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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穿越事件簿》-第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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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心颜的婆婆……唉,那位简直同我姨母就是一对反义词,做了谁的儿媳妇都是前世造孽。

        我这才明白田心颜叫我来此的目的,却是她对少女时期的一种怀念与不舍,因不能去参加绣艺精社,是以想同我聊聊相关的话题以排解一下心中郁结。

        我便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不必难过,绣艺精社只不过是一种玩乐形式罢了,想同姐妹们小聚,何时聚不得?玩乐之事皆是人想出来的,除去绣艺精社,难不成我们就想不出别的来了么?”

        田心颜叹了口气,道:“如今咱们这一拨儿的姐妹们一个个地也都要出阁了,嫁了人,夫家就是天,再要像小时候那般聚在一起谈何容易?少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宛如旧梦,再也觅不回来了……”

        ……所以啊……有聚必有散,与其注定分离,不如从未相聚……

        见我也被带得郁郁起来,田心颜连忙笑着缓和气氛,起身去打开床边的衣柜,取出一方绢帕来,道:“说到那些姐妹们……去年在精社上我曾答应了柳小姐和林小姐,约定今年参加时每人绣一对鸳鸯戏水带了去的,却谁想我竟在此之前……如今是去不了了,又不想失约,便随意绣了对鸳鸯,就烦请灵歌替我将这帕子带了去以完此约罢。”说着便将那绢帕递给了我。

        我虽然不懂绣艺,却也能看出这帕子上的花儿绣得极是认真,说什么随意绣的,只怕是她满带了怀念与不舍的祭奠自己的少女时代之作罢。

        我才要告诉她我不打算参加这次的绣艺精社,却又听她低声地道:“灵歌届时要好好地玩乐,好好地珍惜,只怕到了明年你便也嫁作人妇,再想去参加这聚会也是不能了。这一次……便当是带了姐姐的心一同去的罢,待回来后好好给姐姐讲讲会上的趣事,让姐姐也跟着开心开心,姐姐便也无憾了。可好?”

        这……嗳嗳……这还让我如何能拒绝得了呢?我就知道我时常不分情况地滥动同情心,可这一次非比寻常,我怎么、怎么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了呢?直到田心颜亲自送我往外走时我还在懊悔,几次三番地想要开口赖掉方才的允诺,总算鼓起勇气正欲启齿,却见迎面慢慢地走过来一名男子,秀眉凤目,挺鼻薄唇,长发黑软,皮肤白皙,身着一袭素白衣衫,神色间有股阴柔的峻冷。

        ——贺兰慕雪。田心颜的丈夫。

        余光里瞥见身旁田心颜见了他后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般全身瑟缩着微微发抖,甚至几欲躲向我的身后,心中不觉既惊讶又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看着这贺兰慕雪径直走至我俩的面前,负着手站定,冷冷地开口道:“怎么,娘不是说了不许你去参加什么绣艺精社么?莫非你还不死心?”边说边毫无表情地用眼角扫了我一眼。

        “是……是……夫君,贱妾并非因此事才将岳小姐找来的……”田心颜又慌又怕,几乎要哭出来。

        “还不回房去?你的丫头不会送客么?”贺兰慕雪根本不听田心颜说些什么,只冷冷地丢下这话后便擦身而过,径自回了房间。

        田心颜既惶恐又为难地望着我,我连忙道:“姐姐去吧,让品香带灵歌出去就是了。”

        田心颜十分过意不去地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地道:“灵歌,姐姐……”

        我拍拍她,安慰地笑道:“去吧,好生照顾自己,待我参加回来便来给姐姐讲会上的趣事。”

        田心颜点点头,转身便欲回房,又扭过头来飞快地低声道:“灵歌……你,你要常来看望我啊!”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凝眸望着她,见她满眼都是凄苦,泪光一闪转身快步地回房去了,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白皙的脖颈上隐隐露出一小块淤青来,不由全身一震,怔在当场。

        绿水轻唤了我几声方才将我唤醒,不再多耽搁,请品香带路径直出了贺兰府,至大门外,我拉住品香,低声地道:“丫头,你们小姐身边儿只有你这个贴心的人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寸步不许离!平日里多多宽慰你们家小姐,莫要让她胡思乱想,若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儿,立刻叫人到岳府去找我,听到没有?”

