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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穿越事件簿》-第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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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皮低声道:“大人这样算不算是趁火打劫?”

        季燕然哑着嗓子一阵大笑,而后笑眼沉沉地望着我道:“为兄偶尔也想干干坏事呢!”

        ……嗳!你可知你干的最大的坏事就是……就是一点一点地考验我、折磨我、摧毁我,让我煎熬,让我自责,让我欲将自己活生生的一撕为二!……我真是,真是恨透你了。

        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低下头不看他,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唤出他曾于命在旦夕时最想听到的那四个字:“燕然哥哥……”

        案情·疑点

        低着头轻轻地叫罢一声“燕然哥哥”,许久没有听到动静,不由纳闷儿地略略抬眼,却见那家伙正把头低下来,侧着耳朵做出一副十分用力倾听的样子。暗暗瞪他一眼,只好又稍稍提高了些声音,道:“燕然哥哥。”

        季燕然这才眉开眼笑地抬起脸来,轻声地回了四个字:“宛如天籁。”

        对上他的笑眼,我的思绪有些浮散纷乱,不知从何想起,也不知该想些什么。两人默默相视了一阵,察觉出他的眸光渐沉,我有点害怕起来,偏开脸,低声道:“既如此,就拜托燕然哥哥问明此事,灵歌在此先行谢过。”说着就势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准备离去。

        季燕然笑笑,道:“灵歌不必多礼,为兄会尽快给灵歌个交待的。”

        我点点头,正要告辞,却听得有人轻且急地敲门,季燕然便道了声“进来”,见红鲤推门而入,也顾不得向季燕然行礼,直冲着我低声道:“小姐!少爷来了!已至楼下!”

        我一下子慌了神儿,急道:“怎么不早些上来告诉我?”

        红鲤十分自责地道:“适才杜嬷嬷硬将小婢和白桥拉去帮她淘米,说是大家都跑去偏院看表少爷审案,伙房里一时没人,今儿姨奶奶和姨老爷要来,得赶快把饭烧上。小婢不敢违拗杜嬷嬷,这还是趁她不注意时跑出来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少爷已经来了……”

        我一边听着红鲤解释一边像惊了窝的小鸡儿般扑扇着翅儿四下里找地方躲藏——岳清音已经上楼来了,此时出门必定被他撞见,只好在季燕然这里暂时先躲藏起来。季燕然靠在床栏上满脸好笑地看着我在屋里打转,虽然他并不清楚我是在禁足期中偷跑出来与他会面的,但他也知道我素来畏惧岳哥哥那死人气势,于是轻笑着唤了我一声,一指床边的衣柜,我便顾不得多想地冲过去,拉开衣柜门一头把自己甩了进去,而后将门严严关上,听得他在外对红鲤道:“红姑娘去罢,这里没什么事,清音若问起,只莫要说灵歌来过便是了。”红鲤便答应着退出去了。

        一时间在衣柜里闷着,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被岳清音发现我私自出房倒在其次,若被他误会了我私自出房是为了来见季燕然……那可就事大了。所以宁可丢人地躲在衣柜里也绝不能让岳老大看见,免得他又拿妇道什么的来说事儿。

        我这厢气息尚未调匀,外面已响起了敲门声,听得季燕然道了声“进来”,而后便笑着道:“清音,适才你被家下慌慌张张地请去,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么?”

        原来岳清音将那陈师父请来后并未再回衙门,一直在季燕然这待着。

        听得岳清音淡淡地道:“少思少虑方是养生之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咱家岳哥哥原来私下里对季大官人说话这般不客气的啊……今儿我可是开了眼了。

        听得季燕然丝毫不以为忤地笑嘻嘻地道:“为兄与别人不同,若不让为兄思考些东西,只怕一天也活不下去的——清音你难道想让为兄死在你的床上不成?”

        这这这。这话说的。

        岳清音没有吱声,想必是不屑搭理季燕然不着调的言辞,便听得屋内响起哗哗的水声,大约是他在洗手。就听季燕然接着笑道:“不若让为兄来猜猜发生了何事好了,如果为兄猜对了,清音你便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为兄听听,权当是帮为兄解闷儿了,可好?”

