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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笑倾三国-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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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颜!”我不屑。“谢夫人夸奖。”华英雄一脸的与有荣焉。我只得作罢,回头对着包子哼哼小曲儿。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不觉已是晚上,包子又被华英雄偷渡出去了。

      有人掀开营帐,走了进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我的榻前。“咳咳……”来人捂着嘴,发出闷闷的咳嗽声,极轻。郭嘉?我睁开眼睛,看向他。掀开的营帐外有薄薄的月光透进来。月色下,他一袭青衣,眸如墨染,身形却是愈发的清减了。“半仙?”我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来。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按住我的肩,郭嘉轻咳一下,微笑,“抱歉吵醒你了。”

      我只得躺下,笑眯眯地歪头看他,“许久不见呢,曹操那个家伙一直不让我下地,你也不来看看我。”“咳咳……这身子骨不大中用,也在榻上躺了些天。”轻咳着,郭嘉笑道。

      “既然身体不适,为什么不留在许昌,非要长途跋涉行军作战?”我蹙眉。

      “孟德兄基业未稳,江东有孙策虎视眈眈,刘备也非泛泛,若此战不能一举击溃袁绍,形势危矣……咳咳……”侧身在榻沿边坐下,咳了一阵,郭嘉淡笑,“而且我这身子骨,也还不知道能够撑多久了……”“胡说什么!”我微微有些恼意,坐起身,替他抚了抚背,只觉单薄得仿佛一拍就会散了架,“药呢?吃了没?咳成这样!”“呵呵,那药难吃得很。”郭嘉笑了起来。“良药苦口!”我瞪他,“若你对自己的身子有对那行军布阵一半的上心,只怕不会这样!”

      “好凶啊。”郭嘉假意缩了缩脖子,轻笑。“那你还来讨骂!”我没好气地轻斥。“啊?呵呵……”郭嘉笑了起来,随即有片刻的失神,“我果然是来讨骂的……”

      见他喃喃自语,我抬手覆在他的额上,又反手抚了抚自己的额,“没发烧吧。”

      “裴笑。”郭嘉抬头看我,清亮的眼睛望着我,那样仿佛深入骨血的凝望。

      我满头黑线,“可不可以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裴儿……笑笑……”,郭嘉略略有些失神,“笑笑……笑笑……若……若……若若……”

      “若若……若若……”喃喃着,他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他轻声念着那个名字,仿佛如获至宝的模样。冷冷的月华牵下一条长长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我看着他走出营帐,满心疑惑,半仙这是怎么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神落魄的模样,就算是以前,就算是伤心绝望,他也依然那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定,是什么让他变成这般模样?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么?正在怔忡间,营帐再度被掀开,我倒头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是曹操,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我就知道是他,他的身上带了一丝淡淡的腥甜。

      是血的味道。战事很紧张么?略带了粗糙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哇……”包子的声音,在哭闹。他抱了包子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见曹操正紧张兮兮地将包子往怀里藏,“小点声,别吵到你娘睡觉!”我哭笑不得,“你想闷死我儿子?”曹操转头看我,将包子塞进我怀里,转身去点了灯。我抱着包子,轻轻摇头,哄着,然后包子便不哭了,乖乖的睁着黑玉一般的眼睛望着我,纯粹如夜空里的星星。感觉到曹操的视线,我抬头望他,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很认真的神情,带了一丝查觉不到的温暖。“看什么?”“看你。”废话。这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还是没胆子惹毛他。“我们之间,有些帐,还没算呢……”微微拖长了声音,曹操半眯着眼睛,慵懒地望着我,像只狐狸。我心里开始发毛,他该不是要追究我带球逃跑的事吧。“嘿嘿”傻笑两声,我准备顾左右而言其他。“夫人可知,为夫为了寻找夫人,真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呢。”那只狐狸显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我,准备秋后算账了。“呃,有句话叫做‘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我有些不甘地咬牙,“我这不是主动自首了嘛。”“自首?”曹操对于我怪怪的言辞表示疑惑。“自投罗网。”翻了个白眼,我闷闷地道。

