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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艳歌行-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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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都不用想,定有几个王府侍卫冲了出来,伸手将她推到了门外,“眼瞎了嘛,没看见我们爷在里面!”

        涵玉被推的差点摔倒,怒火呼的就起来了,平日里,等级悬殊,见了王府仪仗,她躲闪还不及,可今日她怎么也得见陆重阳一面,眼下什么也不顾了,从腰间拿下月光给的玉佩,伸到了推自己那个侍卫的眼前,恶狠狠的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耽误了小爷的事,十个脑袋都给你拿下来!”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侍卫一瞧这盘龙刻玉的物件,再看涵玉嚣张发狂的架势,心下恐惧,这主儿八成也是皇室宗亲?忙换了副脸孔,点头哈腰的请涵玉进了去。涵玉也不言语,进门直奔楼上而去,冷不丁一方红香巾轻拍到了脸上,涵玉忙向旁一躲,眼前闪出了一位浓妆艳抹的红粉丽姬。涵玉松了口气,心里庆幸亏的没碰上老鸨,自己这两下哪里逃的过老妈子的眼睛,这个小姑娘,还可以骗一骗。想着,换上了一付笑脸,“姑娘吓着在下了。”那丽姬嘴上娇笑着,眼睛快速将涵玉上下打量了一番,涵玉见她的眼神在玉佩处一停,知道事成了,便吩咐她,“上面太闹,找个清净屋子给小爷休息下。”随手将月光给的大块银两扔给了她,那丽姬见状更欢了,马上将涵玉引到了一处雅间,娇笑着想往涵玉身上缠,涵玉哪里敢让她碰上,做了个止住的手势,“小爷有大事要谈,上去把礼部陆重阳给我叫下来,再拿壶茶,不用来伺候了。”那丽姬也很聪明,“不知这位爷怎么称呼?奴家总得给陆大人说个明白吧。”涵玉暗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陆重阳就在这里,她沉思片刻,笑着对丽姬说道,“你说我是谁,他定吓的屁滚尿流溜了,这样,你就编一个,说有个叫董涵玉的小姐在楼下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让他赶紧下来。”

        丽姬一抿嘴,扭身上楼去了。

        

      15.斜插芙蓉醉瑶台

        等了好长时间,帘子一开,涵玉猛的站了起来。却见还是那丽姬,手拿一壶茶。涵玉心下奇怪,“怎么,陆重阳走了?”那丽姬抿嘴一笑,“这位爷,您挑的这说辞也忒不合适了,陆大人就皱了下眉头,应都没应。早知如此,还不如奴家给您换个人名骗他,保管他一条腿都蹦下来……”涵玉正气愤着,听得她这样说,马上来了兴趣,示意她座下,给她倒了杯茶,心想,正好套套陆重阳的事情。那丽姬也乐的清闲,不用上去应酬,这下二人饮茶聊天,好一个畅谈。丽姬见恩客对陆重阳的故事感了兴趣,这下来了劲,汇声汇色、添油加醋的将陆重阳的故事好一个说,说这陆重阳三年前有个相好,是她们楼里一个红牌,这位陆大人又专情又痴情,那时也不是很发达,简直把整个心都扑了上去,说着,低声对涵玉笑道,“爷您知道吗,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做了我们姑娘爱吃的膳食天天给送了过来!”涵玉脸上僵笑,心内五内具焚,恨恨的说,“他居然是这么热的人……”

        “可不是嘛!”那丽姬还在笑,“后来我们姑娘跟着恩客从良了,陆大人来了好一个难过,呦!能把长城给哭倒。后来他也说了娘子。可听说这位娘子还没成亲就拣高枝儿跑了……唉,陆大人再就变样了,专心做官,还有汝阳王府东街那间最大的玉器行,东家就是他,现在正经是有钱有权的上等人了,出手阔绰着呢,可惜我们姑娘没等到现在……”

        涵玉听了这么多,手都哆嗦了,她喝着茶,定定的想事情。那丽姬还以为她在等陆重阳,忙拍了下自己脑袋,“瞧我这光顾着说话了,赶紧上去给爷催陆大人去。”一闪身没了。

        涵玉平缓了下气的发抖的身体,想这陆重阳相比之下竟对自己如此,又是冷淡又是吝啬,真是伤透了心,她想拂袖而去,又忍不住想见他一面,昨夜的事情,毕竟只有他能帮自己拿主意了。涵玉心底压着如山的怨气,静静的坐着等他。又是一段时间,帘子动了。涵玉慢慢的抬起眼来,见还是那丽姬,心里便又凉了七分。那丽姬也颇不好意思,“爷啊,我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说出花了,说那涵玉小姐都在底下哭了,陆大人还不下来,他说让我拿张白纸,捧个墨,让那位小姐把事儿写下,传上去就是了。”

        涵玉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笑了。“你拿笔墨过来。”

        丽姬办事利索,伺候齐备,涵玉强忍住眼泪,挥笔写下:

        从袖暗香黄昏后,

        此处桃花相映会。

        陌陌不提恩情无,

        路途茫茫难有期。

        首字是“从此陌路”,尾字凑成“后会无期”。一首一尾之言,但愿他能看的明白……

        她搁下笔,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在丽姬的惊呼声中,蘸血写道,

        “董涵玉与君绝书”。黯然离去。

        丽姬捧着这无韵无采的诗文,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上楼送给陆重阳去了。

        再说这涵玉,昏昏沉沉的走出了倚红楼,再也止不住了泪水,在满街人异样的注视下,也不知脚向哪里走了,走了多长时间。走到一个街角,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涵玉刚想开口痛骂,却不想那人比她还快,一巴掌就要拍上来,涵玉一躲,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呆住了!

        只见月光公主满脸是泪,哭的不成样子,这边涵玉又惊又怕,魂都没了,瞬的没了眼泪,抱着月光,“我的祖宗,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月光见是涵玉,哭的更厉害了,“我只会害人,季白被我害死了……”

        涵玉猛的想起昨夜莫皇后的那句话——“那个人今夜就没命了!”心底猛的一哆嗦,当时自己太过紧张,竟没去想这句话的来由。当下浑身僵硬,后怕不已。很快,涵玉愣过神来,想此处说不定还有锦衣卫暗藏,赶紧揽过月光,“咱快回去,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了集芳社,涵玉把丫头们全都支开,听着月光呜咽着说那个季白的事,原来在一次月光出游的路上,遇上几个差兵在抢一老妇所卖的鸡,季白乃是习武之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伤了公差,被后来的官兵追捕。月光被其侠义风范吸引,见这人又生的一表人才,也来了侠义之气,将他藏在自己的轿中,并在长春街买了一处别院让他住下。从此月光就有了好去处,这季白说话幽默,武功又好,逗的月光天天去学武,一来二去,竟生了感情。却不想这成了季白宿命中的劫难,昨夜来了杀手,武功之高,都没容他反抗……

        涵玉抱着月光,好言劝慰着,“说不定是江湖上惹了仇家,跟你什么关系……”月光哭的更厉害了,“江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杀手……都是我害了他啊……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一句苦命勾起了涵玉心底的眼泪,她抱着月光,二人抱头痛哭。

        眼泪总有流完的时候,月光起了身,望着涵玉,“走,到我宫里去,我叫静儿去偷父皇的好酒,我们一醉方休!”涵玉还没糊涂,笑道,“我哪里进的去宫里,叫人发现了不得横尸御水河。”

        月光起身,惨笑道,“我找人跟母后说去,现在,我做什么,她哪里能不同意……”

        涵玉闻言心底发紧。这皇家人的心思,都是这般玲珑剔透的吗?

