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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条款,而在未来的可能性。”维克多模棱两可的道,感觉背后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佩德罗比毒蛇更加阴冷透彻的眼神让他觉得胃部泛酸,“总督,您喜欢边散步边谈这么重要的事?我记得您的先行官很注重安全性的。” “请您放心,这些侍卫都是我一手提拔的,非常忠诚,非常可靠。”佩德罗着重强调了最后两点,余光若有若无扫过“洛伦佐”的两个随从。 到会客厅的这段路是维克多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行程了,当雕刻着恶龙的大门在背后关上时,他的脑血管紧绷到简直要破裂了。佩德罗还是留下了四名侍卫跟随,维克多无法提出异议,因为他背后那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一同出去的。 “大公阁下,您怎么看起来这样累?脸色很不好呢。”佩德罗关心地问:“难道也是有恙在身?” 维克多正要找话搪塞,只见佩德罗突然退后了几步,他身后侍卫则心有灵犀的握住剑柄,总督厉声道:“还是因为仆人太新,对您照顾不周?” 船医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维克多身后一道黑光和一道银光同时出鞘,闪电般扑向佩德罗的侍卫。这四名军人虽然武艺不弱,但比起常年用活人做靶的海盗差得远了,四个人一声没吭,宝剑尚未出鞘就命丧黄泉。
佩德罗大吃一惊,他本想以二敌一,纵然不能生擒也能毙敌,谁知手起刀落间就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他迅速拔出手杖中的暗剑,正要扬声喊叫,卡尔的剑已横到他脖子上。 “别做声,不然死得更快。”卡尔绕到佩德罗身后,防止他突然暴起。 佩德罗不愧久经沙场,面色丝毫不改,冷冷道:“你们逃不出去的,没想到竟有人能装洛伦佐装得如此像,我真是被美第奇的家徽糊了眼!” “被什么糊都无所谓,你怎么看出破绽?我想我已经努力改掉眯眼的习惯了。”维克多的心放下半颗,小心退后几步,不让侍卫流出的血液沾污了靴子。 “不,你装得太好了,直到刚刚我还以为你是被刺客逼迫的洛伦佐本人呢。”佩德罗稍微扭了下脖子,对着身后的卡尔道:
“是你露出破绽。金发碧眼,你和他年轻时长得太像了,这样出色的容貌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是他的儿子?”
“他没有儿子,我只是血缘继承者。”卡尔冷冷道,“今天你说话的对象不是我。”
佩德罗眼中浮出一丝疑惑,面前一直闷声低头的小男仆突然撕开衬衫,扣子崩落在地,白皙的胸脯上一个狰狞的蓝色烙印暴露在空气里,卡尔垂下眼睛不忍去看。 佩德罗的沉着冷静大厦将倾般轰然崩塌,细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六芒星!……原来、原来是您……” “看来你还记得。”尼克抬起头,把刘海抓到脑后,将脸对准烛光,她漆黑的瞳孔像通往地狱最深层的黑洞般暗无星月。 一个完全的杀人者。 “曾经,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的。为什么是叔叔,为什么那么残忍,是谁指使的,又为什么留下我性命……”尼克放下手,微卷的头发落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侧,“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我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只要你去死就好。” 尼克将那把三棱匕首抄在手里,熟练地捅进佩德罗的右胸,第十肋骨和第十一游肋之间的缝隙,四十五度斜上。佩德罗的右肺被立刻贯穿,气体合着血沫从伤口里喷出。 男人瞬间失去喊叫的能力,卡尔一脚把他踢在冰冷的石地板上。 “你不会很快死去,我没有搅动,伤口很小,流血也不会太多。”尼克平静地像在叙述午饭内容,“但是吸进去的气全都会从伤口漏出去,你会像上岸的鱼一样慢慢窒息而死。”
“我想补充一下,如果戳破了肺部大血管,那也有可能是像溺水一样被血液呛死的。”维克多一边把烛台倒过来插在门把手上阻拦外面的侍卫,一边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句,“另外,以我的技术也补不上这洞了,但你可以试试有裁缝经验的仵作。” 尼克已瞬间将屋子周围扫视一遍,发现这并不是会客室,而是城堡最高层的一间普通屋子,除了大门没有任何出口。她跑到窗口向下望去,只见悬崖峭壁下是白茫茫的乱石滩,疾风吹得崖壁上石块簌簌下落。 “该……隐……” 卡尔突然听见佩德罗低声喃喃,他跪下仔细听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言语。
“该隐杀了亚伯……上帝……不能宽恕……所以我不能……杀你……”佩德罗的伤口像泉水噗噜噗噜冒着血泡,伴随着倒气的嘶嘶声,他在解释尼克的问题。 “只要你能像……你母亲……失常……可以控制……我们都是……陛下的……棋子……”
“你是说查理?!”卡尔弯下腰去晃佩德罗的肩膀,“他到底想怎么样!”
佩德罗微微摇了摇头:“当年……他也只有几岁……是我……我们不得不……陛下要我们两派……互相消磨……” “所以你就想出逼疯她的念头?!你知道她流淌着多么神圣的血,她是我们唯一支持的继承人!!!”卡尔几乎失控了,将这个秘密大声宣之于口。 佩德罗伤口里的血泡越来越少,显然即将死去,但他奇异的没有任何怨恨神色,甚至露出一丝平和的微笑:“你是……骑士?……我也是……我们都为……为信仰……西班牙……统……一……”
这个不惜任何手段、甚至下地狱也要达成目标的男人死去了,但他没有闭上眼睛,似乎因为没有看到梦想的实现感到遗憾。 “好了,请问尼克队长我们怎么逃出去呢?”维克多心惊胆战的看着大门在外面侍卫的冲击下砰砰作响。卡尔不断把家具拖到门后进行阻碍,尼克则捡起尸首旁的武器挥舞试手。
“选项A:打开大门,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那至少需要干掉五百人!!”维克多抓狂大喊,“你又没带镰刀,而且我怎么办?除了跳舞我可没干过别的体力活!!” “选项B:我们从窗口爬出去,沿着悬崖下到海岸边。”尼克扔掉不合手的大剑,从长外套里掏出一卷绳子。 维克多跑到窗边探出头去,一丝不乱的头发立刻被狂风吹得乱飞。 “这根本就是找死!”船医捂着胸口退回来,嘴唇惨白:“我们还是用选项C吧,用地上谁的衬衫做个白旗,然后举手投降。” “然后被并排绞死,尸体浇上沥青挂在港口风干,每个想近距离观赏的人要掏五个铜子。”尼克说。她已经把绳子系结实丢了下去,对卡尔喊:“什么顺序?” “你最先!然后是医生,我殿后!”卡尔奔了过来,外面的侍卫似乎抬了木柱撞击,大门摇摇欲坠。 尼克抓着绳子蹭地跳出窗口,对船医招手:“快!没时间磨蹭了!你掉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卡尔再也不顾礼节,抓住面色惨白的维克多丢出窗外,挂在绳子上。一行三个人就像一串蚂蚱,在近百米的悬崖上摇来荡去。 崖壁被风化的非常厉害,稍微一碰就哗啦啦掉石块,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尼克和卡尔臂力强,行动比较利索,维克多却从没遇到过如此狼狈的情景,一边暗示自己没有恐高症,一边紧抱绳子簌簌发抖,眼镜不在脸上,周围的世界更是晕眩晃动。 “动啊!你倒是动啊!”尼克滑了几下往上看,维克多居然还在原地哆嗦,当下忍不住大声催促:“你不动,卡尔怎么办?!” 维克多知道性命攸关,只得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挪动双手,像只上了年纪的老树懒一样笨拙的往下爬。 “我发誓!我向希波克拉底发誓!我向普林尼发誓!我向索拉纽斯发誓!我向克劳丢斯?盖伦发誓!!我向上帝和所有该死的祖先发誓!!绝对!再也不要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船医悲愤的咒誓声在狂风中泫然欲泣。 三个人下滑了大半,头顶突然传来破门的轰然巨响。维克多吓了一跳,手一松,竟真的从绳子上滑落下去,尼克早有准备,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顺手一捞,将他拉住。谁知人类体重加惯性力量超出了尼克的估计,只听吭吭两声闷响,双肘一起脱臼。 手臂袭来的剧痛让尼克浑身发抖,但她向来对忍耐很有心得,仍旧一声不吭死死拉维克多的手腕。船医惊魂未定,本能地抓住在面前晃荡的绳子,将体重的负担从尼克身上移下来。他知道接下再也没有幸运的意外了,或许是潜力被激发,最后十多米竟顺利的自己慢慢滑了下去。
尼克双肘脱臼,耳听得头顶上传来西班牙人“砍断绳子”的吼叫声,手臂的迟钝和疼痛却让她根本无法移动。 斧头一次次劈砍下来,就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卡尔的脑中却一片清明安静。
原来这就是我的使命,我的意义。 他坦然松开双手,把尼克紧紧搂在怀里直落下去。 绳子断了。
27桑塔露琪亚
猛烈的冲击让人感觉内脏都要吐出来了,可下坠过程非常清楚,尼克稍一恢复知觉,立刻从下面的人身上爬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大喊: “卡尔!卡尔!!” 骑士气息尚存,但口吐鲜血一动不动,眼见伤得极重。 “别碰他!”船医一瘸一拐地制止了尼克的动作,绳断时他在两米高的地方,所以只是摔了个皮外伤,而抱着人落下十多米的卡尔显然就没这么幸运了。 维克多上下摸索,做了简单的触诊:“肋骨有几处骨折,还可能摔伤了背,移动他会刺伤内脏的。我想暂时不会死,不过……”他从口袋里摸索出摔裂的眼镜扣到脸上,只见远处西班牙骑兵的蓝色制服朝这边迅速移动过来。 “不过被西班牙人抓住,摔不死也会拷问致死,佩德罗兴办的宗教裁判所整个意大利臭名远扬。” 情况清楚的让人心寒。 接应的船应该就在附近,如果现在扔下卡尔逃跑,那么刺客团会幸存两人。如果不跑,则是团灭。尼克扭头看了看维克多,船医从未干过重活的手掌被绳索磨得血肉模糊,扶着摔断腿的眼镜惊慌的四处张望。他一个人肯定不知道怎么逃跑。 尼克默默看着躺在乱石上的人,必须做出决定了。 就在这时,卡尔从昏迷中醒来,痛苦的喘息着咳出一口血,鲜红沾染了他端正的脸庞。
“跑……快跑……”卡尔眼神迷离,搜索主人的身影。 尼克抓住他的手:“别动,你伤的很重。” “别管我……你、你不能死……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卡尔突然回光返照般紧紧握住尼克的手,湛蓝的眼睛迸发出困兽最后的火焰:“活下去!!你要一个人活下去!!”