      卷二 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好整以暇地调整了姿势,换了个更帅的POSE,某只狐狸眯着眼睛,继续盯着我看。

      在那样X光一般的注视下,我的嘴巴开始抽搐。“不过,夫人那一晚倒是热情如火呢……”摸了摸下巴,那狐狸轻笑。见他色眯眯的模样,我立刻抱紧包子,一脸戒备地瞪他。缓缓走到榻旁,曹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仍是一脸欠扁的高深莫测。我立刻没骨气地抱着包子缩成一团,一脸的小媳妇相,听说这世界上,一物降一物。

      我算是碰到天敌了……“阿瞒……”人一紧张,说话就不经大脑,自然而然地,我张口便道。闻言,曹操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呃……相爷……”眉毛继续高耸状态。“咳……曹大人……”眉毛居高不下。我怒了,“曹孟德!你想怎么样!”见惹毛了我,曹操反倒笑了,“为什么又来这里找我?既然逃了,为什么回来?”

      我一时语塞。我该怎么说?听说他快死了,带包子来见他爹最后一面?如此一想,我便恨得牙痒痒,周瑜啊……怨念……“为什么?”在榻上坐下,曹操看我。“我听说你快死了”,答得真顺溜,说完,我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哦?”曹操继续微笑,“听谁说的?”我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对上了他的眼睛,“是不是……我的出现给你添了麻烦?”“没有,我只是好奇”,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极其温柔,曹操扬唇,带了些许的蛊惑,“是谁?谁告诉你我快死了?”“周瑜。”我诚实回答,心里明白我的出现定是带来麻烦了。“嗯嗯,改日应当登门拜谢,多亏了他我才能‘得来全不费功夫’呢”,曹操现学现卖,笑眯眯地道。我一头黑线。曹操却是缓缓抚上我的脸,“夫人是特地赶来见为夫最后一面么?真是令为夫感动。”

      我继续黑线。第二日的时候,我明白事情的一些原委。想了一夜,我终是心下难安,周瑜如此大费周张地哄我来找曹操,定是有所图谋,于是第二日正午的时候,我听闻曹操在对面的帐内议事,便勉强起了身,披上外袍,溜到对面的营帐外。

      “夫人?”守营的士兵一脸诧异。我忙将食指放在唇上,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那守卫看得一愣一愣的。“相爷,许昌有消息传来,孙策欲渡江北袭许昌!”“相爷,孙策已尽得江东之地,实力不可小觑!”营帐内,有声音传出。“前有袁绍,后有孙策,这该如何是好……”“不如兵分两路,留一队人马回援许昌?”“可是……夫人的状况,不宜远行……”帐内,众说纷纭,一时杂乱无章。我怔了怔,立刻明白了,周瑜是想万无一失,虽然曹操与袁绍对持于官渡,但周瑜与孙策北袭许昌,是要趁许昌守备薄弱的情况下一举攻城,万一袁绍拖不住曹操,还有我这个不宜远行的大肚婆……我的作用,竟是曹操的绊脚石。如此……许昌无力防守,岂不成了孙策的囊中之物?而我也算是罪魁祸首。可是周瑜也当真看得起我,他就那么笃定曹操不会抛下我不管?曹操是举世闻名的枭雄,又岂会因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宏图霸业,大好江山?或许,他看高了我;亦或许,他看低了曹操。只是如此一想,我不禁有些惶惶然。正恍惚着,忽然间,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侧头,看到一只修长而又苍白纤瘦的手。

      转身,我看向一袭青衣的郭嘉,他站在炎炎的烈日下,却仍是清清凉凉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环境变化都与他无关,春夏秋冬于他而言,都是静止不变,他仍是那般模样。

