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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画堂深处-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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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在这里捱日子,巴望着好早些出去,忽然就听得金氏怀乃是双生,这一下激气,那还了得?她原本就产后失调,没好生静养过,又连番受了挫折,待员外关起来了,素梅同陈妈妈更欺她失势,不免饮食上也不周到,这几下里一夹击,也就病倒了,不住口得说胡话,只是喊娘。素梅见了,饶是她再胆大欺主,也不敢隐瞒,就来禀告金氏,先在金氏房前同夏荷说了。夏荷听得这样,也不敢拖延,又进去禀告了金氏。

        金氏听了,倒是叹息一声道:“她从前虽然有不是,可到底也是我们家姨娘,她若有个什么,说出去了也不好听呢。”说了就命请大夫,又向着夏荷道:“你去告诉素梅,她是什么样人,我岂有不知道。丁姨娘再有不是,员外再不待见她,也是姨娘,她不可太过了!”

        夏荷听了,反道:“奶奶,婢子有句话要说呢,只怕奶奶生气。”金氏此时正觉得腹中微动,一手轻抚着,脸上带笑,口中道:“你即怕我生气,如何还要说?”夏荷见她这样口气,不敢再说,忙出去依言吩咐了素梅。

        素梅听了这几句,惊疑不定,她只以为都在觊觎金氏正室之位了,金氏必不能放过她,虽金氏顾惜贤名,不好亲自动作,她这般作弄,也算是替金氏出了一口气,如何金氏反要训她?素梅虽不明白,倒也不敢不依从,回去又告诉了陈妈妈。

        那陈妈妈虽也是个势利小人,到底有些年纪,阅历丰富些,听了素梅所说,仔细想来,拍了手道:“我们这个奶奶了不得!素梅姑娘你想,如今里头那个病了,已去报给她知道,她若是不管不问,里头那个万一死了,我们员外哪天想起来,你我是头一个倒霉,第二个就是奶奶她了。员外必也会觉着她不顾里头那个死活,伤了夫妻情分不说,她名声上也不好听。再说了,她肚子里那两个,也还不知道男女呢,若是两个子也就罢了,要是两个女孩呢?那家产怕还不是平安少爷,他虽管着奶奶母亲,里头那个到底是生他,这个血脉是割不断,也要留些余地。” 素梅听了这些,这才悟道:“陈妈妈说很是。你我日后倒也不能太疏忽了。”这两人商议定了,就也翻转脸皮来,虽不象得宠时那般殷勤,倒也挑不出错来。

        吃了药,才慢慢退了烧,她因出去不得,素梅如今也不来奉承她,没话也找话哄她,整日无聊,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只一想起自己同平安孩母子分离,金氏那个毒妇竟怀了双生,一旦生下两个子来,平安哪里还有出头之日,不由咬牙深恨,不住祈祷老天保佑,金氏那个毒妇生下两个女来,就是生下子也养不活,瞧她还怎么得意。又恨铃那个小【创建和谐家园】,白花了十两银子买了来,原打算着在家做个臂膀,只不成想竟是个无用,一点子用也没有,且又没良心,眼瞅着自己落难了,撒腿就跑,金氏那个毒妇那里难不成就有好果子给她吃了?

        话说已是日近除夕,事务繁多,又要收拾家庙;又要备办祭奠各种礼器供品;又要采办年货;又要支应各家亲戚来往人情礼物;又要查收检点各家亲戚送来人情礼物都要一一登记入档;十分冗杂.

        若在往年,以金氏周到仔细,有春梅等人帮衬着,自能应付自如,偏巧今年春梅嫁了人出去了,金氏自己又怀着六个月身孕,因是双生,这肚子瞧着竟同人家单胞临盆时那么大了,行动不便,精神日短,好在有绣云因丈夫来总铺对账,她思念金氏,故此一起跟了来,见了这个样子就同丈夫说了,又请示过员外。员外正愁没人给金氏搭把手,听她愿意,真是求之不得,满口答应,是以绣云也就搬进府来,帮着金氏料理些家务,金氏这才得以周全,不曾落下差错来。

        又说府素以宽厚待人著称,一年里每季下人们一人都能做两套衣裳不说,到了年底,另外还有一身,绣云就拿了料子来请金氏过目。金氏倚在榻上瞧了,笑说:“你办事,我哪有不放心。只是丁姨娘虽还关着,她份例上东西倒是不好少了她,就照着去年例罢。”

        绣云答应了,又说:“婢子请奶奶一句示下,初一这日,阖家大小都该来给奶奶同员外磕头,那位姨娘要不要出来?”