        两人坐了没一会,静儿就带回了皇后的旨意。赐给涵玉一块准入宫门的腰牌,但皇后口喻,董涵玉自明日开始,才许进宫。月光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问静儿,“今晚母后是不是宣我去陪她?”静儿惊讶的望着月光,点头称是。

        月光起了身,对涵玉说道,“明日散了堂,我和你一起回宫。”言毕离去。涵玉送走公主,将敏儿玉秀统统支走,也顾不上自己一天没吃饭,一头倒在了床上。困意倦乏一齐上了头来,竟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日,涵玉和月光在教庭上见了面,两人在外都装的谈笑风生,只是如何也掩盖不住四个大大的肿眼泡。相互看,颇为滑稽。涵玉心底暗想,原来她也是和我一样的人。月光昨日听了涵玉的诉说,心也在寻思,原来她也是至情至性的人。两人更加惺惺相惜,言语投机。温馨的场面终是要被打破的,一个甜甜的声音钻了进来,“哎呦——主子断肠了,奴才也跟着哭,仄仄仄。”涵玉脸都不用侧,就知道定是月容公主,低下了头,想和从前那样躲过去。不料想,说时迟,那时快,“放肆!”月光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月容哪能想的到月光能打她,一点防备都没有,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么一下,“你!”月容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月光,呆在原地。满庭的公主郡主女官们都呆了,涵玉也惊的瞠目结舌。只见这月光公主马上换了付惊奇的表情,“哎呀!我当是哪个【创建和谐家园】这么大胆敢骂本公主,没想到错打了妹妹,真是不巧啊。”

        月容没想到月光突然换了性子,自己又不敢还手,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父皇……要为我做主啊……”

        涵玉好半天才反过神来,盯着眼前的月光公主,像是不认识了。月光乐了,“别这么看我呀,我就应该忍气吞声啊。”涵玉忙解释道,“你不怕她去陛下那里告状啊!”心底下替月光担心的很,这月容可是最得宠的庞贵妃的宝贝女儿啊。月光却哈哈一笑,“放心,她跑去告状,父皇都不会信。谁会想到我这脾气能打她,哈……”

        授业很快结束了,月光带着涵玉,坐着皇家的马车,正式的进了皇城。涵玉终可以抬头看看宫殿的雄伟,匾额的博大,一时眼花缭乱。月光见她如此,也会心的笑了,“怪不得说朋友可以疗伤,和你在一起,可以让我暂时忘了好多事情。”

        谈话间,月光住的钟灵宫到了,早有奉皇后懿旨的女内官前来安排涵玉的住处,就在钟灵宫的北边,逍遥轩。

        月光看来还算满意,挥手退了女官宫娥,拉着涵玉的手,缓步进了正堂。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太监行礼,静儿也换了正式服装,跪地接驾,涵玉没见过这个架势,浑身不自在,说不出的压抑别扭,心底暗想,虽说现在自己和月光拉着手,这一松开,可就是天壤之别啊,自己还不如现在跪在地上的静儿,想着,又想起了陆重阳的冰凉冷漠,眼圈一红,又想落泪。回到了宫里,月光也不用再去强装了,她似突的没了力气,坐在绣墩上,望着涵玉欲落泪的模样,也悲从心来,“酒我已准备好了,我们用过晚膳,等夜深了,我领你去个好地方,好好的摆开了喝酒。”

        月光找的地方确实是好,御花园曲径通幽九转回廊处,树木葱郁掩饰着一座望月小亭,涵玉见状,又想起家中的望月亭,心底又是一阵酸楚。宫中的酒确实好喝,更别说这坛是月光去偷的皇帝珍藏。一开封条,香气四溢。“真是开坛十里香啊”涵玉不仅发自心底感叹。

        “要不怎么得夜深了来喝,”月光挑眉说道,“这酒一年才出三坛,也不枉我大周公主借它消愁。”这下两人开始你一口我一口,也不用酒盅,喝着喝着,都醉眼朦胧了。静儿候在下面,见公主醉了,怕她受风寒,赶紧上去架了起来,涵玉笑着对她说,“月光喝不过我的,快把她扶回去……我自己在这儿赏月品酒就好。”静儿惦记着月光,也没深理会她,点头扶持公主回宫了。

        随行的宫娥们都围簇着醉倒的月光而去。小亭中,转眼间只剩下了涵玉一人。时节已入夏,浩月当空,清风拂面,御园中的花香在静夜中幽然浮动,涵玉站起身来,见四周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想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唱词,更觉酒入愁肠,忧思难消。转身抱起御酒坛,摸得坛座镶金嵌玉,心头更不胜感慨,皇家奢靡铺张,富贵逼人,自己对得如此佳酿竟来牛饮,真真有些暴殄天物。想毕,又颤颤的从桌上摸来月光准备的玉杯,对着皎洁月光,将酒缓缓倒入杯中,玉杯顿时生辉,光彩熠熠,波光粼粼。涵玉从未见如此宝贝,顿时心旷神怡,寻思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夜光杯,酒兴大发,一杯入口,觉得更比以前醇厚香甜,软绵适口,这下一杯复一杯,一坛酒快见了底。涵玉笑着支撑起了身体,见月华皎洁,花色袭人,痴性初发,折了数朵开的正艳的鲜花,一鼓脑的插在了自己的头上,想着去年此时在奉安家中斜插白玉兰交会陆重阳的场景,悲从心来,傻傻的笑了,笑的泪流满面。身一松懈,酒意更浓,涵玉痴性大发,将玉杯一撇,舒舞双袖,大展歌喉,唱起李白之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关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越唱越热,越舞越晕,涵玉摇晃着扯掉了外边的披风,顿觉得身轻如燕,薄沙似云,飘乎乎如上云霄,歌性更浓,“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耳边晕晕的似加了丝竹的伴奏,仙姬的伴舞,涵玉知是幻觉,只觉得痛快,云雾笼罩中更添了低沉的男声吟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歌罢舞收,涵玉酣畅淋漓,大笑起身,掩袖自言道,“酒啊真是好东西,今日欲仙,痛快,痛快……”。却听得那低沉的男声又飘了出来,

