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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有心多教她两句,继续说:“有时这下人的事你也要清楚。她从哪里来?有什么亲戚在这儿?爹娘兄弟可还在?家里有什么事没有?”
吴老爷握着吴二姐冰冷的手,心中渐渐着急,难道他又看错了?吴二姐到底是女儿家,胆子小也应该。可要想撑起这吴家胆小是绝对不行的!
吴老爷不甘心,低头殷切的问:“二丫头,你懂了没?”
吴二姐深吸一口气,咬牙点头:“……懂。爹。”
吴老爷瞧她这样,仍然不像真能明白的样子,从此倒真把这件事上了心。他哄着吴二姐歇下,当晚就把这件告诉了吴冯氏。
吴冯氏也是一怔,可转念一想吴二姐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就是再聪明可心智见识在那里摆着的,不由得埋怨吴老爷道:“她本就是个姑娘家!你偏把男人家的事扔给她管!能不害了她吗?”
吴老爷狠道:“练!我就不信老天就不让我吴大山痛快!把她的胆子练出来!人都是慢慢长的,我就要让二丫头长成个能干的!”
吴二姐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从那天起,吴冯氏责罚下人时总要她在一旁看着,慢慢练她的胆量,吴大姑娘也常当着她的面训丫头,掌嘴打板子样样来。开始时二姑娘看到丫头让人扇肿的脸惨叫哭号就忍不住想求情,而吴大姑娘一改平日的温柔似水的模样,铁面判官般冷着脸盯着丫头受罚,就是吴二姐求情或逃走也不管,该怎么罚还怎么罚。
吓过后又和风细雨的教她,让她瞧那些听话懂事的丫头们过得有多好。吴大姑娘特意把茶姑叫出来奉茶给她看,比起刚买进来时瘦小枯干的柴火样,让吴大姑娘□了二个月的茶姑脸也吃起来了,气色也红润了,像是浇足了水的花,水灵灵的带着笑,像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新鲜模样了。虽然仍然有些胆怯,可是站在吴大姑娘身后时却一副忠心听话的模样。
吴冯氏告诉她,这些女孩在家可能一天饱饭都没吃过,有很多人买进来前没有见过白面和米,每天只能吃一两个野菜团子喝碗野菜稀饭,她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半夜了还不能睡觉,到了年纪有给兄弟换亲的,有换嫁牛马嫁妆的,有的甚至几斤腊肉苞谷就能娶走个姑娘,也有交给人牙子带走换钱的,因为给人牙子的有可能会沦落到那些肮脏地方,疼孩子的更多的是十里八村的说亲说出去。
吴大姑娘教训她:“让咱家买了总好过让她们被卖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吧?不信你问茶姑,看她是愿意留在咱家,还是愿意回她老子家。”
吴二姐还没接话,茶姑已经吓得跪下来了,拼命磕头哭求道:“姑娘别把我送回去!求姑娘别把我送回去!我会用心学针线的!我已经会绣帕子了!我今天就把帕子绣好让姑娘瞧!”
吴二姐见她这样倒没再吓着,或是胆子真的练出来了?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她故意问茶姑:“你不愿意回家吗?要是不用你家里人赎你呢?要是再给你钱呢?”
茶姑吓得脸煞白,扑过来抱着吴二姐的腿声嘶力竭的哀求:“二姑娘给奴婢婢说说情!求二姑娘给奴婢婢说说情!”
一个婆子上来把茶姑扯回去喝斥道:“好好说!这么不清不楚的谁要你!!”
茶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哭得结巴:“……奴婢、奴婢还有个弟弟,爹娘还要给弟弟盖房子,还要给他娶媳妇,还想送他去学做木匠,他嫌种地累想学手艺,爹娘才卖了我。”她说到这里又尖声哭道,“大姑娘别把奴婢婢送回去!他们还会卖了我的!他们还会再卖了我的!”
