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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春梅已领着小丫头们摆上饭来,请了两人去用饭,他们二人一个是心存愧疚,一个是故意殷勤,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盏,一顿饭吃了许久,两人都有些醉意,方携手入房,那边春梅早浓熏了绣被,服侍着两人安寝了,放下锦帐,吹熄了蜡烛,蹑手蹑脚退到了外间,今日原轮到冬竹值夜的,偏冬竹去伺候姑奶奶了,少不得她在外间守夜,预备着员外奶奶夜里喊人伺候方便些。
却说春梅才退到外间,只觉呼呼的进风,原是门没有关紧,留着一道隙缝,春梅就想把门阖上,才把手搭在门上,无意间顺着门缝瞧出去,只见一个丫鬟正匆匆而去,那背影肩宽腰细,瞧着即为是眼熟,偏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也只得丢开手,把门关紧了,自己也去安歇,睡到一半,忽地张开眼,哎呀了声,却是想了起来。
会亲 生辰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苏员外夫妇起身,金氏梳洗毕了,亲自去请了苏氏过来。苏氏昨夜虽有气,禁不住秋月冬竹在一旁说好话,又睡了一夜,早消了许多,此刻见金氏亲自来请,甚不好意思,过来拉着金氏的手道:“好嫂子,我昨日糊涂油脂蒙了心,顶撞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体谅我不懂事罢。”又说:“我那样混闹,哥哥想必也恼我了。”金氏忙笑道:“你这是哪里话,昨儿明明是你哥哥的不是,你瞧,他一早催着我给你赔不是来了,晚间他从铺子里回来还要和你好好说话呢。”说话间春梅便过来请她二人去大奶奶房中用早饭,待到了屋内,却见团圆儿已然在了,头上身上装饰都甚是简朴,也没怎么涂脂抹粉,显得面容有些儿憔悴,倒越发动人了。
苏氏虽不怪自家哥哥嫂子了,对团圆儿的那口气依旧没有咽下,看她这样装扮更觉得刺眼,向着金氏说:“嫂子,都说你平日如何贤良,我瞧也未必。”她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有些变了颜色,,独有金氏依旧笑道:“可是我哪里错了规矩了?”苏氏道:“那么个病人,嫂子也不叫她在屋里歇着,还要到这边来立规矩,我倒是没什么,只怕我哥哥瞧见了,说你故意刁难也是有的。”团圆儿听了,脸上忽青忽白了阵,原来苏氏正说中她的真病。
原来团圆儿故意不加艳妆,本意就是给苏员外瞧的,她也知道苏员外同金氏之间情谊颇深,金氏素来又有贤名的,也不敢指望就此让苏员外信了大奶奶刻薄她,只求让苏员外心生怜惜也好,不料到了这里苏员外已先走一步,竟没见到人,已是错了一步,此刻听苏氏这样说来,更是有些后怕,怕金氏把话听了进去,会给她罪受,偷眼去瞧金氏,却见她抬手按了按额角,笑道:“我如今精神竟不比往日,竟没想起丁姨娘昨儿还囔心口疼,果然是我的疏忽。即这样,团圆儿你下去罢,晚上也不用来伺候我了,只管好好静养。”团圆儿听了这话,忙忙的答应了,又去辞苏氏,苏氏那耐烦理她,只哼了声便是听见了。团圆儿含羞忍恨而去不提。
却说春梅冷眼瞧着团圆儿头上只插着两只短金钗,鬓边戴的宫花颜色也旧的,别无其他像样装饰,手上一只镯子虽也是金的,却极细,瞧着不太成体统,便出去到了团圆儿门外,悄悄叫了素梅到一边,叫她把姨娘过门那日的头面拿出来备着:“明儿奶奶生日,必有女眷来的,我们家新娶的姨娘没几件像样的首饰,没的叫人笑话。”素梅却道:“姐姐也别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春梅便骂她胡说,道:“你姨娘的首饰都是你收着,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如今连这样混账的话也说得出,可是一点子规矩也没有了。”素梅冷笑道:“我如何就敢没有规矩,昨儿丁姨娘家王奶奶来过了,姨娘不叫我在跟前,她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以后就没见过那些东西了。我若是就那样冒冒失失的来回奶奶,岂不是卖主求荣了。”春梅见素梅尖酸,本欲和她理论几句,又想她如今算是姨娘的丫鬟,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也不能不给姨娘留些面子,便忍下了,叫素梅回去,自己瞅了个空悄悄回了金氏。
金氏还未开言,一旁夏荷已经说:“丁姨娘真不知道是眼中没人还是认真不知道规矩。那些东西是她过门时奶奶赏的,怎么悄没声就搬娘家去了,她娘家若果真艰难,也该来回一声,我们奶奶还能眼瞧着不理吗?” 春梅便批她胡说:“你如今怎么也没规矩起来,奶奶还没开口呢,你浑说什么?。”金氏只叹道:“你们也别争了,这事不许再说。”说了,就人再取了一支珠钗,一支绞丝金簪,一只玉镯子来给团圆儿送去,预备明日好戴。
却说团圆儿忽然得了这些东西,心上诧异,素梅见了,冷笑道:“这必是春梅那个蹄子说的。就她惯会献殷勤,哄我们奶奶偏疼她。”说了便把下午春梅问她的话都说了,又道:“这不过是怕姨娘明儿衣着寒酸了,丢她的人,伤了她贤良淑德的名声罢了。”团圆儿听了,也冷笑道:“我也奇怪她怎么好心起来了。原来如此。”便把两根钗子丢在妆奁内,吩咐卸妆睡觉。
第二日便是金氏生辰,虽是小生日,也一样摆酒请客,又请了一般女戏来家唱些吉祥戏文。苏员外亲自去接了金氏的嫡母冯氏老孺人并嫂子康氏孺人来家,又叫了团圆儿出来给舅奶奶和老奶奶磕了头,这两位孺人虽没跟苏氏一般给她颜色瞧,却也不搭理她,只做没她这个人,只同金氏和苏氏说话顽笑。
可怜团圆儿在下头带着丫鬟们服侍几位孺人奶奶们,不笑强笑,不说强说,偶尔得闲,看着金氏等人的富贵穿着,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又想起前儿自家娘亲来受的冷遇,对比今朝的热闹,枯荣立现,嫉妒得紧咬银牙,又不敢带出来,强自压抑,自此方她深知做妾的难处,只是后悔也晚。
这里金氏生日热闹了一日,冯孺人到底是有年纪的人,吃了午饭便囔困,金氏便请老孺人在自己房中歇觉,冯孺人笑道:“罢了,我知道你的孝心。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虽不在意,姑爷怕是也要嫌的,再说你们姑嫂几个年纪轻轻的自然有你们体己话要说,我把老骨头怕是碍事呢。”三人忙立起身道不敢。冯孺人又笑说:“我回家歇着,还有个意思,若是晚上有什么东西是我爱吃的,就叫康氏给我带回来,我在家还能多吃些,比你们都舒坦。”说得众人都笑,金氏康孺人苏氏三人一起亲送了老孺人至二门处,千叮万嘱跟来的丫鬟婆子路上小心仔细,别颠着老孺人等语,眼瞅着轿子去了,方才回房,金氏又打发了团圆儿回去,三姑嫂方得自在说话。