        “你,喝多了。”

        

      16.雨落芭蕉恨全无

        涵玉已是头脑发木,神思不清了。听得身后有人言语,转身偏头向那方向瞅去,见眼前人影晃晃,衣袂飘渺,自己先乐了,指着那人娇笑道,“你是哪路的神仙,别飘了,我看不清你了……呵呵,你管天管地,还管得我借酒消愁啊……”那人望着摇晃的涵玉,竟坐到了亭中间的石凳上,低沉而不屑的说道,“你一介女流,有什么大愁。”涵玉虽然醉了,好坏话还是能听出来的,她走上前去,想去盯那人影,那人影也望向了她,涵玉眼睛已近似完全模糊了,依稀只见的那人有个鼻子有张嘴还有两只眼睛,啥样子还是看不清楚,她摇晃了一下脑袋,更晕了。那人又开口了,“看不清楚了是吧,快回去吧,别在这儿为赋新诗强说愁。”涵玉这下来了气,惨笑道,“我强说愁?”一边摇晃着也坐了下来,“我不愁,我的父亲不喜欢我,母亲撇下不管我了,下人都是势利眼,没有人真正关心我……我存在的希望就是能不能被利用,我没有未来,我的至亲都为了自己的好处想把我推向火坑……我好容易想相信的人又在我心上捅了狠狠的一刀……”那人影闻言也沉默了,半响叹出一句话来,“诚知此恨人人有啊。”涵玉想着陆重阳对自己的敷衍,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任人轻贱,接着苦笑道,“贫贱之身百事哀。”言毕,想去摸那玉杯添酒喝。那人影接上话来,“惟愿不生帝王家,富贵之家更是多哀愁。”说着,顺着她的手瞧见了摆在桌上的酒坛,伸手准备用力一拿,却闪了他自己一下,他捧起来摇了两下,惊讶的向涵玉问道,“你自己喝了这么多?!”又仔细一端详这酒坛,更惊了,“这不是父……皇帝陛下的极品御酒,你怎么拿出来的?”涵玉笑了,摸到了玉杯,摇着下巴吟道,“主人何言为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那人影见她如此,有些讽刺的笑了,“你倒大方……还想和我喝?你知道我是谁吗?”涵玉最痛恨别人轻蔑自己的口气,加上酒劲,从鼻孔哼了一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你是皇帝又如何!不喝就请走,别妨碍我对酒当歌。”

        那人闻言愣住了,张了的嘴好半天合不起来,又瞧见她手中玩弄着夜光杯,满腹疑惑的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涵玉大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旋即侧脸醉眼朦胧的瞥着那人,嘻嘻笑道,“别——怕,我不是什么贵人,我是来做客的,住在逍遥轩……”那人影笑了,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个酒杯,“我——怕?……逍遥轩……你是月光的朋友?”涵玉闭眼点头。那人顿时释然,展颜道,“也好,同是忧愁入骨,一起借酒销溶。”涵玉听得有人陪她喝酒,顿时来了精神,摇晃着起身将酒替那人半洒半泼的添上,嘻嘻笑道,“你也有愁?”那人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低声诉道,“我的父亲也不喜欢我,总是责骂我。”涵玉不合时宜的大笑,插话道,“你定是大老婆生的。”那人定定的瞅着她,“为什么?”涵玉咬牙说道,“我娘就是大老婆,我就不待父亲见……”那人被她逗乐了,摇着头继续说道,“我的兄弟只知挤兑我,挑我的过失,我的母亲只知道逼我做事,逼我媚上,逼的我如履薄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涵玉闻言先是忧伤,后喃喃低语,“我的母亲早就不在了……也没人来逼我上进……”忽的,又转了态度,指着那人训斥道,“我若是男子,定不会让母亲劳心,我要浑身长出刺来,让他们害怕,我要建功立业,远离是非,走的远远的。”那人摇头苦笑道,“我怎么走,也走不出是非啊……无法逃避了,为这个虚名所累,我也许快死了,我就快被推向一个黑暗的深渊,那里是人间地狱,无人能回……”涵玉的醉意已快控制不住了,她笑着撑着,“死也要死的有骨气,躲避不了了,你就自己跳进那深渊去,说不定还因祸得福,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进了地狱,向外无论往哪里走,都是好事了……”说着头不听话的沉了下去。那人似还在回味这些话,抿着酒,定了会儿神。半晌一侧头,才发现涵玉已经昏迷了,那人苦笑着向暗处招了招手,一紫服太监弓腰溜了上来。

        “背到逍遥轩去,勿多言。”

        涵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晌午。意识忽悠悠的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涵玉摇晃着支起了身,感觉脑袋还晕的厉害,光线已经有些刺眼,她皱着眉,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瞧见了雕龙刻凤的床栏、水丝滑绸的幔帘……冷不丁记起了自己是在皇宫里做客,现已不知什么时辰了,眼见着日上高杆……如此失礼,吓的涵玉一身冷汗直下,头脑顿时清凉,她赶紧想摸衣下床,却往自己身上这么一瞧,一身新绸内衫,柔滑香艳,顿时又想到昨夜在外饮酒,还和一什么男人开怀畅谈……更是吓的花容失色,“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帘外闻声马上进来了一个小宫娥,生的甜腻,见之可亲,先施礼万福,后卷起纱幔,上前搀住涵玉的胳膊,脆声问道,“董小姐醒了,灵儿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您梳洗的宫女,您慢些。”涵玉见她长的喜气,言语又得体,便也不掩饰了,含羞道,“这是什么时辰了……”那灵儿是皇后【创建和谐家园】出的丫头,自是聪明伶俐,猜出了涵玉的心思,笑道,“小姐不要担心,公主还没起身呢,看来您的酒量比公主厉害的多呢。”涵玉闻言更是不好意思了,想接着问自己昨夜是怎么回来的,身上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可一时难以斟酌语句开口,迟迟的欲言又止。那边灵儿已麻利的开始替她编理发式,别簪插饰,涵玉对着镜子,冷不丁瞧见了旁边散落一桌的折断鲜花,“这是?”她有些奇怪,灵儿见她如此,乐了,笑着对她说,“小姐记不得了,昨晚上您被背回来的时候,满头都是花儿啊,和仙子似的。”涵玉一惊,忙转头问道“谁……背我回来的?”灵儿见自己露嘴,有些语塞,支吾答道,“是一个总…资源熊出品 ----百万级打包资源提供者 zybear.taobao.com