        小丫头品香早已是泪流满面,抽噎着拼命点头,又连忙用袖子将脸上泪水擦去,使劲儿挤出个笑容,道:“岳小姐慢走,品香回去了!”说罢飞快地退回大门内,用复杂地神情望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于是,去参加绣艺精社已成定局。回至岳府,将田心颜给的绢帕小心收起,而后让欢喜儿去药店买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膏回来,放在岳灵歌绣的、我最为喜欢的一只荷包里,让绿水再往贺兰府跑上一趟,把这荷包交给田心颜。

        下午的时候收到了一封请柬,红笺子上烫金字印着“绣艺精社”四个字,内容大意是约定本次精社的聚会时间为立冬之日起的三天,地点在距太平城外五十里处的夏府别苑,须于立冬那天一早辰时正在太平城内夏府门前【创建和谐家园】,由夏府马车带着一同前往别苑。署名为夏红裳。

        立冬这日,天气甚是晴朗,偶有微风吹过也不觉寒冷。我穿了件颜色很低调的黛色衣衫,脸上施了薄薄的粉,头发上除去簪了一支象牙钗外别无饰物,带了绿水青烟登上岳府马车,径往那夏家府邸而去。

        夏红裳是礼部尚书夏大人的幺女,自小被父母视若掌上明珠,难免有骄纵之气,平日眼高于顶,言语刻薄,在官家小姐圈子里人缘并不太好,只因碍于她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是以表面上大家都对她忌让三分。

        绣艺精社其实就是由几个官家小姐闲来无事设的那么一个聚会名目,初期只不过是挑个日子大家坐在一起绣花说笑,轮流在自己府上做东,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后来慢慢发展成比试绣艺的固定聚会,规模越来越大,花样儿也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项奢侈的聚会形式的竞技活动。每一次聚会都要花费东道主大量的心思和财力物力人力,以求自己主办的这一届精社能够成为史上最棒的一次聚会,渐渐地在闺阁中便形成了一种攀比心理,每次社聚结束前都会选出一下届承办之人,被选中的人将此看作是一种闺阁中的无尚荣耀,甚至有为了办精社而延迟成婚的、有一被选上便立即着手为明年社聚开始准备的,唯恐办得不好而被人耻笑,那便成了最为丢脸不过的一件事了。

        ——以上资料由绿水青烟红鲤白桥友情提供。

        当我们主仆三人驱车抵达夏府门前时,那里已经停了四五辆豪华马车,青烟从马车窗口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会儿,转过脸来对我道:“小姐,这一次夏小姐竟还邀了贺家的人呢!小婢看到贺家的马车了。”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那贺家虽无人在朝中做官,但贺员外是当朝国舅顾太师的大舅子,也就是说,贺员外是顾太师的大舅子,顾太师是皇上的大舅子,那么贺员外就是皇上的大舅子的二次方……反正他贺家的靠山是响当当硬梆梆,谁也不敢小瞧了。

        照理说这绣艺精社的社规明确规定参加人仅限官家未出嫁的小姐,历来无人敢破此例,却不想夏红裳这一次竟然不惜坏了规矩将贺家人请来,可见她绝不仅仅是个目空一切的傲慢女人,其城府与心计也断不能轻视。

        ——嘿,管它的,她们这些人如何如何与我何干?心闲天自阔,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了。

        正闭目养神以弥补今早少睡了几刻的遗憾,便又听得青烟低声道:“小姐,贺家两位小姐向咱们马车过来了!”

