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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海妖[未完结]-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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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尼克,你快熏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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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克花了三天才弄明白这个奇怪的男人想干什么。刚开始她以为是被敌人生擒,接下来会有好一番折磨。这件事她猜对了,混血儿每天从她伤口上把凝结的纱布撕下来一遍,疼痛的剧烈程度简直让人想咬舌自尽,如果不是重伤动弹不得,她早就打破碗割断敌人的喉咙。

        但接下来的事就出乎她的意料了,每次撕掉绷带后,混血儿都会用椿成泥的植物敷在她的烧伤上,这东西有不错的镇定效果,很快她就会在冰凉舒适的感觉中平静下来。接下来,男人还会仔细擦干净她的身体,然后准备软烂易消化的食物耐心喂她吃喝。

        这神秘的土著有双稀有的金色瞳孔,在昏暗的室内依然熠熠发亮。他几乎每时每刻都用一种令人生畏的眼神瞧着自己的俘虏,好像旱季来临时饥渴难耐的土狼一样,有种口水滴答的意味。每当他靠过来时,都会下意识地嗅嗅她的气味,摸摸她的脸,然后在陶醉而满意的微笑中露出一口野兽般的白牙。以至于尼克总是产生错觉,觉得这男人下一刻就会把她当做开胃小菜整个吃掉。

        尼克想,难道是有某种特殊爱好的变态吗?

        折磨与照料交错进行了两三天,男人还是没有切下她哪些部位生吃或者烹煮。尼克这才注意到,他每次触摸到自己的身体都会很激动,有时候还含混不清的喃喃着“主人、服从”之类的词语。

        尼克松了口气,心道烧伤可能就应该如此治疗,而自己果然是被桅杆砸到脑袋,居然会把食欲和性/欲搞错,这怪胎不过是想要个【创建和谐家园】而已。她生来细胳膊细腿,只有神经特别粗疏,想通此节,便坦然接受别人喂养照顾,根本不考虑自己正赤/裸裸的躺在陌生男人床上。

        天气太热了,无论什么伤口都很难愈合。尼克的伤时轻时重,每天傍晚总会发烧,清晨才渐渐退下热度。男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会整夜整夜的照顾她。没什么特别有效地退热药物,他不停给她擦身,用冰冷的井水浸泡海绵放在她额头上。由于长期仰卧,尼克背后开始生成片的疹子水泡,为了避免恶化成褥疮,每隔一会儿男人就抱起她翻个身。

        尼克静静地观察这个叫做伊内的混血儿,他似乎没有正经工作,也没有亲人朋友,每天的日程除了照顾她就是不停维修这间破到不能再破的屋子。驱赶老鼠,垫高地面以免让污水流淌进来,用捡来的木板堵上墙和屋顶的漏洞。修好屋顶的那天尼克还很可惜,因为每当伤口疼痛无法入睡的夜晚,她可以躺在床上从屋顶的破洞里数星星消遣。

        比疼痛更难忍受是空虚。

        尼克总是忍不住想念海雷丁,想念他宽厚的肩膀,身上烟草、火药、皮革混合的气息以及嘴里淡淡的薄荷味道。不像这个沉默的混血儿,船长会弹琴,会讲好听的故事,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不会无聊。

        但以后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尼克清楚自己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大面积烧伤渗液,左半边身体完全不能移动,如果不是伊内奇怪的医术,她大概早就挂了。即使有足够长的时间恢复,也很可能永远无法站立行走。

        海妖不能战斗了,暖床也轮不到她这样烂水果一样的身体。

        而船长,从来不要没用的东西。

        尼克几乎可以想到回去后船长会怎样待她。他会让维克多来检查身体,确定她再也没有用处后就把她存的钱还给她,或许再加一笔丰厚的抚恤金,然后就消失踪影。

        就像她曾经遇到过一个很温柔的恩客,带她回家住,给她吃喝。可过了两个月那恩客要结婚了,她只能回到街上继续流浪。

        想到这里,尼克觉得肺部被灼烧般,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被抛弃的感觉是难以想象的,她宁愿断一条腿,失去所有积蓄,也再不想当面承受“被抛弃”痛苦。

        还是被当做死掉更适合,因为人们总是怀念死人的好处。

        月色柔和,星光灿烂,尼克静静的躺着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

        她什么都懂。

        即懂得船长的野心,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那么为什么还是止不住的思念,在高热不退的幻觉中想象自己又回到那艘自由的船上,回到那个强壮的怀抱?