康孺人因问团圆儿来历,金氏便说了,康孺人皱了皱眉道:“我瞧着她双目不定,举止轻浮,不像是个安分的,你也别太贤良了,多少盯着些。”苏氏忙道:“正是这话,舅奶奶你是知道我嫂子的,最是大方得体的,我们家谁敢不敬她,就是我哥哥也不例外。”康孺人听了这话笑道:“瞧瞧姑奶奶这番话,又夸了我们姑娘又夸了你哥哥,滴水都不漏的。”金氏也笑道:“你们都会说话,就我是个嘴笨的,只能自饮一杯以表谢意。”说了,拿起自斟壶来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康孺人笑道:“呸,得了便宜卖乖,就你还嘴笨,那我们可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了。过来,让我摸摸你身上,可瘦了没有。孺人方才回去的时候在我耳边说你瘦了,要我敲打姑爷不许欺负你呢。你怎么就哄得她老人家那么疼你,我都要吃醋了。”金氏便移步到了康孺人跟前笑道:“不独娘疼我,就是嫂子也是心疼我的,我满心知道,只是也别冤枉了我们老爷,他倒是不敢欺负我的。”康孺人摸了摸金氏的脸,笑道:“女生外向,就爱护着姑爷。罢罢,我不说了,你斟酒来我吃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喜讯。”
金氏听说,就满斟了一杯酒凑到康孺人唇边,道:“好嫂子,快告诉我罢。”康孺人就着金氏的手喝了,便道:“你哥哥来信说,年下要迁刑部给事中了。”金氏忙笑道:“这是大喜事,嫂子怎么不早说,我也好预备贺礼的。”苏氏听了,也一起贺喜道:“我听我相公提过,这给事中,品阶儿不高实权却大,是个实在官呢,便是本部的堂官也多有依仗呢,真真可喜可贺。”康孺人笑道:“姑奶奶抬举了,不过是个正七品小官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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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孺人指着金氏向着苏氏笑道:“姑奶奶瞧瞧我们姑娘,素日装得那样大方,实际最是小气,吃她一杯酒就要支使我了,我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苏氏也笑道:“若不是亲眼见着,我也想不着嫂子这样稳重一个当家人也会撒娇的。”金氏笑道:“今儿我生日呢,你们还笑我,可是欺负人。”说了凑在康孺人耳边说了,康孺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待金氏说完了,便道:“原来这样。我正好要给你哥哥写信呢,正好写上,等有信了,我再差人告诉你。”金氏忙道:“即这样,我这里先谢过嫂子了,我只记嫂子的情。”康孺人假哼了一声道:“红口白牙的一声谢,我可不稀罕。”
金氏便笑道:“那嫂子要什么呢,说来我去找,只是嫂子那样的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要问我要。”康孺人笑啐道:“看把你小气的。你早些生个外甥子外甥女我抱罢,就是兆麟也问了几次姑母几时给他生弟弟妹妹呢。”金氏听了这话,勉强笑道:“我也想呢,可不知道老天保佑不保佑。”康孺人拍了拍她的手道:“也无须忧虑,你才二十六岁,来日方长呢。”
她们正说话,忽然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冬竹,却是团圆儿跟前的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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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金氏同苏氏和康孺人正说话,却见团圆儿跟前的铃儿急匆匆闯了进来,冬竹跟在她后头拦之不住。
金氏便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铃儿双膝跪倒:“奶奶,我们姨娘方才回去就囔头疼,睡了会子反更不好了,吐了一身一地,起来换衣裳时竟晕了过去。婢子想去找个郎中,门上管事的不许,说是要先回了员外奶奶才行。婢子求奶奶快请个郎中来给我们姨娘瞧瞧罢,迟了怕来不及了。”
康孺人是产育过的,苏氏虽自己没有产育过,也看过自家几个妾室生产,听了铃儿这话,已然明白了,两人都不做声,先看金氏如何处置,却见金氏已着人请了管家来,吩咐他去请相熟的郎中来,铃儿千恩万谢,磕了头跟着管家下去了。金氏还要着人去知会苏员外一声,叫康孺人拦下了:“我的傻姑娘,你竟这样容易忘事。”
金氏忙问:“我忘了什么事了,嫂子教导我。”康孺人便问:“那个姨娘来家多久了?”金氏皱眉想了想,春梅在下回道:“回舅奶奶,一月有余,两个月尚不到。”康孺人便道:“倒是会生养,傻孩子,你们那个姨娘怕是有了。”金氏听得这一句,连唇儿都白了,脂粉都盖不住,强撑着稳住心神,向春梅道:“你去丁姨娘那看着,不拘郎中瞧出什么来,先带了来见我。”
康孺人冷眼看她处变不惊,暗自点头,见出了这事,也不好再坐,便要回去,金氏也不强留,只说:“嫂子,你瞧我这生日过的,等得了闲,我再回去给你赔罪罢。”又勉强笑说:“也不知道这十二月的天,我们员外从哪里找了些极新鲜极嫩的藕来,要做了桂花藕,倒是养阴清热、清心安神又润燥止渴的,我们娘又爱吃,我原打算着孝敬她老人家的,如今只好请嫂子带回去罢。再有今儿这事,还请嫂子先别告诉娘了,都是我不中用,还要她老人家为【创建和谐家园】心。”说了眼圈儿也有些红了。康孺人也自感伤,道:“就是你不说,我也省得。你也别太忧虑了,便是真有了,生下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贤是愚呢。”说了又同苏氏道别,叫她好生劝慰几句,便起身去了。金氏要送,康孺人只是不让,便着夏荷冬竹送出去不提。
却说苏府管家苏贵请了相熟的胡大夫来给团圆儿瞧了,诊了脉,细问了平日饮食起居等,正要开方,春梅已然候着了,笑道:“胡先生好。”胡大夫认得是金氏身边得意的大丫鬟春梅,忙立起身笑道:“原来是春梅姑娘,奶奶近来可好?”春梅道:“我们奶奶听说姨娘病着,很是忧心,请先生过去细说病源,也方便日后照料病人。”胡大夫笑道:“大奶奶果是心善,即如此请姑娘前头引路罢。”说了收拾了药箱子跟着春梅去了。
团圆儿在里间听的清楚明白,忙叫了素梅过来道:“你悄悄跟在后头,听他们说了什么,即来回我,不要叫人瞧见你。”素梅答应了,远远的跟在了后头。
那胡大夫跟着春梅到了金氏房前,停步不前,春梅先去进去回了话,转出来笑道:“奶奶说请。”说了,打起了帘子引了胡大夫进去。因是问团圆儿的病,故此也不请胡大夫进卧室,只把卧室同花厅之间的锦幔放了下来,又在帘子前安了一杌,请胡大夫坐。胡大夫也是来惯的,熟知规矩,先问了大奶奶安,方才告坐。
金氏便在帘后问道:“胡大夫,我知道你好脉息,你瞧着我们姨娘什么病?”胡大夫头也不敢抬,道:“晚生问了脉,只觉姨娘的脉息往来前却,流利展转,替替然,如珠之应指,漉漉如欲脱,似是滑脉之症。晚生又问了饮食起居,姨娘饮食无碍,又肺无客邪,痰饮不积,而葵信延迟,应为喜脉。”
金氏在内听了,心上如滚油煎过一般,一只手牢牢抓在圈椅的扶手上,半刻才勉强道:“原来是喜脉,如此极好。不知我们姨娘身子如何,要如何保养胎胞?素日饮食起居有什么要留意的?”