      见我看他,郭嘉微笑起来。只是那样一个清浅的微笑,却仿佛有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望着他,有些迷惑,明明是那副病弱的模样,明明仿佛连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但……他却偏偏让人觉得,他可以是一座稳妥的靠山。“咳咳……”微微皱眉,郭嘉低头轻咳。“军师在外面?”营内有人询问。郭嘉复又拍了拍我的肩,走进营帐。“军师也知孙策渡江北袭许昌之事了吧?”有人问。“嗯,咳咳……”郭嘉的声音,带着间或的咳嗽。“真真是棘手!”有人叹。“奉孝,你是否有何好计?”曹操的声音。“如今袁绍在前虎视眈眈,贸然出兵回援许昌,反倒不利于此战。”郭嘉清清浅浅的声音,“咳咳……依奉孝之见,相爷只管与袁绍相战,不必理会孙策。”“不必理会?!”众人大惊,“许昌乃是都城,万一被孙策攻下,我们即使胜了袁绍,也是得不偿失!”“嗯,此言何解?”曹操饶有兴趣地问。“孙策此人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亦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郭嘉开口,清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在说一个预言。

      “军师是说……孙策会在途中死于刺客之手?”有人不敢置信地低呼,“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怎么能取信……万一有差错,岂不是万劫不复?!”“咳咳……孙策在平定江东时,曾杀掉了吴郡太守许贡。”郭嘉咳了咳,又道,“孙策必在途中死于许贡家的刺客之手。”很轻的声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曹操沉吟半晌,“就依军师所言,不必回援。”“相爷!”“相爷三思!”众将纷纷相幼。“就依军师所言。”曹操一锤定音。我心下暗暗惊诧,这才想起这一幕我在《三国志》上看过,那样完美而惊为天人的推断。

      郭嘉实无愧“鬼才”之名。只可惜周瑜的煞费苦心倒是白白浪费了。正感慨着,营帐忽然被掀开,我一时躲藏不及,被曹操逮了个正着。众将士纷纷散去,各司其职,唯剩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捉住了郭嘉的衣袖。“奉孝,你该喝药了。”曹操提醒。郭嘉忍了笑,爱莫能助地看我一眼。我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实在不想单独跟那只大狐狸斗智斗勇,太伤神了。

      “哇哇……呜哇哇……”正踌躇间,忽闻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包子在哭!”我大叫一声,忙脚底抹油,便想开溜。身子一轻,我已经被曹操打横抱起,直直地送入营帐之中。将我在榻上安置好,曹操轻轻拧了拧我的鼻子,“军医说,你半个月之内不能下榻。”

      “半个月?”皱了皱鼻子,我哀嚎。“原该是一个月,军医说夫人好动,必不能忍,才勉为其难准你半个月下榻走动。”曹操一脸的开恩。我低头不语,却开始龇牙咧嘴地幻想蹂躏某个陷我于如此境地的家伙。周瑜……周瑜……周瑜……我咬牙切齿地默念。我想周瑜一定会打喷嚏打到抽筋。

      卷二 时空秩序

      时空秩序半个月的半监禁生涯就在我与华英雄的抬杆中挨了过去,实属不易。曹军与袁军的对持仍是如火如荼,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自从准许我下榻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策划新一轮的逃亡,虽然营中将士因我的“夫人”身份已给我诸多特权与照顾,但军旅生涯的艰辛远远的超出想象。

      就连难以下咽的食物也异常的珍贵,这不禁令我加倍地想念春风得意楼的姑娘们,想象她们绝佳的厨艺,真是想到便要流口水。但这里是战场,稍有不甚便是性命不保,何况还带了包子和昭儿,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曹操的耳目也无处不在。昭儿最近倒是忙得很,开始学着舞刀弄剑。吃过早膳,喂饱了包子,我便抱着包子四处窜门,其景象十分的怪异,随时备战的军队间,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优哉游哉地东逛逛、西看看,实在诡异得紧。其实我是在侦查逃跑的路线。逛着逛着,正好看到华英雄在指挥火头军熬一锅药,很浓郁的中药味。“夫人!”看见我,华英雄忙扬手招呼。我抱着包子走上前,疑惑地看他,“干什么?”华英雄二话不说,便甩手一碗汤药递到我手上。“又是补药?”瞪着那黑漆漆犹如涮锅水一般的药汤,我开始反胃,口中直翻酸水。

