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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未完结]-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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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既然是流放,估计罪也不重,重罪都砍头了;不是有大赦天下嘛,你表妹总能回来。”明兰只能这样安慰。新皇登基便有大赦,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一般来说流放犯都能赦免,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老皇帝日子已是数着过了。

      贺弘文很是感激明兰一番好意,过了半响,道:“当年姨夫也是有过错,有过当罚,也不算冤枉,不过若能赦免自是好事。”顿了顿,又道:“我那里有自配雪蚌膏,给小明妹妹抹手罢,冬日里做针线活手指不灵便,涂了那能活血舒经。”

      少年语意温柔,目光和煦,便如凉意始起深秋里,最后一抹淡金色阳光,慢慢爬上明兰脸蛋,照明兰有些脸热。

      又堪堪行了五六天船,终于靠岸停泊,码头上站了不少小厮管事打扮人,都拉长了脖子往这里瞧,一半是盛维来接明兰一行人去宥阳,还有一半却神色哀戚,是来接贺老太太直去金陵娘家看病重老父。

      贺老太太挽着盛老太太手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放开,贺宏文对着明兰谆谆叮嘱:“明妹妹要当心身子,长途跋涉兼之车船劳累,最易生病,回去后先好好歇上几天再去玩耍罢。”

      明兰用力点头。

      盛维和长子长松亲来接船,明兰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堂哥,只见他肤色微黑,浓眉大眼,嗓音响亮,气概爽阔,和长梧生很像,他一见到明兰便笑呵呵道:“这便是六堂妹明兰罢,父亲一直在妹子品兰面前念叨你,这几年她没少嚷嚷着要见你!”

      “明妹妹没到过宥阳吧,那可是个好地方,咱们盛家老宅宗祠都在那儿,一个时辰马车便可到金陵,回头我带着你和品兰出门去逛逛。”

      “金陵达官贵人太多,咱们生意人家不凑这个热闹,还是窝在老家好,地方大风光又好,明妹妹不是喜欢钓鱼吗?回头给你备上渔具,几十里鱼塘你就是拿鱼竿子戳也能戳中!”

      “秋日山林最好看,赶在入冬前,妹妹可得去看看那漫山枫树,与京城不一样,没那么贵气,倒野多。”……

      那日天晴气暖,秋风送爽,便是坐在轿里也不觉着气闷,盛维和盛老太太说着话,而长松哥哥骑着马在明兰轿外一直说话解闷,明兰有种小朋友去郊游喜悦。

      盛家虽然姓盛,但其实原本一点也不盛,反而有些剩;直到盛老太公抓住了改朝换代时机发家致富,巴上了几个大官,走【创建和谐家园】结路线,盛家才渐渐兴旺,修了祖庙,盖了宗祠,还在老家宥阳建了一座偌大宅邸。但凡商贾出身人都喜欢走文化路线,老太公发家后第一件事就是重金聘了一位没落书香官宦家小姐为妻,育有三子。

      老大承袭家业却贪欢好色,迷上了一个歌姬出身妾室,作出宠妾灭妻闹剧,听说死时家产几被败尽;老二就是明兰祖父,风度翩翩倜傥潇洒探花郎,遇上烈性侯府千金,夫妻几乎成仇,不到三十岁就死于一场风寒;老三最极品,吃喝嫖赌却一直活到现在。

      明兰深深叹息:引进基因改良失败,全军覆没。

      早有小厮前去老宅报信,待明兰一行人到时,盛宅正门大开,门口站了一排衣衫光鲜女眷,见盛老太太和明兰下轿,当头一个中年圆脸妇人走上前来,对着盛老太太纳头便拜,笑道:“婶婶总算来了,我家老太太盼脖子都长了,这些年没见着婶婶,看婶婶精神爽健,侄媳妇比什么都高兴!”