胡大夫也是走惯富户之人,惯常伺候这些奶奶姨娘的,也曾做过黑眼珠子只瞧得见白银子极损阴德的事,见金氏这般问,吃不准是大奶奶是要他往好里治,还是要叫那个姨娘落胎,偏这位奶奶素有贤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他这里正迟疑,却听引他来的春梅道:“胡先生,你只管实说,若是姨娘能平安生产,不独我们奶奶有重谢,就是我们员外也有厚礼相送的。”
胡大夫听到这里便明白了,笑道:“奶奶放心,贵府姨娘的先天原壮,气血畅旺,胎息稳固,不吃药也使得,若是为了腹中小少爷小姐好,吃上几剂也是好的。”金氏听了,便道:“如此就劳烦先生了。”说话间,冬竹已备好了纸砚,胡大夫开下一剂来,有砂仁,白术,黄芪,杜仲等有补肝肾,强气血,固胎孕之功效的药来。
写毕,吹了吹墨,双手交在冬竹手上,冬竹又拿了进去给金氏瞧,金氏看了,只道:“我也不知药理,只是先生是常在我家走动的,想必开出的药是好的。”说了便命管家去照着药方子去自家的药铺里取药来,找老实可靠的妈妈去煎,又给出诊金来,因是喜脉,故而用红纸包了,胡大夫在手上掂了掂,约有五两之数,也心满意足,提起了药箱子告辞回家。
苏氏在一边做着,看着胡大夫出去了,方过来道:“你怎么把药方子截下了,那个小蹄子是市井出来的,想来也知道些不入流的手段,保不齐便会借机害你,药方子在你手上,你到时如何说得清?”金氏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我横竖小心些也就是了。”说了依旧将药方子收好了。
却说素梅也不敢靠金氏的屋子太近,只在左近徘徊,一会子就见胡大夫出来了,脸上带着笑容,便跟在后头,直到转过了弯,金氏那边瞧不见了,方追了上去,笑道:“先生留步,我们奶奶方才有句话忘了问。”胡大夫听说,便住了脚,回头一看,却是个脸生的丫鬟,脸皮微黄,一双眼水汪汪的可爱,便笑说:“姑娘请说。”素梅笑道:“我们奶奶说了,别的没什么,若是照着方子吃药吃出什么来,可要找先生说话的。”
胡大夫不知她是套话,只认作大奶奶不放心,便笑道:“姑娘请回上大奶奶,晚生虽才疏学浅,保养孕妇倒也做得妥当的。”素梅听了,方知团圆儿有了身孕,不由欢喜,连带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辉,笑得眼儿也弯了,谢过胡大夫,脚步匆匆的就往团圆儿处报喜。
团圆儿听素梅说了,只觉得从此便可扬眉吐气,更有,若是生个儿子出来,从此便是大奶奶也不得不让她几分了,一心只要立时给苏员外知道,好叫他欢喜,对自己另眼相看,忙坐起身问:“员外可知道了?”素梅笑道:“婢子先回来叫姨娘欢喜欢喜,这就去告诉员外。”说了便出来着人去寻苏员外,却得信说苏员外已让大奶奶请了去,素梅回来转告团圆儿。
团圆儿听了,心头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直着身子道:“白眉赤眼,她一没孩子二没病的,请员外做什么?”向着素梅道:“你去奶奶那里和员外说,我头晕的厉害,身上也有些酸呢,就是喝水也吐,险些又晕了,请他快来。只别和员外说我已经知道了。”春杏在一边听了,只觉太让大奶奶没脸,再好脾性的人也要着恼,怕要积怨,便说:“姨娘,许是奶奶请了员外去也是说姨娘这事呢。’偏团圆儿的脾气颇有些任性,又兼是有身子的人,格外骄横些,便道:“我有了孩子,我自己说给员外听才是,关她什么事?”
虽说金氏轻易不肯动怒的,偏她身边那几个丫鬟一个胜似一个的牙尖嘴利,素梅也不想送上去讨骂,熬不过团圆儿立逼着去请,也只得去了,到了大奶奶屋子跟前,颇有些踌躇,偏巧夏荷出来喊人去烧水泡茶,一眼瞅见了素梅,两人素来有些不对付的,夏荷便冷笑说:“哟,原来是姨娘身边的红人来了,敢是有什么要紧事,快进来回罢,可别耽搁了,回头又说我们为难你。”
若是平日素梅还可忍得一句半句,今日一面是团圆儿逼她,这里又是酸言冷语的,索性放开了:“夏荷姐姐果然聪明伶俐呢,我们姨娘差了我来请员外,说是身上不舒坦。是姐姐替我说呢,还是我自己进去回员外?”说了笑微微瞅着夏荷。夏荷也知道她意思,不过是仗着团圆儿有了身子罢了,胸中有火,偏苏员外得了这个信正十分欢喜,不敢耽搁,只得道:“你自己来回。”
素梅第一次占了上风儿,十分得意,跟着夏荷进得屋子,却见苏员外坐着,金氏斜签着身子坐在一旁相陪,不敢多看,先跪下磕了头,再把团圆儿的话说了,一面斜签起眼角偷瞧,却见苏员外听了这话便问:“大夫没开药吗?”金氏回道:“妾已叫人抓了来,,厨房里的老妈子妾不放心,就叫妾房里的丫头煎了。这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就好,员外且耐着性些。”苏员外方笑道:“你果然是个贤良的,有你照应,我也放心。想我也三十岁的人,终于有后,就是日后死了在地下见着祖宗,也不算不孝了。”金氏听了这话,脸上又红了些,却还是笑道:“员外说的是。如今姨娘身上不好呢,员外也该多去陪着她说话才好。”苏员外趁势起身,又抚慰了金氏几句,方跟着素梅走了出去。
恩情 主婢
金氏见苏员外走了出去,叹息一声,便按着额角说头疼,叫冬竹拿药来吃。夏荷挑帘子进来,冷笑道:“才有的孩子,还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呢,就这样张狂起来,倒象是顶天的功劳了,连奶奶也敢欺负了。”冬竹正捧了川芎茶调散来,听了夏荷这话,忙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话叫人听了去,打死你也就罢了,若是因此叫我们奶奶担个嫉妒的罪名,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可惜。”夏荷听了这话,脸也红了,道:“我还不是为奶奶生气,那个小蹄子,仗着自己怀了身子,就敢叫丫头到奶奶屋子里来拉人,若是真生个儿子出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依着我说,也是我们奶奶素日太宽仁了,一些规矩不给她上,才纵得她这样!”