茶姑的哭喊差点吼破屋顶,吴大姑娘眯眯眼,旁边的婆子立刻挟起茶姑下去,外面的丫头把她扶走捂上嘴将哭声掩住,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闷在手帕里,吴二姐看着茶姑出去半天没回神。
吴大姑娘等了会才把茶姑的事告诉她,早在茶姑被买进来后就让丫头旁敲侧击的把她家的事问出来了。
茶姑今年十五岁半,她的弟弟十一岁,村子里有个闲汉家里有个十三的女儿,不知道他从哪里生出来的心思看上了茶姑,跟茶姑的爹娘说过后,把他的女儿给茶姑的弟弟当媳妇,不要聘金不给嫁妆,但要茶姑给他当续弦。茶姑的爹娘一盘算,不但不必给聘金,那女孩送过来也可以干活,日后是死是活的她的爹也必定不会再来找,新房迎亲席面亲戚应酬都可以省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茶姑听说后头都磕破了也没说动爹娘。要不是她那个弟弟突然想去学木匠手艺不肯再种地,木匠又要切肉又要吃酒又要钱的,茶姑的爹娘也想不起来卖她,只怕这会儿她早就躺到那个闲汉的床上了。
吴二姐听得心里直发寒,不怎么愿意相信,问道:“……她爹娘怎么这么狠心?”
吴大姑娘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女儿家本就不值钱,再说茶姑家有五个女儿,茶姑是老大,下面有四个妹妹,听说她娘又怀了个,不知道是弄璋弄瓦。孩子一多就不心疼了。”
吴大姑娘继续给吴二姐说道:“女儿是赔钱货,养大了嫁出去,像咱家这种的不缺钱,娘又是打家具又是备妆奁,生怕咱们让人看轻了。就是那穷人家,嫁女儿时娘家最少要送几床被子,几大箱衣裳布料,还有新郎身上穿的衣裳。而且女儿嫁出去就不是娘家的人了,回娘家一年也难有一回,逢年过节连吃带拿的,赔了轻的都不算。所以养儿子可挣个媳妇孙子,养女儿可是养大了也送人了。”
第 28 章
吴大姑娘还想把家中的几个庶姐妹的事讲讲让吴二姐长长记性,可又怕吓过了头反而不好。吴老爷已经打算把那几个庶女送回老家去了,年纪渐大他又不想给她们出嫁妆,回头再多几个打秋丰的穷女婿穷亲家。
她抿了口茶瞧着吴二姐发呆,心中暗叹,这胎要是投得不好这命可是泡在黄连水里,咬着莲子心下饭,苦到心眼里去了。
人牙子又带着女孩子来吴家了,吴二姐这回认真挑了三个看着老实能干的丫头,等到付钱时,其中一个丫头居然只要一斗米她爹娘就肯卖!
吴大姑娘趴在她耳朵边小声说:“米虽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谁家留米都是做种的,没谁家里存着多的,她就是拿了钱也没地方买。”
那个女孩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身价不怎么好卖出去,缩手缩脚的。
吴冯氏说:“是你要买丫头,你决定吧。”
吴二姐想了想问她:“为什么要米呢?”
女孩小声说:“……爹病了,大夫说要吃米粥治。”
吴二姐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女孩让她爹娘给骗了,没听说有喝米粥治病的。
这下吴二姐犹豫了,总觉得一斗米买个人有些不太好,有心退了她吧,可瞧瞧那个女孩子,又觉得顺眼,有心多给点吧,又觉得这爹娘拿孩子只换一斗米,拿钱给这种父母可成冤大头了。
她这边为难,吴冯氏看着直想笑,半刻钟后吴二姐还是买下了三个人,付给那女孩的爹娘一斗米,听人牙子说这女孩的娘就在大门外等着。
“米又不是钱,那婆娘怕咱昧了她的。”人牙子眯着眼笑。
吴二姐听说那女孩的娘在外面就问她要不要再去见她娘一面,那女孩想了想摇摇头说:“……娘不让我见她了,说以后都不见了。”
吴二姐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孩很平静的被婆子领走,一点都没有被父母卖了的不甘和不舍。
吴大姑娘和吴冯氏眼不错珠子的盯着吴二姐,过了一会儿,吴大姑娘扯扯吴二姐的袖子说:“哎,回神了。”
吴二姐茫然转头,吴大姑娘捂着嘴笑了:“可见识了?”