死海般黑色的回忆中爆发出一朵巨大烟火,照亮了曾经的过往。 尼克简直不能呼吸了。 活下去。 一个人。 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对她这么喊着,用尽全部生命的恳求和逼迫。
她从来没发现过,原来卡尔和叔叔这么像。阳光般灿烂的金发,矢车菊色清澈的蓝眼睛,还有,还有看向她时充满期待的眼神。 尼克终于知道为什么船长会让束手束脚的卡尔来辅助她了。因为那个男人清楚地知道,当遇到这样生死攸关的危险时,卡尔一定会舍身救她,而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啰嗦的家伙,权衡后肯定会抛弃他。船长那么聪明,主次轻重从来不用考虑。 “怎、怎么办?”船医惊慌失措,西班牙骑兵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们两个。”尼克反手紧紧抓住骑士宽厚的手掌,“这一次,我会保护你们。” 向来智慧过人的海雷丁这一次彻底失算了。 前去接应的船一个人也没带回来,他的三名重要下属——正副冲锋队长还有船医,竟然同时被捕。三个人被指认为杀害那不勒斯总督佩德罗?德?托莱多,立刻由西班牙骑兵团押送桑塔露琪亚接受审判。 等待他们三人的是彻底的拷问,然后就是毫无疑问的绞刑架。 当骑兵团团长声色俱厉的问完:“谁是主谋?!”这句话后,他的偏头痛集中爆发了。
意识清醒的两个刺客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家伙。其实不说团长也知道,地上躺得肯定是主谋。 剩下那两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根本是个孩子。团长不明白那个金发男人的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会找这样两个无能的帮手。 抓到类似犯人的审问流程是很简单的,首先考掠一番,问出主谋和指使人后绞死。但地上躺的男人别说拷打,看起来轻轻踢一脚都会没命。 文质彬彬的青年用流畅的拉丁语表示他是被强迫来此的美第奇贵族,对阴谋一无所知。骑兵团团长一时不敢下手,美第奇是欧洲有名的金融世家,万一真有什么联系,他担不起责任。而那个瘦小的脏孩子,被打到口鼻流血也只说自己是五个银币雇来拉车的佛罗伦萨小偷。 搜身结果证明这是实话,孩子身上真的搜出五枚弗罗林银币,当他的副手将这钱收进自己兜里时,那孩子怨恨心疼的眼光绝对没法假装。 骑兵团团长犹豫了。上司的死对他来说不是坏事,而处理结果的好坏才真正影响仕途。
考虑再三,团长决定将这件事打包交付桑塔露琪亚的【创建和谐家园】官,他吩咐部下给金发男人简单处理了伤口,小心翼翼搬到囚车上,接下来犯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三个人就这样被送上了出其不意的另一段旅途。 维克多因为身份未明没有遭到粗暴对待,但看看囚车上躺的尼克跟卡尔,他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尼克被打得满脸是血,肚子上挨了好几脚,连早饭都吐出来了。她一声不吭趴在地板上,鼻血顺着木板缝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你觉得怎么样?”受不了这难耐的沉默,维克多忍不住低声开口。他刚才给尼克接上脱臼的手肘,对方像具尸体一动不动。 “没怎么样,有点口渴。”尼克小声回答。 “你流血太多了。”维克多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对这个情况爱莫能助。“我以为你被打晕了,刚刚他们揍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 “笨蛋,挨揍的时候张口呼救会咬破舌头的,反正没人来帮忙,咬紧牙是正经,掉一颗吃饭就不方便了。”尼克把自己多年的挨揍心得教给船医。 囚车在泥泞的路面上颠簸异常,可预见的未来也让人不抱任何希望。好不容易外面丢进来一袋水,唯一没被捆住的维克多接住,小心倒出一点洗了洗尼克脏兮兮的脸,喂她喝了几口。
“卡尔不喝吗?” “他还没醒,强灌水会进气管的。”维克多皱着眉,以饮砒霜的大无畏态度喝下了这袋卫生情况不明的液体,因为他不能保证自己脱水后会得到有效的医疗。 “他会死吗?”尼克又问。 “不用担心,你的金毛犬很强壮的。”维克多安慰道。断裂的骨头已经绑了木板,但问题是,最强壮的人也不可能在绞刑架上撑过30秒。 露琪亚是一位那不勒斯出生的女【创建和谐家园】,在西西里岛传教时受到迫害殉教,为了纪念这位圣徒,人们把她出生的小港口命名为桑塔露琪亚(圣露琪亚)。这个地方浓郁的宗教氛围被佩德罗看中,在此修建了最大的审判所和监狱。 三个人遭到了严格的搜身,尼克的女性身份没能给她任何帮助,反倒是胸口的烙印让法官印象深刻。一个曾被判为魔女的女囚是没有任何法律权利可言的,尼克和其他两人一起被投入死牢。
一进这间阴森的地下室,维克多简直要昏过去了。虽然他很熟悉弥漫四周的那种肉体腐烂气息,但这里跟医疗室的环境是完全不同的。 带钉子的拷问椅放在墙边,角落里有几个盛着不明器官的肮脏铁锅。墙上的木板挂了一排型号不同的锯子跟皮鞭,每一样都被血液浸透以至于生了锈。有一架拷问台让维克多没法移开眼睛,它有着固定四肢的可怕机关,只要转动把手连动绞盘,就能把犯人的四肢慢慢扯断。
行刑的男人看他注意到这架台子,一口污秽的黄牙挤出个淫 荡的表情:“美人儿,你喜欢?这玩意儿是有那么点意思,上下拉的话能让人长高不少,拉扯到最后肚皮都会变成半透明的,能看到内脏动来动去的哦。” 维克多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倒地不起。 因为主谋重伤未愈,刺客团暂时没受到拷问,只被关在行刑室旁边的小牢房里,等待法官最后的传讯。行刑官没有锻炼手艺的机会,颇有些失落,用毛骨悚然的眼神把他们三人打量一番,关上铁门出去了。 一只极大的老鼠眼睛闪闪发光在墙角蹲着,维克多的脸灰白不似人色,小声对尼克说:
“我用一生的诚意恳求你一件事。如果真的没人来营救,那么请你在外面那个男人碰我前结束我的生命。从脊椎入手,这样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可以见到上帝了。” “碰你,是指用刑还是【创建和谐家园】的【创建和谐家园】?”尼克很正经的问。 “两方面的意义都包括!!”维克多简直歇斯底里了。 “别乌鸦嘴。”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尼克跳起来,精神奕奕的把囚室摸了一遍,“告诉你吧,加上这一趟,我已经有六次被捕的经历了。如果有机会,你在卡塔黑那、巴塞罗那、尼斯等几个地方都能见到我的通缉令。不过他们画画的技术比你师傅那怪老头差得远了,没有一张画的像。”