冬竹听了这话,把脸也气白了,正要反唇相讥,春梅听不下去,过来接了冬竹手上的药,骂道:“果然是奶奶太宽仁了,纵得你们一点子规矩也没有,哪里有做丫鬟的在奶奶面前大呼小叫的,都给我出去。”说了,转回身来服侍金氏用药。
金氏在春梅手上吃了药,叹道:“你去和丁姨娘说,就说我本来要去瞧瞧她的,偏头疾犯了,改日再去瞧她罢。再和她说,既然她有了身孕,就自己好好保养,以后不用到我这里站规矩了,想吃什么要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拿。她若是不敢劳动我这里给她煎药,就把药方子同药都给她。”春梅一一答应了。
又说苏员外得知团圆儿有孕,想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膝下犹虚,得此喜讯,如何不欢喜,出了金氏的屋子,飞也似的往团圆儿处去,素梅小脚伶仃的如何走得快,不久就被抛在了身后。
却说团圆儿打发了素梅去请员外,便命铃儿带着粗使丫鬟将屋子略略收拾,又因才吐过,屋子里有股子味道,春杏过来要熏上一把百合香,团圆儿只说不用,自己挣扎了起身,对镜拆了云鬟,卸了艳妆,换了身素净衣裳,横竖打量了,自己瞧着只觉得脸带憔悴,腰肢瘦损,方觉满意,复又上床歪着,才忙罢,苏员外已然到了,团圆儿一眼瞧去,之间苏员外一脸喜色,故意装个烦闷欲呕的样儿来,叫铃儿捧进漱盂来,吐了几口清水。
果然苏员外见团圆儿的模样,格外心疼些,脸露关切道:“怎么就吐成这样?”团圆儿故意装不知道,只红着眼儿笑道:“妾也不知道,今儿在奶奶跟前伺候时就头晕,险些站不住脚,好容易回来歇一歇,竟就晕了,奶奶倒是好心,请了先生来瞧了,偏先生倒是要吩咐呢,就被奶奶请了去说话,说了什么妾也不知道,莫不是妾得了什么病,是要去的了,奶奶是个慈善的人,怕妾知道了难受,故意瞒着妾。”
苏员外笑道:“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胡说八道。你就是不替自己忌讳着些,也替我们的孩子忌讳着些。”团圆儿听到这里,便做个恍然大悟的模样,又笑又哭:“员外哄妾顽呢。”苏员外道:“这种事,如何能哄着你顽。你奶奶还说了,说先生说你先天足,只好好静养便好,又开了补药在她那里,她已命厨房里熬好了就送来。”
团圆儿便道:“奶奶那样贤德圣明,必是事事都妥帖的,只是妾怎么敢劳动奶奶,我们奶奶是个好人不假,妾只怕她身边的丫头们心疼她们奶奶,反说妾有了孩子就做出轻狂样来。”说了,滴下泪来。苏员外怕她伤了身子,忙道:“你放心,若是那几个丫头不尊重你,我给你做主,可别哭坏了孩子。“他们正说话,就听素梅在外头道:“员外,奶奶差了春梅过来了。”苏员外便按着团圆儿躺下,方□梅进来。
春梅低着头进来,先给员外磕了头,又给团圆儿道了万福,方笑道:“我们奶奶知本欲亲自来瞧瞧姨娘的,偏不巧,头疾犯了,竟连眼也睁不开,还要挣着来,说是姨娘为苏家立了大功,她该过来看看的,还是姑奶奶强把奶奶按住了才罢。奶奶命婢子来告诉姨娘一声,如今姨娘是双身子的人,今日起就不要再到她那里立规矩了,我们奶奶又说,姨娘想穿什么吃什么,只管开口说,别委屈着自己。”苏员外听了十分欢喜,道:“你们奶奶果然是好的,她这样贤惠,我果然没看错她。你回去告诉你奶奶,自己身子也要保重才是,别团圆儿这里没什么,她倒病倒了,我心里也不安乐。”春梅便应了。
团圆儿听了,勉强笑道:“妾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伺候奶奶原也是妾份内的。就因为有了身子就不去了,倒显得妾轻狂。”春梅笑道:“我们奶奶也知道姨娘是个知份守礼的,必不肯不去请安的,我们奶奶说了,姨娘不为了别的,就是为着苏家香烟也该好好保重,等生下小少爷,再去她那里也使得。”苏员外也劝团圆儿,团圆儿方称是。春梅正要退出去,团圆儿忙道:“春梅姐姐,妾不去奶奶那里伺候已是十分惭愧,如何还敢劳动姐姐们为妾煎药,求姐姐把药赏回给妾,妾这里一般有素梅,春杏,铃儿三个丫鬟,外头还有两个妈妈,可以看着熬药的。”
春梅心中暗笑,故意道:“这事婢子不敢做主,等婢子请示了奶奶再来回禀姨娘。”说了告辞出去,回到金氏处,一五一十说了,又笑说:“奶奶果然圣明,她那里问婢子要药呢,说要自己煎,想是怕我们做什么手脚,这也太小瞧我们奶奶了。如今她当着员外的面要了,我们再还回去,便不是奶奶不肯照应,是她自己不要奶奶照应了。婢子偏要拖上一拖,只说要回了奶奶才能处分。”金氏歪在美人靠上,闭眼听了,微微一笑道:“你去的时候,再捎上一盒子人参。”春梅答应了,取了东西给团圆儿送去,回来覆命时瞧着金氏依旧闭眼靠在床上,便问:“奶□疼的好些了吗?要不要婢子给奶奶按上会子?”金氏点了点头,春梅便脱了鞋,斜签着在美人靠上坐了半个身子,将金氏的头搬在怀中,轻轻替她按着两边太阳穴,金氏叹息道:“如今亏得有你,等明年你出去了,我竟是没了个贴心的人。”
春梅听了,手上不觉停了,咬一咬牙道:“婢子不出去了。婢子打小就跟着奶奶,在婢子心中,奶奶一直都是婢子的小姐,婢子愿意伺候小姐一生一世。”金氏张开眼道:“胡说,女孩子家哪有不嫁人的。我早打听确实了,那何珏是个极好的,人聪明决断不说,又是个性子和顺的,你跟着他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何况我这里还有冬竹秋月她们呢。”春梅道:“冬竹性子那样急,秋月还小,夏荷又是个……,婢子走的也不安心。”金氏笑道:“不独是你,就是秋月冬竹她们我都替她们盘算好了,也要放出去的,你们服侍了我一场,我不能委屈了你们。”