      “自作多情。”华英雄嗤之以鼻。“不是给我喝的?”我大喜过望,也就不在意他的口气问题了,半个月的补药喝得我见药就想吐,带给我严重地心理创伤啊。“给奉孝那家伙的”,华英雄难得地皱了皱眉,“那家伙真不是个好病人,一点也没有病人的自觉。”“他不肯喝药?”我也蹙眉,想起他老说药苦。“嗯,总说喝不喝药都一样,不要受那份罪”,华英雄从我怀是抱过包子,又道,“你去送药吧。”“为什么我去?”我疑惑。“因为你漂亮又有爱心,正义感又强,又喜欢锄弱扶强……”“嗯?”我扬眉。“呃,是锄强扶弱。”华英雄忙不迭地更正,复又下结论,“所以,送药这么伟大而神圣的事,交给你了!”我送他一个卫生眼球,在包子脸上“啵”了一口,便端了药去找郭嘉。问了几个巡逻的守卫,终于找到他的营帐。端着药走进他营帐的时候,郭嘉正低头极为吃力地在看一册书简。大概是闻到药汤的味道,他头也未回地道,“药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我没有理会他,直接端了药走到他身旁,“喝。”他微微一怔,抬头看我,“裴儿?”仍是极为清秀的面容,不同的是,鼻梁上架着我送他的眼镜,戴着眼镜看书还如此费力么?

      我心里微微一坠,将药递到他面前,“喝药了。”郭嘉看着我,有些为难地皱眉,“药好苦的。”“男子汉大丈夫怕喝药,说出去不怕贻笑大方!”我没好气地道。清秀的眉紧紧的拢到一起,郭嘉站起身,盯着我看,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以前……我似乎也逼过谁吃药来着……”我愣住,他以前跟我说过的,是安若。郭嘉皱眉,脸上隐约有痛楚之色。我大惊,即使他病得极为严重时,也从未见他面上有丝毫的松动,只是此时,他竟是满面痛楚。

      “半仙……半仙!”我扶住他,一边把他手中紧握的书简丢到一旁,口中嘟嘟囔囔,“你这臭书生,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你说什么?”清亮的眼睛看向我,郭嘉握住我的手,“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我说,你这臭书生,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你要不要命了!”

      闻言,郭嘉竟是缓缓坐下,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若若,是若若,我想起来了,我逼着她吃药,她说我是臭书生的。”仿佛得了糖果的孩子,郭嘉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喝药。”虽然心里惊疑重重,但我仍是将药碗递到他手中。郭嘉微微笑了一下,乖乖地接过药碗,喝了个底朝天。拿了空碗回到华英雄处,几个火头军正争着要抱包子。“喝了?”华英雄见到空碗,笑道。“嗯”,我将空碗递给他,复又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对不对?”

      华英雄顿了顿,笑,“你问哪桩事?”“关于奉孝的,他刚刚……有些奇怪。”我皱眉。“你知道时空秩序吗?”华英雄问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我摇头。“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秩序,而我们穿越时空者,则打乱了这秩序”,华英雄将我拉到僻静处,道。“那又如何?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穿越时空?”“穿越的机缘有很多种,有些是为了偿还前世的债,有些是为了解开前世的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穿越者能够重新返回自己的时空,那么,为了维持时空秩序,所以那个穿越者在异时空的一切痕迹,都会随着其离开而一点一滴渐渐的消失殆尽”,华英雄看着我,缓缓开口。

      一点一滴……消失殆尽?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接口,“包括……记忆?”“是,包括记忆。”他点头。也就是说,安若离开之后,郭嘉和曹操他们对于安若的记忆会一点一点消失?