        涵玉回到集芳社,惶惶不可终日。可一连过了几日,外面也没什么动静。教庭由于月容公主的气焰低迷变的安静了许多。月光见了涵玉,只是好一个埋怨她那日为何不辞而别。周围的空气还是太平的,可涵玉的心却怎么也沉不下去,她隐约觉得那夜畅谈之人定是显贵之人,皇室宗亲,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说过蔑视天子的话语,至今芒刺在背。那句句都是断头之由,怎还没抓捕自己的动静呢?她终是忍不住了,决定侧面套套月光的话,“我们那夜喝酒的亭子靠近哪个宫啊?”她挑着月光心情好的时候突然问起了。月光是个敏感的人,听问话有关皇家,她顿时紧张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涵玉忙笑着说,“我能做什么,随口问问罢了,我们平民百姓一辈子就几个见过皇宫的,我多问问,回去和家人们谈天的时候,也能多说上两句,多么荣耀啊。”月光闻言乐了,那手在桌子上比画起来了,“那儿谁都能去,要不咱俩怎么挑那么晚宵禁了再去疯呢,御花园离哪里都不算远的,这边有父皇的宫殿母后的宫殿,这边还有妃子们住的宫呢,这边,有太妃们的住所,这边,有门通着太子哥哥的东宫,这边是我们未嫁公主的住处,还有我那些未建府兄弟的住所……”涵玉听着更惶恐了。教席上舌粲莲花的是另一位鸿学大儒大学士肖云良大人,她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小满节气那日,敏儿拿来了一个自奉安家中送来的包裹,涵玉不由的一愣。她的父亲董方达只会在有要求的时候托人给她捎来银两,这包裹是什么意思?她慌忙解开了束带,竟发现了落有涵珍芳名的信笺和一些家乡干鲜。涵玉疑惑的展开了信笺,只见一银票从中飘落,敏儿忙拾了起来,“是张一百两银票,小姐。”涵玉忙细看涵珍所书,见信中亲情流露,担心涵玉自己孤身在外,思乡辛苦,又云涵玉的生辰将近,做姐姐的知道京城花费颇费,送上一百两银票让涵玉自己善待自己……涵玉读着信,感动异常,敏儿也在旁感慨,“大小姐倒像小姐的亲姐姐似的……”涵玉也点了头,“她对我向来都是好的。”主仆二人开始回忆在奉安的往昔,回忆起涵珍帮助涵玉的旧事,涵珍与汝阳世子飘渺未卜的婚姻,不胜唏嘘。“一年过的好快……”涵玉轻叹一声,她莲步轻移,踱到了窗边,只见一片繁华,明亮夺人,“太后的国丧快要满了,喜气回转,盛宴依旧,可谁知道我们将要身归何处……”

        晚饭过后,宫里又悄悄来了黄门太监,说奉皇后娘娘口喻宣涵玉觐见。涵玉已没什么惧怕的了,淡然跪到了莫皇后的面前。皇后望着她的样子,笑了,“你想好了?”涵玉叩头,“民女愿终身为皇后娘娘所用,唯攀龙恩典之事,请娘娘收回成命。”皇后沉默片刻,语调幽缓,“哀家现在不着急了,太子领兵去了巫泽,哀家还可以耐心的等你个数月,你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

        敏儿在忐忑中等回了涵玉。她不知小姐怎么招惹上了皇后,三番两次入夜召见。涵玉也不想言语,莫皇后的态度让她很害怕,堂堂国母,杀人如翻书般轻松的皇后对自己如此纵容,不是志在必得,又是什么?

        在床帏中辗转反侧的时候,涵玉还是想起了陆重阳,她自己都奇怪,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往,他怎能入心入脑如此之深,让自己怎么也抹不去他所留下的些许痕迹。有时她也实在不甘,想陆重阳为什么接到了分手信后连回都不回应一下,就这样真的“从此陌路,后会无期”了?有时她又笑自己想的傻,陆重阳都接到分手信了,他哪里还会像【创建和谐家园】一般回信说一句“知道了”……想着想着,涵玉睡不着了,披了一件披风,推开了院门,抬头端详起夜空那一轮明月来,见这月华之外朦胧的似罩了一层纱圈,想到月晕而雨,将烟笼碧空,又思着眼下愁思纷繁,好一番感慨悲叹后,才转身回房休息。

        夜深的时候,外边果然下起了小雨,后又渐渐的变大,敲的纱窗不住做响。涵玉慵懒的支起了身子,靠着床栏玉枕,听着丁冬雨声,吟着“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诗句,暗喜偷得一份悠然清新,轻松雅致;吟着吟着,又想起“身世浮沉雨打萍”、“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文,一阵悲从心来,不能抑制。突然,听得小院外面断续而轻闷的敲门声,涵玉思绪中断,惊讶万分,起床再一细听,果然是有人在外敲自己的院门。涵玉披衣出了内室,见敏儿也从侧屋跑了出来,浑身发抖,声音都在发颤,“小姐……会不会是西边的魂儿啊……”涵玉闻言微怒,啐了敏儿一口,“你我又没做亏心事,哪来的魂魄相缠!”说着一把夺过了敏儿手中的雨伞,“我去开门,看是哪路神仙。”敏儿无奈,畏畏缩缩的跟在了涵玉身后,涵玉手持油伞,见外面楼台幽暗,树影鬼魅,再加上雨大风起,吹的门环铛响,一阵风又夹着雨珠扫过,涵玉一哆嗦,也不由的少了七分豪气。可无奈已步入雨帘,敏儿又在后跟随,断无回头的理由,只得给自己打气,想着天子脚下,皇后属地,哪有人敢蓄意生事。涵玉仗着胆子走到了院门口,轻声问了一句“是……谁?”门外一个男音,压的声音很低,“有急事,敏儿快开门!”见是男人,涵玉和敏儿都吓了一跳,又听得那人说得敏儿的名字,应是熟人!又怕耽搁久了被巡夜的发现另生事端,涵玉赶紧颤悠悠的将门栓拉开。

        只见一头戴雨笠身披蓑衣的男子闪了进来,反手利索的将院门茬上,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涵玉直盯盯的望着这人,心底不停的猜测,浑身不住的发抖,直到这人转身,抬头,亮出了清晰的五官,

        “啊!——”涵玉如遇雷击,掩面失声叫了起来,油伞飘然落地。

        

      17.任是无情也动人

        敏儿也呆住了,月光下,站着一位面容清秀,双眸有神的公子,不是那可恶的陆重阳是谁!

        陆重阳见到掩面惊呼的涵玉,也愣了一下,忙从地上拾起油伞,架在涵玉头上,他皱着眉,低声关切道,“当心着凉……快回去啊。”

        涵玉定定的望着他,恍然如梦,想这陆重阳永远都是在她意料之外生活,不受她半点掌握……当下听着他的柔声细语,涵玉心头一软,几欲扑在他怀中大哭,但转瞬想起了倚红楼的一幕,心猛的硬了下来,她抢过油伞,正色问道,“你来做什么?”