春梅听了,深感厚意,愈发的不肯出去。金氏便笑道:“你若真有孝心,等出去了时常回来瞧我也就是了。不在在不在我跟前伺候上。”说了要春梅扶她起来坐了,抬手摸了摸鬓角道:“都是我头疼闹的,竟忘了你姑奶奶昨儿说想吃个八宝野鸭,你去厨房里吩咐一声,就给做上,想是还来得及。”春梅应了生,转身出去,到底不放心大奶奶一个人在屋里,又去冬竹房中叫她,正见她端端正正坐了剥杏仁呢,因看她剥的杏仁,粒粒雪白,丝毫不破不花的,因笑说:“原来你留了长指甲就为了干这个的。”冬竹冷笑道:“奶奶这几日有些咳嗽,你没听见吗?都说杏仁茶是最解燥润肺的,厨房里那些婆子谁知道手脚干净不干净呢。还是自己剥的好。你不做就罢了,还有嘴说我。枉奶奶平日最疼你。”
春梅听了这些,不怒反喜,笑道:“你果然是个孝顺的,我出去也放心些。”冬竹啐道:“好不害臊,怕人不知道你要去做管事奶奶了。我倒是不稀罕,能长长远远服侍奶奶就是我的福气。”说了冬竹放下手中的杏仁,叫小丫头捧了水过来,洗净了手,方才到大奶奶房里去,春梅也自去办差。
才一撩帘子却见大奶奶正依开着窗向外头瞅呢,冬日的风呼呼的吹进来,忙过来关窗,又扶大奶奶回来坐着,在手炉里又添了两块梅花香饼,依旧盖上,拿手巾垫了放在大奶奶手上:“我的奶奶,头疼才好些就站风里,一会子发作狠了,可怎么好。”又埋怨:“春梅平日说的比谁都嘴响,这会子见奶奶站风口倒没声了,也不知道劝劝。”金氏笑道:“你怨她做什么,是我闻着梅花香了,开窗看看,闻着花香倒是比方才更畅快了。”冬竹道:“奶奶即喜欢梅花香味儿,婢子去剪几枝回来插着。”金氏道:“好好的花,剪下来可就活不了了,何苦来哉。”冬竹还要再说,一回头,就秋月气呼呼进来,脸上神情很不似往日,忙走出去,强拉了她到外头,方道:“怎么这个样子就到奶奶跟前来,奶奶好性,不肯发脾气,是她尊重,我们可不能没了规矩。”
秋月眼圈儿都有些发红,半刻才道:你若是知道了,我怕你也咽不下那口气去。”冬竹道:“那你说说,什么事就值得这样。”秋月吸了口气,凑在冬竹耳边把事细细说给了冬竹知道,冬竹听了,脸色也变了,想了想才道:“贱骨头的小蹄子,也太张狂了,怀个孩子倒像是得了天下。等春梅回来,我们商量了再说。”夏荷方应了。
话说里头金氏间她们窃窃私语,便知有事,因问:“什么事?”冬竹忙回来,笑道:“秋月丫头越来越出息了,和夏荷争干栗子吃争急了,正哭呢,要奶奶给她做主呢。”大奶奶啐道:“呸,你们就哄着我罢,当我是孩子呢。趁早说了,省得啰嗦。”冬竹笑道:“我们哪里敢哄奶奶呢,不过是秋月丫头自己上不了台面的事,我都没脸说她。编句笑话来笑她罢了。”说了递眼色给秋月,秋月只得强笑道:“奶奶,你不要听冬竹胡说,她一日不欺负我就过不去的。”金氏见她们这样,料定她们必不肯说,又因这俩丫头素来也是贴心的,不肯说自有不肯说的缘故,倒不好拿出身份来强逼的,也只得罢了。
伤怀 含悲
不说金氏这里,只说苏氏那边,见出了这档子事,料想着金氏必不安乐的,自己依旧在她眼前,她还得强颜欢笑来应酬,自己又如何忍心,若是和康孺人一般回去,偏自己是她们接了来的,倒不好不过完这个生日就走 ,倒也破费踌躇,只得先回了自己做女孩时的闺房,也亏得金氏细心,那间屋子收拾得和她出嫁前所差无几,在屋子里坐了,恍惚间倒像是回到了从前,不由更是心疼起自己嫂子来,埋怨自家哥哥薄情。
她这里正感叹,就见春梅笑嘻嘻过来,道:“姑奶奶,我们奶奶那里做得了你爱吃的八宝野鸭,又烫好了五年陈的女儿红,吩咐婢子来接你老人家,还说把云哥儿也带去呢。”苏氏忙道:“我方才仿佛听说你们奶□疾犯了,该自己好好歇着保养才是,我又不是外人,登云又是个顶淘气的,没的招得你们奶奶更累。”春梅笑道:“姑奶奶说这些话就外道了,云哥儿可是叫我们奶奶一声舅母的,我们奶奶说了,务必要婢子请了您去的,姑奶奶要不去,可是为难婢子了。”
苏氏身后的宝珠听了这话,也笑道:“舅奶奶即这样盛情,奶奶要再推,可就是奶奶的不是了。”说了回头叫:“吴妈妈,把云哥儿抱出来。”春梅见了这样,眉毛微微动了动,脸上依旧堆个笑脸道:“这位是宝银姐姐还是宝珠姐姐?好爽利的说话。”宝珠听了她话中有刺,因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装个听不见罢了。
却说苏氏带了宝珠宝银,吴氏抱着登云跟在后头,一起到了金氏房前,苏氏来前还忧心金氏不知怎样了,却见金氏脂光粉滑的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笑说:“你瞧瞧我这身子,不过中午多喝了几杯酒闹头疼,亏得是妹妹你,换了个人还不得笑话我。”苏氏也是聪明人,知道她不愿提起团圆儿,便也笑道:“今儿是嫂子生日,喝多几杯也没什么。”姑嫂俩拉着手进屋,宝珠宝银过来给金氏磕了头,金氏笑着叫起,叫冬竹拿了上等封赏来赏。又叫登云过来,揽在怀中笑嘻嘻听登云说话,无事人一般,苏氏瞧在眼中反而忧心,只是碍着宝珠宝银在,反倒不好开口相问,一顿饭吃的无滋无味。
却说金氏苏氏两人用完饭,漱了口吃茶,夏荷秋月她们也带着宝珠宝银下去吃饭了,苏氏方道:“嫂子你倒是怎么盘算的,那小蹄子怕比登云娘还要会折腾。”金氏看着登云玩九连环,叹道:“如今我还能怎样?只要她不犯规矩,我也罢了,我若是和她认真计较,倒叫人说我嫉妒,不容人。认真说来她的孩子反得管我叫一声娘,想来她心里也苦。”苏氏听了真正无可答言,想想自身,竟是悲从中来,反坐不下去,起身告辞,金氏要留,只说苏员外今夜必不回来的,苏氏执意不肯,金氏也只得罢了,着人多点灯笼,好生送苏氏回房。
果如金氏所料,苏员外这夜果然没来,夏荷,秋月就有些愤愤不平,只看着金氏若无其事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只服侍着她卸了簪环,梳洗更衣毕了,余人退出,只余秋月扶她上床睡了,替她盖还锦被,解开金钩,放下湘妃色苏绣岁寒三友罗帐,熄了灯,只留一支红烛在桌上,自己蹑手蹑脚退到外间,掩上门,垂下大红门帘子,冬竹在门前立着,看她出来忙招手道:“快来。”