      正说着,转眼看见一个俏生生小女孩站在盛老太太身后,便试探着问:“这是我那侄女儿?”盛老太太笑呵呵道:“就是这小猴儿,自小养在我身边,正好和品兰作伴。”

      然后用眼睛看了明兰一眼。

      明兰立刻挪动脚步,老实恭敬站到跟前,乖巧拜下:“给大伯母请安,大伯母安好。”

      李氏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不住说:“好好好,好孩子。”又细细摸了摸明兰脸,目光中流露出赞色:“这孩子可生真好,规矩也好,这次可多住些日子,教教你那泼猴般品兰堂姐,没她似没笼头野马。”然后指了指身边一个年轻妇人:“这是你大堂嫂,住这儿要什么,尽管与她说。”

      明兰再次恭身行礼:“大堂嫂好。”

      文氏立刻扶了明兰起来,柔声道:“妹妹别多礼,待见过了老太太,你瞧瞧给你预备屋子可喜欢?若不喜欢,咱们立刻换,这里便是妹妹自个儿家,千万莫拘着了。”

      李氏一身富态相,亲切和气却又稳重威仪,说话间,已引着盛老太太众人往里走去,穿过二门和茶房门房,顺着传廊走进内宅,绕过罩壁,入了大老太太住正堂,明兰进去,只见当中坐了一个发丝银白老妇人,面貌瘦弱干枯,只一双眼睛湛然有神,她一看见盛老太太立刻站起来,双手张开去扶。

      盛老太太忙走上几步,叫道:“大嫂子。”

      大老太太亲亲热热回礼:“弟妹,多年不见了。你身子不好,又随着紘哥儿四处赴任,我也不好总累着你,只盼着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今日能如愿真是佛祖保佑。”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盛老太太颇为感动,也说了几句亲热话,然后又叫明兰磕头拜见,大老太太拉着明兰细细看了,连连点头:“这孩子生好,标致又有福气。”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夸自己漂亮了,明兰很努力才不去摸自己脸,才十二岁小姑娘能美丽到什么地方去,估计是亲戚只见恭维,总不能见面就说‘你家孩子怎么长跟倭瓜似’吧。

      一向直爽长梧今日有些扭捏,自打明兰进门对他说了一句‘恭喜梧哥哥了’,他就活像烧熟了保罗,羞羞答答回了盛老太太几句话后,便红着脸低着头,直挺挺立在一旁培养新郎官含蓄气质。

      看盛老太太和大老太太说话,李氏把明兰拉过去,指着站在旁边一个和明兰同龄女孩说:“这是你堂姐品兰,说起来你们同岁。”

      明兰拿眼睛去看那女孩,只见她圆脸大眼,模样颇似李氏,一对英气秀眉挺拔,整张脸显得生机盎然,她也正在看明兰,明兰和她目光一对上,微微一笑示好:“品兰姐姐好。”

      那女孩眸子闪亮,回道:“明兰妹妹也好。”

      说着,偷瞄了自己母亲一眼,见李氏过去服侍两位老太太,便左眼大大朝明兰眨了一下,明兰吓了一跳,迅速瞟了一遍左右,玩心大起,也朝那女孩眨了一眼回礼,随即飞快垂下嘴角,一脸乖乖老实状。

      品兰瞪大了眼睛,大眼里盈满了笑意。

      第41回

      当天下午,已嫁了人姑姑盛纭和堂姐淑兰也回娘家来拜见盛老太太,李氏忙叫丫鬟把正在品兰房里玩两个女孩叫来。品兰长姐早嫁,长兄早娶,二哥长梧又去了京城,平日无人陪伴玩耍,只好苦心钻研九连环,明兰何曾练过这个,技不如人便甘拜下风,品兰得意之极,一边叫丫鬟整理裙裳钗环,一边絮絮叨叨解九连环诀窍。

      丹橘从螺钿首饰盒里捧出好大一支丹凤衔红宝累金丝珠钗,明兰咬牙受下,只觉得脖子都短了三寸,那边一个大丫鬟也紧着往品兰头上插一支嵌宝石花蝶重珠簪,品兰绷着脸一下推开,嘴里嚷着:“我不戴那玩意儿,上回我戴了一晌午,闹我脖子疼了三天!”