“六次被捕?!你每次都赶上特赦?” “怎么会,只不过我每次都成功跑掉了。”穷凶极恶的越狱惯犯?尼克说。
于此同时,海雷丁正想方设法营救爱将。佩德罗总督是阿拉贡派系最重要的贵族之一,也是西班牙在意大利地区的总代理人,他的死对西班牙政局都有很大影响,轻轻松松救出刺客来是痴心妄想。最理想的方法是带一小队精英,直接法场劫人。但佩德罗的千人骑兵团竟然全员出动,聚在桑塔露琪亚等待下一任总督的调配,而陆战实在不是红狮子的强项。 主犯昏迷不醒,审问无法开始,情况就这样僵持下来。 维克多渡过了一生中最难熬的半个月,死牢的环境别说卫生,连勉强的干净都离得远。无处不在的老鼠、蟑螂、臭虫、跳蚤时刻骚扰着他,饮食糟糕到极限、没有保暖设施和换洗衣物,很快他的衬衫下就显露出清晰的肋骨形状。只有尼克知道这种单独牢房的条件已经算是很不错,如果关在混合间,那么文弱清秀的维克多、无法反抗的卡尔,包括她自己,都是被别的犯人性侵犯的最好对象。
尼克搜遍牢房,在角落的泥土里找到一根骨片,靠这个她打开了小牢房的铁门,但外间的刑房还有更复杂的锁,并且监狱周围有全天不停歇的换班看守。她一个人逃跑容易,可带着行动不便的卡尔和毫无战斗力的船医就完全没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是卡尔的恢复力,只要他能勉强爬起来,尼克就有五成把握跑得掉。 问题是,等他稍一恢复,拷问就迫在眉睫了。 这天晚上,看守丢进来每天唯一的一餐饭就锁门离去了。尼克翻捡了一下,挑出比较完整新鲜的食物递给维克多,自己则把那碗泔水样的菜汤一口口喝下。为了增加饱腹感,她仔细咀嚼着汤里的内容物,一些蠕动着的小生物在她牙齿间噼啪作响。在这样坟墓般寂静的环境里,这声音简直让人发疯。 维克多听得五脏翻腾,无力的抱怨:“你就不能一口气喝下去吗?非要去嚼它们?”
“不过是些蛆虫,凉凉肥肥的还蛮好吃的。”尼克以美食家的口吻作出评价,叹了一声:“少爷,你可真难伺候,眼不见为净,你就趁黑吃了自己那份吧。” “我终于理解你对白面包的执念了。”维克多哀叹:“现在只要有人给我一点干净的食物,我甘愿把美第奇的姓氏无偿转让给他。” 尼克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似乎觉得一个虚无飘渺的姓氏根本不值一块喷香的白面包。
卡尔躺着吃了一点半生不熟的面块,他在船医的照料下恢复非常快,但为了拖延时间,一直装成重伤未愈。 吃完这顿难以下咽的晚餐,尼克抹抹嘴,低声另外两个人说:“听着,我观察了这十多天,差不多把看守换岗交班的时间摸清了。临晨两点那个班的人喜欢打牌提神,我们只要把外间的黄牙丑八怪干掉,弄到他的钥匙和武器,很容易就能混出去了。” “但我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没有接应,逃掉了也会被立刻发现,整个桑塔露琪亚都会【创建和谐家园】围捕。”卡尔对境况非常悲观,再次重提让她一个人逃跑的事,“你有经验,行动又隐蔽,自己跑成功几率更大。” “她要是有心自己跑,早在悬崖下面就脚底抹油了。”维克多不满的道。
尼克对金毛犬的提议依旧充耳不闻:“卡尔,你能走路吗?” 卡尔撑着身下肮脏的稻草,艰难地坐起身来:“慢慢走我想没问题,但战斗是不可能了。”
“那就够了。维克多力气小,我可没有背人越狱的本事。” 一切都商量好了,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天晚上,一声枪鸣划破了夜的寂静。
凌晨,五六个带火枪的骑兵挤进牢房,刺客团每人挨了几枪托,手腕被绑上绳子拖了出去。刑房中间燃起了一盆旺盛的炭火,一口黄牙的行刑官正兴奋地给器械上油。 三个人被拉高双手吊在房梁上,卡尔尚未痊愈的骨头发出令人胆寒的咔咔声。为首的骑兵队长神色严厉,冷冷道: “就在刚才,一伙扎着黑方巾的强盗袭击了监狱,我们骑兵团一共死了十三个兄弟,看来你们的来路实在不简单啊。” 骑兵队长隐瞒了一部分内容,其实是监狱的两名看守被重金贿赂,向劫狱者提供了换班的时间表。但非常意外,正好碰到骑兵团的巡逻小队,这才开了火。被半夜惊醒的【创建和谐家园】官和骑兵团长非常愤怒,决定连夜审问。 行刑官把自己喜欢的几把烙铁戳进炭火,做最后的准备。他恬着脸笑道:“兵爷,要旁观么?”
骑兵队长厌恶的避开他恶臭的口气,“不了,你一个人搞定吧。法官大人已经收到了佛罗伦萨的来信,洛伦佐大公表示这件事跟美第奇家毫无关系,所以你可以放心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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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团离去了,行刑官仔细掩上门,一边翻弄炭火盆里的烙铁一边淫 笑:“你们三个进来时我就觉得很不一般了,个个长得很不错,还有难得一见的女孩子。可惜重刑犯没有允许碰不得,我忍了这么久真是快受不了啦。” 他摘下一条鞭子,挑选糖果一样打量三人,犹豫着先从哪一个身上开刀。
维克多后悔为什么没早日死于肠炎,卡尔伤口剧痛,只暗自祈求上帝让尼克躲过一劫,所有刑罚都落在他自己身上。 一声飘忽不定的叹息突然响起,带着些微痛苦的【创建和谐家园】,尼克双目湿润,低声喘息着扭动身体。
“呜嗯……绑得好紧,好难受……” 她双手被吊在空中,两条纤细的腿不停互相蹭着,腰肢轻摆,好像在忍受什么持续的折磨。【创建和谐家园】声清冽而诱惑,女孩儿伸出鲜红的小舌,缓缓舔着自己的嘴唇。 行刑官手里的鞭子垂了下去,目光跟着直了。 卡尔和维克多疑惑又震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尼克不停喘息【创建和谐家园】着。 “呀……呀……我好难受……” “想少吃点苦头?很聪明嘛。放心,我会好好怜惜你的。”女囚以身体换取各种方便和较好的待遇,是监狱里极常见的手段, “啪”的一声,鞭子落在地上。行刑官揉动着胯 下已经勃 起的硬物,选定了今夜的第一个目标。
28攻城
卡尔目眦尽裂,大声咆哮,手腕都磨出血来,无奈人力有限,根本挣不开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猥琐的男人把手伸进尼克的衣衫。 “别碰她!!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的东西,连看她一眼也不配的下流货色,怎么敢用脏手去碰她!!!”