吴二姐僵笑着点头:“……见识了。”
人比草贱。
如果说跟吴老爷学账是在算自己家有多少钱怎么赚钱怎么不让下面的管事蒙自己,那跟吴冯氏学就是学怎么花钱了。
之前吴大姑娘和吴二姐在吴冯氏称病的那半年里只是按着规矩办事,自有前例可循。她们只要压着丫头婆子不闹事不起哄就行,可等吴冯氏把正经家里花钱的帐册子一拿出来两人可是都傻了眼了。
吴冯氏也不让她们看太多,只把家中卖买丫头婆子青壮的账拿出来教她们,边翻开账册边说:“我这里都是些小钱,你们爹平日里花的才是大钱。回头想看大的,找他去。”边说边命眼角光扫吴二姐。
吴二姐只作不知,顺着吴冯氏的手势看账册,一边啧啧称奇。
头一件就是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便宜!平常都是几百钱就可以买个大活人了,甚至也有用肉或谷米就可以换人的,更有一家子的一家子的都不要钱只要有口饭吃就自卖进了吴家的。
不过想想吴老爷跟她说的,她就不觉得奇怪了。人没地种,就没饭吃,就是做小生意也要进衙门登记上册,交重税。有多少人是为了有口饭吃卖掉自己和全家的。
从早晨看到午饭时,前院子来了个人传话说吴老爷今天不回来吃了,吴冯氏推开帐册说:“正好,咱们娘仨吃。”
一时饭毕,吴冯氏仍要拿起账册接着看,吴二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娘,都累一天了,歇歇吧。”
吴冯氏好笑,高高举起账册轻轻敲到吴二姐的头上,说:“哪里就一天了?刚半天!”
吃饱了饭吴二姐就犯懒,要是在前院在吴老爷眼皮子底下她当然不敢这样喊着要休息,可这是吴冯氏的后院,她自然放松得多,从炕头扯过薄被往身上一蒙倒头就歪在枕上了。吴冯氏被她弄得没了脾气,照着她的背上拍了两下,只得让人搬下炕桌,娘仨躺一溜歇晌午觉。
娘几个躺下了倒不怎么困了,吴二姐有了谈兴,抓着吴大姑娘扯闲话,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透着亲热劲,扰得吴冯氏也睡不成,睁了眼骂道:“赖丫头!不是喊累吗?”
吴二姐笑嘻嘻道:“我正在说大姐屋子里的丫头婆子比我那屋里的有规矩,要大姐教我呢!”
吴冯氏叹了口气道:“正该如此!”又交待大姐,“日后你嫁到聂家去,也要当得起那些下人的家,不能让他们压着你!想想咱家前几年,有时候真不能对这些人太宽了,个顶个蹬鼻子上脸的。主子家宽宏是福气,结果倒一个个享受起来!比主子还主子,那成个什么样子了?”
吴冯氏说的就是前年卖掉的吴老太太的那些旧仆,如今人都卖光了,吴冯氏扬眉吐气后现在觉得活的比以前轻快多了。想想从前她谨小慎微,连在自己屋子里打个喷嚏都要捂住嘴,跟冯妈妈商量件事都要防着隔墙有耳,那时候真憋屈啊。
吴二姐听了也不明白,吴大姑娘倒是知道,闻言不由得握紧了手说:“娘只管放心。我不是那耳根软只会受气的傻媳妇!”
吴冯氏欣慰的拍着她的手。
吴二姐插不进话,忽然想起吴大姑娘想知道夫家的事,趁机笑道:“大姐姐回头要嫁到哪里去?以后我们怎么去看她?”