        岳清音仍未说话,季燕然便笑着自顾自地说开了,道:“清音你方才洗手时向水中放入了那瓷瓶中的消毒净肤丸,可见是才刚检验过尸体,结合那会儿你被家下急匆匆请走的情形来看,很显然是府内出了人命。既是出了人命,步大人肯定是要亲自回来过问案情的,因此清音你一去去了这么久,必是陪着步大人在现场做调查。而之所以现在又回来洗手,且不慌不忙地坐下喝茶,想必是这件案子已经被步大人轻易解决了,能被轻易解决的案子,凶手应该就在现场,或是被众人当场抓住,无外乎是府里的下人杀了下人。清音你做为主子,本应陪同步大人回衙门旁听结案,却先行回了房间,究其原因大约有二:一是本案凶手身份特殊,清音你无法上堂听审,需要回避;二是这件案子尚未到最终定论的时候,即便凶手被带回衙门,一两日之内也不会开堂终审,亦即是说,这件案子尚有不明之处,需要再查——为兄偏向于后者。至于死者是谁,凶手又是谁,为兄可是猜不出来的,不知说到此种程度可以了否?”

        这狡猾的季燕然,通篇不过是从我这里听去的消息,在那儿装模作样地假意推理忽悠岳老大,只有最后那几句才让我若有所觉。照他所说,这件案子其实并未最终定论,也就是说,步九霄并没有完全查明真相,凶手究竟是不是欢喜儿还不能确定,如果他所料不错,这倒算得个好消息。

        终于听得岳老大开了口,淡淡地道:“不错,此案尚未最终定论,仍需进一步查证。”

        季燕然立刻顺势笑着道:“究竟是怎样一个案子,清音讲与为兄听听可好?”

        这家伙果然是超级至尊无赖男,只怕连岳老大面对他这死缠烂打的招术也没辙。果然岳老大语声里带着些许无奈地淡淡开讲,将方才那件案子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案件的相关情况大致同我从绿水那里听来的差不太多,被害人徐呈死于昨天夜里丑时前后,面部被利器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连五官的轮廓都难以辨认出来,致命伤在脖颈处,砍断了喉咙和大动脉,失血过多导致短时间内毙命。在现场并未发现搏斗痕迹,推测凶手是出其不意地一击将死者击倒,且从血迹溅出的形状来看,死者是倒在地上之后被凶手残忍地以剁菜般的方式在面部砍了数下的。凶器是府里厨子们日常用来剁鱼头剁排骨用的大号菜刀,平时就晾在伙房的窗台下以防受潮生锈,很容易被人偷走。那菜刀就扔在现场,刀身上血迹斑斑,还有几个豁口,显然是被徐呈的头骨硌崩的,凶手手段之残忍着实令人发指。

        案发现场的情况便是如此了,重点问题是徐呈大晚上的为何要跑到那间空房子里去。那空房子位于偏院儿的东北角,原是用来做仓库的,因秋季天干,易失火,安全起见便将所有杂物都移到了府内地窑里,这间房子便空了出来,因在角落里,日常极少有人去,地面上早落了厚厚的一层灰,门也无需安锁,里面空无一物。

        这间空屋离下人们的卧房约有五六十米的距离,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闹出些较大的动静来,还是较容易被人听到的,而步九霄问过了所有睡在偏院儿的下人,并无一人于昨夜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响动。于是可以推断,死者系被凶手偷袭,第一下便砍断了喉咙和大动脉,使得死者根本无法发出叫声便于短时间内死亡。

        死者徐呈为何会于半夜前往那空屋里去呢?据说屋内地上并没有拖动尸体的痕迹,即是指徐呈的第一死亡现场就是屋内,且岳清音检查过他的手脚,也未有被绳索绑过的勒痕,可见徐呈并非被凶手绑架至空屋、也并非在被杀之后移尸于空屋的,而是他自己自愿而去。若是自己自愿而去,那九成的可能性就是受凶手之邀,与他约在丑时前后于空屋相见。

        最终步九霄从欢喜儿身上搜出了一张纸条更为这一推断确立了决定性的证据:纸条上的字是用黑炭写的,歪歪扭扭不甚工整,内容是:你小子若有种,今夜丑时三刻于东北角空屋,你我就昨天之事做个了断,不见不散。——所谓“昨天之事”,当是指欢喜儿与徐呈前日又为了那十两银子大打出手,几乎玩儿命的事。