        开锁 软禁

        却说绣云请示金氏,到了初一要不要放了团圆儿来磕头,金氏想了想,若是放出来磕头,再把她关回去,倒也难看;若不叫她出来,这大年下,人人都欢欢喜喜,独把她关着,也不好看相。

        绣云见金氏沉吟,便笑道:“婢子这回来瞧奶奶,倒是叫员外吓了一跳。员外那样温和一个人,这丁姨娘虽是无知无理,做事也是黑了心肝,罚她禁足也就罢了,横竖在自己家里翻不了天去。若是再闹出什么来,再锁也不迟呢。”

        金氏听了,如何不明白这是绣云知道自己为难,出主意呢,便道:“你这话倒也有理,你们员外那是正在气头上,我倒也不好劝,如今趁着年节,就放出来罢。”说了,就叫冬竹道:“你到前头去瞧瞧员外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把我主意告诉他,请员外示下。”这也是规矩,虽说这家里事务都是金氏做主,只是这回把团圆儿锁起来是员外主意,要放人,自也要知会了他,才能行事。

        冬竹答应一声就去了,一时回来,道:“奶奶,员外说了,奶奶心善,要放那【创建和谐家园】出来也无不可,只是切不可叫她进到里头来,只许在她房门前走动。”

        金氏听了,便命夏荷去叫了素梅来。素梅忽然听金氏传她,不由忐忑,到底不敢不去,到了金氏房门前,只见大红顾绣门帘低垂着,里头隐约飘出甜香来,又听得李氏绣云说话声音,一时就不敢进去。夏荷道:“你站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奶奶亲自出来接你?”素梅听了,忙低头进屋,还未到金氏跟前就跪下了,道:“奶奶万福金安,婢子给奶奶磕头了。”说了,就磕下头去。

        金氏也不叫起,只是问道:“素梅,你也是从我屋子里出去人,可知道我当然为何独独支了你去?这回子又先抽了春杏出来,依旧把你搁在那里?”

        素梅听金氏问了这句,只觉着后心上微微泛起一层汗来,道:“婢子糊涂,婢子不知道。”

        金氏道:“你同冬竹她们是一块儿长大,论起聪明来,也不比冬竹她们差些,这我都知道。只有一桩,你眼瞅着冬竹,夏荷先后到了我跟前来,心中就不忿,想着你即不比她们差,如何她们都成了一等,你依旧是二等。可有这话?” 素梅听了,脸色都有些儿变,低了头不敢做声。

        金氏续道:“你却没想到,春梅是要出去,等她一出门子,我自然还要提个丫鬟上来使用,偏你性急,等不得,暗中只同她们赌气,做事暗中躲懒。那时丁姨娘恰好才进来,身边自然也要两个大丫鬟,我就使了你过去。我果然没错看你,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儿,知道抓着新姨娘有好处,这个倒也不怪你。”

        素梅听到这里,饶是十二月天,冷汗已然涔涔而下,她在金氏跟前数年,只知道金氏爱惜贤名,是以从来御下宽厚,未必十分精明,此时一番话却句句说得准了,又想起前番陈妈妈那番话来,只当金氏要收拾自己,不由更是害怕,膝行几步道:“奶奶,奶奶,婢子是糊涂油脂蒙了心,日后再不敢了,只求奶奶饶过婢子这回。”

        绣云在一旁冷眼瞧着,不由皱眉,见素梅要爬过来,不由喝止道:“你同我跪好了!奶奶还有话说呢。”素梅少时也在这位绣云姐姐手上吃过苦头,哪敢不听。

        金氏见她不爬了,才道:“你若一直帮着丁姨娘,我倒也夸你一句忠心,只是你不该一见丁姨娘失势,就一同踩下水,有时竟剩些饭菜与她吃,还有借机勒索,你可知道,这也可算奴欺主,就是打死你,也没人能说些什么。”

        素梅听了,自是害怕,便辨道:“奶奶,从前都是婢子糊涂,婢子是在奶奶跟前长大,婢子不敢说婢子从前不嫉恨着冬竹她们,可婢子对奶奶不敢有二心。丁姨娘那,婢子也不敢辨说婢子没有欺过丁姨娘,只是奶奶也该问问,那丁姨娘是怎样一个人。她带了来铃儿,她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几时当她人看过?婢子同春杏,她虽不敢打,骂起来也难以入耳,婢子不过劝她不要动气,保养身子,她就说婢子咒死她,好爬员外床。天地良心,婢子若存了这个心思,只叫雷劈死婢子。”素梅说到这,红了眼道:“婢子虽是个丫鬟,在奶奶跟前时,奶奶一句也没骂过,丁姨娘却用那样话来糟蹋婢子,婢子也就寒了心。待丁姨娘叫员外锁了起来,故意刁难也是有。若是是有心奴欺主,便是再借婢子一个单子,婢子也是不敢。”

        金氏听了,便道:“你为自己开脱倒是干净,如今也不同你理论这些。我同员外商议了,借着年节,就放丁姨娘出来,许她在房前走动,只不许到前头来。你同我好好服侍了,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说不得只好连上回帐一起算了。”

        素梅起先听金氏说要放团圆儿出来,一时不明白,听得后一句,她也是个聪明人儿,心上就如明镜一样,磕头道:“奶奶放心,婢子日后必定好好服侍丁姨娘,不敢在让奶奶操心。”金氏此时脸上方有笑容。

        又说素梅回到团圆儿处,团圆儿便隔着门问:“她叫了你去做什么?可是要你故意刁难摆布我?我就知道那个毒妇,瞧着我病好了,心上不舒坦,巴不得我死才好!你要不赶着抱粗腿去了,我死也不信呢!”