        我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等着,片刻见车门打开,在外边陪车的欢喜儿探头进来禀道:“小姐,贺小姐请见。”

        说着便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车门口,我连忙假装反应不及地站起身来迎上去,将她两个搀进车厢来,笑道:“灵歌不知二位也来了,本该当灵歌前去问安的……”

        贺家小姐之一咯咯笑道:“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们也来了!这绣艺精社不是一向不许非官眷参加的么?我姐妹两个几年前便暗羡不已了呢,今日托了礼部尚书大人的千金夏小姐的福,有幸也能参加一回,届时还望灵歌多多照顾多多指点呢!”

        我只是装憨而笑,请二人坐下,便见另一位贺小姐佯作不经意地道:“怎么,我还以为清音哥哥会亲自送你去夏府别苑呢,他没来么?”

        我笑笑,道:“家兄今日去了府衙,是以没有同来。”在我眼不能视的那段时间,这二位贺小姐倒也来过岳府几回,自是知道岳清音请了假在府中照看我,而今日岳清音也确乎是去衙门上班了,虽然昨天晚上他也曾问过我是否需他亲自送我去夏府别苑,不过我都这么大一人了,还让哥哥护送着去玩乐,让人看见了也实在是忒没面子,因此被我断然拒绝了。

        这位贺小姐的脸上有些失望之色,聊了几句闲话后两人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马车,又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参加绣艺精社的小姐们才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但听得外头一声吆喝,马车们依次序排了队开始缓缓前行,至出了太平城大门后便逐渐加快了速度,大队人马跟了夏府领路的马车沿着大路飞奔了一阵,继而又转上了一条小路,七拐八绕地行了不知多久,终于渐渐地放慢了速度直至彻底停了下来,从车窗探头向外望去,便见前方高高的一围院墙,两扇朱红大门上高悬一匾,上书四个大字:望断山庄。

        孤峰·私语

        由马车上下来,但见两侧是大片的高大的墨绿色的老松树林,因为年代久远,松枝遮天蔽日地压在头顶,使得眼前的望断山庄有种阴森森的鬼魅之感。山庄的围墙修得异常高耸,以至于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墙内的建筑,只能越过墙头用视线触及到远远地一带山脉以及夹于松林与高墙间的一角冷冷的天空。

        大致扫了一眼由各辆马车上下来的千金小姐们,其中有几个面熟的,隐约是曾在田心颜生日宴会上见过的以及血屠户事件中曾经到岳府混了几个出场镜头的,叫做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岳灵歌同她们的关系也并不深,到时我也不必寸步不离地同她们粘在一起。

        粗略算了一下,参加本次绣艺精社的官家小姐大约有二三十名,观其所乘的各辆马车的装潢,想来受邀的都是些【创建和谐家园】千金,毕竟在京为官者数量上百,其中家有女儿者当不在少数,何况古代又不讲究计划生育,一家有姐妹几个的实属正常,除去年纪尚幼的及已嫁作人妇的,怎么着年轻小姐也得有百十来个,若都请了来莫说这精社举行三天,只一顿饭估摸着就能把夏小姐吃得亏血。

        一时见前面的人开始动身往望断山庄的大门方向走,便也叫上绿水青烟跟紧了,至于欢喜儿及车夫,想必待我们入得庄后便会同其它府上的小厮车夫们一起返回太平城内,待三日后再来接我们各回各家。

        主仆三人夹在一大群莺莺燕燕之中慢慢往前行去,踏上一级级花岗岩砌就的台阶,但见山庄大门轧轧地开启,一阵冷风迎面兜来,不由令我连打了三个哆嗦。

        正继续上台阶,忽听得已经进入门内的千金们一阵轻微地娇呼,呼声中满是惊叹,甚至还有些慌恐。不紧不慢地跟上前去,方一踏过门槛便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的个天,我这才算知道了这山庄为何叫做“望断山庄”了!