吴大姑娘乍一听到二姐的话,脸刷的就红到脖子根,可她也实在想知道,心中感激吴二姐提起这个话头,她是绝对不敢自己问未来夫家的事的。
吴冯氏见大姐的神色就知道她想知道,瞧那双眼睛跟点了灯似的闪闪发亮。虽然未嫁的姑娘家好奇这个要不得,不过倒愿意把聂家的事跟大女儿说说,回头她嫁得远,可别以为她这个当娘的不疼她。当下细细讲来。
吴大姐许下的婆家姓聂,那聂家是离吴家屯两个山头的西边的镇子里,赶车差不多要一两个月,若是只凭两条腿走翻山过河的就要花更多时间了。
吴二姐听得直乍舌,这也太远了,可她瞧吴大姑娘的脸色好像并不在意。
吴冯氏瞧见吴二姐听到去聂家要一两个月的路程唬了一跳,笑道:“这哪里算远?前头吴满田家的大女儿出嫁,据说要赶一年的路才能到婆家!”吴二姐叫起来,“干嘛嫁那么远?”这回一趟娘家要多难啊。
吴冯氏拍了她一下唬得她不敢再胡说,趁机教训她们:“女儿家一旦出嫁就不算娘家的人了,出了娘家门一辈子不回来的有的是,日后生死祸福都跟婆家系在一起,你们日后嫁出去,切记自己是人家的媳妇而不是姑娘了。”
吴二姐不安的动了动,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可怕的话,难道让婆家打死了娘家也不管吗?
吴冯氏怕她们不懂事到时吃亏,吓唬她们:“到了婆家头一件要紧事就是孝敬公婆,爱护弟妹,对小姑子和小叔子更要提上一百二十个心!对相公要敬之爱之,切不可轻狂放浪,嫉妒更是要不得!”
吴二姐被吴冯氏难得的严肃吓傻了,吴大姑娘也有点脸色发白,吴冯氏瞧着心疼可仍是硬下心肠说:“在家里娘自然一心疼你们,可是到了婆家这心疼你们的人就只有自己了,要多长几个心眼,切记不可留下小辫子让人抓住,平常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若实在不好处,那就连屋子都别出。”
她握着吴大姑娘的手叹气道:“打你九岁起我就关了你一年,就是让你养养性子,日后就是闷在屋子里也不至于闷出病来。”她痛惜的看着吴大姑娘说:“……现在看起来,倒像捂过了头,你又安静的太过了。”
吴二姐扳着指头查自己到底几岁了,心惊道:“……娘,你是不是该关我了?”吴冯氏拍下她的手,气笑了,说:“你个皮猴!”笑完叹气说,“你的性子活,我怕把你关坏了,再等一年吧,明年看你的性子有没有长进,到时再拘一拘你。”
吴大姑娘见吴二姐害怕,拉着她的手说:“宝儿别怕,没什么的。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就好像每天都没感觉似的,我都没觉得过了一年。”
这就是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经年吗?吴二姐以前大学时宅在家里,也曾经有过没有时间流逝感觉的几个月,好像房间里的时间停住了一样。后来她怕把自己宅出病来才开始出门的。
吴冯氏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几年,到最后也是要送到人家家里头去吃苦受罪。她想起自己嫁出去的那一天,娘在屋子里哭到厥了过去。她好几年生不出儿子,听说娘每月初一十五都到观音庙去上香,等她生了儿子,娘家大哥赶了几百里山路把先生送过来,连一夜都没停又赶了回去,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先生是大哥自己儿子的先生,娘要大哥去求先生改教她的儿子,大哥跟先生磨了好几个月才求得先生点头。
吴冯氏眼圈红了,悄悄抿了下眼角,对吴大姑娘说:“娘疼你们,放心,这聂家是娘千挑万选出来的,错不了,你去了不会吃亏的。”
吴冯氏给吴大姑娘选的是做药材生意的聂家五少爷,两人年岁相当,若是按生辰算聂五爷只比吴大姑娘大半岁。吴冯氏觉得聂少爷有些小,女人老得快,所以她觉得聂五少若是比吴大姑娘大个两三岁就好了。以前这聂家少爷原本是给二姐预备下的,段浩方才是她为大姐选的。可是大姐和段浩方的八字不合,这才变成如今这样。