        于是整个案件似乎完全清晰了:欢喜儿因急于医治家中生病母亲,几次找徐呈要钱未果,前日又因此事二人打得见了血,欢喜儿一时被怒火蒙了心智,遂写纸条暗暗邀约徐呈于昨夜丑时三刻在空屋相见,想着最后一次再向徐呈讨要银子,倘若他肯还便罢,若不肯还,自己怎么也是无钱医治母亲,身为人子无法尽孝,倒不如同这间接害了自己亲娘的无赖拼了,纵然要不回银子也绝不能让他有好下场。

        是以昨夜丑时,欢喜儿带了从伙房偷来的菜刀等在空屋,那徐呈据说确有七八分的无赖脾气,见欢喜儿纸条上语含挑衅,便也不肯服软儿,果真应邀而来,两人交涉无果,欢喜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趁徐呈不备一刀砍中其颈,使其无法大声呼救引来他人,随后凭着一口怒气又在徐呈脸上砍了数刀以泄愤,直至其彻底断气方才罢手。

        之后欢喜儿弃刀而逃,匆匆回至卧房,佯作无事发生,第二日依旧照常做工。因纸条是他悄悄地给了徐呈的,旁人并不知晓,是以在他想来,即便是大家因那十两银之事怀疑到他的头上,也没人能够证明人就是他杀的,而就算能够证明,反正他也无钱医治母亲了,左右母亲若是出个好歹他也不想再活——欢喜儿是个孝子,这一点倒是府中人公认的。然蝼蚁尚且偷生,只要有一丝苟活下去的可能,任谁也不想白白放弃,因此当欢喜儿猛然想起自己写给徐呈的纸条有可能还在他的尸身上时,不由便想趁没人发现悄悄潜回那空屋,将尸体身上的纸条找到,至安全之处时再毁掉,却谁料人算不如天算,才一潜回空屋将纸条搜到藏于自己身上,便被因好奇而悄悄跟在他身后欲瞧究竟的那个下人抓了个现形。

        所以这张从欢喜儿身上搜出来的纸条便是确定他为凶手的决定性证据,案情至此应当说已是相当明朗了。然而,以上种种皆是步九霄及所有人一厢情愿的推断,至于当事人欢喜儿,却是一口咬定自己未曾杀人,说什么也不肯认罪。

        面对纸条这样的铁证仍不认罪,步九霄也不能强行定案,只得先将欢喜儿押回府衙大牢,待明日升堂审理,若还不松口,就只能当堂用刑了。

        以上便是此案的前因后果,待岳清音讲罢,季燕然紧接着便问向他道:“欢喜儿的证词是如何说的?可就那张纸条作出解释了么?”

        岳清音答道:“他说那张纸条并非他写给徐呈的,而是徐呈写给他的。他以为徐呈因前日两人打架之事怀恨在心,欲与他做个了结,便也不肯退缩,打定主意于昨晚前去赴约。却谁料因近日来他过于忧心家中母亲,且昨日又陪着灵歌逛了近半个太平城,身心俱疲,一觉睡下竟误了时辰,晚上虽起了一次夜却也是迷迷糊糊,根本将此事忘在了脑后。一早醒时想了起来,唯恐自己失约遭徐呈耻笑,本待立刻去空屋看看徐呈是否仍在,却又被家里邻居找来告知其母病症再度发作,便顾不得赴约,径直跑回家中,直到方才才又回至府中,因想那徐呈在纸条上写着‘不见不散’,或许仍等在空屋也未为可知,便抱着去看看的心思前往。一进门见到地上惨死之尸,一时吓得怔在原地,尚未回神便被随后跟来的家丁发现,惊呼过后一把扯住,直道他杀了人——这便是欢喜的口供。”

        唔,这一番案情听下来还真是各说各有理,不过明显有几处疑点并未解决——若是欢喜儿用刀将徐呈砍死,身上、头发上、衣服上必然会溅有血迹,就算欢喜儿杀了人之后悄悄儿地洗过身子洗过头发,那么血衣呢?府里的规矩是:只要下人不跟着主子,出门若带了包袱,必须经由守门家丁打开检查,以免私卷了府内值钱的或重要的东西出去。是以欢喜儿不可能带着血衣出府去处理掉,只能在府内处理。不管他是将血衣藏了也好埋了也好甚至烧了也好,只要仔细搜查,必定会搜到残留着的蛛丝马迹,对于破案来说,任何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哪怕是一根衣服上的丝线。