        陆重阳笑了一下,答的很是从容,“我办事回来,正接了一个差事,路过这里,想起了你,忍不住过来看看。”言毕又接过了涵玉的油伞,向屋内示意,“外面太冷,咱进去说。”

        涵玉只得让他引着向屋内走去,说实话,她太是好奇陆重阳来这里要说什么了,这下低头不语,想听这陆重阳如何开口引话。敏儿跟在后面,一肚子的气,她想上去拆台,又怕得罪了小姐,这主子真的翻了脸没自己好果子吃的,只得悻悻的进去伺候着褪了雨具,奉了热茶,然后也不退下,立在一边,直直的盯着陆重阳。

        那陆重阳见状也不言语,吹着杯顶漂浮的茶叶,冲着涵玉微微一笑。

        涵玉不得不开了口,面无表情,“敏儿你下去休息吧,陆大人和我有话要说。”

        敏儿不甘心离去后,屋内的气氛更加尴尬。涵玉铁了心,无论这陆重阳怎么说,她都不会和他续缘的,今日且看他如何表演。沉闷了好长时间,陆重阳终于开了口,“我这些日子,被胡相国派去珠川了,昨日接了新差事,现在才赶了回来。”涵玉不答话,慢慢品着茶水,心想我就是不说话,看你怎么说。那陆重阳也不尴尬,继续淡淡的说道,“我接到字条后,第二日晚饭时专程来找过你,丫头说,你被接进宫了。”涵玉听得此言,手一哆嗦,杯盖叮的碰了下茶杯。心想原来是自己错过了他来解释的机会;又转念一想,为什么陆重阳不第一天就来,还是不在意自己!又狠了心下来,继续抿茶。陆重阳也没停,还带了丝丝笑意,“你那藏头去尾诗写的真不算好,不过我看懂了。”涵玉在一旁气的要命,他这样雨夜来访,傻子都知道是为重修旧好来的,居然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来批评她的诗文?!真不知是陆重阳脑子进水了,还是她董涵玉的理解能力有问题。那陆重阳还在继续说着,“下月初,是月光公主生辰,礼部要准备贺礼,我给姜震大人派去了公文,点了你,与我一同去采办。”

        涵玉含着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她终于憋不住开口了,“你说什么?”

        陆重阳无声的弯了嘴角,“我还以为,你真打算日后跟我一句话也不说了呢。”说着站起了身,正色对涵玉说道,“不是玩笑啊,公主的喜好你比较熟悉,今日太晚了,我明日卯正带马车来接你。给皇家办事,辛苦一点吧。好好休息啊……”言毕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消失在雨雾之中。

        涵玉呆在原地,愣如木桩。

        雨断续着到了天明,卯正的时候,一个小厮上前叫门,说陆大人已经到了,请董小姐赶紧出去,今日要赶到东城采办。涵玉听的“东城”二字,心下一颤,从梳妆台摸出了一把剪刀,揣在了身上,心想这陆重阳要是玩什么花样,自己就宁为玉碎,也不能让他得逞。涵玉整理完毕,满腹敌意的走向了礼部的马车,车夫殷勤的上前问好,涵玉眼稍一扫,竟是那夜自己私令去陆重阳住处的那人,当下汗颜,面红耳齿,尴尬的点头登车。

        车中二人离的很远,涵玉异常紧张,怕那陆重阳会借机靠近自己,陆重阳却神态自若,脸上无半点不正经,倒显的涵玉有些小人之心。好一阵子,车子才摇晃到了东城。涵玉一路紧绷,累的浑身发酸,赶紧下了车来。那陆重阳也没跟她多说什么废话,进了一家丝绸店去采购,涵玉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来的必要,又怕自己走失也不敢离他太远,不远不近的跟着。陆重阳出了店门,望了望日头,“走吧,带你去吃东城最好的酒馆。”涵玉不语,心里讽刺他,怎么现在开始大方了。二人快步的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规模宏大,气势逼人的酒肆,涵玉抬头一望,有四层楼高,匾额上书“齐云楼”。不仅暗叹,“好气势……”未入酒馆,就听里面人声鼎沸,欢呼不绝,涵玉一惊,陆重阳接上话来,“这是齐云楼的招牌手段,齐云十三问。”涵玉忍不住了,问道,“怎么个十三问法?”陆重阳笑着解释道,这齐云楼掌柜也是个有头脑的,来此用餐的人谁愿交上二十两银子,都可以参加这个活动,答对一题有一题的奖励,小到赠送菜品,免除餐金,大到如果答对了十三题,三年来这儿可以白吃白喝。涵玉闻言乍舌,说道,分明是用二十两银子去赌不可能赢的赌局,那些题定是没有重复,越到后来越是刁钻古怪。陆重阳听她如此说,也颔首,“我来这数次,每次都有人来赌,问题从未重复过。现在好多人都以来这儿赌问为消遣和显派,这齐云楼赚的盆满碟满啊。”说着话,二人进了齐云楼,有小二问明,给领上了三楼,涵玉见坐椅古朴讲究,侧脸既可望见堂中胜景,又是清幽,又是热闹,心下又叹。堂下正有人在赌问,涵玉趴在栏杆上,细细的听着题,只觉艰难晦涩,博大庞杂,这人竟答对了十问,惹的满堂喝彩,掌柜的更是立即返回了银钱,又送上了七日的白食凭条,涵玉跟着赞叹“天才也!”却见陆重阳满脸不屑,“雕虫小技耳,值得你那样。”涵玉气的紧,“有本事你也去答,不知能答对几题。”陆重阳坚辞,正色道,“我一堂堂礼部官员,岂能和这些市井瓦肆之人一般混白食,传出去是为笑柄,糟蹋了名声!”涵玉存心呛他,叫来掌柜,拍上二十两银子,唤他拿十三问来,涵玉接来一瞧,自己就能答上两三道来,当下甩给陆重阳,“在这儿答啊,也不在底下让你声名受损。”

        陆重阳叹气摇头,接过纸张,先扫了一眼,略一沉思,目光坚定,神态自若,细语轻声,一问一问的说给那掌柜的听,掌柜的开始还微笑着点头,后来神情呆滞,听到了第十三个,脸色都变青绿了。涵玉见掌柜如此,知是全答对了,当下也震惊万分,又不甘心,吆喝这个不算,让再拿一份来,这样来回问了七八份,都是如此。涵玉呆了,掌柜的也瘫了,陆重阳也没了耐性,把纸一丢,“赶紧上菜,把她那二十两银子还她,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涵玉这顿饭吃的真是五味俱有。看着对面的陆重阳,她心里百感交集,久闻他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却不想他文才高深如此。恍恍惚惚,又有些遗憾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不知谁将来能有这福气与他举案齐眉……正想着,陆重阳夹了一道菜放到了她的面前,“多吃点,你还是那么瘦。”