        但见横陈于眼前的是一道近五十米宽的深渊,深渊的那一边是一座如汪洋上的孤岛般的奇峰,峰顶平坦如实地,建有一座双层高、数个房间宽的楼宇,孤峰与大门间的深渊之上,只有一道用胳膊粗的麻绳和木板搭起来的软桥相通,山间强劲的风偶尔刮过,使得那桥吱吱呀呀晃个不停,仿佛再稍微用些力的话那桥便会彻底散了架掉下深渊去。

        我想我此时的脸色必定同其他初次来望断山庄的千金们一样,煞白如纸。除却我天生的恐高症之外,这样的深渊险境使我难以抑制地想起生命中最痛苦的那个时刻来。

        只听得人群最前面响起个清脆的声音,语中带笑地道:“恭迎诸位姐妹驾临敝府别苑,这一次绣艺精社的聚会地点便在对面孤峰的飞仙阁里,唯一可通之路便是大家眼前的这座软桥,这桥看上去虽有些摇晃,实则是非常结实的,是以请诸位莫要害怕,由红裳在前带路,尽管跟着来罢。”

        我从人群缝隙中向前方望去,但见一红衣女子正脚步轻盈地迈上那软桥去,尽管桥身在山风吹送下不住地摇晃,可她走得却相当稳健,转眼便抵达了对面孤峰之上,而后回过身来冲着这边含笑招手。

        这位夏小姐的性格还当真古怪,先不先地便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见她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嘲弄,想必这一次的绣艺精社是她精心地安排布置的一场愚弄人的游戏,只怕更让人无法忍受的东西还在后头。

        见大门这边的众人谁也不敢妄动,那夏小姐在彼端远远地娇呼道:“诸位姐妹,这道软桥连红裳家的洗衣嬷嬷都能如履平地般地走来走去,诸位身为朝中要员的后代千金,难道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么?若传将出去只怕被人笑话的就不只你们自己了呢!”

        唔,她还真是肆无忌惮,敢情儿是因为今儿个来赴会的千金的老爹都不如她老爹的官儿大,是以才如此恃权而骄么?

        果然她的话音落后,这边的千金们有些按捺不住了。身为朝廷官员的家眷,远远比平民子女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要大得多,因为对她们而言,个人荣辱在家门荣辱面前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你弱不禁风也好,天生娇贵也罢,但凡涉及到自家尊严的事情,就是豁出小命儿去也不能落人话柄遭人耻笑,否则一旦被家中权威知晓,只怕从此后便成了家门败类,一辈子活在自责与被责的阴影中了。

        终于有那么两三个胆子略大的千金小姐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踏上桥去,双手死死抓了做为桥栏用的麻绳,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向着对面的孤峰移去。途中劲风刮过,直慌得桥上之人与桥下之人一同尖叫,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面。

        见有成功案例在前,越来越多的小姐们开始尝试着过桥,却也有那铁了心宁愿被人嘲笑、被家里责怪也绝不去冒险的小姐,在桥边站了一会儿后掉头离去,就此终止了本次绣艺精社之行。

        眼看大门这一边剩下的没有多少人了,我咬咬牙,叫上绿水青烟往桥头走过去——若不是因为身上带着田心颜的心愿,我只怕是第一个拍【创建和谐家园】走掉的人,却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闯龙潭入虎穴探狼窝下猪圈……总之我今儿也豁出去了,连群古人都比不过,岂不白在二十一世纪混了【哔——】年了么!

        反正我是不愿耗到最后一个过桥,众目睽睽之下不紧张也难,何况我这一次来参加聚会的宗旨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被越少人注意到我才越好。

        颤微微地上得桥去,左边扶着绿水右边扶着青烟……嗯,左边被绿水扶着右边被青烟扶着,主仆三人在走在前边的人的掩护下吓得呲牙裂嘴地蹭过桥去,这才可以长吁一口气躲到角落里安抚自己受了不小惊吓的小心脏。然后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很三八地望着那些同自己方才一样狰狞着面目在桥上以蜗牛的速度缓慢移动着的千金们,顺便探头探脑地壮着胆子向着深渊下瞅了瞅,却见这深渊其实也并不算深,只不过因为两边的山体都向内凹陷,所以视觉效果看上去就显得相当陡峭了,其高度大约有十层楼来高,渊底是淙淙地河水,水流并不湍急,方向是从孤峰的东北面而来,绕着孤峰形成一个回旋,再从孤峰的西北方向流走。