        再有,既然空屋里极少有人去,地面上布满了灰尘,那么就很容易留下死者与凶手的脚印,只要对比一下欢喜儿的脚印与案发现场的脚印是否相同便能够确认凶手究竟是不是欢喜儿,这个证据应该比那张纸条更为有力。

        最后便是这张纸条——一个最简单的方法:笔迹鉴定。欢喜儿以前识字不多,因我见他很是伶俐好学,遂曾在逛街时给他买过几本识字练字的书,让他平日里无事时多加练习,只要找到欢喜儿练字的本子拿来同这张纸条上的笔迹一对比,便可知道这纸条究竟是徐呈写的还是欢喜儿写的了。

        果然步九霄那个代理知府是个二把手,诸多疑点尚未解决便急着定案,想是欲证明自己能力之心过于迫切,反而欲速则不达。

        这时听得季燕然笑道:“为兄只想知道三件事:欢喜儿杀徐呈时穿的是哪件衣服,空屋地面上是否留有足迹,徐呈是否识字。”

        季燕然的疑问与我大同小异,落眼点都在衣服、脚印和字迹之上。便听岳清音答道:“空屋内只留有死者徐呈的足迹,凶手的足迹皆被用笤帚扫去;衙役们搜查了府内各处,并未发现血衣;徐呈小时候读过两年书,欢喜近来亦在习字,找来写有二人字迹的纸与那纸条对比,鉴定为纸条乃欢喜所写。”

        这一番话直令我脑袋转了筋:没有发现血衣对欢喜儿有利,而字迹一致却又对他不利,至于那被扫去的足迹一时无法认定是有利还是不利——究竟这三点既别别扭扭又明明白白的线索要如何有机地组合在一起呢?

        但听得那季大官人一声轻笑,道:“为兄大概已经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这么快便猜到案件真相了?我甚至一点头绪都还没有……

        心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这段时间以来我似乎有些舍本逐末了,一味地沉溺过去,却丢掉了自己最原始的东西。我已离真相越来越远,就仿佛是我将自己推离了苦海之岸,眼睁睁地堕入没有希望的漩涡,越挣扎越深陷。

        而反观他季燕然……无论身边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始终固本守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是什么,想保有的是什么。

        或许……我该向他学才是,任何事都可以改变,但信念不能变,任何物都可以失去,但是本心不能失。我的信念,是探究真相,我的本心,是自由随性。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是时候该放下心中沉重了,继“释然”之后,我要做的当是“悠然”了吧。

        掩盖·栽赃

        “为兄大概已经知道了……步大人的用意。”季燕然似乎是故意要逗逗躲在衣柜里偷听的我,慢吞吞地来了个大喘气,直令我想冲出去狠狠地将他瞪死。

        季燕然仿佛能够猜到我在衣柜里的心思似的,轻声一笑,接着道:“本案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就是凶手为何要将死者的脸砍得面目全非。如果只是出于恨意,完全可以去砍死者的四肢或者肚子,何必费尽力气的去砍坚硬的头骨呢?通常破坏死者面部的行为多见于【创建和谐家园】或者因嫉妒而引发的杀人案件,若果真欢喜儿是凶手的话,采取这样的手段来泄恨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只可解释为——凶手是为了掩盖什么才必须要破坏徐呈的面孔。究竟要掩盖什么呢?疤痕?表情?还是……相貌?”

        ——唔,果然被他抓住了重点问题!掩盖相貌——只有这一点才最说得通!为什么要掩盖相貌呢?难道死者不是徐呈?岳府所有的家丁都是有腰牌的,腰牌上刻着各自的姓名,如果凶手杀的是别人,将其面目砍得难以辨认后再挂上从徐呈那里偷来的腰牌,只要二人身量上差不太多,任谁也会认为死去的就是徐呈罢?!而凶手之所以要让大家认为死者是徐呈,想必就是为了陷害与徐呈有过节的欢喜儿……但是这么推理似乎还是不太通,究竟凶手跟欢喜儿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不惜杀掉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栽赃他呢?这样的栽赃方法并不高明啊,如果死者不是徐呈,那么徐呈呢?他又去了哪里?