        素梅听了,因有金氏吩咐,便不好她争论,只笑道:“姨娘说哪里话来,奶奶唤我去,是要婢子好好服侍姨娘。婢子还要贺喜姨娘呢,奶奶说了,这大过节,再锁着姨娘不好看相,所以讨了员外示下,要放姨娘出来呢。”

        且说团圆儿已叫锁得苦不堪言,此刻听得肯放她出去,当真是喜从天降,比知道自己有喜时还要高兴几分,一手抚着云鬓笑道:“金氏那个毒妇,倒是想关我一世呢,她想得倒是得意,员外究竟还是狠不下心。”说了,轻移莲步到妆台前,开了妆奁,对镜理了理云鬓,又重施脂粉,揽镜自照,只觉着虽是形容清减,倒比从前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不由长叹一声只惋惜自身貌美如此,偏手了许多折磨,好在如今又有生机,说不得振作些精神,重将员外心笼络住才是。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那绣云果然引着几个老妈妈过来了,素梅也一早就等在了门前。

        团圆儿因得了要放自己出去喜讯,竟是欢喜得一夜不曾合眼,此时听得门外开锁声音,忙疾步到了门前,房门只一开了,不管不顾就朝外要走。

        绣云见了她这样,不由冷笑一声道:“姨娘好大脸子,婢子从前是奶奶跟前丫鬟,这会子来可是奉了员外同奶奶差使,也算是奉了上命,就当不得姨娘一声招呼?”团圆儿从素梅口中听过这位绣云奶奶狠处,忙站了,赔笑道:“原来是绣云姐姐,妾因想着许久没有给奶奶请早安了,正想过去给奶奶磕头,伺候奶奶梳洗。”

        绣云听了,要笑不笑道:“姨娘太性急了,婢子还有话说呢。员外吩咐了,姨娘虽可以出门走动,只请在这左近罢,不可往前头去。奶奶那里不奉召唤,姨娘也就不要去了,好生养息着。再有小少爷那里,上有郑妈妈教诲,下有奶妈子照应,必定教养成一个知礼守份好孩子,断不会痴心妄想,胡作非为,叫人笑话。奶奶让姨娘放心,姨娘娘家带了来铃儿也在那照应着小少爷呢。”说了,又一招了手,她后头几个妈妈都站了过来。

        绣云笑着向几个老年妈妈道:“宋妈妈,段妈妈,罗妈妈。姨娘这儿人手少,以后你们三位就请多费心了。只消姨娘不到前头去,其他可不能委屈了姨娘。”

        团圆儿只当着放了她出去,却不曾想,不过是去了把锁,依旧行动不得自由,更派了三个老婆子来守着自己,即气且怨,脸上就不太好看,暗想:那个罗老婆子曾叫我打过,哪有不借机报仇道理,另两个老婆子,想必也是受了金氏调~教。好你个奸妇,即在员外跟前装了贤良,又摆布了我,实在奸猾。说什么‘痴心妄想,胡作非为,叫人笑’分明是在笑我!罢!罢!说不得暂时忍过这口气去,谁让我在人矮檐下头。我只不信你这个奸婆能得意了一世!

        又说团圆儿想到这里,脸上气色也就活络些,笑道:“奶奶想周到。妾心领了。”说了转身回房,自己反将门带上了。

        绣云嫁出去前,原是金氏跟前第一得用之人,虽容貌寻常,但出言爽快,行事刚方,有才有智,如何不明白这丁姨娘心中依旧含恨,也不同她理论,转了身向着素梅同三个妈妈道:“你们要好好服侍了,若闹出点子什么事,叫我知道了,你们可是知道我脾气。”说了,又喊陈妈妈过来,“你去收拾了东西,另有差事。”

        陈妈妈听了,巴不得离了这个晦气地方,忙答应了,转身去收拾了包袱,一脸是笑地跟着绣云去了。到了前头,绣云就先派她管着院子里各处桌椅板凳,倒是比从前升了一步,只是丢失一件都找她说话,担子却也不小,陈妈妈说不得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也是合该有事,这大过年,来往人就杂,一个眼错不见,竟是丢了一架酸枝木小机子,叫绣云知道了,回了员外,打了一顿板子就赶到庄子上去了,这是后事,如今先表过不提。

        拜年 见子

        却说初一这日寅时,因金氏有孕不能祭祖,苏员外便自己带着安往家庙去了,先自己在祖宗灵前磕了头,祷愿一番,回身过来,在门外朱娘子手接了安,抱着也在祖宗灵前跪了,一样磕了头。依旧将安交在了朱娘子手,自己回来焚化钱钞病纸人纸马等物。一时祭祖毕了回来,金氏早在门口接着,苏员外就摸一摸金氏隆起肚腹笑道:“待明年我们儿子也一样可以去祭祖了。”说了自笑一回。