再说春梅已听冬竹大约把事说了,心上只是犹疑,要问个清楚,见秋月过来,忙道:“顾姐姐真是那样说的?”秋月听了这话,把眉毛微微一竖道;“我若是自己添了一星半点的,就叫我舌头上生一个疮,活活烂死,烂死之后,下那拔舌地狱。”她话没说完,冬竹已然啐她:“红口白牙的发什么誓呢,也不怕晦气。”秋月冷笑道:“我也是叫那小蹄子气的,才有了孩子,男女都不知道呢,就哄着我们员外要这要那,眼里哪还有我们奶奶,若是生下的是个儿子,怕不要爬到我们奶□上去。顾姐姐那样一个办事办老的人,急赤白脸的要来回,也不看奶奶正病着,哪经得住她这一气。”
春梅道:“那也是顾姐姐一片忠心,她和我一样是奶奶从娘家带来的,知道那小蹄子这样张狂,自然要来告诉奶奶一声,她原不在里头伺候了,自然不知道奶奶身子不好。只是如今倒是为难。若是告诉奶奶,她就是个菩萨性子也要生气,倒是给她添病;若是不告诉奶奶,奶奶便不知道要仔细提防那小蹄子。”冬竹道:“照我说,这原是我们员外的不是,不接那个小蹄子进门哪里还有这么多事。”夏荷也道:“可不是呢,那小蹄子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我说个可笑的给你们知道,我方才遇见春杏拿了几块料子到后院去,白问了一句,原来那小蹄子连自己的肚兜子都不会做,让春杏拿了去叫针线上的人做,她不害臊,春杏倒羞得不行,埋怨她带累她。”
众人也唬了跳,原来女子贴身的衣物并手帕子,除了极小的时候,可以委诸母姐,长成后都该自己动手做的,所谓德言容工,这便是女工。苏府虽有针线上的人,只是做做外头的衣裳,并家中各处的帘子,桌围等物,不管府中上下女眷的贴身衣裳。如今团圆儿竟做出此事,且苏府针线上用的是男工,若是这事出去一说,只怕连苏府也要失面子。
秋月只道:“那顾姐姐说的事呢,我想着不回也不好呢。”春梅也按了额角道:“罢了,明儿我去讨这个嫌吧。”说了众人皆叹息一会也就散了,因今儿论着秋月值夜,秋月便自去金氏外间守着不提。
次日清晨,春梅夏荷冬竹一起进去伺候金氏起身,春梅细瞧她,神色倒是和平常无异,也就放了一半心。服侍着金氏梳洗了,厨房里已送上金氏惯常吃的牛奶粥来,冬竹端了上来,金氏吃了,春梅待她喝完茶了,便上来道:“奶奶,婢子有一事相回,只求奶奶别动气。”金氏便道:“你说。”春梅便将昨日顾氏要来回是事说了,一边说一边细细瞧着金氏脸色。
原来苏员外昨日忽然让内账房上支了五十两银子送到团圆儿房中,因内账房上管事的媳妇顾氏原是金氏陪嫁的丫鬟,得了这个信自然上心,悄悄的打听了,素梅是个嘴紧的,铃儿又是她带来的,更不好问,倒是春杏还能说上几句,故此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打听了,春杏因团圆儿待她冷淡,早有不满,见管事的顾妈妈来问,便一五一十说了,果然是给团圆儿支用的。因团圆儿向着苏员外哭,说她娘来瞧她,说起丁丰娶妻没有彩礼,她情急,便将奶奶给的头面挪用了,如今后怕,怕奶奶日后知道了恼她目中无人,求苏员外在奶奶恼她时搭救一二。苏员外听了,便说:“这有什么,你奶奶是个贤德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若是她怪你,我自替你做主。”又让人去内账房支银子交给团圆儿使用,团圆儿这才破涕为笑。
却见金氏半日才慢慢放下茶盏,笑道:“亏他还知道我是个贤德的。”说了,滴下一颗泪来,心中却明白,那不过是为着团圆儿有了身孕,自己入门十年没有生育的缘故,任凭自己平日如何谨慎,不错半步,究竟要落在人后,想到这里,心中不胜凄凉,又想起苏氏的处境,仿佛便是自己前身,哪得兴起不兔死狐悲之感。
春梅一路说完,却见金氏,脸上神气很不如往日,便有些慌,懊悔把话都说明白了,又想团圆儿那个蹄子那样轻狂,日后必然不安分,奶奶不提防些,怕要吃亏,故此倒也心静了,劝道:“奶奶也不用伤心,那团圆儿若是犯了规矩,奶奶拿出家规来惩治,料员外也不能说什么。”夏荷冬竹也过来相劝了会,春梅又想起夏荷说的事来,也向金氏回了。
金氏默默听了,想一想才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都不许说出去,还有春杏,再不许向人说了。若是走漏了一个字,我只问你们。” 又吩咐春梅:“你去同针线的人说,不许多嘴。”春梅本以为金氏借此发难,便是苏员外也不好说什么,不料金氏竟是要把事压住,心上狐疑,同夏荷冬竹对瞧几眼,究竟不敢抗命,齐声答应了。
这里事方毕,就听外头云板响,这规矩原是没有的,金氏当家之后才兴起的,,也是她娘家的惯例,除了几个管事并管事媳妇,其他下人要回话,先同当家奶奶跟前的丫鬟说了,再传进来,若是奶奶跟前的丫鬟不在外头,就敲云板回话。此刻听见云板响,便命夏荷出去问话,片刻,夏荷便进来说是何府上派了轿子来了,要接姑奶奶回去。金氏皱眉道:“你出去说,我同姑奶奶好容易见一面,留她住两日,改日我亲自备了轿送姑奶奶回去。”
夏荷答应了正要出去说,却见苏氏带着登云并丫鬟婆子来了,身上穿的是来时那件斗篷,金氏顾不得自己悲伤,立起身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怎么就要走,莫非嫌我和你哥哥怠慢吗?”苏氏强笑道:“嫂子,家里都来轿子了,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我也知道你留我是疼我,只是我终究要回去的,倒不如现在就去,也免得…..”说了,顿了一顿,金氏也知道自己若是强留,以后回去了,只要又要有冷言冷语等着苏氏,只得应了,又命人取了几份封赏来,一一赏给跟着苏氏来的丫鬟婆子,吩咐她们多说好话,那些丫鬟婆子得了银子,十分欢喜,自是没口子答应。