        午饭吃的时间很长,两人不咸不淡的说话,中间夹杂着不长不短的沉默。下午的公事也是按部就班,不过在未正的时辰,天又开始刮起了大风,街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快下雨了。

        陆重阳和涵玉也有些着急,谁也不想淋雨,快步向马车等候的街道走去,突然,前方传来一个小孩尖利的大哭,她心爱的风筝被吹刮到很高的树梢上了,她那摆杂耍摊的亲人都不去理会她,赶紧收拾物件准备回家。涵玉见小女孩哭的可怜,禁不住多望了两眼,叹了一声。陆重阳却停下了脚步,走到那小孩面前。涵玉不知他要做什么,惊奇的望着他,又抬头望了望这参天古树,心想你陆重阳总不至于连爬树都会吧。却见这陆重阳摸了下小女孩的脑袋,回身从杂耍摊上拾起了一把弓箭,瞄准了那风中带着风筝摇晃的树稍。涵玉在心里乐的厉害,他以为他是谁啊,还百步穿杨,而且是乱动的杨。当下憋了一肚子的讽刺,立在边上准备看这陆重阳的笑话。只见这陆重阳神情严肃,棱角冷俊,守在树枝应风回落的那一刻,手起箭出,枝条应声刺断,风筝带着树梢飘然落地。除了那个欢喜的小孩,大家都惊呆了,一个个瞠目结舌。

        在陆重阳淡笑回首抱拳离开的时候,涵玉的心好像也被什么射断了似的,怅然若失。

        雨在他俩登上马车的那一刻终是下了,电闪雷鸣,倾盆而出。车夫喊道,“陆大人,今日是回不去了!”涵玉在轿厢内一惊,下意识的去摸怀里的剪刀,却听陆重阳在一边喊道,“附近找一家最好的客栈,要两间上房去。”涵玉听得此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放心,但更多的竟是有些失落……她被自己的感觉吓着了,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游荡的神情。

        雷阵雨的天气让人琢磨不透,下车的时候,雨点又变的淅淅沥沥,涵玉跟着陆重阳进了这家典雅古朴的客栈,一进门,才发现回廊弯曲,楼阁星罗,小桥流水,花团锦簇,似是官家园林庭院一般,涵玉不仅暗叹京城真有繁华之所。老板和老板娘见来了客人,热情上前招呼,小厮也手脚麻利,衣着光鲜,言语称心,涵玉心底暗嘀咕,不知这得多少银子。车夫见如此奢华,也有点犹豫,转头等着陆重阳示意。陆重阳微微一笑,拍了下车夫的肩膀,低语道,“你去吧,这银子我来出。”车夫应了一声,乐不颠的随着小厮停置马车挑选住处去了,这边有老板娘亲自上前引路,瞄了二人一眼,贴心的安排了两间临近的上房。

        涵玉环顾着房间,见格调雅致,品位不俗,心生欢喜。向内间一走,竟发现边上还有一观景雅间,推门而出,正对着亭台水榭,荷花田田,鱼戏莲间,涵玉更叹,真乃匠心独具,此处若得对月笙歌,真难分这天上人间。

        晚饭有专门的小厮前来通报,涵玉换了身浅红色的衣裙,跟着指引,沿着回廊蜿蜒而行,一路欣赏着水光敛艳,如穿行画中。前面正有两个阔少模样的人在放肆的大声说笑着,似是在对着廊外的美景吟颂古诗,涵玉无法躲闪,低着头,拿扇子遮住了脸,皱着眉头移步快行。不想走近一听,心下乐了,这张嘴阔少倒罢了,吟了上阕“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想了半天想出不下阕,直在着急。边上的那个纨绔居然还在说好,说这诗就这两句云云。涵玉乐的忍不住出了声,轻轻丢下了一句,“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举扇遮脸快步离去。不料这厢高兴过了头,也没看清楚路,迎头和一兰衣公子撞了个满怀。这下涵玉想躲也躲不了了,那吟诗的两人都回了头,三个人一齐望向了涵玉。涵玉羞的满脸通红,想抬头训斥撞自己的人,一抬眼望见一双狭长有神的眼睛,俊朗有型的脸庞,那人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安静镇定的别样气质,正微笑的瞧着自己,涵玉心里一咯噔,这人定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兰衣公子却没什么似曾相识的疑惑,侧身一让路,潇洒的作了个请便的手势,却单单在涵玉经过身边的时候,轻轻的说了一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涵玉的脸顿时“腾”的更红了,掩着脸提着自己浅红的裙衣跑开了。后面暴来一阵大笑,“六弟,你太坏了!”“六爷,您太厉害了!”“四哥,我怎么了啊?”……

        陆重阳见涵玉红着脸,绷着表情,咬牙切齿的闯进雅间,很是一个好笑,“你的脸怎么了?”涵玉气极,“外边有个登徒子!”陆重阳乐的更厉害了,“你知道这地方都是些什么人来吗,那些人可不是你能随便骂的。”涵玉受了气,和陆重阳又是鸡同鸭讲,没话可说,晚饭吃的没有滋味,悻悻的回了房,倒头就睡。

        睡也睡不实的,涵玉在夜半又醒了起来。想起了外面的亭台美景,不知月下是什么样的景致,当下着好衣裙围上秀披,却听得院外隐约断续有丝竹之声,忙推门而出,只听得箫声悠扬,吹那“渔樵问答”,在寂静的殿阁园林里,更显得飘渺悦耳。涵玉心中叹服,此吹箫者必为大家,只是遗憾此曲应有琴声相和,实为缺憾。想毕,移步向那箫声处踱去,想瞧其奏者庐山真面。那箫声悠扬而又惆怅,惹的涵玉也心生哀思。走近定睛一望,却见陆重阳一身白衣,斜坐木栏,望见了她的到来,神情一愣,箫声中断。涵玉一羞,忙转身欲走,却被陆重阳起身拉住。涵玉一哆嗦,想把胳膊抽回来,却不想陆重阳一把拉住她的手,言语低沉动情,“陪我坐一会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涵玉听他此时才肯卸下装备,回头惨笑,“你我孤男寡女,又无瓜葛,有何多言。”陆重阳一愣,随即松开了手,凝视着涵玉淡笑,“这曲是送给你的,愿你知我心意。”说罢又持起了长箫,眼波流动,指动深情,一曲“凤求凰”飘然而出。涵玉呆住了,有些迷幻,盯着陆重阳认真的表情,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是想和我……”陆重阳放下洞箫,点了点头,缓步走上前来,紧紧的抱住了夙立的涵玉,好长时间,才开了口:

        “不要离开我,好吗……”

        

      18.春妆儿女竟奢华

        涵玉刚刚封闭的心,一下就被打开了。

        她明白,她是欺骗不了自己的,自己的心深深的爱着陆重阳,为他欣喜,为他忧伤,其实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整个夜晚,涵玉坐在外面,听着陆重阳说他的过往,说他如何变的冷漠,说他那幅田园画中的理想。涵玉笑道,“怎么,你不用等上五年了?”陆重阳讪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等大事得定的时候,一切都在控制之内,我就可以带着我的夫人离开这俗世喧嚣,去过陶朱公的日子……”涵玉闻言有些心惊,低声问道,“什么大事?”陆重阳一笑,揽过了她的腰肢,“这些事不是你们女人要管的事情,你呀将自己养的胖胖的,等着我来娶你就是。”涵玉却越听心里越担心,联想起王府、后党、庞妃三方的争斗,一推陆重阳,直起了身子,正色道,“既然认定我为君妇,就当实言告之。”陆重阳哪会跟她说,笑着抚弄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我答应你,最晚两年,大事只要初现端倪,我就接你过门。”涵玉一听心底更凉,“怎么,大事不成,你就不与我成亲?”陆重阳不想再在大事上纠缠,绕开了话,“我这样也是为了我们将来过的更好啊,再说你还小呢,对了,你那天去倚红楼去找我有什么急事?”涵玉一想起那天的事,恨从心生,酝酿了半天,想开口骂他,却被陆重阳几句话给堵了回去,“再怎么也不能冲动啊,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平心静气的考虑对策,冲动只会让事情更糟,没有任何用处的。”涵玉简直是气急败坏,冲他喊道,“皇后要把我送给太子当书童也是小事!”陆重阳一愣,“你怎么回的?”“我当然没答应!”“为什么?!”“你……”涵玉简直气的没话说了。陆重阳却正色开口,“你给太子当笔吏女官多好啊,太子贤良,顾虑甚多,不屑做那些无聊事,你在东宫见识多,还不影响日后成亲,你可以答应啊。呵呵,不过如果是老四老五那样的我可就惨了……”涵玉听他如是说,也慢慢放下心来,认真对他说,“我原不知如此,打算跟皇后硬辞的,嫁不得你,大不了终身不嫁……”陆重阳听得此言,展臂将涵玉揽在怀中,缓慢的说道,“除你之外,我身边再没有任何一位女子……放心,我的夫人。”

        涵玉回去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跟着陆重阳回到了集芳社,敏儿在门外候着,一见这场景,心凉了大半。她讪笑着上前扶涵玉,“小姐有喜事啊?”涵玉见她如此,知是奚落自己,可当下心情高兴,也不和她计较,哼着小调进了房间。一推门,竟发现屋子里放了一口大木箱,敞开着,露出一箱的绫罗珠翠,把个涵玉惊的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她都有点言不对辞了。敏儿上前笑道,“还真让公主猜对了,小姐您被吓了一跳。”涵玉一愣,“月光公主吗?她这是做什么?”敏儿笑嘻嘻的答道,“您还有福气再认识哪个公主啊?月光公主昨晚上来找小姐,等了半天也没见着您回来,走时留下了这个箱子,说六月初一是她的生辰,宫里有宴会和焰火,让您好好打扮了去给她庆生去。呵呵,她还现嘱咐把箱子口打开,让奴婢把小姐您惊讶的表情学给她看呢。”涵玉这下哭笑不得,想月光真是童心未泯,后猛的想起了什么,问敏儿,“太后国丧未满,宫中怎么的又开盛宴?”敏儿拍掌大笑,“哈,公主说您定会这么问的,留了话说太子刚到巫泽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皇帝圣旨下,举国相庆,消除丧期禁忌,什么都可以啦。”涵玉想到涵珍的婚事没了约束,也高兴了起来,赶忙上前去瞧箱中之物,只见衣物首饰件件都精美绝伦,华贵绚丽,真是穿戴进皇宫也不觉卑贱,暗叹这公主对自己真是舍得大方,体贴入微。

        五月的最末几天,好的消息一个又一个的传来,首先,是涵珍和汝阳世子的婚期定了,日子选在六月初八。再就是涵珍和涵玉的弟弟董仲言,也被汝阳世子如期接到了京师学堂求学,这个仲言虽也为尤氏所出,但自小和涵玉的感情非常好,这二人的到来,给了独自在京城的涵玉极大的兴奋和期待,她整日里数着指头,盼着姐姐弟弟的到来。

        敏儿也对小姐和陆重阳的事情彻底无可奈何了,又有小厮偷偷的来给涵玉送包裹了,还是用翠绿的绸条结成漂亮的花式。从涵玉喜滋滋的表情就能猜出定是那陆某人所赠,敏儿撇了撇嘴,将头伸了过去,去瞧有什么光景,只见几层漂亮的丝绢里包着一条非常纤细、做工精细的金制穿珠链,敏儿乐了,在一旁夸张的“赞叹”了一下,“哇,这么大方啊,送这么‘粗’的首饰啦!”涵玉心里高兴,虽也隐约觉得这有点过于细弱,但毕竟是陆重阳第一次送自己这样的东西,她不理会敏儿的讽刺,开心的放到一边,继续往下瞧去,见一官窑斗彩花竹纹杯,雅致脱俗,清秀淡品,如人小指长般高,花纹倾斜,似是一对中的一件,涵玉心更欢喜,暗想也就陆重阳这样的雅士能送出这样灵秀的物件,轻轻的将其捧放在抽屉里,用绸巾包好。又另见几瓶外雕精美的小圆罐,打开一瞧,又是些胭脂水粉,不过比从前送的贵重了许多。涵玉不太高兴了,撅了撅嘴,嘟囔道,“他明知我不愿意涂脂抹粉的,怎么还送我这个。”敏儿心里高兴,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接话,“估计这种到了年龄还没结婚的老男人都是这爱好呢,人家定是喜欢这样丽妆香艳的打扮,想让您跟着学点哦……”涵玉猛的想起了那丽姬的脸来,她忍不住了,起身追打起敏儿去。

        六月初一眨眼就到了,涵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送什么能入了皇宫的东西,最后还是决定讨个巧,画幅画像图送给月光公主当生辰礼物。她依照自己对月光身容的回忆,加上想像,画了一幅月光在春风中荡秋千的图画,画中的月光开心的笑着,快乐随风荡漾。题什么呢……涵玉想了想,在画上写着,“笑随戏伴后园中,秋千架上春衫薄。”也许只有这,能形容天之娇女的开心和幸运吧……