        夫妇二人携手到了正厅坐下,先**朱娘子抱了安来给苏员外同金氏磕头,因安不过四个月婴儿,便只由朱娘子抱在手,口中道:“给父亲母亲磕头,祝父亲母亲福寿安康。”其次便妾丁氏过来给员外同正室奶奶金氏磕头。

        却说团圆儿自儿子出世以来,不过在身边呆了数日,她虽任性刻薄些,那对旁人,自己辛苦怀胎生下来儿子,血脉相连,自挂念。苏员外虽许她出来走动了,却不许离开房前几尺方圆,更不许去看望下安,团圆儿心中既恨又怨,此时过来给苏员外同金氏磕头,一双眼就止不住得往抱在朱娘子手安瞟去,却见安裹着红百福字襁褓中,竟连手指也瞧不见,不由失望,脸就藏不住。

        苏员外低头看了团圆儿,见她穿着紫色闪银绸袄,领子袖口都出着雪白风毛,容貌虽不若从前艳丽,倒清秀了些,垂着眼,带些委屈模样,体态娇弱,倒也可怜,只这样一等一个容貌,却生了个糊涂黑心肠,实在可惜可恨。又看她不住眼望向安,暗叹,安孩儿若像她一般糊涂黑心,可不叫人惋惜。想到这里,哪里还有怜惜之意,只淡淡道:“你回起来罢。而后你须得努力改过才好。”说了,就挥手叫团圆儿出去。

        团圆儿好容易来一遭儿,怎么肯就这样走,见苏员外这里不好下手,又去看金氏,心道,这金氏即爱个贤名儿,我只能去求了她,她若点了头,员外也不好再说了什么。只一抬眼,见金氏她肚腹高隆,脸带笑,仿佛十分得意模样,心中就暗很,说不得要做个委屈样儿道:“奶奶,妾从前不个人,做了许混账糊涂事,怨不得奶奶生气。如今妾也知道错了,就请奶奶瞧在妾年纪还,不懂事份,饶了妾这回,妾再不敢了。”

        金氏听了这话,脸依旧笑道:“丁姨娘这话从何说来?我怎么不明白?要饶过你什么?我自问可不曾为难过你半分,你这样说,倒叫我想不明白。”

        团圆儿见金氏这样问,知道她故意刁难,心里暗气,道:这刁妇分明要我自己亲口说出我错在哪里。我不过想叫员外休了她,员外不但不肯答应,反打了我,还要休了我,若不我抵死不肯出去,如今早被赶出去了,论理也该折抵得过了。更何况员外害得我从此不能再生育,你还抢了我安孩儿去,又将我关了这些时候,真要理论起来,分明你们对不住我,如今我向你认错,你得些好意也就罢了,如何还在折辱我!真真个毒妇刁妇。想到这里,团圆儿无限委屈,眼圈儿忍不住就红了。

        原正月初一这日即开年第一日,忌讳颇,即不能哭,也不能吵嘴,不然这一整年就流年不利,更何况金氏如今怀着身子,更忌讳这些,以站在金氏身后绣云见了,忙道:“丁姨娘,你这做什么?年初一,你就要哭,想给谁添晦气呢?还不忍着了!快出去了!”团圆儿原想趁着今日拜年,求了员外同金氏,放她出来走动,虽听绣云训斥,究竟她也不过嫁了出去一个丫鬟,便不理她,只不动。

        又说苏员外见了团圆儿这样,格外添烦恼,只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混账,怜惜不得,便道:“你还跪在这里做甚?还不出去?莫非要人请你出去吗?”

        团圆儿听了这话,知道自己再不出去,这个狠心薄情员外就要着人来拉了,外头乌鸦鸦站了许丫鬟婆子,叫她们瞧了,以后还能做人吗?只得含羞忍恨站了起来,回身出去。到得门外,就忍不住拿了帕子握了脸悄悄哭泣,只觉得在这个地方举目无援,六亲断绝,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见不着,伤心至极。

        且不说丫鬟婆子们如何分成几班进去给员外奶奶磕头,各领赏钱。只说,安寅时不到就被哄醒,到底个婴儿,这一两个时辰过去,早乏了,也饿了,他个婴儿,张嘴就要哭,朱娘子也个识相明理,忙抱了安出来,一路拍哄着,只说到了房中就给他奶吃。她正低头走路,冷不防前头就伸出一双手来,将安一把抢了过去,那安本就要哭,被人这么一抢,哇一声就啼哭起来。

        朱娘子这一惊,那还了得,只啊一声,正要喊人,抬头看时,眼前立着个妇人,梳着乌油油飞仙髻,插着点翠如意錾金钗,娥眉贴翠,凤眼含泪,正丁姨娘,吓得提到嗓子眼心才放下了,道:“姨娘如何站这里?”