      那丫鬟好生哄劝:“我姑娘,好好戴上罢,若是来只有姑太太和大小姐也不逼着你戴了,可慧姑娘和三太太也来呢,你瞧明姑娘都戴上了,她那个瞧着比咱这个还沉呢。”

      品兰抬头看看明兰那支微颤颤大珠钗,心理平衡了些,便嘟着嘴让戴上了。

      缓步朝正房走去,沿着抄手游廊拐个弯,一个丫鬟守在门口打开帘子道:“二姑娘和明姑娘到了。”明兰随着品兰跨进门去,当正中坐着盛老太太和大老太太,大太太李氏坐在墩子上,文氏站着张罗茶果,都笑着和几个穿着华贵女子说话。

      一个四十多岁妇人一直紧挨着盛老太太咬耳朵说笑话,她肤色微黑,一双眼睛却灵动活泼得真不似她年纪;她见品兰旁边跟了一个不认识女孩,立即起来拉着明兰细细上下打量,只见女孩肤如雪凝,目光清澈,一对米粒般笑涡在嫣红嘴角隐隐若现,她顿时眼睛一亮,回头笑道:“婶婶,这就是我侄女明兰吧!哎哟喂,瞧这小模样生,比画上还好看,都说侄女肖姑姑,果不然与我一个模子呢!”

      大老太太指着她笑道:“好你个没脸,你这是夸明丫儿呢,还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呢?就你那块料,就是再投十次胎,也捡不着这般好皮子!”那妇人居然撒娇着跺了跺脚:“娘!我这可是给你争脸,我生像您,我夸自个儿不也就把您带上一道夸了嘛?您倒好,还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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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太太指着那妇人对明兰道:“这是你纭姑姑。”又指着坐在下首墩子上一个尖眉细眼妇人道:“这是你三老太爷家婶婶。”然后指着站立在旁一个年轻媳妇和一个垂首少女道:“这是你淑兰大姐姐,这是三房慧兰堂姐。”

      明兰立刻屈身过去,盈盈下拜行礼,一一叫过;屋内众人见她行礼严整规矩,从肩到腰到膝盖足弓姿势婉约轻灵,优雅浑然,待见得大老太太拉着她说上几句话,都觉得她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恭敬老实又亲近,众人颇是喜欢。

      盛纭最是直率,一把拉过明兰细细说话,问着喜欢吃什么可住惯之类,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大红金绣线滚边荷包给她:“我家明兰生好,回头姑姑送几匹上好云锦倭缎来给你做衣裳!”

      品兰生性豁达,见明兰受人喜欢也不生气,只假意恼道:“姑姑好偏心,如今见了个比我好妹妹,便把我忘在脑后了。”盛纭用力点了下品兰脑门,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这些年你从姑姑这儿拿还少呀!”

      屋里众人说话,只那三太太没人去搭理,她孤零零喝着茶,忽然插口道:“品兰侄女儿你就知足吧,虽说都是侄女,可还有你慧兰姐姐可半分没落着呢。”

      明兰低着头偷偷看向慧兰,只见她红着一张脸,低头不语,再看那三太太,衣裳看着光鲜,仔细瞧那边角袖口处却有磨损补救痕迹。

      盛纭不去理她,只轻飘飘一句话掠过:“婶婶待我们兄妹有大恩,明兰侄女儿自也不一般。”那三太太被撂下,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慧兰,指桑骂槐道:“你这不成器,若你有你明兰堂妹半分讨人喜欢本事,便也得了你姑姑大小宗物件了!如今白叫了十几年姑姑,半分银子也没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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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太太竖着眉毛尖声道:“哟,可不敢!只是如今外头人都说,盛家大房二房都金山银山堆填了海,却只看着自己兄弟叔伯落魄要讨饭了也不管上一管!凭日日施粥放米给不相干,也不过是虚图了个大善人好名声,原来也是做样子!”