金氏起身,亲自送到了二门外,苏氏临去又回身拉住金氏的手道:“好嫂子,我知道你是个难得的贤惠人,只是也别太贤良了。”说了洒泪而去,金氏也自落泪,含悲回房不提。
旧情 相争
且说昨日康孺人回去,换了衣裳就去见冯老孺人请安,老孺人正乏,吃了点银耳莲子粥闭目养神,见康孺人来问安,也不睁眼,只道:“今儿是你姑娘生日,你怎么也不陪她多说说话,这么早就回来。”康孺人笑道:“母亲都回来了,媳妇自然要回来伺候的。”冯老孺人放睁开眼,笑道:“你虽然有孝心,也不该那样就扔下你姑娘就回来,瞧着倒像是我们娘俩故意冷落她,叫人怪不忍心的。”康孺人笑道:“姑奶奶是个顶明事理的,再不会这么想。她若是这样想了,那真是白枉老太太疼她了。”
冯老孺人叹道:“你们姑娘也是个可怜的,打小她亲娘就没了,我冷眼瞧着,她年纪虽小,行事处处稳重大方,又有见识,实在让人不得不爱。所以我多疼她些也是有的。”康孺人便道:“母亲说的是,说起来我们姑奶奶实在是个可怜的,从前给她说亲时,媳妇才来,隐隐绰绰听见家里媳妇说,就因为姑奶奶是庶出,好几家和我们门第差不多的人家就不肯要她,也只得委屈我们姑奶奶配给了如今的姑爷,偏是那边的老太太多病,我们姑奶奶一个新媳妇,才过门子就又要伺候病人,又要当家理事,也不知道我们姑奶奶费了多少心思才遮挡下来。只可怜她那时才怀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呢,就因太辛苦竟然掉了,伤了身子,连如今也没再怀上。”说了,拿着帕子拭泪。
冯老孺人皱眉道:“好好的,你就说这些来刺我的心。在她家时,我就瞧着那个新娶的姨娘不是好的,正替你们姑娘忧心呢。”康孺人忙笑道:“母亲说哪里话来,凭她怎样闹腾,不过是个小妾,山高高不过日头,还能越过我们家姑奶奶去?就是姑奶奶性子好,不肯计较,我也不肯答应的。”冯老孺人方笑道:“这才是做姑嫂的样。” 康孺人见老孺人笑了,便又寻出话来凑趣儿,又伺候了老孺人用了晚饭方回自己屋去。
到了自家房内,珠兰等几个丫鬟就过来服侍着卸妆更衣毕,康孺人便叫去笔墨来,给在京城的丈夫金鹤龄回信,不过是先报平安,再说些家事,后又添上了金氏所托。珠兰在一边瞧了,便道:“姑奶奶好好的要查这个人做什么?那苏家各地都有铺子,让自己铺子里伙计去查岂不是方便,何苦再转几个弯。”康孺人便笑道:“你细想想便知其中道理。”珠兰略想一想,笑道:“姑奶奶必是不好叫苏家的人知道,故此才托我们老爷。”康孺人点头笑道:“正是这理。她难得开口求我一遭儿,我断不好回她。再则,你们老爷兄妹情上极好,老孺人又疼她,我若是误了她的事儿,将来也有饥荒好打呢。”说了,将信装好,次日即命人送往京城。且说金鹤龄金翰林得了康孺人的信,自去操办,因他年下要迁刑部给事中的,自有人奉承,着力去查不提。
且说如今团圆儿那里得了苏员外给的五十两银子,即时分出二十两来,这会子因是过了明路的,竟是把二门上的小厮叫到了里面,她隔着帘子吩咐送往丁家,又说:“你告诉我娘,就说她就要做老娘了,替她外孙子做些小衣裳同鞋袜来。”小厮得了赏钱自是满口答应,自去办事。她这番话叫门上的罗妈妈听见了,暗地里啐道:“什么人家出来的,半点子规矩也不知道,没见过年轻姨娘就把小厮叫到门前的,也没听过妾的娘也能称长辈的,没的叫人笑掉大牙。”陈妈妈正端了安胎药过来,听了,冷笑道:“你老人家怎么不去奶奶那里报个信讨个赏,在这里混闹什么?王大娘把姨娘生出来,私下里叫一声老娘又怎么了?犯王法不成?”罗妈妈也从鼻子里哼一声道:“你如今也赶着攀高枝了,我劝你老人家倒是想想清楚,那孩子生出来管谁叫娘。”陈妈妈直着脖子道:“凭他叫谁娘,总是姨娘生的,还能抛下姨娘不理吗?”说了自端药去给团圆儿。
团圆儿打发了小厮,正闭了眼靠在塌上歇息,又嚷脚酸,□杏搬了小杌子坐在脚跟替她捶腿,她虽闭了眼却没睡着,将罗陈二人的纷争听得清楚,不由暗咬银牙,心道:“如何我生的孩子,要管那个女人叫娘,我再咽不下这口气,如今且不理论这些,倒是那个姓罗的老婆子可恶,我若不收拾收拾,日后哪还将我放在眼中。”心中计较定了,喝了药,歇了一会子就说饿了,想鸡汤面吃,春杏答应了,便要去传,团圆儿道:“我腿酸呢,你替我垂着,叫罗妈妈去也就是了,她年纪大,办事老也道些。”春杏答应了,出去说给了罗妈妈知道,自己依旧回来给团圆儿捶腿。
却说一会子面煮得了,厨房里的送到门前,罗妈妈接了,请春杏出去拿,团圆儿便道:“你自己送过来。”罗妈妈听了,便将食盒提了进来,搁在桌上,打开盖子,将面端出来,回身来请团圆儿去吃,团圆儿靠在塌上,道:“我懒怠起身,你端过来罢。”罗妈妈赔笑道:“姨娘,这面烫呢。”团圆儿一睁眼道:“我好歹是你们姨娘,难不成叫你伺候我吃碗面都支使不得吗?”罗妈妈只得端起碗来,挪步到了团圆儿身前,因团圆儿躺着,只能半跪着将鸡汤面端在手中道:“姨娘吃面。”团圆儿嗯了一声,却是不动。想那鸡汤面原是滚烫的,罗妈妈端在手中一刻还好,时候一长便烫得端不住,想换只手来抬,只不想腿一软,身子一侧,一碗面尽数翻了,滚热的鸡汤洒在罗妈妈手上,连团圆儿身上也沾了些。
罗妈妈还不及呼痛,脸上早着了团圆儿一掌,却见团圆儿已跳了起来,站在跟前戳指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贱婆娘,我就知道你不耐烦伺候我,嫌我是个姨娘,瞧不起我,我告诉你,我是姨娘不差,可我肚子里这个可是你们未来的员外,我是他娘,若是我不高兴了,打你个稀烂,也没人敢说什么。”一旁的春杏忙过来劝:“姨娘仔细动了胎气。”团圆儿摔开春杏的手,赶上来又打了罗妈妈一掌道:“我也不怕你去告诉你们奶奶,我倒要瞧瞧那个贤良人怎么处置我。”素梅在外头听见了,也过来拉住了团圆儿道:“我的姨娘,你要【创建和谐家园】骂人,只管发送到管家媳妇那,何苦自己动手,一会子动了胎气,可是叫别人称心。”团圆儿听了这话方才罢手,素梅又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些滚出去。”