“哈哈哈,那就让你亲眼看看我配不配了!”行刑官见卡尔暴怒,更是兴奋地忘乎所以,一把扯开尼克的衬衫,粗糙的大手狠狠蹂躏她尚未发育完全的【创建和谐家园】。 “你听你听,她叫得不是挺爽么?”男人故意把尼克扭到两个同伴能看到的角度,伸出舌头啧啧有声地舔/弄她的乳/尖。尼克浑身颤抖,脸颊潮红,作出情动不能自已的模样。
卡尔简直要气疯了,双目血红,不顾重伤拼命挣扎,恨不能生吃了对方血肉。维克多却渐渐明白了尼克的计策,低声劝道:“别挣了,等会儿你走不动!”但骑士已经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胸腔里燃烧着跟敌人同归于尽以血洗耻的火焰。 行刑官玩得不亦乐乎,一边隔着裤子抚弄尼克的下/体,一边去解她的腰带。
“身体很软么,你多大了?” “今年十五。”尼克低声喘息着,“行行好,松开绳子吧,我还会别的花样。”
行刑官咧开黄牙冷笑一声,手动不停:“吊着做就很好,我可不敢让你这样的重刑犯碰我的宝贝。”他明知有诈,却管不住下半身,扯开尼克的裤子,把粗大的手指戳进她身体乱搅。
尼克夹紧双腿,痛苦地【创建和谐家园】了几声,央求道:“那就放低一点,我踩不到地面,胳膊快脱臼了。” 行刑官犹豫片刻,心想她一个弱龄女孩没什么力气,绑着双手更不会出岔子。于是摇动机关,让尼克降到跟他一个水平面,脸对着脸。 他摸了摸尼克柔软的嘴唇,恶狠狠地威胁:“听好了小婊/子,敢咬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接着凑过脸去,把恶臭的舌头吐在尼克嘴里搅来搅去。 卡尔气结于心,喉头一甜,当场喷出一口鲜血,维克多则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都呕出来了。
大概是觉得尼克服务不错,行刑官亲得相当享受,所以当她凑到耳边舔脖子的时候,男人没有拒绝,只是忙着脱自己的裤子。 只听“咔”的一下闷响,行刑官双眼暴突,喉头呼呼作声,血液喷出两尺多高。尼克溅得满脸鲜红,吐出一口脏物,目无表情看着对方捂着脖子滚到地板上。
维克多背后全是冷汗,就在刚才男人情动的时刻,尼克像头怒兽猛地叼出了他的喉结,声带和气管一口咬断,行刑官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倒在地上翻滚抽搐,血浆喷涌着将地面打湿成紫红色。
尼克双臂使力把自己拉起来,咬出藏在袖边的小铁片,对着绳子磨起来。这是她之前从刑房偷到的战利品,现在终于派上用场。很快,尼克双手自由落在地面上,利索的抽出男人身上的刀,在他心脏上补了一下。 “呼,好险。”尼克对着尸体啐了一口,用袖子抹抹脸上的血,把卡尔和维克多放下来,一一砍断他们手腕上的绳索。“机会真好,刚才那几个人要是留下来,可要多费点功夫了。”
在卡尔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她若无其事的系好腰带,衬衫缺了几颗扣子,只能胡乱一裹,盖住胸口手指肆虐留下的红痕。就算被塞住嘴巴,捆上手脚,只要男人动了邪念靠近,她照样有办法置人于死地。 维克多默默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尼克,这样的险境中,居然只能靠一个女孩出卖肉体来救两个男人,他所剩无几的良心也受到极强的震撼。 卡尔用力过猛,颓然跪倒在地上起不来,船医过去搀扶他,尼克则拎着武器走到门后,谨慎的朝外观望。 “你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瞧着她,太叫人心寒了。”维克多低声责备,“她是牺牲自己来救你,救我们两个。” 卡尔满脸泪痕,浑身颤抖,脑海里都是尼克被吊着侮辱的场景,他痛苦地将头埋进双手,悔恨本应保护她的自己,竟然反过来拖累她到自践尊严的地步。 “与其这样被救,我宁愿直接去死……” 维克多一声长叹:“你永远理解不了她,所以她也永远不可能理解你。” 刺客团开始的计划是干掉行刑官,趁守卫换班时偷偷溜出去。但半夜发生的劫狱事件把整个骑兵团都从床上招了起来,因为死了弟兄,他们正用愤怒的马蹄践踏监狱四周每一寸土地,试图找出潜藏的劫狱者。 尼克从门缝里看见外面人仰马翻,火把到处晃动,还有人建议从牢房里把三个人拉出来,用马拖死。她从墙上抄了一根铁棒别在门后,又从角落翻出几把备用武器,低头走回伙伴身边:
“最坏的状况,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能不能再撑一会儿,等到船长重新组织人来营救?”维克多不死心地问。
“那要看他会不会再来了。”尼克沉重地答。过去的岁月她靠自己应付一切,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的帮助。 这痛苦的一夜漫长到不可思议,没过多久,看守就发现本应惨嚎连连的刑房内安静得不对劲,几次敲门都没人应答,于是看守马上叫来骑兵团,准备破门而入。 尼克紧紧握住手里的武器,沉肩弓背站在最前面,目光沉沉盯着轰隆作响的门板;维克多抄着一把烧红的烙铁,神经紧张到即将崩断;卡尔跪在地上亲吻银十字架,撑着剑艰难的站起身来,准备用最后的生命去维护心中信仰。 门破了。 尼克占据门口的有利地形,一个接一个将涌进来的敌人砍翻,落网之鱼则由背后的船医和骑士联合对付。尼克使出全浑身技艺,奔腾跳跃像一尾活鱼,诡异迅捷如海中精怪,门口的方寸之地霎时间变成一片血海。 两个,三个,十个,二十,尸体在这块狭窄的地方层层叠了起来,滑腻的血液几次将尼克差点绊倒,双方都杀红了眼,谁也不肯退让。 然而人毕竟体力有限,武器又不是惯常用的。敌人潮水般没有休止的一轮轮扑击过来,尼克喘息越来越急促,脚步也越来越虚浮。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敌人只是模糊的轮廓,自从进了海盗团,她还从没这样筋疲力尽过。骑士团久攻不下,搬来大批柴薪,打算将他们三人活活烧死在刑房之中。
到极限了。 尼克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着心中的某个地方说: 叔叔,我死的这个地方,叫做桑塔露琪亚。@
就在此时,一声撕开天幕的巨响在空中炸裂,雷霆般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小港。海湾上燃起了两个高达百丈的巨大火炬,那是西班牙驻扎在此的护航舰被攻击后的光景。 沙漏流尽,愤怒的狮子终于咆哮了。 桑塔露琪亚的海面上,二十多艘飘扬着黑色海盗旗的大型炮舰城墙一样将港口团团包围,炮口火光从黑暗的海面上从左闪到右,一轮齐射,上千枚炮弹合着几十吨火药喷向城内,火光冲天,地动山摇,硝烟形成的乌云如魔鬼大军降临般笼罩了整个桑塔露琪亚,竟是要把这座小港生生撕碎一般。
城市整个燃烧了起来,人们惊恐万状,被地震般的炮响吓得六神无主。骑兵团的马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全都两蹄人立,嘶鸣着狂奔乱走,或将自己的主人践踏在铁蹄之下。一个狠狠蹂躏过南意大利的强大兵团就这样瞬间瓦解了,骑兵们抓起火枪,却不知该朝向何方发射,在滚滚浓烟中像没头苍蝇般茫然奔走。 一次普通的任务竟会搞到如此复杂,乌龙刺客团身陷敌阵有自己用人不当的原因,但三番两次接应营救居然收拾不下,海雷丁彻底火大了。 他是个沉稳冷静的男人,但首先,这个男人是一个海盗,纵横地中海的一代枭雄。
海雷丁可以因为利益在敌人中斡旋,可以用金钱贿赂、用权力引诱,但却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势力从他身边夺走重要的事物。 再不允许。 第一轮齐射是海盗王无言的威胁,只瞄准了城中广场和空地。到处是惊恐逃窜的人畜,城中的权贵们两股战战从床底爬出来,连一个清楚状况的奴仆都找不到。当守军来报大批海盗船摧毁了护航舰,彻底包围了港口时,没有任何人还有反抗的心思,只怕海盗屠城,谁都跑不掉。
海雷丁的口信随即传到陆地上:三个人,给我完好无损的送还回来。 【创建和谐家园】官稍一动脑子,就立刻想明白了暗杀佩德罗的刺客背景是谁,但这背景实在嚣张到极点,劫狱不成居然直接强攻,以一城人的性命为砝码相挟。西班牙护航舰上的焦尸随着海浪飘上沙滩,法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物,一路狂奔赶到监狱发放特赦,却被骑兵团拦住,军人毕竟是有性子的,不愿这么简单就屈从于海盗的威胁。的 “放了这三个人,责任可以推到海盗身上;不放,别说前途职位,你我连性命都可以一起丢到海里去了!”【创建和谐家园】官一席语重心长的教导让骑兵团团长幡然醒悟,加上一众惜命的贵族苦苦相求,团长很快做出决定,命人搬开薪柴,将困在刑房的三个人放了出来。 他真的来了,带着千军万马。 又一次从死神狰狞的翼下逃离,尼克迷醉般望着烈火肆虐的城市,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船长实力的可怕。 这就是强权!这就是力量!! 她被命运摧折,被强权迫害,但正因为如此,她也特别迷信力量的伟大。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然跳动,似乎想从这火焰中抓住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前来接应的海盗没想到船上的三个大人物竟会这么狼狈,重伤昏迷的副队长还紧握着砍缺刃的剑,手指掰都掰不开;船医苍白消瘦的像个鬼魂,惊弓之鸟般不停回头张望;只有浑身浴血的尼克异常精神,在火焰照耀下,一双黑色眼瞳放射出扑不灭的生命光芒。 海盗们满心敬畏让出道路,海妖走过的甲板留下一路血的足印。 海雷丁持刀站在船头,红发在硝烟弥散的海风中飘动,凛凛如一位神祗、一尊雕像,仿佛只要有他站在那里,世间一切祸事可以消失无形,世间一切敌人都能战无不胜。 尼克走向船长,越走越觉得困倦。 血衣粘在身上,双腕迟钝疼痛,她真的累极了。长时间的低劣饮食,半宿浴血奋战,想尽办法照拂同伴,一个人奋斗,一个人挣扎,她的肉体和精神同时到达了极限。而在这个男人的领域,他强大的保护圈内,她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的休息了。 “船长,我回来了……” 强撑到现在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尼克眼前发黑,脚步踉跄倒了下去。