        终于剩下的所有千金都来至了孤峰这一边,听得那夏红裳笑道:“哎呀!我忘了事先同诸位姐妹打招呼了——因为咱们绣艺精社讲求的是公平竞艺,是以为了防止有人作弊、请外来的高手帮着‘答题’,当咱们进入飞仙楼后,别苑的大门便会由内锁上,只留本苑仆奴及诸位本人在苑内,诸位所带来的贴身丫头须同此刻在大门外的小厮、车夫一齐先行回去太平城内,待三日后再来接各位回府——这么做是怕有的姐妹为了求胜,请来高手乔装成贴身丫头,如此一来对其他的姐妹岂不是有失公平?所以现在就请诸位的丫头们再回去大门那边罢!贵嬷嬷!您老记着,待所有的丫头出了门后便立刻将大门闩上,我们的绣艺精社便就此开始了!”

        那贵嬷嬷应着,率先过了桥去,这边的一干千金小姐满是无奈与埋怨,奈何既已过了那桥便只好硬着头皮留下,反正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同自己作伴,没什么好怕的。

        正因为大家都抱着这样的心理,是以夏红裳的这一颇为过份的要求竟也没有得到什么质疑或拦阻,绿水将盛有我生活用品的小包袱递给我,同青烟两个很是不放心地随着大批的丫环重新渡过桥去,回到了深渊的另一侧,眼见着那位贵嬷嬷咔嚓一声将大门上了闩,我便忽儿有了种与自己人被分开在了两个世界的孤立感。

        听得夏红裳带着满意与得意地笑道:“姐妹们莫要担心,楼里留有我夏家的丫头嬷嬷伺候大家起居,保证不会委屈着各位!如此,请罢,红裳先尽一尽地主之宜,带姐妹们先进楼去歇上一歇,喝几杯好茶压压惊!”说着率先举步,径直往那飞仙楼内行去。

        飞仙楼的正门冲南而开,由正门进去后便能发现,这座楼是一个“回”字形的正方建筑,东西南北四面各有八间房,每一面都有一扇通往楼外的门将这八间房分为左右各四间的布局。被这四面的屋子围起来后所形成的“回”字里面的那个“口”,是一间宽敞的大厅,设有数套红木桌椅并古董花盆等摆设,是以坐在厅内便可以看到从每一个房间里进出的人。由于这样的建筑模式完全封闭了光源,是以在大厅内白天也要挂着灯笼、点起油灯蜡烛来照亮。

        夏红裳引了众人于厅内各自入座,便有小丫环摆上茶来,我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听得夏红裳坐在主位上笑着说道:“红裳方才心数了一下,留下来参加本次绣艺精社的姐妹合共二十四名,而这一层共有三十二个房间,是以我们每人一个房间还绰绰有余。红裳已经为姐妹们安排好了,因苑里的丫头嬷嬷人数不多,我们住得过于分散的话不便她们伺候,方便起见,大家都住在同一层内,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红裳已令人在房门上贴上了姐妹们的芳名,喝过茶后大家便可自去寻自己的那一间房了。有些姐妹想必很是疑惑红裳为何选了此处作为精社聚会之地,红裳不是有意为难大家,只因此处地形天然奇妙,尤其是每日清晨日出之时,其景色之瑰丽仅凭红裳的一张拙口是无法形容得出的!只到明早大家早些起床望东一观便知红裳所言非虚了。红裳是想,难得咱们姐妹一年聚上这一回,不可只将时间花在对坐刺绣之上,刺绣何时都可进行,而相聚一堂尽情欢笑却只有这三天时光而已。姐妹们自小也曾开玩笑地胡思乱想过这世上没了男子皆是女子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如今红裳将别苑中所有男子奴仆悉数清了出去,现在整座别苑里只有我们这些女子,便请姐妹们在这三天中不必拘束,恣意谈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享受一次难得的纯净世间,可好?”