        却说团圆儿想儿子,在厅既然见不着,就在朱娘子回去路等了,此时把安抱在手,迫不及待揭了蒙在安脸被角,垂眼看去,果然安比早先长许,皮色也转白了,正张着嘴哭。

        朱娘子忙道:“姨娘,快给少爷遮,这冬日里,少爷身子弱,吃了冷风就不好了。”团圆儿好容易见了儿子一面,哪里肯听,只不住眼瞧,越瞧越心酸,就向朱娘子道:“朱娘子,我求你一事儿,横竖安你带着,你且让我跟着你去坐一会,我也好和我这孩子呆一会子。”原团圆儿想着自己那边都金氏眼线,抱了安过去必然生事,还去安住地方好些,也好瞧瞧金氏那个贤良人如何安置安儿,若有一些不周到,拼着受责罚也要同她厮闹一回。

        话说朱娘子带着安住在团圆儿那里时,只觉得这个姨娘一些儿不近情理,但凡奶奶说好,她必定说不好,奶奶说少爷身子弱可别哭伤了,只叫我们这些照料人,想着法儿哄他不哭,到了姨娘那里,偏说男孩子家,不能娇惯,娇养坏了将来如何掌家业,竟由着他哭,不许抱。也就晚,姨娘自己要睡,才许哄一哄,以孩子没几日就瘦了。朱娘子只当这个姨娘一些儿不把儿子放心,不然,如何就能拿来同奶奶赌气?此时看着她含着眼泪瞅着孩子样子,又不似不喜爱孩子,她也做娘,见了团圆儿这样,也起了怜悯之心,正要答应,就听得有声音道:“朱娘子,你昏头了!如何让少爷呆风口里,若有什么不爽快,你担着,还我们担着?”

        却这里离轩竹堂已然不远,安哭声叫郑听见了,循声出来一瞧,却朱娘子同丁姨娘站一处,安少爷正在丁姨娘手哭。这正月初一,就叫孩子这样在冷风里哭,万一病了,一来员外奶奶自要问。自己几十年老脸怕也不保,二来,孩子这样哭,可也晦气,以开口就严厉了些。

        朱娘子知道这郑说帮着自己照应少爷,实则却管着事,听她语气不悦,忙将安抱了回来道:“姨娘,你回去罢。少爷有我们呢,等他长了,你到底他亲娘,他哪里能不认你。”说了抱着安匆匆回去,经过郑身侧时,只听得郑冷哼了声,愈发惶恐,低了头不敢做声。团圆儿见了郑,知道无望了,不由暗叹金氏竟这样周到,连郑那座神也搬过去了,可不打算让我见安了,心中深恨。

        再说安这孩子,也实在可怜,在娘胎之际,做娘那个不知道保养,动辄哭闹赌气,几番动了胎气,先天就不足,偏还早产了二十来天,更虚弱些,朱娘子日照料不敢有一丝疏忽,方安到了今日。

        只可怜了今日,起来得即早,又叫人抱来抱去很受了一番折腾,又在冷风口吃了一些风,就连胎里带来病也一起发作了,到了下半日,吃下去奶都吐了出来,脸涨得通红,哭声断续,朱娘子就慌了,抱了安去见郑,求郑去禀告员外奶奶请夫。

        郑在朱娘子手抱了安一摸,额头火烫,竟烧了,不由骂道:“你个糊涂东西,你也不没做过娘,怎么就让那个子抱着少爷站风口里?少爷先天就不足,这你也不不知道,哪里经得起风吹?可不就病了!奶奶如今怀着身子呢,正月初一就请夫,也太晦气了!呸,呸,童言无忌。”

        铃儿在一边看了这样,道:“朱娘子,郑,你们也不用急。我去求员外。员外心善,连我这样一个丫头都想着能搭救,何况少爷病了,他必不会计较晦气不晦气。便员外奶奶要责罚,我也只说我没照应好,和朱娘子郑不相干。”说了,就顶着风出门,到了金氏房前,就听得里头笑语晏晏,心就有几分盼望,跪在了门前,怯生生道:“员外奶奶,婢子铃儿有事求见。”

        说了一回,里头没人答声,依旧有笑语声。铃儿只得提高了嗓门道:“员外奶奶,婢子铃儿有事求见!”话音落了没一回,只见红顾绣门帘一挑,出来个同自己年岁差不丫鬟,梳着双鬟,白生生一张脸,眉清目秀,耳一对金铃,叫风一吹,清脆作响。铃儿见了人这样,又想起自己脸疤痕来,不由自惭形秽,低了头道:“姐姐新年好。求姐姐禀告奶奶一声,少爷病了。”

        子病 求医

        却说金氏同苏员外在里头拥炉高坐,瞧着几个丫鬟赶围棋玩儿,忽然听得外头有人叫,起先当做是风声,听错了,后又听得一回,就叫篆儿出去瞧.篆儿答应一声,少顷回来,就道:“员外,奶奶,外头是铃儿,她说小少爷病了。”

        苏员外听得这话,皱眉道:“白日还好好儿,如何就病了?她们是怎么照应?”金氏忙道:“相公别急,先请了大夫来瞧了再说。”说了,又转头向冬竹道:“你跟着铃儿去瞧瞧,到底怎么了,即来回员外同我。”冬竹答应了,就到外头见铃儿还跪着,过去拉了起来,温言道:“员外已着人请大夫去了,你且带我去瞧瞧小少爷怎么了。”