        季燕然似是刻意地为我留了段思考的时间,半晌才又继续开口道:“如果死者不是徐呈,那么徐呈又在何处?有人用死尸来冒充他,他岂能默不作声?方才已说到,家下众人一整日皆未见过徐呈,以为他今日轮休回到了府外家中,那么,步大人是否已派人去徐呈家中查问过了呢?”

        岳清音答道:“确已派人查问过了,徐呈并未在家中,且徐妻证言其昨日未进家门半步。”

        季燕然笑道:“如此不是很奇怪么?死的不是徐呈,徐呈又哪里去了呢?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遭凶手杀害,否则凶手便不必大费力气地将死者的脸砍得难以辨认,然而他若未死,为何又无缘无故地失去了踪影呢?为兄知道贵府家丁都有个人名牌子在腰里别着罢?这块牌子至关重要——徐呈的腰牌必定是随身带着,如果他未死,凶手是不大可能从他那里偷得他的腰牌挂到死者身上去的,除非腰牌是徐呈自愿给了凶手以栽赃给欢喜儿,然而这么一来徐呈势必从今后不能再在太平城露面了,只能另投他乡、另觅生活。如此涉案人员便由原来的两个变为了四个,即:欢喜儿、徐呈、凶手、死者。这却又引出了一个疑点:死者是当场死于空屋之中的,那么凶手又是用什么借口将死者于半夜三更时引到那少有人去的空屋之中的呢?——说到这儿,清音,步大人可曾查过了府内是否还有其他人失踪?”

        岳清音顿了一顿,方淡淡道:“确有一人失踪。”

        “哦……”季燕然语声带笑,“岳先生愈发坏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到现在才告诉为兄……失踪的原因可查过了?”

        “尚未查明。”岳清音不理会他的玩笑,仍旧不急不徐地道:“失踪之人乃本府负责看守后门的家丁,姓赵名初一。因后门平时不常开,是以合共只有两人分昼夜轮班看守,赵初一昨日负责值夜间班,今天一早接班的另一家丁只看到后门虚掩并未上闩,且寻不见赵初一身影,因此不能确定赵初一失踪的具体时间及原因,差役已至其家中及亲朋处查问过了,皆言由昨日起未见过赵初一,至此尚不能确定其生死。”

        便听得季燕然一拍手,笑着道:“清音哪,你何苦等为兄问到你你才肯说呢?这惜字如金的毛病儿该改改才是……只怕步大人也已查问过赵初一同徐呈之间是否有联系了罢?”

        岳清音似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大概对季燕然所谓的惜字如金是一种毛病的说法嗤之以鼻,而后才答道:“徐呈与赵初一是酒友,时常偷了伙房的酒凑在一处对饮,前几日赵初一又去伙房偷酒,被厨子当场捉住,质问之下将徐呈招了出来,岳管家依府规将二人的月钱每月各减了五十文,徐呈因而怀恨在心,与赵初一亦曾大打出手,揪打间被赵初一伤了左眼,致使该眼失明,二人自此结仇。”

        “如此一来本案的大致案情便已明朗了呢,”季燕然呵呵笑道,“死者的面部之所以被毁,一是为了掩盖相貌,二是为了不让那只受伤的左眼泄露身份。”

        “为兄来说说步大人的推断:昨日欢喜儿与徐呈就那十两银之事打了一架,徐呈本身是个既贪酒又贪财的无赖之徒,因几次被欢喜儿催债惹得起了歹意,遂决定将欢喜儿除之而后快。然而欢喜儿乃灵歌的随唤小厮,步大人又是灵歌的表兄,若直接杀之恐将遭到官府全力追查——这徐呈是读过两年书的,因此做事比一般不识字的小厮考虑要周全得多,是以他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仔细地进行了一番布置,即分别写纸条给赵初一和欢喜儿,约赵初一在昨夜丑时之前于空屋见面,约欢喜儿于丑时之后会于相同地点。他自己则事先由伙房偷得了菜刀——因他时常去伙房偷酒喝,很清楚那菜刀放在何处,所以偷起来十分顺利。”