        这一番话说下来,彻底扭转了因方才的过桥事件及遣仆事件给众人造成的不快,夏红裳的人气也重新聚拢了起来,千金们一阵轻笑及赞同,现场气氛一扫方才的沉重,重现年轻女孩儿们原有的活泼稚气。

        夏红裳见已稳住大局,唇角勾起个略带得意地笑,接着又道:“在别苑里大家可以随意游玩,只是千万小心莫要跌下崖去,崖边虽设有木栏,然而因时间长了难免不牢固。飞仙楼的四扇大门晚上是要从里面上闩的,姐妹们想要到外面欣赏夜景的便同看门的嬷嬷打声招呼,让她们留着门便是。晚上有丫环和嬷嬷值夜,姐妹们若有事只管唤她们。现在先请大家稍坐片刻,红裳且去看看今日午膳的准备情况,很快回来公布本次绣艺精社的试题。”说罢起身径自出厅去了。

        夏红裳一离去,厅内便渐渐热闹起来,这些千金小姐们或起身四下里打量逛荡,或呼朋唤友凑在一堆闲侃,叽叽喳喳地倒真像极了出了笼的雀儿,完全没了大家闺秀当有的矜持。

        看样子倒被夏红裳找准了要穴,没有了天一般的男人,这些深受封建思想束缚与压迫的女孩子们才终能够有个机会得以喘息。

        我悄悄儿地起身重新换了个座位,躲在一根大红堂柱的暗影处一个人边喝茶边打量这飞仙阁内的环境。说来如这般所有的房门都冲着大厅开的古代建筑当真不多见,身处其中实在有些憋闷,没有新鲜空气没有自然光亮,简直同牢房差不多。幸好厅内挂满了灯笼,把这里照得有如白昼,否则这样的封闭式环境还真是有些吓人呢。

        正贼眉鼠眼地四下里乱瞅时,忽听得柱子的另一边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估摸着是未曾发现我,因此她们的话被我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嗳,你说,夏红裳请了贺家的人来所为哪般?”

        “哼,这你还猜不到么?贺家与顾太师是什么关系?夏红裳此举自是为了帮她爹巩固在朝中的地位了!”

        “那她还不如直接去拉拢顾太师的家人呢,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这还不清楚么!一来顾太师的几个女儿早便出阁了,夏红裳尚待字闺中,哪里有什么名目去同人家搭上线呢?二来嘛,她必是看中了贺家小姐将来的潜力,想提前下手拉拢住——你可知道最近闺阁圈中传得最疯的消息么?”

        “什么消息?”

        “你知道那位名满京都的季燕然季大人罢?”

        “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只身闯入土匪老窝、以割自己血肉换取未央村村民性命的太平城知府季大人!听说他现在在城中可是出风头得很,上到王孙贵族下到街头乞丐无人不知他的那些个事迹!我前儿更听人说,现在太平城内的未出阁的女子们大多把他当做梦中情郎呢!”

        “啧啧!听你这丫头的口气,只怕你也是其中的一员罢?!”

        “哎呀你个烂了嘴的小蹄子!看我不把你那舌头割下来!”