        铃儿听了这句,方起身。一路上冬竹就问病由,铃儿左思右想,只是不敢说出是团圆儿今儿在路口拦下朱娘子一事,怕一说了,不独团圆儿又要被责罚,就连朱娘子也要有事。这朱娘子从来待人都不错,何苦连累她。想了半日才道:“姐姐,我也不知道。只是好好儿就做烧了,连奶也不肯吃了。朱娘子同郑妈妈吓得慌了,都忙着照看小少爷,就差了我来禀告奶奶。”

        冬竹听了这番不尽不实话,只是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呢。叫丁姨娘折磨了这么许久,倒还知道替人想,也不枉奶奶求了员外把你从她那里叫了出来。”铃儿只当是苏员外素日来团圆儿那里时,冷眼里瞧见团圆儿常责罚她,故而救她一救,此时从冬竹口中听来,却是奶奶请托,一时惊疑不定,只问:“可我是姨娘家带了来,从来都只知道姨娘,没有在奶奶跟前尽过半点心,她如何就知道我。”

        说话间已到了轩竹堂,冬竹也不多说,只踏了进去。朱娘子正急得哭,郑妈妈也在一旁叹气,冬竹见了这样,只当是不好了,忙过去几步接了朱娘子怀中平安瞧了。却见平安脸儿通红,哭声低微,倒像是出气多,入气少。冬竹顿时发怒,便道:“朱娘子,员外奶奶好好儿将小少爷交在你手上,如何就病成这样?你自己不来回话,还叫个铃儿来!莫非铃儿才是奶妈子?她不过是个孩子,如何就能说得清楚?员外奶奶现差了我来瞧瞧,如今我也不敢回话,等大夫瞧了,我们一同到员外奶奶那里说话去!”

        朱娘子见冬竹也不是一回两回,往常只见她笑嘻嘻模样,今日见她脸色变更,蛾眉倒竖,嘴里说出来话,句句都似刀子一般,吓得主意也没了,转头只瞧着郑妈妈,倒是个求情意思。

        郑妈妈只怕连累到她,也不管了,何况这事也怪不着她,忙道:“冬竹姑娘,你轻声些,我实话说了给你知道。原是丁姨娘在半路上烂了朱娘子要瞧小少爷。朱娘子心也太软了,就给她看了。姑娘你想,这是什么天?大人在风口里站着都受不住,何况小少爷才这么点子大,在娘胎里又受过磨折。我正好瞧见了,就把朱娘子叫了回来,不料已晚了,到了午后就不好了,吃了奶便吐。”

        冬竹听了,冷笑道:“郑妈妈,你是伺候过老奶奶人,论理我说不得你老人家,只是既是午后小少爷就不好了,如何现在才去回?真要出了什么事,郑妈妈你可担待得起?再说,原是奶奶信着你老人家做事可靠,才把小少爷交托给了你,你老人家竟这样辜负她好意,小少爷叫风吹病了这样大事,故意拖延不来报,你可对得住奶奶?”

        郑妈妈到底是积年老人,年纪虽上去了,人可是不糊涂,听了冬竹这几句,不由惭愧,心道:果然我老糊涂了,我是奶奶派了来。今儿事若是因着我回话迟了耽搁了,小少爷有什么,虽然那个糊涂娘生出来未必是好东西,只怕员外不那样想,倒要怪我没照应好,只怕还要连累奶奶。想到这里,不由慌了,忙道:“冬竹姑娘,原是我老糊涂,只当是今儿小少爷头一回祭祖,他是小孩子眼明心亮,怕是瞧见了什么,惊到了,收收惊就好。正月初一,别叫员外奶奶虚惊一场。故而耽搁了。都是我老婆子错。姑娘快带了我去见员外,老婆子凭员外发落。”

        朱娘子起先听郑妈妈将事一股脑儿推在自己身上,已慌了手脚,只怕这位冬竹姑娘回去一说,里头员外奶奶震怒,将自己打发了回去,家中丈夫病弱,孩子幼小,失了这里差事可怎么活,已是吓得哭了,过来要给冬竹跪下。

        冬竹见她哭得这样,一把拉住了,只问:“你不要哭,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家去呢?还是要留在这里?”朱娘子听得冬竹话里有转机,忙哭道:“小妇人只要留下来。全听姑娘吩咐。”

        冬竹听了这话,不由冷笑道:“朱娘子这话好不通,不过都是郑妈妈说了,你们俩个一时糊涂,只当小少爷眼睛干净,瞧见了不该瞧见东西,没成想是回来路上吹了风,故而耽搁了没立时来回,我吩咐你什么了?我几时吩咐你了?”朱娘子听了这话,忙擦了眼泪,道:“是,是。姑娘就跟亲眼见一般,就是这样,再不错。”