        “接着他便于丑时之前先行藏身于空屋内等着赵初一前来赴约,待赵初一来后出其不意将之杀死,乱刀砍面破坏掉容貌,而后搜过全身,取走约赵初一用的纸条及他的腰牌,并将自己的腰牌挂在赵初一的身上,扫去自己足迹。因赵初一负责看守偏门,一旦离开,偏门便无他人,正方便徐呈杀人后逃走,因此即便他身上沾了血迹,亦可趁夜色逃出府去后找无人的地方处理掉,不留罪证。”

        “在徐呈的计划中,欢喜儿于丑时后应约而去,进入空屋发现了死尸,必定会唤人去看,伯父与清音你都是很清楚查案取证中要注意的事项的,是以赶到现场后无论是伯父还是你,必定都会令人不得擅入空屋以保护现场足迹不会被人毁坏,如此一来,在屋内地上除了死者足迹之外便只有欢喜儿的足迹了,加上合府皆知的他与徐呈间的恩恩怨怨,很自然地会被人认作是杀人凶手,再有了欢喜儿身上的那张纸条,他便更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说到纸条上的笔迹,要想假冒也不是不可。徐呈读过两年书,而欢喜儿才刚习字认字,既习字,必定先临帖,所以他的字应当都是字帖上的样本字,徐呈只需照着欢喜儿所临之帖的字迹依样临一遍所用到的字便可轻易冒充,而欢喜儿之所以认不出来那纸条上的字是仿照自己的字迹,其原因也正在此,更何况他只是个初识字者,对于笔迹尚不能分辨得很清楚。”

        “至此,徐呈的一石二鸟之计便能成功,既杀了赵初一泄了伤眼之恨,又可栽赃在欢喜儿的身上,令他也难避杀人偿命之灾。徐呈的聪明之处还在于他布置完一切之后并没有对其家人透露一丝一毫,使得家人完全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中,这样便更能令官府相信死的是他徐呈而非别人。”

        “至于他完成这一计划之后要何去何从,想必他自己提前已有安排,这点现在暂且不管,只说他这计划稍微地被临时发生之事改变了一些,那便是欢喜儿因为劳累而睡过了头,半夜并未能去成空屋应约,所以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便被推迟到了方才,欢喜儿还是被人认做了杀人凶犯,而步大人在做出以上推断之后,将计就计地将欢喜儿当做凶犯押回了衙门,并放话出来说明日开堂审理此案,意在让众人相信官府确已定了欢喜儿为真凶,将风声传出去,以令那此时或许躲在暗处窥探动静的徐呈放松警惕,而步大人正可借此机会派人暗中搜查,以图将徐呈抓捕归案。——这便是步大人在经过一系列调查取证之后所做的布署,清音觉得为兄猜得可对?”

        季燕然这话虽是问向岳清音,实则却是在宽慰我,意思是步九霄虽将欢喜儿抓回了大牢,但绝不会真的将他定成凶手,这只不过是为了引出徐呈而制造的假相罢了,因此无需焦虑,只静等官府消息便是。

        若事情果真如季燕然所推断的这般,那步九霄看来也并不是省油的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样的话我多少也能放下些心来,起码欢喜儿不会被冤枉了。

        心里一松劲儿,身上便也下意识地跟着放了松,竟不小心让这木制的衣柜发出了“喀”地一声响,我的一颗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听得季燕然在外头吭吭咔咔地连连咳嗽以替我将那动静儿掩盖过去,直咳得肺都快飞出来了,岳清音淡淡地声音夹杂在其间,道:“话说得太多了,喝点水肃静一会儿罢。”

        一时间我竟险些失笑出声——这岳哥哥简直就是季燕然的克星,言外之意是嫌他太闹腾了,让他闭上嘴安静地待着。

        便听季燕然哑着嗓子笑道:“既如此,就烦劳清音替为兄将桌上的水端过来罢……”

        ……话说回来,全天下怕是也只有这姓季的家伙才敢如此卖乖地使唤他岳老大罢……

        半晌,又听季燕然笑道:“多谢清音了。为兄说了这许多话,确实觉得乏了,不知清音可还有其它的事?”

        岳清音冷声道:“我派人去你那里替你取厚衣服,可还需要带别的什么?”