海雷丁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狠狠斥责她办事不利,舍本逐末,费了他如此大的阵仗来营救;又想挥退旁人,告诉她任务失败也有自己用人不当的失误,竟然接连派了两个碍事的帮手去拖累她;想给她五倍加班费来抚慰这场辛苦,又想扣半年薪水惩罚她不听教训。 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尼克神色迷离,晃晃悠悠朝他歪了过来。海雷丁伸手扶住她的肩,但尼克显然没有想自己站立的意资源熊出品 ----百万级打包资源提供者 zybear.taobao.com
小【创建和谐家园】像头倦极了的小兽,在倒下的过程中就陷入了沉睡,她枕着船长宽厚的肩膀,毫不客气把脸上血污和口水蹭在他十分有型的披风上面。 这里有力量,这里有安全。
29尼克鱼
海雷丁抱着昏睡不醒的尼克在一条岔道上站住了,向右是船员区,向左,则是他的船长室。
他花了两秒考虑,毅然转向右边。虽然怀里的小东西又轻又软,触感非常不错,但半个月没洗过澡的尼克脏的像只臭猴子,实在让他燃不起一丁点带回自己卧室的想法。 海妖号是他用了近十年的旗舰,简直比自家庭院还要熟悉,海雷丁驾轻就熟找到冲锋队长的单人间,直接推门进去。 真是太小了。船上空间紧凑,所有设施都是尽量缩小,连门都矮到他必须低头才能通过。虽说是队长级单人间,但一扇窗户都没有,小小一张床委屈的挤在墙角,型号跟它的主人一样。海雷丁看看床上的新毛毯,这是他早先吩咐手下送到这里来的。既然小【创建和谐家园】已经毁了他的披风,就不要再让她干出毁掉礼物的蠢事吧。 海雷丁放下尼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撕去一身看不出原色、结成板块状的血衣。
又瘦回原样了。海雷丁扶着她锁骨凸显的瘦弱肩膀,非常不忿的想,真应该让人上岸劫掠一番,来补偿他这一年来开支庞大的宠物营养费。 仿佛听到了船长的腹诽似的,尼克砸着口水,喃喃梦语:“馅饼,再来一个……”
海雷丁哑然失笑,心说等你醒来随便吃,撑死不赔。 接着,他看到她的烙印,胸乳和腰肢上肆虐的手指痕迹。 怪不得会累成这样。海雷丁什么也没说,大手托着她的小脑袋轻轻放平到床上,用毛毯把光溜溜的小家伙裹得像只密不透风的蝉蛹。 孩子的睡颜纯洁而恬静,碎发撒在小脸上,蔷薇色的唇随着呼吸微微翕动,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黑暗与罪恶。海雷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关门离去。 辛苦了,睡吧。 尼克整整昏睡了三天,吃饭喝水都是以梦游状态进行的。她做了很多梦。有秃顶凸肚的叔叔在花园里浇水,有沙漠中漫步的红色狮子,在天上飞的馅饼,还有馅饼里塞满的小金币。很多很多,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根本没记住几个。 当她最终发现眼前的天花板是属于真实世界的,只觉恍若隔世,重新为人。
一张柔软的毛毯裹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体上,温暖到她非常不想离开被窝。尼克像只毛虫拱来拱去,像云朵一样,真轻,真软,仿佛被丰满的女子拥在胸前。她先赞叹一番自己识货的才能,等真正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在佛罗伦萨买的那半张残毯。 一抹阳光般温暖的金色从上面铺洒下来,将没有窗户的陋室装点得宫殿一般。金黄色圣树旁是缠枝葡萄,繁复的波斯花纹仿佛画卷般铺展开来,极细腻的羊绒以看不见的密度紧紧织在一起,丝绸用金线绣成包边。 尼克愣了好半天,蹭地跳出被窝,把这张用特级品都无法形容的高贵毛毯拎起来仔细查看。千万千万别弄脏了!尼克小心翼翼的检查完毕,最后发现自己是裸睡的,才放下心来滚回被窝继续享受奢侈的柔软。 不会是已经死掉了吧。 这个念头在尼克心中转了又转,但想以自己手上的人命,能进天堂简直是在开玩笑。再说,天堂里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毯子呢。 尼克不知道这件珍贵的东西从何而来,也不打算出去打听。这是礼物!不管是叔叔显灵、送货员搞错地址、又或者梦根本没醒……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是她的了!尼克像只袋熊双手双脚抱住毛毯,以一个海盗的风范狠狠发誓,谁来跟她抢,她就要用镰刀给谁好看! 镰刀。尼克一个激灵,又坐了起来。本应该丢在那不勒斯的镰刀就静静横在墙边,连包裹的粗布都没换。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尼克的心尘埃落定般落在胸腔里,她知道自己在海妖号上,这个世界上最最安稳的存在。 尼克先去了医疗室,一路上手下们纷纷流露出仰慕的神情,触额礼行的格外到位。岸上的消息很快传到海上,尼克队长为了保护同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把西班牙人杀得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有义气!真汉子!瞧船长抱着他时,谁又能想象这个猫一样娇小的少年会是这么爷们儿的存在?跟着尼克队长混,是多么幸运一件事!的 尼克毫无自觉的踢踢踏踏往前走,根本不知道在她昏睡的三天里,船长已命令把桑塔露琪亚的审判所和监狱烧成白地,只要一声令下,上千海盗会为她赴汤蹈火。 医疗室门上挂了个牌子,上面用至少五国语言标注着“本部门歇业一个月,打搅者受医神诅咒”,尼克扫了一眼,一丝犹豫也没有就推门进去了。 维克多刚想嚷嚷谁这么不长眼,看见来人后却突然沉默下来。尼克撩起病床区的帘子往里一看,卡尔正在最里面沉沉睡着,露出来的部位缠满绷带。 “怎么样了?”尼克放下帘子,小声问。 “一两个月就好了,这家伙壮的像头高加索獒。” 简单的对话后又是沉默,尼克觉得非常不对劲,抓抓脑袋道:“你今天说话这么少,既不骂人又不刻薄,我还真不习惯。” 维克多扶了一下自己的备用眼镜,叹了口气:“我也不习惯,我们还是回复原状吧。岸上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但是,还是非常感激你照顾我。”
船医从未有过的感谢发言让尼克又是一阵【创建和谐家园】,倒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两个人对视了好久,突然默契的同时低声闷笑起来,于是一切又回到以前。 “口头感谢就不用了,来点实在的。”尼克四处搜索船医藏起来的好点心和咖啡。
维克多头一次那么干脆就打开橱子,从一部木盒精装书里掏出了他的珍藏品。
“《论人类品德和灵魂升华的本质关系》?”尼克看着盒子上的名字,不可思议的喃喃:“太狡猾了,居然藏在这里面!” “哈,我就知道这本打死你也不会看的。”船医得意洋洋将咖啡粒倒入瓷杯,将水壶放在小炉子上。 说是往事不提,可记忆可没办法像腐肉那么容易切除,看着尼克不停张合的小嘴巴,船医胃部还是一阵翻腾。 “你刷牙了吗?”维克多表情扭曲地问。 “用细盐和肥皂水刷了好几遍。”尼克知道船医问的什么,看在他这么痛快就交出点心的份上,不打算恶心他了。 船医松了口气,哀叹自己残留的心理疾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痊愈。水滚了,维克多把热水倾入杯子,咖啡苦涩而悠长的香味瞬间飘散出来。 “既然来了,我就郑重其事的跟你谈谈一件事。” “什么事?”尼克正往咖啡里倾倒尽可能多的糖,见他如此严肃,立刻说:“把丑话说在前面,除了借钱,其他都好商量。” 维克多翻了个白眼,难得没有刻薄她的吝啬。他饮了一口咖啡,斟酌着词语道:“我不想打听你以前做什么职业,不过是以医生的身份做出提醒。性病的事就不用说了,以后和男人在一起,你要小心怀孕。” “哦,原来你说这个。”尼克恍然大悟,接着坦率的道:“放心吧,我天赋异禀,不会怀孕的。” “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做过很多次,从来没有怀过孕啊!”尼克理直气壮。 维克多瞬间起了把无知少女淹死在咖啡杯里的恶念。闭上眼睛把医用器械列表从头到尾默念了四五遍才稳下心情,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对她讲解: “那是因为你原来还是个孩子,没来月事前是不会怀孕的,但以后就没那么方便了!”