        说话间,大夫请到。那个来惯胡大夫擅长在妇女调养身体及保养胎胞上,这小儿病症却是不拿手,另请是一位赵姓老大夫,进得屋来,先问了好,朱娘子就抱了平安来给先生诊脉。

        这赵大夫少说也有五六十岁年纪,须发都白了,精神倒是矍铄,细细诊了脉,便道:“小少爷原是先天就不足,想必他娘怀着他时,不肯安静,多肯发怒动气,故而胎里就带了一股胎毒来,只是一直没发,今儿想必是受了点风,倒是把这病给引发了,以老儿看来,倒是好事。”

        众人听了这话,都放下了一颗心。冬竹便道:“老先生,这是我家小少爷,我们员外奶奶心爱着呢,可否请老先生亲去同我们员外奶奶解说一番,也好安安他们心。”赵大夫听这话,原在情理之中,自是答应,先开了药方下来,教了怎么服用,便跟着冬竹去了。

        到了金氏房前,冬竹便道:“老先生稍侯,婢子去回一声。”说了自己先进去。苏员外同金氏等得正急,见了冬竹来,忙问病情,冬竹便笑道:“员外奶奶放心,先生来瞧了,说是没大碍。婢子怕说不清楚,特请了老先生过来亲自解说。”

        苏员外听了,心上一块石头就落了地,笑道:“好个冬竹,怨不得你们奶奶疼你,做事果然周到。你就请老先生在外头厅上等了,我就来见他。”说了又回身同金氏道:“奶奶,如今你也该放心了,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说了,就往外间去,篆儿跟在后头,见苏员外踏步到了外间,就手解开金钩,放下锦帐,将屋子隔绝。

        却说赵先生在外只等了片刻,就见方才那个小丫鬟笑盈盈出来,口中道请,打叠了精神,跟着到了里面,他久闻富阳县中苏家可称首富,只是从不曾来过,不由偷眼观瞧,因是新年里,四处都是簇新布置,可谓锦天绣地,耀目争辉,果然是人间富贵场,天上蓬莱阁,两旁各立着两个丫鬟,都是十七八岁年纪,青春美丽,不敢再看,低了头站在一旁。

        冬竹便请他坐,赵大夫推辞几句,方在下手铺了五彩刻丝石青椅袱椅子上坐了,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不敢大意。

        少时,就见锦帘一挑,进来个二十多岁员外来,白面微须,眉目清楚,衣裳都雅,人物风流,知道便是苏员外了,忙立起来,作了个揖。

        苏员外见一白发老先生向着自己作揖,他也不是那等恃着自己富贵就轻视人两三分轻薄人,忙过来双手拉着道:“先生如何这样多礼?这正月初一就劳烦先生到舍下来出诊,实是惭愧。”说了,就请赵大夫坐,自己在主位上坐了,又命上茶。就有小丫鬟奉上茶来,赵大夫起立,双手接了,口中道谢。

        苏员外又寒暄数句,方问详情。赵大夫见苏府虽然有钱,待人倒是极为和气,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病由,病因,如何治得一一解说了,又道:“以小老儿之愚见,令公子这病,早些发出来倒好。他如今还不曾吃那人间烟火之物。员外有所不知,这人间烟火熏烤烹煮之物,都带了火性,我们寻常人吃了还没什么,与令公子这胎里带来胎毒却如火上浇油一般。如今发作,小老儿尚能用寒温之药慢慢消去了,若是吃着人间烟火食之后再发,小老儿怕也只是束手了。”

        苏员外听得这样凶险,不由暗叫侥幸,原先不免对郑妈妈朱娘子怀有不满,怨着她们没有照料好平安,听了这番话已是烟消云散,对着赵大夫没口子道谢,又命人送上诊金。因是正月初一,格外讲究,在黑漆描金石榴百子漆盘上垫了大红绸布,上头搁了四锭雪花白银,白银腰上都用红绳系了,冬竹亲手捧了,送在赵大夫跟前,这已是寻常诊金数倍,苏员外口中犹笑说简薄。那赵大夫战战兢兢接了,没口子道谢,依旧由管家苏贵送了出去。

        苏员外也就回到卧室,同金氏说了,金氏听了,便念了声佛,只道:“真真是祖宗保佑。”

        探子 遇嫡

        却说团圆儿自知道平安病了,她是母子连心,日夜挂念,恨不得亲身去到平安身边才好,只是叫三个婆子一个素梅看得死死,丝毫动弹不得,不由又急又气,坐卧不安,忍了两三日,实在打熬不住了,说不得就去求素梅,只拉着素梅手道:“好素梅,自我到这个家来,你且想想我待你如何?我脾气再有不好,可曾弹过你一个指甲没有?你身上穿,头上戴,我不给不给,这一年总也有个几样了,折起现银来,却也不少了。你就真不记我半分情吗?”