        “咯咯咯咯!好了好了,先说正经的。恰如你所说的,这位季大人因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政绩杰出,是以深得圣上喜爱。他近日一直在府中养伤,未曾到衙门上任,待他伤好后到宫中向皇上汇报完未央村事件之后,加官进爵那是肯定的,他有如此能力,将来前途不可【创建和谐家园】。因此在他养伤期间,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便已经开始行动了,纷纷带了自家未出阁的女儿登门前去探望他,一心想要同他缔下姻亲,这么一来无异于将来多了个强有力的帮手,才不至于在朝中各种势力的暗自较劲中落到下风。而除了朝中官员都在动此念头外,那位顾太师的大舅子贺员外亦打起了小算盘,因顾太师的女儿全都已经嫁人,遂只有通过贺员外的女儿来套住那季大人了,所以在他养伤期间,往季府上跑得最欢的就属这贺家姐妹了!先前连跑了两日,大概曾被季大人暗示过不必再登门,那贺家人竟厚颜到父女三人一同上阵!也正赶着那贺员外天天在家闲得无事可做,便天天带了自家女儿死乞白赖地蹭到季府去,季大人碍于他是顾太师的大舅子,不好谢绝他,便只得任由他作为。所谓日久生情,季大人独身一人在京为官,身边本就缺个贴心照料他的人,加上又有伤在身,天天被贺家那如花似玉的两姐妹伺候得周周到到的,难免不会动心哪!前儿我听张小姐说,那日她上绣坊挑缎子,正遇见贺家姐妹,姐儿两个正同她们的娘亲在那里挑带喜字的大红缎子呢!张小姐还亲耳听到贺老夫人说什么‘不知季大人的身量要用多少尺的布’——这可不就是已将亲事定了么!只差等季大人伤好后受封升官再办事儿了!夏红裳这一次将贺家姐妹请来只怕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拉拢了她们便等于拉拢了季大人,拉拢了季大人,她爹在朝中便可同顾太师那一党成为同一阵线……总而言之,用不了多久那些暗中仰慕着季大人的可怜女子们便要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

        再接下去这两位小姐又说了些什么我已听不到耳里去了,轻轻起身离了那柱子,慢慢地站到一盏杏黄纱糊的大灯笼下,借由那灯芯所散发出的微不足道的热量去暖自己有些发冷的身体。

        我想我此时应该想些什么,可我却无法集中我的精神,思绪并不混乱,但却散得很,一会儿是大盗临死前的笑容,一会儿是季燕然黑黑的眼睛凝视我的样子,突然间觉得这两张脸都好陌生,就仿佛我从未与他们相识过,只是残留在脑海中的昨夜的梦的痕迹。

        梦醒了,难免空虚。我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尽快熬过这三天,回去自己的家中,回到亲人的身边,仅此而已。

        烧桥·绣针

        一时夏红裳回得大厅,含笑站定,待所有人渐渐安静下来后方才娇声道:“往年我们绣艺精社的绣题皆是大家绣了相同的花样儿后再拿出来比较,这一回红裳想要变通变通,千篇一律的花样儿既枯燥又无味,大家既然来了,便该当好好享受刺绣的乐趣才是。因此今年的绣题很简单,便是这孤峰四围的景致,描有绣样儿的绢子及针线已经放在了诸位的房中,姐妹们若想自行润色,只需启开轩窗便可照景绣来,只是这山里夜间风凉,睡觉时记得关窗,切莫着凉。如此,大家可以自便了,午时正于飞仙阁二层用午膳,届时丫环们会提前去房内请诸位的。”

        话音落后,众人便各自起身去寻写有自己名字的房间,我四下找了一找,见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北面由西往东数第三间,门上挂着一块长方形的绢子,上面用红线绣了“灵歌”二字。再向旁边打量了一眼,见我的东邻绣的是“惜薇”,西邻则是“筱识”。

        推门进房,但见屋内陈设十分简单,靠西墙的是一张新的月洞床,窗户开在北墙,窗下是一套新的几案和椅子,案上只有一套茶具,东墙是一个新的脸盆架子,架着木盆和一块干干净净的擦脸巾子。显然这些新家具都是夏红裳为了这一次的绣艺精社添置的,果真是够浪费的,不过三天的聚会,每间房都要添一套家具,散会后这些家具岂不没了用处?除非夏家别苑从此改成旅馆,倒可以物尽其用,还能赚钱……

        把手中小包袱随手扔在床上,却见褥面上已然摆了一只藤条编的小篮子,篮子内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绢子和针线,我上前将绢子展开,见那上面早画好了一幅山水,于是拿着它行至窗前,下了窗闩,推开窗,但见远山含黛映入眼帘,正与这绢子上的景致相似。看来这夏红裳倒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对窗绣花,人在景中,景在情内,身景合一,是绣花时最高的享受。