      那刚才……郭嘉是在强逼自己不要遗忘有关安若的种种?记起刚刚郭嘉痛楚的神情,我的心也跟着微微抽痛起来,这会不会太残忍?如今他唯一仅有的……也只剩回忆了啊……可是……竟是连拥有与她的回忆都是一种奢望吗?那个病弱的男子……是在用他的全部生命留下与她的回忆……有人思念,是一种幸福,能够思念别人,也是一种幸福,我原以为,郭嘉可以永远思念着那个已然幸福的女子;我原以为,郭嘉可以在那样的思念中保有安详……思念,是你的脑海中有思念之人的轮廓,有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笑颜……

      思念,是你可以回忆与她经历过的一切,一颦一笑,一滴眼泪,亦或者……只是一句话……

      然后,可以随着岁月细细品味,慢慢回想……可是,当那个男子以生命在爱护的女子悄然离去之后,他却竟是连思念的权力都被剥夺。

      最后一切……只剩空无……

      卷二 一生相随(昭儿番外)

      一生相随(昭儿番外)“昭儿,昭儿”,水镜先生轻轻敲了敲桌子。他忙抬起头,看向水镜先生。“读书,要聚精会神。”水镜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册,在他身旁坐下,“刚刚在想什么?”

      昭儿摇了摇头,只道,“我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在家。”“担心姐姐也在情理之中。”水镜先生点头笑道。“先生!”昭儿忽然有些突兀地站起身,“我想回家看看。”“昭儿……”水镜先生微微拧眉,“学业为重。”“昭儿眼里,天下万物,无一可与姐姐相比。”水镜先生微微一愣,“你姐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是。”“若你姐姐是错的呢?”“姐姐不会错。”昭儿说得斩钉截铁。“若错呢?”水镜先生执意。“对与错,以何为界?”昭儿眨了眨眼睛,反问。冷不丁被问,水镜先生倒是沉吟思索起来。“姐姐说过,真理掌握在多数人手中,如此,是否可以理解为,人多便是对”,昭儿自问自答,复又笑道,“即使天下人都认为姐姐做错,昭儿眼里,姐姐永远是对。”水镜先生皱眉,单手抚上他尚显单薄的肩,“昭儿,你天资聪慧,才气敏锐,只是心性未定,若往正途引之,便可成大业行大善。然,才气敏锐者,最易误入邪途,反之,则万劫不复啊。”

      “先生不必介怀,人各有命,命自天定。”昭儿说完,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水镜先生望着那单薄的背影,双眸中透着复杂。他有预感,这个孩子,不会回来了。一路匆匆往回赶,昭儿脚下越走越急,姐姐有了身孕,虽然总是与往日一般嘻笑怒骂,只是眉目神色间,狗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传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但不是姐姐的。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既然都已经开了口,我能请你别说吗?”姐姐的声音传来,淡淡的。“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先生吗……”

      “怎么说。”姐姐的声音依然没有起浮,那么样的平静,可是听在昭儿耳中,却听出了一丝极淡的痛。“他们说先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先生……说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先生的。”

      姐姐没有回答,一片静默,昭儿的心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来,可是他不敢贸然闯进院子,他知道姐姐不想他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么……他是否就可以装作不知道?“裴姑娘……孩子,是先生的吗……”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昭儿狠狠咬牙,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这样质问姐姐!

      “不是。”姐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竟是带了一丝的笑意。“裴姑娘……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过分,可是……”那女人顿了顿,似乎在等姐姐答言。

      可笑的女人,明明已经伤人至此,偏偏还想拿出伪善的面目吗?!“孩子……应该快出世了,我听娘说,孩子出生时的血会弄脏地方……先生不是孩子的爹,那样……会有血光之灾的……而且……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待先生,明明先生是无辜的,却要背着那样的骂名……”“你希望我怎么做?”姐姐的声音淡淡的。“我想……趁孩子还未出生,早些离开这里,毕竟……”昭儿握了握拳,猛地踢开了门。姐姐和那个女人同时看向门口。那女人一下子白了脸,匆匆道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了。昭儿看着那个女人离开,指尖刺入了掌心,“姐姐,我们走吧。”走到哪里都好,他不能看到姐姐这样被人羞辱,总是那样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已经痛彻心扉了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可以用微笑面对所有一切的是非……