        素梅早对团圆儿心冷,更何况有奶奶话在先,若是出了什么事,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虽见团圆儿说可怜,只笑道:“姨娘怎么好好说起这些?婢子是姨娘丫头,只要姨娘不是离了这里,姨娘话,婢子没有不从。”

        团圆儿听了这话,哭道:“素梅,平安孩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肉,如今他病了,我只想瞧他一眼,这也不成吗?你就瞧在从前情分上,容我走上一遭儿。”她在这里哭,一旁就个妈妈冷笑道:“姨娘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小少爷那里除了奶妈子朱娘子,现就有服侍过老奶奶郑妈妈看着,另还有两三个丫鬟服侍着,就是员外奶奶也时常去瞧,哪里就会亏了他。姨娘就这样哭,知道,是姨娘心疼小少爷,不知道还当是姨娘不巴望着小少爷好呢。大正月,给谁添晦气呢。”团圆儿听了这些戳心窝子恶毒话儿,转头去看,果然罗妈妈。

        又说那罗妈妈说了那些话,自觉得意,脸上就笑盈盈,故意瞅着团圆儿,那意思就是,如今你是归我看着,可别在我眼前充姨娘奶奶了。原是这个老婆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从前叫团圆儿借故打了,一直衔恨,如今欺着团圆儿失势,言语中多有不恭敬,今儿更是说出了这样该打死话。

        罗妈妈正在得意,脸上就着了团圆儿一掌,只听团圆儿骂道:“你个老贼婆,这大正月里,你红口白牙就敢嚼蛆!小少爷是庶出不错,可也是你们员外长子,你可是狗胆包了天了,就说那些混账话来诅咒他。我今儿不独要打你,还要拉了你到员外奶奶跟前评理,我只要问问,天底下哪里来规矩,竟有下头婆子诅咒自家少爷。”说了扯了罗妈妈衣襟要走。罗妈妈叫团圆儿又打了一掌,又急又愧,只叫道:“连奶奶也不曾打过一次,你又打我!我叫个姨娘打了两回,我也不要活了。”

        素梅听得罗妈妈那几句,就知道她兴头得太过了,见团圆儿怒成那样,只怕她真扯着罗妈妈到了奶奶跟前,罗妈妈必是讨不了好,自己也要落埋怨,转眼间拿定了主意,只上来笑道:“姨娘,婢子想得明白了。凭他怎么样,小少爷总是姨娘亲生,就是朝廷王法,也没有不许亲母子见面章程。从前员外奶奶不许,是姨娘病着,小少爷也弱,怕你们俩人病气传来传去,大家都不好。如今既是姨娘身子比从前好了,去看一眼也使得,只是姨娘要听婢子话,可不去去了就闹。传在奶奶员外那里,你我都有不是。”

        团圆儿正和罗妈妈撕扯,听得素梅这句,手上就有些松,宋妈妈同段妈妈见了这样,两人都上来,一把将罗妈妈扯到一边,自是不免埋怨她说话不知道分寸,胡乱嚼蛆,真闹在奶奶员外跟前,必逃不脱一顿责罚等语。且说罗妈妈即叫团圆儿打了,本就含羞带愧,又被一同妈妈们埋怨,更是不满,低了头嘟哝,却是不敢再强嘴。

        只说素梅见团圆儿先是哭闹,后又同罗妈妈撕扯了一回,发髻有些乱了,就扶着她到了里头,重又梳了头,只怕叫人认出了团圆儿又吧自己一件衣裳同团圆儿换了,更道:“姨娘,这会子婢子就陪着你去,只是有一条,姨娘路上可不能说话,见了小少爷也不能哭呢.再有,婢子说回来就得回来。”团圆儿只为要去看儿子,凭素梅说什么,无不答应。

        却说素梅引着团圆儿一路就往轩竹堂走去,路上虽也遇见几个丫鬟婆子,因瞧着都是一样装饰,团圆儿又低着头,倒也没什么人留意,一直进了轩竹堂。

        却说平安病势来虽是凶险,好在药正对病症,这第二日就不做烧了,到今儿第三日上,已是能吃奶了。这凭他是什么病,只怕是不进饮食,若是能吃东西,就有好指望,是以从郑妈妈到铃儿无人不欢喜。

        只说团圆儿一见了平安面,她是血脉天性,不由就要哭,叫素梅一把拉着手臂道:“好姨娘,在家里时你是怎么答应我呢?小少爷才好,可当不得你哭呢!”团圆儿方才强忍住。

        又说轩竹堂这些人都是认识素梅,见她来了都是一怔,又一眼看见她身后那个丫鬟瘦长面容,一双桃花眼,瑶鼻樱唇,却是丁姨娘,几人都诧异,都知道丁姨娘虽是失宠妾,到底也是外头正正经经抬了来,不比家里通房丫头,再没有退做丫鬟道理,都不知道丁姨娘这是要做什么。

        素梅道:“郑妈妈,朱娘子,铃儿,丁姨娘知道小少爷病了,急几夜都没睡好。我瞧着实在不忍心,好歹他们还是亲母子,只求你们几位容一步情,叫她瞧一眼罢。”

        朱娘子因想着就是那日一时心软叫丁姨娘瞧了才惹出这场病来,今儿再看,更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便就迟疑。又说郑妈妈也是这样想头,只是又看着团圆儿站在素梅身后,一双媚眼不住瞟着平安,不觉也觉得她可怜,实在是她昔日错得狠了,直闹得如今母子不能相亲,却也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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