      39 突尼斯的辫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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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风都没有,土狼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周身毛孔都被热空气塞住了,肚腹里好似有一团滚烫的东西四处奔走,总想找个发泄的地方,身下的麦秸秆穿透衣服,更刺得他辗转反复。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倒是睡得挺熟。

        唯一的床上,这个睡相很差的小家伙蹬掉了被单,衬衫卷到小肚子以上,一截雪白细腿垂在床沿外面。她没有内衣,睡得四仰八叉,大半皮肤就这么裸/露在空气里,幽暗体香在寂静的夜里更加令人心动神驰。  土狼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恨不得对月嚎叫。

        再等等,等她的伤势再好一点……他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不过再加两三个月……伊内喉头涌动,胸膛起伏,不停催眠自己现在还不是吃掉的时机。

        赶紧睡!睡着了就不觉得热了!他使劲闭上眼睛,像头饥渴的流浪狗,在墙角的麦秸秆堆上蜷成一团,用数数的古老办法转移精力。

        一只羊驼跳过去,两只羊驼跳过去,三只尼克跳过去……

        热得幻觉都出现了,可怜的土狼双手抱头,意志终于崩溃了。

        尼克睡得很熟,但长久锻炼的警觉让她在有人靠近的时候反射性清醒过来。一团黑影掀开纱帐,无声无息的钻了进来,月光照耀下,一双亮得惊人的金色瞳孔直愣愣的盯着她。

        尼克眨了眨眼,眼看着影子俯下身,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越靠越近。

        覆盖上来的躯体发高烧一样滚烫,男人不断吻下来,灼热而密集的碰触不像亲吻,倒像被一头饥渴难耐的动物啃食,尼克几乎能在这双金眼睛里看到火苗在燃烧。伊内双臂撑在她两侧,忘情的舔舐她细嫩的脖颈和圆润小巧的肩膀,微凉的皮肤滑滑的,他的燥热终于有了去处。

        啃了良久,伊内喘息着撑起上半身,伸手抓住尼克小小的手掌,在她手心里挠了挠,无言期盼着。这是他老家的传统,部落里的男人偷偷挠一挠喜欢的姑娘的手心,征求对方的意见,如果同意了,晚上两人就会进入同一顶帐篷。他见过别人这么干,一直盼望着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尼克不懂这种习俗,但只凭这充满渴欲的亲吻碰触,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尼克没有拒绝,也没什么反感。她是他的俘虏、奴隶,还受了那么久的照顾,这点回馈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

        她顺从将身体摊平,能动的那条腿张开来。

        伊内高兴的心都要飞起来,黑暗中一口白牙像新月一样闪现出来,接着消失于尼克的头发里。他忘情的亲吻着,把手伸进尼克衬衫里,在欲望支配下摸索探寻……

        笨蛋,长这么大了连个女人也没搞过。

        伊内笨手笨脚,身经百战的尼克很快发现对方是个新手。

        “要不要点灯?”尼克开口提示他把屋里弄亮点,土狼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温热的汗珠不停砸到她脸上。

        “不不!就这样、这样很好……”虽然没人看见,但伊内的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他没抱过女人,本能的觉得要做点什么,可怎么也不得要领,这时候紧张的要死,既不肯让对方看见自己笨拙的样子,更不想身上的刺青暴露出来。

        尼克没法子了,她卧床不能动弹,没办法引导,只能尽量张开身体耐心等着对方自学。

        摆弄了老半天,伊内好像终于发现了点门道,正要深入探索,尼克抬起膝盖顶了顶他的肚子,直截了当的揭穿了新手的错误:

        “喂,摸错门了。”

        可怜的土狼汗珠滚滚而下,挫败又尴尬。他本来撑在尼克身上,这时候想换个手继续试试,结果意乱神迷之下,不小心压到了尼克受伤的肩膀。

        尼克只哼了一下,没出声抱怨,伊内却敏感地注意到她咬牙忍痛的声音,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她完好部位的皮肤凉凉滑滑的,摸起来非常舒服,可毕竟还有半边身体包满绷带。最终,土狼【创建和谐家园】一声,弓着背翻身下来。