        季燕然笑道:“没有什么了,多谢清音关心。”

        岳清音声音又冷了八度,道:“你身上这件不必还我了。”

        我这才想起季燕然的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衣来着,岳哥哥最大的怪癖就是被别人穿过的自己的衣服,他是绝对不会再穿了。

        季燕然的笑声亦可爱了八度,道:“如此,为兄便谢过贤弟了!这件外衣为兄正喜欢得紧呢,才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向贤弟你讨过来——嗳,贤弟慢走,为兄不送了……”话音方落,紧接着便是开门关门声,想是岳老大根本不愿再听他说话,径直离去了。

        因怕岳清音杀个回马枪,我躲在衣柜内一时不敢妄动。而季燕然大概抱着与我一样的念头,也没有急着唤我出去,就这样默默待了一会儿,我正想着将柜门推开一道缝向外窥视一下,却忽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张含笑的狗脸出现在眼前,身上着了中衣,外面披着从岳哥哥那里混来的袍子,低了头望住我,轻笑道:“委屈灵歌了,让你在这里面闷了这么久,为兄这厢赔礼……”说着便欲抱拳俯身。

        我连忙从衣柜里出来拦住他,轻声道:“季大……燕然哥哥有伤在身,怎能随意下床走动?!快快回床上躺下罢!”

        季燕然笑道:“无妨,为兄在床上躺了几天,全身的骨头都皱了,下床活动活动手脚也好,免得届时连路都不会走了。”

        “现在下床为时尚早,断了的肋骨尚未合缝,如此乱走乱动容易令断骨再度错位,还是待过几日再下床走动罢!灵歌扶燕然哥哥躺回去……”我微皱着眉伸手去扶他的胳膊,他想要避开,却因有伤在身动作迟缓没能如愿,被我双手握住了肘弯,只觉得他全身似是一僵,微偏过脸去瞅着窗外,不肯看我。

        “在看什么,燕然哥哥?”我怀着几丝恶意地问他。

        “唔……”他说。

        我松开他的胳膊,微笑道:“大人想走走便走走罢,欢喜儿之事灵歌在此谢过大人,既然他并非凶手,灵歌便也可放心回去等消息了。大人多保重,灵歌大约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再来向大人请安了,还望大人莫怪。”

        也不知是因我又换回了称呼还是说到了一段时间内不能再来向他请安,他回过头来望住我,低低地笑道:“小淘气,这么快便由四个字变回了两个字么?你又怎生惹到了岳大少爷,可是被他罚了禁足?”

        终于还是被他猜到了,若说被禁足的原因,还不是为了那件该死的肚兜儿。说到这儿我才又想起那肚兜还在他手上的事,欲向他讨要回来,却又不大好意思开口,尤其……尤其才刚被他语声温柔地叫过了一声“小淘气”,这情形实在有些古怪暖昧,无缘无故地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走起了言情路线,导致现在无论说些什么似乎都会被染上暖昧色彩,实在别扭。

        罢了,那肚兜我不要了。

        于是笑了笑,道:“家兄替灵歌请了教礼仪的老师,嘱咐灵歌这几日莫要四处乱逛,好生在房里学习,是以不能过来向燕然哥哥请安了。”

        “哦……”季燕然点了点头,满是关心地笑问道:“不知都教了灵歌些什么?”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而后垂下眼皮,轻声地道:“婚后礼仪。”

        我看到他的衫角轻轻地动了一动,一时未见他作声,不由抬起眼来望向他,见他亦正望着我,深邃的眼睛里带了丝仿佛苦涩的笑意,低声地道:“灵歌……莫非你真的要成为另一个人么?”

        我一阵心颤,咬了咬牙,直直地望住他道:“是,另一个岳灵歌,也未见得不会幸福。”

        季燕然哑然而笑,仰起脸来喃喃地道:“小灵儿啊小灵儿……你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可恶的小女子!可恶透顶!可恶透顶!”

        我幽幽地笑,轻声道:“燕然哥哥你又何尝不是灵歌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愚笨的大男人呢!愚笨至极!愚笨至极!”

        季燕然听了我这话,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便也不出声地笑,两个人像中了邪似的对视着笑得难以抑止,直到他的声音沙哑,直到我的鼻中发酸。

        季燕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朝我一点,哑着嗓子低笑道:“你这小淘气鬼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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