      品兰一听有人侮辱自家父亲,立刻大声道:“我爹爹前日里刚给三婶婶家送去几大车柴米,至于银两那是月月不断,这也是做样子?”

      大太太李氏沉声道:“品兰,休得无礼!还不快退下!”

      屋内一时刀光剑影。

      明兰暗暗咋舌,只低着头不敢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惊异:往日里,她们姐妹三个吵嘴或者王氏和林姨娘明枪暗箭都是有,可也从无这般撕破脸行径。再偷眼去看旁人,只见包括盛老太太在内所有人都面色如常。

      大老太太哼了一声:“绉儿媳妇,你今日是来拜见你二婶子,还是来寻衅,在长辈面前如此大呼小叫,也不怕叫小辈看了笑话!”

      三太太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坐下,猛喝茶吃点心。

      明兰转头,只见品兰一脸得意,挑衅看着慧兰,倒是淑兰颇有不忍,把慧兰拉走去说话,解了屋里窘迫,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禀道:“李家舅太太来了。”

      大太太忙道:“快请。”丫鬟打开帘子,只见一个满头珠翠肌肤丰腴妇人进来,见了大老太太和盛老太太便恭敬行礼,笑道:“我来叨扰了,老太太莫怪,只是常听着我小姑子念叨婶娘和气慈爱,今日便厚着脸皮来拜见了。”

      盛老太太笑道:“舅太太也太过谦了,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你们能来我高兴很。……明兰,来见过舅太太。”

      明兰上前恭身行礼,迟疑着不知叫什么好,那舅太太忙开口:“你便如品兰一般叫我舅妈罢。”明兰抬眼看了看盛老太太,见她微微颔首,便乖巧叫了声:“舅母好。”

      舅太太朱氏眼眯成一线,笑道:“好标志闺女,老太太好福气呀。”说着也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菡萏色荷包塞到明兰手里;明兰低头一瞧,只见这荷包珠绣辉煌,镶珍订宝,极其华丽耀眼,不看里头东西,光是这荷包就价值不菲了。

      大家坐下叙话,舅太太朱氏照旧没有理睬三太太,只和盛老太太她们说话,从金陵说到京城,从内眷说到子女,明兰从不小看这种内宅妇人间闲话恭维,只细细听了,才知道早年间李老太公是和盛老太公一起发家,一开始并不如盛家兴旺,不过人家儿子养好(没有引进外来基因而是凑合了乡下结发妻子),三代勤恳经营下来,家业繁盛,成了宥阳县城里数一数二人家。

      三太太几次欲插嘴都不得成功,大老太太说会子话,忽对盛纭道:“泰生呢?今日他没随你来么?”盛纭笑道:“梧哥儿难得从京城回来,我那傻小子总也说个没完,咦,舅太太,你今日一人来么?”朱氏笑道:“来了郁哥儿和都哥儿,都在外头呢。”

      大老太太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快叫进来。”

      说着便叫丫鬟传人,然后帘子掀开,进来三个年岁相当男孩,齐齐给盛老太太下拜行礼,大老太太笑着指当头一个眉眼含笑唇红齿白男孩道:“这是舅太太家二公子郁哥儿。”后指着左边一个腼腆害羞男孩道:“这是李家三公子都哥儿。”最后指着一个面皮微黑厚实健壮男孩道:“这是我纭丫头小子,泰生。”

      三个男孩各有风采,一时间屋内一片勃勃之气;除了明兰,其余众人皆早识,于是明兰只得过来逐一施礼称呼,随着品兰一概都叫‘表哥’。

      朱氏笑着对明兰道:“你还有个大表哥,这会儿出外办货去了,你大表嫂人是极好,以后可要来我家顽。”