        “还干不干了?”尼克疑惑的问。

        “……再等几天吧……等你好一点……”b

        土狼从地上捡起床单给尼克盖上肚子,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爬回自己的麦秸堆上,一边望着月亮一边继续煎熬着数羊。7@

        第二天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干燥的热风还没开始扫荡城市,趁着一天里难得的清凉时光,伊内把他的宝贝抱出去见了见光,想把她烧焦的部分头发用匕首修理掉。  经过昨天失败的一役,土狼羞得几乎没脸见尼克。但两个人整天面对面,想找个躲藏的地方恢复一下信心都不容易。  土狼低头默默修理着,跟他自己的直发不一样,尼克栗色的头发带有天然卷曲,在光线照射下有着不同层次和色泽。伊内很喜欢这把头发,因此下手特别小心,希望能多留下一些发弯。轻软的发梢在指间绕来绕去,他的俘虏乖巧地坐在一个空木桶上任他摆弄,伊内快要陶醉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了。  “其实你可以白天干,有光线看得清楚,不会弄错地方。”他可爱的宝贝扬起头来,认真的建议。  土狼一下把匕首戳在自己手指头上。  “可惜我不能动,不然你昨天就成功破处了。”尼克无知无觉,继续对主人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击。  伊内手足无措全身滚烫,只想拔腿狂奔,或者就近掘个洞把自己活埋了。

        她怎么会知道他没碰过女人呢?她“那方面”也很厉害了?她会不会因为他什么也不会瞧不起他?  伊内心里好生煎熬,又不肯出声去问,苦思无策,只好假装昨天的糗事根本没有发生过,舔了舔手指头,默不吭声的继续理发匠的工作。  劣质匕首的刃比较钝,修理的过程很漫长,尼克想起了自己的武器:“你见到我的镰刀了吗?还有插在靴子里的匕首。”  “……没。”土狼转到她背后,矢口否认:“都掉进海里了。”的d840cc5d906c3e9c

        “哦。”即使拿回武器她也用不了,尼克只是心疼宝刀的价值。她扫过土狼胳膊上依然发红的伤口,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为什么要救我?我当时砍了你不少刀,之后又麻烦的要死。”

        伊内低着头,声如蚊呐的表白:“喜欢……第一次看见你,就很喜欢……”

        “你喜欢男人?我当时穿得好像不是裙子。”  “不。我认得出,你的气味很好闻。”这一次伊内回答的斩钉截铁,一头雄土狼怎么可能认错雌土狼?  尼克没说什么,她本来也只是因为无聊才跟他搭话。  伊内把她的头发修整好,用手指梳理了一下,编成两条短短的麻花辫子。他走到尼克身前观察一番,对自己可爱的作品满意非常。可惜没有合适的衣服,尼克只能穿着他的旧衬衫,肩线垂落,下摆露出两条细腿,没缠绷带的部位白的像品级最高的雪花石。  做佣兵的薪酬还剩下一点,丝带什么的贵价货是没办法了,干脆给她买条裙子穿吧。伊内心里计算着用这点所剩不多的财产能给小小的俘虏添置什么东西,冷不防被尼克抓住空挡,伸手拨开他的头发,将掩盖的面容露了出来。  只有那么一两秒,尼克看清了这张脸,出人意料,土狼居然是个很英俊的青年。虽然轮廓比较浅,但五官线条坚毅,淡棕色皮肤上一双清澈的金眼睛满是惊讶惶恐。除了瞳孔,最令人瞩目的是一条蛇型纹身,它从衣服里钻出来,由脖颈延伸到右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伊内被她看到面孔,羞得脸上滚烫,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他倒退一大步,使劲抓弄头发,又把自己变回毛发凌乱的土狼。  “你怎么、怎么可以……我是主人!我命令你,不许……不许看我的脸……”他在慌乱中想起自己的身份,想高声斥责,又舍不得,结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倒有了恳求的意思。

        “你长得不错啊,干嘛遮起来。”  “我、我……长得不一样……纹身……”伊内极是羞惭,垂着头不敢看她。混血肤色和奇异外表是他最大的自卑,从生下来就被纹了祛除“白魔鬼”的咒符,无论是在原来的族人中,还是到了外面的白人世界,他一直因为这些被排斥在群体之外。两方都不承认的存在,他变成夹缝中的多余。