聂五少只有三个哥哥,有一个四哥虽然过了百日入了宗谱,却在三岁时夭折了,听说还有两个庶姐妹,不过在乡下的别院居住。三个哥哥中除了大哥在老家,另两个哥哥早就搬到外面去住了,所以吴大姑娘嫁过去不会有妯娌,只有一个婆婆,而这个婆婆是个继室,聂五少是聂老爷嫡妻最小的一个儿子,嫡妻在聂五少七岁时去世,三年后聂老爷才续了弦,吴冯氏当时还特地送了贺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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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冯氏又见过聂五少,五岁的孩子已经定了型,吴冯氏在镇子上住了小半年,看得出来聂五少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那时就知道哄聂太太喝药,安慰她养病,知道在聂老爷和聂太太中间和稀泥。这亲订下后,她盘算着聂家人口简单,吴大姑娘嫁过去只需要听聂五少一个人的,公公不能直接管儿媳妇,上头又没有婆婆。聂家几个哥哥都没跟聂五少一起长大,情分不深,想来妯娌之间应该也不需要多应酬。小姑子都是庶出又在乡下,掀不起风浪。聂太太去世后,吴冯氏亲自去吊唁,在那里陪了聂五少一个月,是去吊丧的人中最晚走的,之后每隔三个月就命人往西镇给聂五少送东西,疼他比疼亲儿子也差不多。衣食住行,学问前程,样样放在心上。聂五少也渐渐与吴冯氏亲近起来。前年是聂太太去世整三年,聂老爷娶了个继室,吴冯氏把身旁得力的管事和婆子派过去帮忙,守着聂五少过了小半年才回来,婆子说聂五少捧着吴冯氏亲手给他缝的衣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直喊娘。这三年聂五少跟吴冯氏越发亲近,知道吴大姑娘差不多该打家具办妆奁了,自己使了人将近几年西镇时兴的家具样子送过来,他这份体贴周到倒让吴冯氏喜欢,近几日送信来又说明年聂老爷会让他进铺子学着管事干活,吴冯氏松了口气,听说那个继室还没生下孩子,吴冯氏天天焚香求菩萨保佑千万别让那个女人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吴二姐听得觉得那聂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姐今年才十四,要到出嫁还要两年,这两年里聂府那个继室要是生下个儿子,聂五少这个小儿子在聂老爷那里还能吃香?
吴冯氏说得口干,坐起来倒了茶说:“聂太太的嫁妆是她亲手给我的,一直是我在管。每年的银子一部分放起来,一部分预备着给聂五少用,聂老爷要是真不念旧情,大姐嫁进去也不必看那个女人的脸色,搬出来单过也行。”
吴二姐叫道:“好轻松!大姐运气真好!”
吴冯氏被她的话气得呛到,抡起拳头轻轻捶了她几下骂道:“胡说八道!”
吴大姑娘长舒一口气,以前只知道自己未来要嫁的人家姓聂,是个小儿子,还担心会是个被宠坏的小子,这样一听倒觉得他那么小就没了亲娘,爹又娶了继母,不由得心生怜惜。
段家老太爷如今已是六十高寿,称得上是老当益壮。四十岁的时候跑到南方去作生意,从此就在那里扎了根,儿子媳妇一大家子都扔在老家不管。
段家老太太几次要去寻段老太爷,去了几回都让他给哄了回来,没办法只好把大儿子送过去,美其名曰让他替兄弟几个孝顺段老太爷。谁知大儿子去了之后,竟也在那里扎了根,生意听说是越做越大,每年送回来的银子也是越来越多,段老太太将信将疑,人前笑得开心,人后却拿这爷俩个毫无办法。她只能管着大儿媳妇不让她也带着孩子跑过去,认为只要把大儿子的儿子留在家乡,他就是跑的再远也要回来的。
段浩方的爹在兄弟中间行三,段章氏早年发现段老太太总在盘算把儿子往南方送,吓得害怕段老爷也会被送过去,又哭又闹的哄着段老爷搬了出来另住,对外只说是要在这里看着家里的生意。可这靠着乡下的小镇子上又能有多少生意?幸好段家其他几个儿子也只盼着这家里留的人越少越好,段老爷一家才平平安安的搬了出来,没被送到南方去。