尼克大吃一惊,半信半疑的问:“这么倒霉?难道就没避免的法子?” 维克多摇摇头:“医学发展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避孕方法,所以你要是不想中招了再哭,就给我洁身自好点。” 尼克咬着嘴唇,默默思索这个震撼消息,以及其中隐含的金钱损失,这毕竟是一种非常方便的外快来源呢。半晌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没问题的,我听前辈讲过秘诀。” “避孕的秘诀?可别跟我说是什么带根黑猫骨头之类的迷信哦。”维克多来了兴致,职业好奇心让他还真想分享一下“业内人士”的知识。 尼克摇头,神秘兮兮的对船医说:“不,是真正的秘诀。人家告诉我,只要喝上一大碗冰水,然后骑马狂奔二十里,上帝就会把小宝宝招回去了!我有红胡子送的莉莉,所以绝对没问题的!”
这段威力媲美雷神之锤的话直接将船医击倒在当地,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尼克,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淹死这个小【创建和谐家园】以绝后患”。这种幻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不得不打开药橱,拿出一片治疗晕眩的药吞进胃里。最终,船医放弃了浪费口舌普及医学知识的愚蠢想法,站起身来,双手拍在尼克肩膀上: “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不管你是怀孕还是去堕胎,船长都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开除踢下船去。好好算算是赚的多还是赔得多!” 无知少女尼克果然被失业的威胁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表示再也不敢乱搞。维克多满意点头,镜片闪烁着精明的白光。为了增加这段话的恐吓力量,他特地留下一句没有说:除非你怀的是船长的种。
尼克愤愤不平地想,做女人真是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不仅经血使人倒霉,居然还会怀孕,真想找个法子彻底变性。 她低头往船长室走,这是暗杀任务后的第一次工作汇报,虽然船长没派人来叫她,尼克还是决定主动送上门去。她有点忐忑不安,毕竟乌龙刺客团捅了天大的娄子,为了救他们三人,船长可是大费周折,所以这一趟是吉是凶还未可知。 敲敲门,没人应。尼克打开一点门缝,把脑袋挤进去望了望,长桌是空的。她很鸵鸟的想立刻回屋睡个回笼觉,便听见里间卧室一个沉沉的男声唤她:“到这里来。” 尼克只能绕过长桌,迈进了这个从没有经过的门。门虽然没用过,但其实船长的卧室她是进去过不少次的,都是趁洗澡的机会偷溜进来摸个水果。重回犯罪现场让尼克很有点心理压力,因为这里的主人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船长卧室最奢侈的地方就在空间应用,三乘三米的床放在里面居然不觉得突兀。没有桌椅,木地板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波斯厚地毯,上面扔着几个松软的坐垫。 海雷丁貌似刚洗完澡,只随便穿了条宽松的白裤,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赤/裸的肩背上,水珠顺着古铜色皮肤流下来,细碎的刀枪伤痕昭示出这个男人的过往。他斜靠在大敞的舷窗前,随意拨弄着一把鲁特琴,散漫的叮咚声好像水泡从海底慢慢浮上来一样。一张展开的信纸放在身边,在海风吹拂下哗哗抖动。 表情平静无波,尼克揣摩不出老板喜怒。只瞧他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拨动,觉得非常神奇。尼克想,船长腕力强到超越人类,怎么不会把这把木头琴抓碎呢? “睡的可好?”海雷丁发话了。 尼克很用力的点头,以至于下巴戳到脖子。有那么一件好宝贝,怎么睡不是享受?
“毯子不错吧。”船长的话中似乎有点阴谋意味。 尼克明白了宝贝来源,警惕地点头:“好极了。” 海雷丁道:“当然,那是我的东西。既然你睡醒了,就赶紧叠整齐拿来还给我。”
“不给!”尼克立刻急了,像只背毛竖起的野猫跳起来大声反驳:“是我的!我睡过了就属于我了!” 看着她那副护食的样子,海雷丁终于露出惯常的戏谑笑容:“那属于你的东西还真多啊。”
尼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闷闷地道:“船长,你又耍我。” “就是耍你又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尼克瞧着海雷丁八块整齐的腹肌和精悍肩背,咽下敬畏的口水。她有本事给船长一点颜色看看吗?显然没有。杀戮越多,她对力量的差距越敏感,没带镰刀,船长用手里那把木琴就能豁开她的脑瓤。 ……那等他睡着了偷袭呢?尼克不怀好意的想。 海雷丁淡淡地道:“不知道你那颗小脑瓜里转什么主意,不过提醒你,曾经露出那种想设计我表情的人,全都被我丢进海里喂了鱼。” 尼克一个激灵,被海雷丁散发的强大气场震慑住,马上立正站好表忠心:“我的主意是以后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团结同僚刻苦学习,决不辜负船长期望!”她顿了顿,又无赖的补上一句:“还有谢谢船长送我毛毯。” 伴随着海雷丁爽朗浑厚的笑声,尼克知道警报解除了,今天老板心情不错。 “在那不勒斯总督府接应你们的船已经报告过了,你们三个笨蛋,只要换换下去的顺序不就一点事没了?你的金毛在最下面接应,你自己殿后,也不至于闹这么大乱子。”海雷丁一回想起接连不断的乌龙事件就觉得胃痛,很想把她一把拉过来,横在膝盖上打顿【创建和谐家园】。 尼克想到被船医拉脱臼的事,果然,只要她和卡尔对调一下位置,三个人都能平安回去。但金毛犬有私心,非要她先撤,所以发生意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她只能讪讪的摸摸鼻子说:“船长,还是你聪明。” “事后聪明还不是等于零!下次干点什么前好好动动脑子,别整天就知道吃。”
尼克猛点头表示船长教育的好教育的妙,长期受训让她知道,一般海雷丁说到“下次如何如何”时,那意味着这次的事就算揭过去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尼克已经开始偷瞄屋里摆的水果准备撤退了。 真好,今天是柑橘和哈密瓜呢…… 海雷丁见小【创建和谐家园】眼神游移,左右不离果盘,就知道今天算是对牛弹琴了。叹了口气,把身边那张展开的信纸扔给她,“看看这个,她也算是你的熟人。” 尼克接过信来,见娟秀的笔迹只写了非常简洁的一行字: “大人,我找到想托付终生的人了。十月即将离去,感谢您多年来的照顾——法蒂玛。”
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尼克震惊于自己看人脸色的本事大幅下降,居然会以为海雷丁心情不错! 多么可怕又深藏不露的船长!女人爬墙了还这样镇定自若,又或许他只是在考虑怎么把奸夫切碎了喂鱼?!尼克脑筋急转,只怕说错一句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节哀……那个顺变……”她磕磕绊绊的安慰这头看起来平静却可能正在酝酿风暴的狮子。
“节什么哀?她下个月就要嫁人,我会派人把嫁妆送回阿尔及尔。”海雷丁笑道,“我是问问你有没有要捎的话,你可没少揩人家的油。” 尼克脑袋里一团浆糊,完全迷惑了。 “我以为……以为船长你会很生气……” “我挺替她高兴的。”海雷丁诚挚的说,“我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留在那里也是守空房,没什么意思。再说当年我也跟她们说清楚了,有喜欢的人可以随时走。”
尼克终于想起来,海雷丁提起这两个后宫女子时说的话,“不得不接受的礼物”。对头送的东西他永远不会放心,如今想走,海雷丁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再也见不到那个曾抱着她午睡的温柔女子,尼克有一丝忧郁,“船长,你还真是大度。”