        “那有什么,船长说还有脖子两米长的花斑鹿和水桶粗的蛇呢。”尼克想表示土狼距离神奇生物还差得远,却下意识引用了故人的话。  土狼立刻不高兴了,压低声音提醒她:“你是我的了,不许提以前的主人。”

        “哦,知道了。”尼克点头答应着。  伊内见她神色里并没流露出厌恶的意思,心灵深处又感到小小的庆幸。他想得简单,以为尼克以前的主人常常打她,如果自己对她好,那么她肯定更愿意跟自己。  尼克髋骨骨折,不能久坐,这时候疼痛开始从隐约向剧烈发展。她撑着木桶想换换姿势,腰却使不上力气。伊内立刻走过去抱起她,“太阳升高了,我们进屋吧,可不要晒黑了。”

        无论怎么说,他终究倾慕她雪白的肤色,不愿意任何事物破坏了这份憧憬。  在伊内的精心照料下,尼克两个月后已经能自己翻身,也能勉强坐一会儿,但还不能下地行走。月亮很圆心潮澎湃的时候,伊内也偶尔对尼克做些亲亲摸摸的边缘行为,但始终没做到最后一步。

        混血儿曾经做佣兵赚的那点积蓄很快就用光了,以前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多养一口,吃穿住用无不用钱,必须考虑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了。  “我们摆个摊子卖东西吧?”伊内摆弄着他从海里捞上来的小玩意儿,向尼克提出了这个建议。十月的北非依然酷热,人畜都懒得动弹,伊内对自己无法独立养家表示非常惭愧,低眉臊眼的对尼克说:“你只要看看摊子就行,不用干别的活,这样我还能在码头多打一份工。”

        新主人一穷二白,尼克早就知道,再说躺着养伤极其无聊,她马上爽快点头答应了。于是土狼东挪西凑,交给市场管理员一点份钱,弄到了摆摊的许可证。过了几天,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清晨,土狼背着尼克和货物来到港口集市,开始摆摊的准备。  突尼斯和阿尔及尔同属北非海岸地带城市,风貌很相似。伊内弄到的是能在“廉价区”买卖的许可证,这里是平民市场,像东方香料、瓷器、金银工艺品等高级物品在这里是见不到。集市里尘土与食品气味混合在一起,内陆的农民牵着驮粮食的骡子结队走过,廉价的玻璃珠和假首饰在小贩们口里变成上等珠宝,妇女货比三家购买便宜日用品,小仔子们则吃着手指头在小吃摊前流连忘返。

        摆摊地点背靠一堵旧城墙,左边是卖布头针线的,右边是一家烤点心摊。见到土狼带了个白人少女出来做生意,附近几家摊主都把目光聚集到这边来。伊内闷头干活,靠墙支起一块遮挡阳光的帆布,然后在阴凉里铺上一块小毯子,把尼克摆了上去,他的小宝贝雪花石一样白皮肤可不能给晒黑了。

        市场的规定是看摊位的奴隶必须有标识,伊内从兜里掏出一个带锁的小铜颈圈,这是他从一艘沉船里捞出来的东西,不知是哪个商人给自己的奴隶订做的,有着很可爱的风信子花纹,伊内把它擦得黄澄澄的,仔细给尼克戴在脖子里,再用一根细细的链子拴在墙上。  摊开在地的油布上依次摆好各种纽扣、玻璃珠、勺子、杯盘、铜柄门把手等乱七八糟的杂货,看摊子的小奴隶乖乖坐在后面,这个摊位看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了,左瞧右瞧,土狼心里美滋滋。

        “东西怎么定价的?”尼克很专业的问。  “你、你看着卖就成……”  水底捞来的东西没本钱,能卖出去就算赚,伊内瞧尼克低头分辨扣子材料的样子,比在床上躺着精神多了,心中欢喜。他把水囊挂在尼克伸手可及的地方,仔细叮嘱:  “我已经跟这片市场的大佬杰内打过招呼了,同行不会欺负你的。要是有客人找茬,我就在旁边码头扛包卸货,你叫一声名字我马上赶过来。”  尼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注意力都集中在货物定价上,小脸上明显写着“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土狼抓了抓脑袋,不放心的问:“你、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吧?”  “伊内。”尼克不耐烦的摆手打发主人,“别说话,我算账呢。”  见她记得自己名字,土狼喜笑颜开,摇着尾巴的走到码头打工去了。  卸了两个小时的货,工头宣布休息一刻,伊内往头上浇了半桶凉水,急匆匆往集市跑,还没瞧见尼克的影子,便听见一个甘泉般清冽的声音穿透闷热的空气,使他精神一振:

        “牛骨扣、羊骨扣、上好的珊瑚象牙扣!黄铜杯、锡铁碗、东方来的白瓷盘又光又亮!特价处理,扣子买十赠一,假一赔十哦!这位大爷,来瞧瞧吧,这个祖传的小银盒子好不好?纯银的哦!”

        尼克双目奕奕有神,熟练吆喝着,不断用“特价、赠品、大出血”等关键词引诱着行人的注意力,一副十足奸商模样。除了低头看货的一两个人,小摊子旁边还挤了一圈闲人,咂舌看热闹。

        “稀罕啊,戴项圈的白人妞呢。”  “是土狼的【创建和谐家园】,听说是从海里捞上来的,没花半分钱呦。”  “长得还挺嫩的,瞧那脸蛋儿脖子……老天真是瞎眼,为什么好肉总让狗叼走?!”

        土狼一把推开两三个人,从围观群众中挤出一条道路来。见他腰间挎着弯刀,周围声音便立刻低了下去,这个怪胎说话虽少,可打架却是行家里手,没三五个人别想占他一点便宜,更别说持械斗殴了。的  伊内从出生起就像条落水狗被人嫌弃,这时却因为拥有了尼克大大出了风头,他喉头又发出了那种吃吃的奇怪笑声,昂首走到摊子后面揽住尼克的肩膀,当众显示所有权。围观的人脸上含着嫉妒、愤恨、不屑等各种精彩表情散去了,伊内掏出一块薄棉布,殷勤地擦了擦尼克的额头,关切问道:

        “累不累?坐着难受吗?”  “还行,我刚刚卖了二十三个扣子、两把勺子、一个门把手。”尼克举起装钱的小皮囊晃晃,里面几个铜子叮当作响,油布上还放着以物易物来的三个土鸡蛋,这个成绩比土狼原来卖两天都多。

        这一动弹,尼克身上过于宽大的领口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嫩生生的小圆肩膀,伊内小心给她拉回衣领:“等会儿我那边结算了工钱,先给你买合身的新衣服。”他顿了顿,想起尼克连内衣都没有,又加上一句:“买全套的。”  “鞋子就不用买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走路。”尼克说。  “啊……哦……”  就在此时,一个裹头巾的【创建和谐家园】商人走过来,拉着骡子停在摊位前,朝地上扫了一眼:“呦,你又来卖东西啦,还是那些不值钱的破烂货嘛。”  土狼在外人面前很少开口,只闷闷的点了点头。  商人用木杖把地上摆好的物品拨来翻去,眼神挑剔苛刻:“这盘子不是好货,仿瓷做到这么劣等的地步,跟铁盘子有什么区别呢?这样吧,大个的算你五个钱,小个的三个钱,这四个大的六个小的,一共三十二,再给我一把牛骨扣子。怎么样,很厚道了吧。”  尼克精于算账,脑子没有全力开动已经得出三十八的结果,况且这盘子虽然是仿中国瓷,但白净无暇,难得连个缺口都没有,算是不错的货色了,商人给的价格简直低的离谱。她等着伊内反驳抬价,但两三分钟过去了,土狼依然站着不吭声。  “那就……照你说的吧。”伊内小声应了一句,转身去拿包盘子的稻草麻绳。

        “不行,这么卖亏死了!”尼克叫住土狼,抬头对商人道:“大个的盘子十八,小的十二,”包圆的话送你扣子没问题。”  “你讹诈吗?!这种破烂货色敢要这么多,不是坑爹吗!”  “大爷,小本生意全凭自愿,您爱买不买。”  商人见占不到便宜,愤愤的抽了骡子【创建和谐家园】一杖,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尼克这才开口问:“这缺德鬼是不是从前就一直买你东西?”她用树枝在地上划拉,把几种货物的品名和估计价格一排排写下来,“就算按他出的价,那也是三十八不是三十二啊,你怎么也不仔细算算账?”