        六月初一晌午一过,钟灵宫的宫娥太监就驾着马车接涵玉来了。敏儿和玉秀早用月光赐的华服美饰将涵玉好一个打扮,毕竟是涵玉头一次去参加如此奢华的皇家盛宴,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月光的脸面。涵玉端坐在屋子中央,任凭两个丫头整鬓添衣,好一阵子,敏儿和玉秀才停了下来,退后几步,端详着涵玉,都开心的呼叫了起来。敏儿赶紧捧着镜子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快看看吧,我们都不认识了!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吧。”涵玉笑着嗔了下她,捧过明镜,自己定睛一望,不由也呆住了——见镜中现出一贵丽女子,恍然若仙,螓首蛾眉,楚楚动人,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如花似玉、秀丽端庄,真真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涵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能如此倾国倾城,一时神思恍惚,怔在当场。

        宫娥和太监已进了内院,立门相催,涵玉这才恍过神来,整了一下身上华丽夺目,刺金描银的衣裙,在敏儿和玉秀的搀扶下,捧着送给月光的画卷,移步登车。马车摇晃着向皇城行去,轿箱的豪华和身装的奢靡浑然一体,恍然如同是马车的主人端坐在内。涵玉手心紧张,香汗淋淋,头一次穿得如此,只觉得腰也僵直,肩也硬板,心底暗笑自己泥腿子上轿,不由莞尔。

        钟灵宫早就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静儿在指挥着太监宫女们穿花引绸,张灯结彩,见涵玉到了,忙上前笑脸相迎,伸手搀扶伺候,“董小姐小心。”涵玉哪肯劳烦她来伺候自己,忙伸手扶了个太监下了车,“静姐姐这样折煞小女子了。”她心想这静儿是钟灵宫的第一女官,月光公主的近前红人,自己还得多多交往她,便伸手挽住静儿的手臂,“姐姐今日劳忙,有什么事涵玉可以帮一下的?”静儿见她如此谦逊,笑着说,“董小姐是公主的贵客,静儿岂敢劳烦,不过公主刚被皇后娘娘接去,还得烦小姐在宫里等候一下。”涵玉点了点头,既然月光不在,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进的殿内去,便在院内来回踱步,欣赏着皇宫庭院小桥流水、树荫画廊的盛夏风景。断断续续,有几个手捧礼盒的太监陆续从各边进来,涵玉远远的瞧着,见静儿一一打开来仔细观看,再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印章在一黄纸上盖了一下递给送礼人,才吩咐自己宫内的宫娥太监抬进钟灵宫。涵玉见来的人太多,她有些忙乱,刚想起身过去帮忙,忽然听到身后树林处一阵隐约的轻笑,只见树影斑驳、蜿蜒曲径处,两个太监偷偷躲在一处小门的两旁,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做些什么,涵玉忙躲在一处假山后,不一会儿,见一手捧礼盒的小太监匆匆向这里走来,走到小门的时候,冷不丁被两边伸出的暗脚一绊,哎呀一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盒子虽被死命保护着,还是在石路上狠狠的给磕了一下。见目的达到,那使坏的俩太监出溜就跑的没影儿了。涵玉见那小太监也不顾身上的尘土伤痕,赶紧颤抖的打开了盒子,只用了一眼,立马就瘫倒在地,对天哀叹道,“完了……完了……娘啊,儿再也见不到你了……”。涵玉心里一惊,这口音熟悉入耳,钻人心肺,这人竟是奉安自己的故乡人!他乡闻乡音,涵玉心头一暖,想帮助他,暗想以月光大咧咧的个性,根本不会自己去看贺礼的成色,只要能趁乱送了进去,就能保住这小老乡的性命前程。她当下也不顾什么了,走了出来,“你是奉安人?”那小太监听声吓了一跳,见涵玉貌美如仙,又遍身绫罗,赶紧一个头磕了下去,“奴才五殿下府上的小喜子,给主子磕头!回主子话,奴才正是奉安人。”涵玉听他隐约漏出的奉安口音,更欢喜了,眼下时间紧迫,便简单说出自己的籍贯,也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可以帮他,让他跟着自己来,看眼色行事。

        事不宜迟,涵玉趁着乱,走到了静儿的跟前,“静姐姐,我来帮你。”说着,也不管静儿同不同意,接过了一个太监的礼盒,打开检查。静儿刚想推辞,又见她手脚麻利,办事仔细,再加上各宫里的贺礼不知怎么都挑了这个时候送过来,场面极乱,心想有了涵玉这个利索的帮手,也能省点心,说了句,“辛苦董小姐了。”便继续忙去了。涵玉麻利的指挥着各宫里的太监按秩近前,那小喜子也伶俐,夹在了涵玉的这一列,偷偷的过了关。临别时,两人也没敢说话,人群簇拥中,涵玉送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小喜子抛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两个老乡就此匆匆别过了。

        涵玉做了善事,心里高兴,手脚更加的麻利。那静儿也是个办事的好手,各宫送来是贺礼一会儿就被处理的井井有条,登册有序。这事忙完,涵玉眼见其他事情也插不上手,便知趣的退到了一边,不想再往树林假山处游荡了,见钟灵宫东边有一处石拱木构花桥,遥望似跨了一池莲花,心想景致必定不错,便移步而去。

        上得桥来,更觉得心旷神怡,满池莲花盛开,清风一拂,花香袭人,桥栏处系得两排铜铃,随风叮当做响,人处其中,犹处瑶池仙境,涵玉不仅倚栏神往,思着古文诗句,浮想联翩。正着沉浸着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忽的听桥下一男声大喊,“三姐,我先来给你赔个礼。”

        涵玉一惊,心想这是谁如此没规矩,在皇宫内院大声喊叫,更是破坏了这如诗景致的和谐,当下皱了下眉头,知是不关自己的事,也没回身,继续低头赏那满池花色。那男声后再没了声息,涵玉心里暗笑,想这人还算知点礼,没吵的总管太监来打他的板子。想着这冒失鬼被打板子的情景,涵玉心里一乐,从袖中取出一方绸巾,掩着嘴嘻嘻笑了起来。却不想,正当她暗自寻思开心的时候,肩膀被人使劲一拍,那男声竟突的如炸雷般震响在了耳边,“别装听不见!今晚儿我不能去你那儿啦!”涵玉被吓的真是个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手中的绸巾飘悠悠的掉进了莲花池中。

        

      19.散作乾坤万里春

        话说涵玉被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叫一声,猛的跳了起来,一转身正对上了另一张惊愕的脸。两人离的很近,涵玉看了个仔细,见这人一双狭长有神的眼睛也惊讶的望着自己,俊朗有型的脸庞上布满了诧异的神情,这人竟是,竟是那日在东城豪华客栈里用诗句调戏自己的那个兰衣公子!又遇到了这个可恶的登徒子,涵玉心下一紧,赶快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他笑着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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