      盛老太太赞道:“舅太太好福气,哥儿都这般丰秀儒雅,端是美质良材。”舅太太笑道:“这两个魔星可闹着呢,老太太谬赞了。”

      盛老太太拉过李家两个男孩,细细问了读书学问,知道大已经考上秀才,小也是个廪生了,更是喜欢:“好好好,上进用功方是道理。”朱氏笑道:“他们这可算不得什么,听闻老太太家长孙,不拘秀才举人进士都是一次考中,如今被点了庶吉士,在翰林院供职,这才是真真文曲星下凡命格哟。”

      盛老太太转头瞪了大老太太一眼:“定是老嫂子到处说去,没夸坏了孩子。”大老太太笑道:“有好自然要夸,回头等这两个孩子上京赴考了,你且照应着点儿就是了。”

      盛老太太道:“这还用说,维哥儿媳妇侄子便如我们自家孩子般。舅太太,待哥儿们上京了,就住到我处去,家里还有两个备考小子,恰好做伴。”

      朱氏就等着这句话,连声笑道:“那可真谢谢老太太了,郁儿都儿,还不磕头谢过。”

      李郁李都立刻再次拜倒,舅太太谢了又谢。

      品兰附到明兰耳边轻声问:“不过是住到自己亲戚家里头,做什么这般道谢呀?”

      明兰苦笑,这小姑娘还真敢说,只答道:“我家书多。”

      事实是,考科举其实除了闷头用功之外,还需要大量前后期工作。这里面大有门道:首先要知道主副考官文章喜好和政见倾向,甚至字体偏爱,然后是当今朝政风向,不能涉及禁忌话题和【创建和谐家园】等等,末了,还要会友拜师,在清流中混个人熟。

      虽然考卷是封了姓名,但事实上能当上主考官,基本能从文章字迹和行文中猜出自己熟悉考生。这不是用来作弊,但只要不很离谱,可以获得相对稍高评价。有盛家这样官宦家族帮忙介绍引见,李郁李都可以事半功倍。

      明兰觉得吧,这个……不想考中考生不是好考生,但不拉关系考场才是好考场。

      这时品兰过去,与胡泰生说话,嬉笑声大了些,盛纭转头去瞧,皱了皱眉,便腻到盛老太太身边笑道:“我家泰生不是读书料,婶婶可是嫌了哦。”

      盛老太太似乎很喜欢这个淘气侄女,笑骂道:“你个泼猴,你小时候我多少【创建和谐家园】你读书写字,你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三字经也背不全,还有脸说嘴?!泰生这都是随了你!泰生,过来。”拉过泰生手,笑道:“好孩子,男儿家行行出状元,我常听你舅父夸你,说你勤恳厚道,实心用事,打理家业十分得力,我听了不知替你娘多高兴呢!”

      胡泰生只一脸憨厚笑,品兰凑过来笑道:“表哥,我明妹妹新来,你可带了什么好东西?”泰生老实回答:“海子对边西洋点心,给妹妹们尝个鲜儿。”

      三太太不甘寂寞,忍了许久终开口道:“我这一辈子也没尝过西洋点心,听说是极香甜,也给我带些回去让你三舅舅尝尝;外甥可别学人瞧不起你三舅舅家!”慧兰也笑道:“瞧母亲说,泰生表哥最是厚道,怎么会厚此薄彼瞧不起咱们家呢?”慧兰语气亲昵,一双水汪汪眼睛朝泰生看去,泰生脸红过耳,低头站着,打死也不开口了。

      屋内其余众人全装没看见,只品兰怒着又想冲过去,明兰暗叹一口气,她本想扯住品兰袖子,但估量了一下这位堂姐与自己力量对比,决定改变战略。

      明兰轻巧一个转身,不着痕迹拦在她跟前,说了一句自以为高明话:“品兰姐姐,你再与我说说那九重连环扣怎么解吧;这老悬在脑子里,我心头挠似难受呢。”