        土狼手足无措的低头站着,答不上话来。地上那些鬼画符样的东西,他一个也不认识。加减乘除法,也没教给过他。半晌,伊内低声问:“你识字的?”  尼克点了点头。  土狼心里五味杂陈。会算数的人是不少,可市场里的大货行才有会写字的账房!他为自己拥有的宝贝沾沾自喜,而内心又深深自卑,因为他这个主人目不识丁,因为不想无知当众出洋相,他才总听凭客人出价。  整个突尼斯有几个人拥有会写字的白皮肤奴隶呢?土狼就像捡到异宝的穷小子,一方面为自己的幸运而快乐,一方面又因为这不属于自己的财富而隐隐担忧。  晚霞布满天空时,土狼把货物打包放在小推车上,喘了口气,回头一看,只见尼克正一瞬不瞬盯着隔壁点心摊出神,嘴巴微张,脸上露出极度痴迷的表情。  集市上的熟食都是廉价货,所谓的千层酥皮点心也不过是面粉加了些蜂蜜多烤了几遍,再刷上几滴橄榄油,黄灿灿亮堂堂的倒是好看,但奶酪、果酱、胡椒、茴香等高级作料是想也别想,接近傍晚的时候也都凉透了。  但即使是这样便宜的食物,对于土狼来说也颇奢侈了。他想了想,掏出兜里数出五个铜子,买了一块凉点心,托在宽草叶上递给他的小【创建和谐家园】。  尼克吞着口水接了过来:“你不吃?”  “你吃吧,我不喜欢甜东西。”土狼作出一副“不稀罕女孩子吃的玩意儿”的样子,傲然望向天边:“赶紧吃,天黑了路不好走。”  尼克也不再让,低头一口一口迅速消灭点心,连指缝里的面渣也一点不漏舔进嘴里。见尼克吃得像捧着榛果的松鼠一样可爱,土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中比自己吃了蜜都甜。

        摆摊,打工,吃饭,日子就这么平静的溜了过去,对于土狼,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而对于尼克,那些轰轰烈烈的海盗生活,流光飞舞的跃动,惊心动魄的战斗,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已不再是海妖了。

      40 锁链与尘埃

      十月的一天下午,突尼斯码头上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壮年男人,顶着毒辣的太阳四处打量地形。他们宽皮带上插着弯刀,袖子卷起露出胳膊上的刺青,是典型的海盗装束。北非沿岸做这种营生的男人成群结队,一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但这两个男人来时乘坐的海盗船上飘扬的那面旗帜,以及胳膊上的刺青纹样,让人无法不对他们连连侧目。  黑底白沙漏,海盗之王——北非红狮的标志。  突尼斯的地下大佬杰内首先得到消息,此时正诚惶诚恐的跟在两个海盗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听来意。要知道红狮子虽没有直接干预突尼斯的政治,但只要那个红发男人想,整个北非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瞧这鬼天气!脚底板都快烧穿了!”地头蛇一反平日张狂,殷勤招待着远方来的棘手客人,“先去兄弟那儿歇歇脚喝杯酒水怎么样?我最近新弄到一批好烟草,味道辣的很呢。”

        “不了!我们是来找人的,时间很紧。”海盗之一,矮个子的“独眼”米谢拒绝了地头蛇的好意。的  “船上的沥青都烤化了,何必这么急呢,给兄弟个面子!”杰内搓着手,布满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除了烟草,也有很辣的美女哦……”  海盗船上只有臭男人,航行几个月说不定也摸不上女人的裙边。独眼米谢有些动摇了,正荡漾着,被同伴推了一把。“猎鲨人”范霍恩像根桅杆一样又高又瘦,他摸着脸上刀疤阴森森地道:“不是我们不给面子,这是船长的命令。”  刻意加重的“船长”二字立刻把在场的人镇住了,杰内不敢再废话,怀着敬畏的口气询问:“海雷丁大人要找什么人?别的不敢说,突尼斯一带,哪里多出只跳蚤我都清楚!”