段章氏离了老宅自然觉得神清气爽,她也不肯再让人称自己三奶奶,只把这小宅当正经段家三房的宅子了,自已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别提多痛快了。
可段家老宅那边的银钱铺子她也眼馋,段老爷也要为儿子的前程考虑,段大爷被段老太太留在身旁,老太太自然是看着身为长子的段浩平更亲热些。后来段浩方替家里给南方送信,要提醒南边的这老家还有一堆老老小小的别忘了本。段老太太还是不相信离得远的段家老太爷和大老爷不生外心,后来段浩方留在那边没回来她也没管,家里几个孙侄辈的都要吵翻了天,可她要段浩方在南边当个耳报神,自然不肯把他叫回来。也是因为段浩方每年一定会回来两次,把南边的消息带回来,老太太更是相信他能干懂事。
所以段二爷就这边住半年,那边住半年的过了几年。他也算机灵听话肯用心学,生意上渐渐上手后,段家大爷也慢慢给他派差事。
段老太爷和大老爷在南方的确有几个外室,也生了儿子,段二爷只作不知,反正这种便宜儿子没入宗谱掀不起浪来,平日里也多提提段家老宅那边的事。
段大老爷被他说动,段老太爷也开始想着落叶归根,终于今年段大老爷跟段老太爷商量过后,着人带了更多的年礼跟着段浩方回了老家。
几年来段浩方虽然也每年都从南方带信带银子回来,可这一次他带回的消息可让段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了,一叠声的只会说好。
段浩方在一旁陪着笑,他大哥跟着朋友出去耍了。两兄弟少年时就分开,其实并不亲热。段浩平让段老太太教的格外在意长次分别,见了段二爷总是摆出副长兄的派头,段浩方也不怎么乐意搭理这个大哥。
段老太太攥着大儿子的信乐了阵,虽然她一个字也不识得,可段浩方一句句念给她听,她听了也高兴。转脸又看见段浩方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想起就是把他送过去才说动段老太爷和段大老爷想着回来,顿时觉得这孩子真是一等一的贴心顺眼,段浩方长得又干净,不骄不躁跟一堆兄弟一比倒更是显眼。段老太太招手把这个她没看过几眼的孙子叫到跟前,仔细打量起来,越看越喜欢,于是拉着他的手细细问他。
段浩方屈身半站半蹲的挨着段老太太坐下,他这几年练出本事来,陪着老太太闲话句句都能搔到痒处还不显得谄媚,一众没出过家门二里地的小辈们看得直眼馋。
老太太越看越喜欢,问他:“媳妇在家呢?有几个孩子了?”段浩方心中一跳,面上不显,恭敬答道:“孙儿还没娶妻,亲是已经订了,只等完婚。”
老太太一听愣了,打量了他几眼奇道:“……我看你也不小了,今年几岁了?”段浩方硬着头皮答道,“孙儿过年刚满二十二。”
老太太脸沉下来,硬邦邦的问他:“……那你那订了亲的媳妇多大了?”段浩方不想让老太太厌弃吴二姐,有心为她说好话,避重就轻的答:“她今年十三了,我们十年前订的亲,两家人……”
老太太不等他说完就重重拍着桌案冷哼一声,冷冰冰的怒道:“你那个会疼儿子的好亲娘!”段浩方坐不住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撩起袍角跪下,欢笑的屋子里顿时一声痰咳不闻,几个陪着老太太亲闲话的媳妇丫头个个掩嘴屏息,二老爷端起茶杯就口,眼皮都不抬一下。
老太太让段浩方跪了会儿后才把他拉起来说:“孩子,这不怪你!都是你那个没用的爹由着你那个娘胡闹!”
段浩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躬身站着面无表情。
老太太骂了阵,她是不喜欢搬出去的段老爷,更是恨那个哄着三儿子搬出去的段章氏。骂够了握着段浩方的手疼爱的说:“你那个娘给你订的个好亲事!这么大了房里竟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奶奶给你作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