      品兰果然被阻住了,惊奇转头:“咦?刚才我不是手把手与你讲明白了么?怎么这会儿功夫你又不知道了?”她音量有些大,一旁站几个男孩都看了过来,尤其是年纪最小李都,表情隐约写着‘她好笨’三个字,明兰窘迫脸上发烧,心里大骂丫。

      那李郁轻轻笑了下,笑着看了明兰一眼,道:“似九连环这般深奥也只有品妹妹这般聪明人才一学就会,咱们笨笨,自然得多讲几遍了。”胡泰生最老实,连连应和:“是呀,是呀,我也老学不会呢。”

      品兰闻言大是得意:“表哥说是。”转头便对明兰耐心再说一遍解九连环诀窍来。

      明兰心里颇为惆怅:深奥你个头呀深奥!不过好歹达到目了不是。

      明兰笑眯眯听着,不断点头应是,随意转头间,忽然看见上首坐盛老太太,只见她与众女眷说话,连连微笑,明兰有些楞,只觉得这会儿祖母笑容竟有几分熟悉……啊,对了,小时候姥姥拿白煮蛋哄她穿耳洞时,就是这个笑容。

      第42回

      宥阳盛家气氛和悦美满,一家人从上到下都脾气相近,爱说爱笑,待人大方热情,明兰宛如服刑多年劳改犯忽然获得假释了一样,整个人都松开了。

      大约她和品兰真是臭味相投,几乎一拍即合,一个行动派野丫头,一个出馊主意帮凶,外加一个惯于被表妹支使老好人泰生,这几日盛家着实热闹:明兰钓鱼,品兰就帮忙捉泥蚯蚓,泰生在一旁端着鱼篓子,鸡婆叨叨着‘小心脚下滑’或‘不要再往前了’什么;品兰抓麻雀,明兰就帮着支簸箕撒谷子,泰生就蹲守在墙后扯着支棒上绳子……

      李氏要理家备婚,只好叫儿媳文氏去逮她们回来,奈何文氏原就不是小姑子品兰对手,明兰又不便管,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由她们去吧,小孩子家家,想玩就多玩会儿吧,有生气些好,没木头人一般。”大老太太微笑着解围,盛老太太看李氏一脸为难,本想训诫明兰一番,可转眼看见明兰这些日子玩脸蛋红润,精神倒比在家时还好,心中不忍,便叹气道:“侄媳妇如何不疼孩子,只是这女孩子家……现在不拘着她们,将来怕是要吃苦。也罢,侄媳妇你且担待些,待过了梧哥儿婚事,再好好收拾这两只小猴儿。”

      一旁品兰明兰是被李氏逮来训话,原本垂头丧气站着,闻言都是一脸喜色,李氏又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盛老太太和房妈妈均年老,早在登州时就叫明兰帮着房妈妈管些事,这次长途跋涉她们早已累了,便叫明兰整备行李,誊写给亲戚们赠礼。明兰与品兰才顽了两天便被捉去做事,品兰十分抑郁,只好跟在旁边嘟嘴抱怨,不过看着不论小丫鬟老婆子都恭恭敬敬回事禀报,明兰说一不二,令行禁止,那些仆妇竟没有半个啰嗦,品兰十分佩服。

      “我也帮着嫂子理过事,那起子下人总爱偷奸耍滑,每每叫我吃苦头,母亲不与我出头还好生训我,这……有什么诀窍吗?”品兰倒也很虚心。

      明兰何尝没有吃过苦头,这几日与品兰玩耍也多少知道她脾气,便道:“我来给姐姐猜猜看?你办一件差事前,可有先问过管事妈妈原先是如何?”

      “没有。”品兰一口否认,“我都向母亲和嫂子问清楚前因后果了,还问下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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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兰点点头:“那些妈妈都仗着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有些体面,总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况且一件事明明一次可好,为何还要经二手三手穷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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