海雷丁看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道:“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敢随便跳槽,那么分红和年底奖金就别做梦了!”本金还不还给你还另说呢。 尼克紧张的咽下口水:“报告船长,我一直忠心耿耿!” “我瞧你是对食物忠心耿耿吧。”海雷丁笑骂。 尼克牛皮戳破,只能岔开话题,没话找话的拍马屁,“你弹琴弹得真好,怎么从来没听别人说过?” “我又不是卖艺的,凭什么弹给不相干的人听。”海雷丁不悦。 “说的也是……不过这是什么曲子?”尼克摸索着靠过来,拉过一个坐垫塞在【创建和谐家园】下面,一副“我想听故事”的期待表情。 “意大利的一个老童话,跟你还有点关系,名字叫《尼克鱼》。”海雷丁缓缓拨了几个音符,用他极富磁性的男音讲给她听: “从前,在墨西拿港住着一个叫尼克的男孩儿,他不分白天黑夜,总泡在海里游泳,以至于后来变成一个半人半鱼的海妖。” (海雷丁琴音一顿:比你出息,人家至少会游泳。) “墨西拿的国王知道了有这么一条尼克鱼,派手下把他找了来。“尼克鱼,你帮我潜入墨西拿的下面看看那里有多深。”尼克鱼听从国王的命令,跳进海里。一天一夜后他浮了上来,说:“陛下,墨西拿的下面没有海底,只有三根不见尽头的柱子。”国王不满意,他命令:“你继续下潜,看看柱子下面有什么。”尼克鱼跳下水,两天两夜才回来,脸色惨白的像个鬼魂,他对国王说:“陛下,柱子下面有一条能吞下大船的怪鱼,我差点送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尼克问:船长,海底真的有那么大的怪鱼? 海雷丁:我见过二十米长的深海章鱼,不过已经是尸体了。 尼克:……我决定以后还是不学游泳。) 海雷丁继续讲:“国王目瞪口呆,但是仍不满足,一定要知道墨西拿的下面到底有多深,尼克鱼对他说:“陛下,不行啊,我吓得半死,再也不敢潜进水下去了。”国王把满是钻石的皇冠摘下来扔进海里,然后命令:“尼克鱼,去把皇冠捞回来!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顶,你必须把它找回来!” (尼克:找回来就送给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海雷丁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尼克鱼忧伤的说:“陛下,这是您的命令,我不得不下水,但我己预感到再也回不来了。给我一把小扁豆,如果我能死里逃生,你会看到我从水里钻出来;但如果小扁豆浮上水面,那就说明我永远回不来了。”尼克鱼带着扁豆第三次潜入水中。国王等啊,等啊,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小扁豆飘浮上来了。直到今天,尼克鱼也再没有回来。” 古老而悲伤的故事到此为止,尼克幽幽地道:“尼克鱼真是倒霉,遇到这么烂的老板,总是让他去送死。” “是啊,上位者看不透形式,做炮灰的都是下属。” “船长,你讲得可真好。”尼克听得满意,心悦诚服的道,“不比阿尔及尔酒馆里的老说书人弗兰奇差。听那老头讲一曲,至少要给三个铜板呢。” “……” 海雷丁面皮抽搐,难得他有弹琴给人听的兴致,居然被跟个老头子比较。他心中恼怒,终于把陪小孩的耐心耗尽了,一挥手将她打发出去。 小【创建和谐家园】摸着兜里顺来的橘子滚出船长室,又吃又听故事,感到非常满足。尼克终于想通了,既然老板对她这样好,副业什么的就算了吧。反正上床也就那么回事,花钱的人舒服,自己不是恶心就是难受。 凉风驱散了夏日干渴难耐的灼热,鼓起的帆片满载着风神艾俄罗斯的馈赠。
像往常一样,海雷丁再次绕道西班牙,满载一千多个处境危险的摩尔人,将他们护送回北非。在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旅程之后,海妖号又回到了阿尔及尔。附近长期受到海雷丁荫惠的【创建和谐家园】,曾被他救助在此安居的摩尔人,以及无数听说了红狮子在桑塔露琪亚事件的人们自发聚集在港口迎接。
黄昏悲壮,秋风飒爽。海雷丁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下海妖号,披风高高扬起,夕阳在他身后铺下一轮金色光晕。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满含泪光,情不自禁跪倒在这个男人面前,低头亲吻他手上戒指。
“PAPA……” 他们像欧洲人称呼教皇圣座般,尊称这位伟大的海盗——我父。
30章 四月一日番外
本来今天愚人节迪肯族应该来入侵的,但是他们貌似要改期,见不到卡修了真可惜。
本来今天愚人节比地球还大的母舰应该来接我回老家的,可他们还说要改期……
啊喂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可怕的地球啊!!! 伏地痛哭…… 那就写写饭卡一个很没下限的梦来纪念这个悲剧的愚人节好了。 注:与剧情完全无关@
西班牙首都?托莱多?王宫 侍卫A:女王的生产好像很顺利哦,我们又会多出一个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呢。
侍卫B:是啊是啊,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宝宝是什么颜色呢? 侍卫A:红头发的已经有两个了,这次应该还是元帅大人的吧。 侍卫B:可是今年海上不太平静,巴巴罗萨大人经常不在家呢。 侍卫A:那就是说,也可能是别的颜色了?如果是金色,那么侍卫长会很高兴的,卡尔大人守卫女王已经很多年了呢! 侍卫B:女王她……真是好强大! 女王卧室 婴儿床上躺着一个金发蓝眼很像小天使的宝宝 女王:喂维克多,这次是金色的呀。 御医(擦汗擦手,累倒在沙发上):小【创建和谐家园】,你真不怕船长发火呀…… 女王:他今年不在家啊,托莱多的冬天是很冷的。 御医:就为了暖床?你想让卡尔哭吗?! 女王:有这么伤心嘛,不过卡尔刚刚是红着眼圈跑出去了。 御医:那是激动的!不提这个,你一年生一个,真是太多产了…… 女王(面无表情):就跟拉肚子差不多,我觉得还蛮容易的。喂维克多。
御医(警惕):干嘛? 女王: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生一个呀。 御医:…………喂,你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 很多很多年以后,统治欧洲大陆的王族全都来源自同一个血统 但人所共知,这个血统还有三个分支 红发、金发、还有视力不太好的美第奇家族 完
31 查理的天使
回到阿尔及尔后,海雷丁没有急着再次出海。
炮轰桑塔露琪亚绝不可能就此善了,他仿佛有什么预感似的,整个舰队被重新编排,船只轮流送到船坞进行大修,弹药武器库也做了清点和补充,海雷丁本人则亲自带着三千多个手下,对队列变换、火炮装填速度、旗语指挥、命令执行等进行了最严格的特训。表现突出者重赏,而任何不听命令、或者在训练中怯懦退缩的人,都要接受皮鞭的回炉教育。 维克多也不得不暂停休假,在船长铁口命令下招了八个助手,指导这群倒霉的家伙学习系统的医护知识。 尼克从早到晚跟在船长身边学习,只能遗憾的结束了跟塞拉的合同,道上规矩就是这样,当同居次数少于每个月三天时,再霸占一个美丽的女人就是罪恶了。但因为与海妖的这段姘居关系,塞拉在阿尔及尔的花魁地位更加不可撼动。 每一个想继续跟她结下露水姻缘的男人都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这可是阿尔及尔最猛的爷们儿曾经看上的女人! 海雷丁挑出一艘跟美杜莎酒馆同名的船(上面有三十门十二磅炮并附带他最得力的领航员和大副),交给了因为“失恋”而闷闷不乐的小尼克,手把手教她指挥开船。 一年多的战斗中,海妖以战功和勇气征服了所有嚣张的海盗,船长以外,冲锋队长就是红狮子最服众的指挥者。当身背巨镰的少年登上船头时,没有哪个水手胆敢忽视他哪怕是最微小的命令,比如:去厨房给我拿条小鱼干来,要腌透的。 两个月后 船医带着新购药品清单去找海雷丁,一进船长的办公室,就见尼克趴在海雷丁旁边的桌子上,咬着笔杆苦思冥想。 海雷丁掐表督促:“给你的时间超过两倍了,还没算出来?要是在战场,你的坐舰已经被打成火炬十次了!” 尼克愁眉苦脸,嘴瘪的像吃了枚坏心的橄榄:“船长,我对这个真的不在行,难道不能让领航员计算这些劳什子距离、风速、时间吗?” “让你计算的目的不是要个数字,而是熟悉,如果主帅不能估计出个大概,仗根本没法打。你接弦战的时候难道会先掏出笔算算敌人的距离?用感觉!用经验!把每艘船看成一个人,想想你的镰刀可以挥到多远,然后把火炮的射程代入,你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了。” 尼克若有所思的往小本子上记录船长的话,连维克多进门也没看见。 “今天上午就到这里,去食堂吃午饭吧。”船长宣布下课,尼克大喜,把本子塞进口袋,走捷径从窗口跳了出去。 维克多挑了一块看起来最新的垫子坐下,讽刺道:“你对养成游戏还真是乐此不疲啊,想把小【创建和谐家园】培养成左右手?那可真是难以想象的挑战。” “每根成才的木头都是从树苗长起来的,我只信任自己亲手带的人。”海雷丁把尼克扔下不管的羽毛笔□墨水瓶,羊皮纸堆到一边,问:“你的教学任务进行的如何了?” 维克多嗤的一声,鄙视道:“瞧你给我的那批人,一群剃头匠、拔牙工、只会锯腿的二把刀木匠,还指望我把他们培养成盖伦吗?” “优先学会急救和外伤处理就行了,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岸上有名的大夫。卡尔恢复的怎么样?”