      好恨,好恨,好恨……恨不能一夕之间长大成人,恨不能一夕之间拥有坚实的臂膀……

      那样,再也没有人可以欺侮她……“襄阳那么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扯起唇角,昭儿回头笑道。“你不是拜了水镜先生为师嘛,怎么能这样走了?”“先生说我天资陪慧,一点就通,已经学了【创建和谐家园】成了,不碍的。”昭儿摇头笑道,没有如实告诉她水镜先生说的话。离开的时候,姐姐在马车上睡着了,很累的样子。“我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喃喃着,姐姐在梦中呓语。昭儿将姐姐扶着靠在自己的身上,让她睡得舒适些。“我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我……我是被需要的……”皱着眉,眼睫轻轻颤动,她似乎在做梦,那样的语气,仿佛是想说服自己般的喃喃自语。“嗯,你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你。”昭儿靠着她,放轻声音,在她耳边哄道。

      “明明是自己害怕孤单……我真的……很糟……”声音越来越小,她沉沉地睡去。

      “姐姐不是一个人,昭儿会永远陪着姐姐。”昭儿悄悄地拥着她的肩,轻语。

      娘亲临死的时候,告诉他一个秘密。她告诉他,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那么,谁能告诉他,他是谁?他叫狗儿。很难听的名字,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名字,可是,当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时,便也不会去考虑其它的事情了。每天每天,他都跟着爹爹乞讨为生。直到那一日,遇见了姐姐。她给他吃很臭却又很好吃的豆腐,还给他讲奇怪却又很好听的故事。第一次,有人对他那么好。娘是风月楼的红牌姑娘,住在很漂亮的房子里,穿很漂亮的衣服,很多次,他都偷偷地躲在墙角边看她,他曾经幻想过娘亲手替他洗下满身的脏污,亲手替他换上漂亮的衣裳,然后很温柔地对他笑。可是,爹却在娘的面前被人活活打死了。那一回,他背着爹走了大半个许昌城,他身无分文,只得【创建和谐家园】葬父,因为……他不想让爹连死……都是孤魂野鬼。她也跟着他走了大半个许昌城,用仅有的二十钱,姐姐替他葬了爹。爹爹坟前,她将他抱在怀中,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他口中,浓郁的香味,甜得不可思议。

      很温暖的怀抱,她说,“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于是,他便真的哭了。姐姐亲手替他洗下满身的脏污,姐姐给他买了漂亮的衣裳,虽然……那是姑娘穿的……

      犹记得姐姐拭去他脸上的泥垢,然后一脸惊艳地盯着他看,说,“哇,你好漂亮!”

      那时,他便想,若姐姐能够一直那样开心,那样笑,那他愿意一辈子都穿成这样陪在她身边。

      后来,娘也死了,是报了仇后,吊死在了爹的乞丐窝里。死前,娘告诉他,其实,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听她说,他是她逛灯会的时候,被一个男子强行塞到她怀里的。那么,他究竟是谁?娘说,那男子衣着富贵,若能找到他,他便衣食无忧了。他对寻找自己的身世一丝兴趣也无,因为,他把自己卖给了姐姐,他便是姐姐的,一辈子都是。

      他固执地跟着她,只要跟着她。二十钱,不是一个价码,而是他能够跟着她唯一理由。因为她买下他了,所以他要跟着她,一辈子都要跟着她,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从许昌到徐州,从徐州到襄阳,从襄阳到丹阳……他有了新的名字,司马昭。他是昭儿,只是姐姐的昭儿。天庭地府,碧落黄泉,生死不弃,一生相随。