        可惜可惜,这样的享受我只怕是无福经历,索性在房内闷头睡个三天,赏赏景发发呆,应付过去了事。

        于是将那篮子放到了几案上不再多看一眼,懒洋洋地歪身躺到床上,睁大着眼睛盯着屋顶的一角走起了神。

        茫茫然时间过了许久,直到有来请吃午饭的丫头敲门才拉回了我的思绪。整整衣衫,开门走出房去,见其他屋中也正陆陆续续地走出人来,分别由四扇大门旁边的木制楼梯往二楼而去。

        飞仙阁的二楼布置得有些奇怪,“回”字形的中央也是个大大的厅,然而四周却用厚厚的白底儿绣有百竿翠竹的幔帐围着,厅内摆有四张嵌着大理石的黄花梨木圆桌,坐在这里吃饭虽说也能给人一种身处竹林的感觉,但气氛上却总觉得有些压抑。

        无意中听见旁边有人正议论这些幔帐,却原来这上面的翠竹皆是夏红裳一手绣的,如此浩大的工程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时间,且先不论她的手艺如何,单这份儿耐心也足够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了。

        一时人到得齐了,各自随意找了座位坐下,趁丫环们往桌上摆菜的功夫,夏红裳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之后午宴开始,碗筷交鸣声中夹着欢声笑语,倒也热闹。

        我这一桌上都是些陌生面孔,她们彼此之间有熟识的也有不熟的,气氛相对冷淡,大部分人都是同我一样,只管低了头吃自己的,只有在夏红裳过来做为东道敬酒时才一齐起立同她干了杯中那女子专饮的满是甜味儿的桂花佳酿。

        一时午宴进行至酣处,这些没了束缚的女孩子们渐渐露出了天真烂漫的本性,说笑声愈发响亮,满厅内娇呼不断,其中尤属夏红裳所在的那一席气氛最为热烈,见贺家姐妹同着另外两个人正按着一个瘦瘦的小姐灌酒,同桌的其他人都笑得东倒西歪,连夏红裳都笑软在椅子上眼角飙着泪。

        目光滑过贺家姐妹那满带着酒意的、笑着的、面容姣好的脸,落回到自己面前的白瓷自斟小酒壶上,擎起壶倒满盅,慢慢地饮尽,竟微微有了醉意。究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还是酒不伤人人自伤?

        正失神间忽觉耳边一阵喧闹,偏脸看时见是夏红裳那一桌的人集体HIGH了,人人端了杯子开始笑闹着挨桌灌酒,唬得其它桌上的人尖叫着四处躲闪,我见势不妙,连忙起身,飞快地闪入身后的幔帐内,藉由帐子的掩护悄悄地寻到了楼梯口,趁没人发现溜之大吉。

        这帮千金大小姐还真是压抑得够久了,一旦爆发,其威力也不可小视呢。耳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尖叫呼救及笑闹声,忍不住也跟着莞尔,快步地下楼,右手边第二间,推门进房,将房门上了闩。

        轻吁一口气,慢慢地至床边坐下,许是酒意使然,不觉昏沉沉地有些困倦,一头倒在枕上,不小心被头上簪子硌了后脑勺,便随手摘了塞入枕下,正迷迷糊糊似睡似醒间,忽听得门外几个人说笑着走过,隐约听得“柳小姐,你绣了多少了?”这样的几个字,蓦地惊醒过来,想起田心颜托付的那块绢帕,正愁不知道哪一位是柳小姐,便忙忙地起身下床,至门边悄悄儿地启开条缝向外瞅,只看见几名小姐的背影说说笑笑地过去,却分不清究竟哪位才是柳小姐。

        只好重新关上门,转身正要回到床上去,目光一扫床面,蓦地发现我原本放在枕边的小包袱居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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