罗妈妈心知怕是方才的话叫团圆儿听去了,故意弄自己,却也无可奈何,捧着烫红是手从地上站起来,忍气向外走,素梅又道:“你且站住,这事你若是告诉了别人,有人来问,我只说是你不小心伺候,险些拿鸡汤烫了姨娘,少不得还有你苦头吃的,你可明白?”罗妈妈心中委屈,只是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也只得答应了。
不料团圆儿这一闹,身上就觉得不好,腰酸腹痛,小肚子感觉往下坠 ,心知不好,,不住声叫人,那陈妈妈是积年老人,自己也有俩个儿子,见团圆儿这样便知道不妙,忙叫团圆儿躺下了,自己拎着裙子赶到金氏处报信。
却说苏员外自知道团圆儿有喜,金氏这里已是数日没有露面,别人还耐得,独有夏荷,早气个仰倒,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拿着下头的小丫鬟们撒气,春梅冬竹等劝诫过数次都不听,还是金氏也恼了,方才收敛些,此时正骂几个小丫鬟没扫干净地,忽见陈妈妈急匆匆跑了过来,便冷笑道:“陈妈妈也是积年的老人了,什么事情就这样急急忙忙的,叫底下小丫鬟们瞧见了,倒笑话你。”
陈妈妈也顾不得和她啰嗦,忙道:“夏荷,快告诉奶奶,我们姨娘身上不好,怕是动了胎气。”夏荷听了,竟是趁怀,故意慢腾腾道:“,昨儿也不知道哪里来一只骚猫,在外头混叫,赶也赶不走,闹的奶奶一夜没睡好,这会子才睡,我也不敢去吵她,陈妈妈略站一站罢。”
陈妈妈急了,冲着夏荷就啐了口道:“放你娘的屁,姨娘身上怀的是员外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你,就是你们奶奶都有不是,趁早去回,大家都好。”夏荷也恼了,啐了陈妈妈一脸唾沫,骂道:“什么你们奶奶我们奶奶,难不成陈妈妈你是姨娘带到我们家来的?我呸,你嘴里且放干净些!再说想当初可是姨娘自己不要我们奶奶照应的,连药方子也要了去,生怕我们这里下毒不成?如今还来求什么,我们统共不知道。”
陈妈妈听了,气得仰倒,只是如今请大夫要紧,她也不能闯进金氏房中,还得求夏荷等几个大丫鬟转禀,只能忍气吞声翻转脸皮,赔笑道:“是,是,夏荷姑娘教训的是。原是我老糊涂了,才说的混账话。如今只求姑娘告诉奶奶一声,救得姨娘的孩子,也是姑娘的功德。”
夏荷还要再说,冬竹挑了帘子出来道:“夏荷姐姐越来越不知道规矩,奶奶正睡呢,你就敢大呼小叫的。”陈妈妈见了冬竹,忙赶上几步,赔笑道:“冬竹姑娘最是心善的,烦你进去通禀奶奶一声儿,姨娘象是动了胎气,很不好呢。求奶奶快些请个大夫回来瞧瞧,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夏荷听了这话,恼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冬竹心善,我就是恶人不成!”冬竹忙一拉夏荷袖子道:“你站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瞧瞧奶奶醒来要吃的燕窝汤好了没有。”说了就推夏荷走,又向陈妈妈道:“即是这样,你在外头等着。我去回奶奶。”
滑胎 责婢
却说陈妈妈见冬竹去回金氏,也放了一半心下来,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子就见冬竹出来,笑道:“陈妈妈请回罢,奶奶知道了,吩咐我立时让门上的去请大夫呢。她一会子还要去亲自去瞧瞧姨娘的。”陈妈妈得了这句话,又看瞅着冬竹往二门上走,方放下心,转身回去.
才到门前,就见铃儿眼红红的站在门外,只当团圆儿不好了,忙问:“可是见红了?”铃儿抹着眼泪摇了摇头,陈妈妈一颗心方放回肚子里,自己进去看团圆儿,却见团圆儿靠在床上,一张粉脸雪白,便道:“姨娘放心,奶奶知道了,已叫人出去请大夫了,想是片刻就来的。”团圆儿冷笑道:“我倒不信她有那样好心,我孩子掉了,她岂不趁愿。”陈妈妈听了,因是金氏那边是她去禀告的,不免有几分尴尬,便道:“老婆子去瞧瞧大夫来了没有。”团圆儿点点头,陈妈妈便退了出去,见铃儿犹在抹泪,因看她年小,不由可怜她,便问缘故。原是铃儿说了句,姨娘有身子的人,原不该动气【创建和谐家园】。哪料团圆儿听了大怒,叫了她到床前,用指甲掐她,又叫她滚出去。
陈妈妈便道:“你姨娘是有身子的人,难免气性大些,你在这里哭,岂不是要她晦气,叫她知道了,回头还打你。”正劝又听里头嚷着要去请员外,一会子素梅出来向着铃儿道:“快去瞧瞧员外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说姨娘身上不好,请他快来。”说了自己摔帘子进去。陈妈妈便推铃儿去找苏员外,自己去前头接大夫。
不说这里忙乱,却说金氏那里得了信,一面命人出去请胡大夫来,又令人去叫苏员外,自己带了春梅冬竹先往团圆儿处来,到了门前,春梅上前几步道:“奶奶来瞧姨娘了。”说话间素梅已过来打起帘子请金氏进去。金氏瞧了眼素梅,只道:“你们怎么伺候姨娘的?若是有个闪失,瞧员外不撕了你们的皮。”一路说一路到了床前。
团圆儿正躺在床上,听得金氏进来,不耐烦见她,便闭了眼装睡,将脸扭向里头。春杏忙站起来掀起床幔道:“奶奶。”金氏探着身子瞧了一眼,却见团圆儿面白唇青,不由皱眉道:“好好儿的,怎么就动了胎气。”春杏要说话,素梅已抢在头里道:“回奶奶的话,都是罗妈妈不好,积年的老人了,做事还那样毛躁,姨娘想吃鸡汤面,厨房里送来了,她就该转在我们里头伺候的人手上,哪里轮到她进来伺候了?如今进来伺候了不说,还险些烫着了姨娘,姨娘一惊吓就觉得身上不好,婢子们怕有闪失,这才来回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