      卷二 遗忘之伤

      遗忘之伤那一晚,我抱着包子,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到曹操的脚步声走进营帐。

      我抬头,看着他走向我。“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曹操问。我没有回答,依然看着他。“怎么这样看我?”曹操在我面前坐下,轻问。“你……还记得安若吗?”看着他,我开口,他是否早就意识到记忆的淡化,所以才会急着拥有那样一群安若的拼图,甚至不惜留下与她同名的我?“安若?”曹操扬眉,神情竟是全然的陌生。“笑笑呢?可还记得?”换了一种说法,我继续问。“呵呵,笑笑可不就是你么?”曹操笑了起来。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那个叫做安若的女子……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为之苦苦搜集拼图的女子……

      那个与我同名的,叫做笑笑的女子……“你怎么了?”一手抚上我的脸,曹操微微扬眉。我忽然倦极,抱了包子躺下,侧过身,闭上眼睛,不想说话。有好些天,我都没有敢去看郭嘉。直到华英雄来找我,说郭嘉一直不喝药。我只得奉命捧了药碗去找他。到他营帐的时候,他正在埋头画什么,那般认真,那般的小心翼翼,连我走到他身旁都没有察觉。满纸都是一个女子,却只勾勒了简短的几笔,脸庞处一片空白。“半仙,喝药了。”我唤他。郭嘉抬头看我,一贯的微笑,“裴儿。”那样的微笑令我不忍看下去。“裴儿,我在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许昌,再做一次胭脂糕……”

      “喝药。”我将药碗塞到他手里。他仍是微笑着,乖乖地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他轻轻吐了吐舌头,皱了皱眉子,道声:“好苦。”好苦?好苦……苦的是药,还是他千疮百孔的心?“裴儿,你会画画么?”郭嘉看向我。“不会。”我有些生硬地开口。“你还记得……”他微微拧了拧眉,似乎在思索,复又舒展开来,“若若,是若若,你还记得若若的样子吗?能不能帮帮我画下来?”“我不会画画。”轻叹,我放软了口气。“我教你啊。”郭嘉微笑,“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怕自己彻底忘记……若若的模样。”

      我终是无法拒绝,接过毛笔,在他的指点下,有些生涩地一笔一划地勾勒那个女子姣美的容颜。

      好不容易完成,在郭嘉略带惊喜的神情还未消散前,纸上,那女子的容颜便又模糊成一片,复又幻化为一片空白。郭嘉怔了怔,复又微笑着有些抱歉地看向我,“让你白白画了那么久……”

      我能说什么,我只得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第一次见她,是在凉州,她只有三岁的模样,漂漂亮亮的小女孩,一个人坐在门口喝肉汤啃鸡腿”,郭嘉微微带了几分迷茫,微笑着轻声开口,“那时我很饿,她便分了半只鸡腿给我……她说她是神女……”“第二次见她,是在凉州城外的护城河旁,孟德兄救回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子,奄奄一息,那便是她……我照着医书给她治伤……后来,还开了一家胭脂糕的店铺,她很喜欢吃……再后来,她为了救我进了宫……”“第三次见她,她满身狼狈,孑然一生,有家归不得……”“最后一次见她……她便死了……我熬药给她吃,她说,臭书生,我都快挂了……放我一马吧……”郭嘉微笑着一点一滴地慢慢回忆,“我每天都要跟自己讲三遍……怕忘……”

      想着那样被称作“鬼才”的郭嘉一个人傻乎乎地自言自语,我咧了咧嘴,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这有什么好听的,你听过笑话没有?我说笑话给你听啊?”抬手,我拍了拍脸颊,笑眯眯地道。“笑话?”“嗯!”我点点头,一鼓作气地开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长的像番茄,有一天他走着走着,突然……他摔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哦……”郭嘉微笑。我汗,继续讲,“从前,有个人,他想进宫,可是他不想当太监,你猜怎么了?”

