心骨是这个女人,该柔是柔,该刚是刚,训斥人起来还很有道理呢。尽管她觉得今天这个架不算三毛错多,但是她瞧着这家伙不顺眼,看他吃瘪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阮姥姥看英娘这边似乎火大了些,抱着阮宝儿进来想劝一声,阮宝儿被抱进来看到三毛弓着背被训斥得似乎很狼狈,不由蹬了下腿无意义的嘴里头喔喔了两声,表示了下嘲笑,俩小肥手满天乱舞,别的人也不觉着什么,可是她手臂上的小铃铛叮铃铃一响,惹得三毛冷不丁回头看了一眼。

      阮宝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家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在嘲笑他,不甘示弱的凶了她一下。这边俩小的无声闹腾,那边英娘又道:“明儿个侬得(给)我去李家道个歉去,回头给学堂夫子也去好好表示一下悔过之心,看看叫能不能让这事过了还给侬读书。”三毛立马反应过来开口:“什么?和那个猪头?不,绝不!”英娘眼一瞪,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容拒绝的严谨来,她看着儿子道:“还敢顶嘴,今日的事,难不成侬还不悔改么?侬去不去道歉!”三毛倔脾气上来了,承认打架可以,要他给李贵道歉他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脖子一梗,道:“不去!”“你!”英娘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子脾气是越来越倔了,今日不让他服软,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想到这,心一横,冷冷道:“不认错侬就帮我跪在这里,啥光景肯去道歉了,啥光景再起来!”三毛就这么和英娘倔上了,跪在坐起正南面设立的一个香案前就是不服软,英娘也是铁了心,走进走出只管忙,那眼角都不瞧一下儿子。娘俩僵上了,姥姥也说不上话,心痛孙子,但是又明白媳妇没错,私底下想来劝三毛,这倔驴像个锯了口的葫芦就是不肯开,连后来串门的二牛婶都劝不听。结果这晚上,一家子都沉浸在闷闷的气氛中,几个小的也感受到了家里的不寻常,一个个不敢闹腾,乖乖的洗了面早早上了床。到一家人都上床了,外头坐起那,三毛还跪着呢。三毛一个人跪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膝盖生疼生疼的,其实心里头也是悔的,但是他对于李贵仍然认为他是没有错的,要他在这件事上服软,心里头怎么也不甘心。面对黑漆漆的屋子,他既有委屈,又有不甘,正烦恼,那边窗户上黑索索露出个头来,鬼鬼祟祟喊了声:“三毛哥!”他一凛,听声音反应过来,是强子。强子脑袋咕噜噜转了下,看屋子里没人,就冲着三毛轻轻嚷:“三毛哥,快给我开个门,我饿死了!”三毛犹豫了一下,那边强子又催:“快点啊!”他这才站起来,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的去把那个位于侧边的偏门开开了。

      这类京城的出租屋正门是店堂口的大门,但是为了进出住宅方便,在里屋口侧边还有个小门,平时家人进出走的是这道门。三毛一开门,强子就像只大老鼠,哧溜一声就窜进来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四章 儿不嫌母丑

      强子一溜进来,便从怀里捞出俩个白乎乎的大馒头,一只交给了三毛:“给,三毛哥,你也没吃吧,我从家里灶头上拿的,还热乎着呢!”三毛接过来咬了口,确实热乎乎的松软可口,饿了一天的肚子这时候可给提醒了,立刻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好半天,突然又问:“你回家了?”强子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道:“才不呢,回去不给那女人打死,我都是等天黑她睡了才溜进去拿点吃得,可饿死我了,三毛哥,我要不在你这里囫囵几天吧,等她气消了我再回去!”

      三毛想了想,有些泄气:“我这还和娘倔着呢,也不好过!”强子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看三毛泄气萎靡的样子,就道:“要不,咱去刘癞子那混几天吧,等你娘气消了再回来。”说起这个刘癞子,那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整个右二厢没人不知道的主,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人士,但是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杂耍本领,是抢金鸡的好手,所谓抢金鸡,就是指上竿,打筋斗,踩高跷之类的,刘癞子有一手绝活无人可比,那就是蹬着细竹竿子在那离地一丈高的细绳子上踩着来回走动,还能够翻筋斗,腾挪,玩飞刀,花样百出,这临安城十几处的瓦子每有那大节日,无不争着抢着邀请这位高手去献艺的。他这名气,可不仅仅是那一手绝活,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他当年在东都汴梁,也是大相国寺,当地人称相蓝的地方庙会节庆上的杂耍名人,当初还被招到棘盆,就是禁城宣德门口大广场上为官家献礼,当时的权贵争相捧场,结果在元宵节那一天,由权臣蔡京领着百官再次驾临棘盆的时候,刘癞子借着上台表演之际,突然发难一把飞刀朝蔡京飞去。不过可惜,这刀被身边的禁卫军步马军司殿军校尉给拦下了,自然,他也就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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