“差不多痊愈了,如果他别折磨自己似地发疯练剑,应该会好的更快。”维克多知道海雷丁从来没有信任过这个副队长,只反复打量红发男人,沉声问:“你……发现什么了?”
“你问骑士跟落难公主的故事,还是西班牙国内没谱的归巢行动?” 维克多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 海雷丁眉毛一挑,故意做出震惊的样子:“骑士先生平均每三天就要向西班牙发一封充满隐喻的信,那些态度语言,难道你们的目的不是向全世界宣告‘我们有个公主’?”
维克多知道海雷丁在讽刺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差,可没有办法。 “尼克是个十足可恶的小【创建和谐家园】,可她也比旁人活得努力十倍,我不想、不想……”维克多不愿挑衅眼前这个红发男人,但还是咬咬牙说出心里话:“我不想她的身份被你利用。”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海雷丁十指相扣,向后靠在软榻上,“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像骑士那么天真的,以为‘归巢’什么的会成功。” “她一个人是不会成功,但加上一个野心勃勃又有实力的大海盗,那就说不定了!”
“我的敌人一直是整个西班牙,不管它内部的【创建和谐家园】。”海雷丁缓缓道出自己的推测:“西班牙分成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两个派系,佩德罗是阿拉贡贵族,一直支持查理五世,瞧尼克咬牙切齿的反应,她应该是卡斯蒂利亚支持的继承人,查理的妹妹。卡尔不停联络国内的同僚,想趁我跟西班牙开战的时候闹革命,内外夹攻推翻查理,究竟是谁想利用谁?!” 海雷丁一番话说的维克多哑口无言,只能讲歪理:“那你为什么那么重视她?”
“因为我喜欢养成游戏啊。”海雷丁悠然自得,把船医先前的话扔回去,见维克多气的要跳脚才收起戏弄的表情,沉声道: “你大可以放心。我留下尼克是看重她本人的能力,而不是什么背后身份。” 海雷丁本来就驭下有方,三个月魔鬼特训可说如虎添翼,一个本来有着匪寇特性的海盗团,阵容纪律竟然堪比正规海军,更添了一份海军没有的剽悍凶狠。军容如此强盛,海盗们颇有些骄横的意思,迫不及待想用西班牙人练手。 另一方面,暗杀佩德罗总督和炮轰桑塔露琪亚的嚣张挑衅,让查理五世最终下了决心,要用国家力量剿灭北非海盗。 12月26日,北风,有薄雾。 清晨,阿尔及尔灯塔上的瞭望员在望远镜中看到十几海里外有些模糊的影子,他缓缓敲钟示意,信号一路传达到海上设防的小船,水手打着哈欠爬上桅杆,打算看看是哪艘胆大妄为的商船竟敢靠近这座海盗之城。 稀薄的雾气中,几艘如城池般庞大的船黑压压的飘了过来,水手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又揉了揉眼睛。 七艘全长近三百尺、四层炮甲板的战列舰张满巨帆,其后跟随着二十余艘中型护卫舰,旁若无人的朝向阿尔及尔直驶过来,西班牙金红三条旗在高达百米的桅杆上飘扬。 七座庞然大物的船身上,分别用黑漆银线勾勒着船名: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乌利尔、沙利耶、雷米勒、梅丹佐——七大天使。 公元1516年冬天的地中海,大战一触即发。 尼克被急促的警钟吵醒,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登上靴子抄起镰刀就从屋里奔了出来。红狮子铁一般的纪律规定:钟响十分钟内必须赶到港口【创建和谐家园】地点。类似行动已经演习过无数次了,海雷丁的鞭子治好了不少人宿醉和赖床的毛病。 尼克嘴里咬着根头绳一路狂奔,身后跟着卡尔。他们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了头发散乱的船医,背后是两个手捧器械箱的助手。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我不用参加半夜的演习吗?该死的!!”维克多被助手从床上硬拽起来,正惊怒交加,水晶眼镜斜斜戴在脸上。 “这是正式遇袭的警报!不是演习!”卡尔大声向他解释。 就像回应他的话一样,此时十几个从港口回来的水手高举火把,一边奔跑一边沿路大吼:“上船!上船!西班牙人突袭!大约三十艘船!可能有上万人!!” 尼克两腿加速,对船医大喊:“知道了吧!想睡回笼觉可以回去啊!”维克多只能强忍没有刷牙洗脸的难受,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备战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仅仅二十分钟后,红狮子的每一艘船都准备到可以立刻拔锚起航的程度。弹药武器和食水早就装备好了,阿尔及尔港口千帆齐放。 “泰坦号和三叉戟号领航,接下来是海妖号,美杜莎、战神左翼防护,奥丁、冥王负责右翼,其他船列队跟上!” 海雷丁雕像般稳稳站在旗舰船头,向旗手下达了起航命令。因为是第一次军团作战,尼克还是跟在船长身边,她小声询问:“听说对方有上万人?” “没错,三对一,人数和船只我们都大落下风。”海雷丁这样说,话音里却没有任何忧愁沮丧的意思,“据说查理派来了秘密武器,每一艘战列舰都装备了上百门火炮,比我们最大的冥王号还多哦。” “船长,你怎么好像很高兴?”尼克纳闷的问。如果听到有一群装备犀利的彪形大汉前来围殴自己,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吧? “啊啊……你不明白,我等这一天可是很久很久了。”海雷丁没有解释,他像头饥饿已久的雄狮紧盯北方,兴奋到双目发光。 西班牙舰队的船速是六节,红狮子稍快,两个小时的航行后,两军终于对垒了。一字排开的七艘战列舰便如海面上的巨大堡垒,多达四层的炮甲板上,重型加农炮的炮口漆黑如洞。
从希腊时代的爱琴海到迦太基人的港口,从维京海盗曾经肆虐过的北海,再到通往大西洋的直布罗陀,历史以来,从未有人在这片海域上见过如此庞大的艨艟巨舰。 “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天上七君吗?”海雷丁举着望远镜,轻轻念诵船体的名字,心中稍做算计,便知道这七艘战列舰是查理五世举倾国之力建造。每一艘排水量至少两千五百吨,定员近千人,最保守估计总建造费用也要在三百万西班牙金币以上。 不只想对付海盗,查理的目的是让西班牙称霸地中海,乃至整个海洋。 如此难得一见的场景,连惜命的船医也忍不住登上甲板观望:“好让人无语的命名!查理想在海上为主建立圣堂吗?真不愧是欧洲最狂热的【创建和谐家园】!” “西班牙国王也会在上面吗?”尼克好奇的问他。 “应该不会,查理对自己神圣的哈布斯堡血统可是非常珍惜的,御驾亲征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