        猎鲨人从怀里掏出一张仔细折好的羊皮纸,摊开了展示给杰内:“你是这儿的地头蛇,帮我们问问,这三个月里,有谁见过这个人?”  杰内定睛一瞧,只见羊皮纸上描绘着一个绑头巾的少年头像,黑发黑眼,神情淡漠,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不同之处,只是这张悬赏画的格外仔细,笔触细腻,栩栩如生。令杰内摸着胡子,思索了片刻说:“没印象啊……不过,说不定哪个小贩或者水手遇到过,能不能给我几张悬赏令?也好四处传阅一下。”  范霍恩把这张羊皮纸递给他,“就这一张,仔细收着吧。老兄,你要是能找到他,可以坐等发大财了!”  “无论死活?”  “无论死活!”  独眼米谢补充:“没找到就老实说,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别想找个假的充数,船长认得出的。贝贾亚港的大佬随便找了具男孩儿尸体砍烂了脸去邀功,船长半句话没说,直接送他去见【创建和谐家园】了。”

        杰内睁大眼睛,一手抚胸一手举起:“向【创建和谐家园】起誓,借我十个胆也不敢糊弄海雷丁大人!可天气这么热,万一要是已经死了,那也……也烂的认不出了呀?”  范霍恩摊手:“这就看你造化了。”  “那么,敢问这孩子到底是……难不成……”

        “听着哥们儿,聪明人闷声发大财,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憋着。明白?”猎鲨人意味深长拍了拍杰内的肩膀,“我们到人多的地方问问,不劳你派人跟着了。”他甩掉地头蛇,带着独眼米谢朝热闹的集市走去。  骡马匆匆,人烟稠密,等背后的人不见踪影,米谢才小声对同伴说:“都三个月了,要是队长还活着,肯定有消息的,你说再这么难为人有什么意思呢?只北非一线,船长派出的船已经有十几艘了,假的倒找到好几个。”  范霍恩皱眉头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不过是船长的念想,不这么找下去,他又怎么肯死心!”

        回想起那个神秘出现又突然失踪的海妖少年,两人心里都酸酸的不好受。

        “队长义气又大方,有事两肋插刀,没事请哥们儿们喝酒,牌品也好得很呢……”

        两个海盗深情追忆着心目中的偶像,半晌,米谢把袖筒撸下去,盖住了沙漏刺青,抽抽鼻子道:“猎鲨,我想我们再也遇不上如此爷们的……”

        “牛骨扣、羊骨扣、上好的珊瑚象牙扣!大的小的中等个儿的全都有啊,买十赠一特价销售!”

        独眼米谢话音还没落下,这个熟悉而清冽的吆喝声就便炸雷般在耳畔响起。两个海盗大眼瞪小眼,拔腿便朝声音来源奔去。

        残破的城墙脚下挤着几个简陋的小地摊,生意稀疏,商人们无精打采的扇着风,只有一个脖子里带着奴隶项圈的少女坚持吆喝。她光脚坐在摊位后,被一条铁链拴在墙上,身穿土布长裙,短短的栗色头发梳成两条整齐麻花辫,十足良家风范。

        两个人走到摊位前,直愣愣盯着摆摊的少女,范霍恩试探叫道:

        “尼、尼克队长?”

        “你们是……是要、要扣子吗?”

        少女抬起头来,卷曲的头发下是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她似乎因客人的到来惊讶了一下,但立刻就镇定下来,殷勤的招呼两人看货物:

        “大爷看一看吧,什么杂货的都有,是水底货,没本钱,便宜的很。”

        米谢急问:“队长,你不认识我们啦?我是独眼啊!”他掀起脸上的黑布,露出下面的窟窿。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队长。”少女晃了晃连在颈圈上的锁链,金属发出叮咚声响,“我只是个卖东西的奴隶。扣子不要吗?”

        两人大失所望,独眼询问般朝伙伴望去:“难道真认错人了?”

        范霍恩定了定神:“听说尼克队长是被桅杆砸到海里去的,说不定伤了脑袋,又进了点水什么的……对了!队长胸口上有个蓝色的烙印!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的5dd9db5e033da9

        独眼瞧了瞧少女扣到脖颈的严密长裙,兴奋道:“嘿!没错!”他一个大跨步迈过地摊,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去撕少女的衣服。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猛地冲过来,一拳就把独眼米谢打飞出去。

        一个黑发棕皮肤的混血儿挡在少女面前,呲着一口白牙,像只护食的大狗凶狠地瞪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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