      郭嘉微笑,“怎么了?”“……最后他还是当了太监!哈哈哈哈哈……”我大笑。郭嘉看着我,还是微笑。嘴角抽搐数下,我决定再接再厉,站在门外的华英雄却是听不下去了,进门来把我拖了出去。

      “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冷的笑话……快冻死人了!”华英雄看着我,咬牙切齿。

      “很冷吗?”我一脸的疑惑。“要不……我给你讲一个?”华英雄白我一眼,道。“好啊好啊”,我忙一脸感兴趣地点头。“有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呆在冰上发呆,实在太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的一根不剩,他突然大叫……”华英雄顿了顿,看向我。“他叫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好奇。“好冷啊!!”华英雄忽然大叫。“啊?哈哈哈哈哈……好冷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捧着肚子,我开始大笑。

      真正的捧腹大笑。华英雄一开始站在一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后来见我越笑越夸张,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离谱,不由得皱眉来拉我,“喂!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我弯着腰,低着头,不停地笑,“哈哈哈,笑死了,好冷啊……他居然说好冷啊……哈哈……”

      “喂喂……有完没完……别笑了!”华英雄拉住我。我弯着腰,仍是笑,止不住的笑。“裴笑!不准再笑了!”华英雄终于板起脸来,强行将我拉起身,却看到我满面的泪痕,惊住,“笑笑……”“呵呵……好好笑……”咧了咧嘴,我道。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华英雄别开眼,“别笑了。”“呵呵,为什么不笑啊,真的好好笑。”我扯了扯唇角,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连记忆都不愿给他留下……那是他唯一仅有的……为什么要那么样残忍……”

      对着一则毫无笑点的笑话也能笑得天翻地覆,那是因为……我必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发笑的理由……用笑,去抚平一切的伤痕,即使无法抚平……掩盖,也是好的……华英雄抱着我,轻拍我的背,“好了好了,我知道,别哭了。”“我没哭。”“好,你没哭。”“我没哭……”“嗯,你没哭。”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郭嘉也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是不是会好一点?

      预言成真

        几日后,许昌传来消息,孙策于途中死于许贡家的刺客之手,曹营闻此消息,精神大振。

        郭奉孝一语中的。

        听闻这个消息时,郭嘉正端着我送来的药,一口一口喝着,整个营帐内都弥漫着中药浓郁的味道。

        “半仙果然无愧于半仙之名呢!”我抱着包子笑。

        “伊呀呀……啊呜……”嘴里吐着泡泡玩,包子嘟嘟囔囔地也凑热闹。

        郭嘉笑了起来,很轻很轻的笑,笑得波澜不惊。

        出了郭嘉的营帐,迎头碰上一个捧着盒子的士兵。

        “这是什么?”我好奇。

        “禀夫人,此乃阳安都尉李通送上的礼物。”那士兵恭敬地道。

        “哦?是什么?”我愈发的好奇。

        “这……”那士兵略有些为难。

        我已经揭开盒子去看了,只一打开,便“啊”地一声惊叫,往后跳了一步。

        是一颗人头。

        “别怕。”郭嘉听到声音从帐内走了出来,一边扬了扬袖子,让那士兵快步离去。

        我惊魂未定,抱着包子发抖。

        包子倒是精神得很,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吐着泡泡玩,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老娘吓破了胆儿,或者……我该考虑给包子个改个名儿……叫小螃蟹,如何?会吐泡泡的小螃蟹!

        “袁绍派了使者去拉拢阳安都尉李通,并许以征南将军的头衔,李通为表忠诚,特送来那使者的头颅。”郭嘉笑着解释。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默然。

        “刘备也已经脱离袁绍,但目前未有大作为,咳咳……”郭嘉背负着双手,轻咳一下,“我军兵精,但粮草不足,若是袁军使用拖延战术,有些麻烦。”

        事实证明,袁绍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八月,袁绍便把军营向前推近了,方圆不过几十里。

        九月,曹军与袁军开始了硬战。

        战事陡然紧张了起来。

        整个军营,最无所事事的,便是我,但我也被下了禁足令,不许踏出军营半步。

        连着几日,曹操都未合眼,与袁绍你来我往,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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