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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般若点头:“梁哥哥真好!谢谢梁哥哥。”
她点头的时候,脑后一绺发丝散落下来,在腮边晃动,发丝纤细,将通透的肤色蒙上层浅棕的阴影。
梁夏调开目光,前方拐弯,他转动方向盘。
32 但凡未得到
梁夏曾经玩过这样的拆字游戏:幸,上面的“土”字代表房子,下面代表钱币;福,一家人有衣穿,有田地。有地代表有吃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吃穿不愁,有房子住,有钱花。幸,可以和“不”字组合,不幸的人就是没有房子和没有钱花的人。也是因为房子和钱,“有钱人”也会成为不幸的人。福,没有和“不”字的组合。所以有吃的,有衣穿,就是有福的人。
两字联用是宋代以后的事,而且“幸”最初是作为动词出现的。所以台湾的张大春才会说,倘若“幸福”二字的连用,能还原成将“幸”字当做动词,应该会给那些终日自觉不幸福或是不够幸福的人一种比较踏实的感觉。道理很简单:“幸福”不是一个已完成的状态,是一个渴望的过程——而且往往不会实现。
按这样的标准,梁夏觉得自己应该是幸福的。不仅自己,为数众多的人都该是幸福的。
可快乐很难。
他没能把快乐拆解出答案。
戒毒所的队长告诉他,后续康复巩固阶段,大约历时6-12个月以上。在此阶段大多数【创建和谐家园】戒治者还存在程度不同的生理不适症状和渴求心理,在此时期是复染毒品的极危险期,【创建和谐家园】依赖者能否顺利度过康复巩固阶段进入重返社会阶段,是彻底戒除毒瘾,最终康复痊愈的关键环节。
目前并没有对戒毒成功有一个确切的定义和判定的标准,主要是对于坚持不复吸的时间标准有不同看法。有的标准认为至少坚持操守3年以上,有的说至少坚持操守5年以上,也有说10年以上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对于曾经吸过毒的人而言,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还能保持良好的操守才算是真正的戒毒成功。因为毒品的诱惑对曾经吸过毒的人来说是终身的。
他不得不把菱角带在身边。起码在这几年内,他不能让这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带着菱角上班不是特别费事,她愿意分担一些助理工作,她可以简单操作电脑,因为经常上网聊天,所以打字速度奇快,她差不多顶得上一个普通文员。
基金会需要下乡的话她也很乐意跟随。从贫困县返回昆明时,梁夏绕道去当初贩蘑菇时认识的一个农民家里。
这是个带着寒意的清晨,地面潮湿,昨夜刚落了小雨。穿过田埂,雾霭里显露出塑料大棚的轮廓。大棚的塑料门帘半透明,看得见里面有个忙碌的身影。
梁夏示意菱角揭开门帘进去。大棚里堆满了蘑菇棒。仅剩一只手臂的女人刚放下喷壶,仔细地检查着,挑出已长好蘑菇的蘑菇棒,堆放在一旁。捡完后,取下右侧墙上挂着的笼子,将成熟的蘑菇棒一一拆开,把蘑菇摘下来,放入笼中,拿布盖好。只有一只手的女人干起活有些吃力。
女人对梁夏笑笑,仍在忙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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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小声问:“她一个人种蘑菇吗?好苦。”
“一点也不。她有老公有孩子。恩爱着呢。”梁夏走上去帮忙摘蘑菇。
女人的面容很红润,单手干活有些吃力,但她干得很麻利,女人说:“捡完这些,就该到灶房生火做饭了,让老公吃完了赶早挑到城里卖。”
女人笑着看了眼菱角,对梁夏说:“你小媳妇?好好看。我早说过,不是好好看的小姑娘,你是看不上的。”
闲叙家常,女人的儿子快谈对象了,得多种些蘑菇,准备盖新房子。女儿要考高中,最好能去县里读。希望两个孩子平安健康。
邻家飘出蒸熟的面食香,女人似乎受了提醒,起身走出大棚。菱角蹲在地上捡蘑菇:“她比崔姐姐命好。艾哥哥不喜欢崔姐姐,两个人没默契。崔姐姐最近脸上生出好多斑,一看就是肝气。这女人种蘑菇,老公挑去卖,又疼她,她的脸色多好,她肯定没有用崔姐姐那么好的化妆品,可是皮肤比她强多了。女人有没人疼都长在脸上啰。”
梁夏说:“你一天到晚就说要怎样怎样,然后才能怎样怎样,她不是有丈夫疼有孩子爱的,贫困县里那么多盲聋痴哑,难道全都寻死去。就连你最羡慕的宋姐姐,她也有她的烦恼,她想要孩子,可苏杭成天泡实验室,她只得陪着,我和她说别由着他,把他弄回家,她又说,他这段时间身体都不好,她舍不得要。你以为她不苦吗!”
菱角含糊的吐出几个字,又吃了回去。努起下唇吹刘海,刘海小草般直飞起来,又杂乱落下,发丝黑蓝,那种年少特有的黑蓝。她说:“我会尽力念书的,将来自食其力,哪怕每个月挣一千两千也说明我对社会有用。”
吃过早饭,女人收拾了碗筷,拿着锄头到地里去干活。女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从早到晚,一直忙得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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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指着紧靠公路的一大片草地,那是沼泽,深得很,陷了好多牲畜在里头,村里两个小孩也没了。千万别过去。
沼泽对于梁夏来说很容易和红军吃皮鞋联系在一起。上大学的时候他和苏杭就这个故事分析过其可能性:红军穿的是草鞋,即使今天的中国人民【创建和谐家园】,所配发的皮鞋也不一定是真皮,充其量是牛皮和人造革的合成品,在那种年代,想找一双真正的牛皮鞋,在红军脚上恐怕是找不到,既然连皮鞋都没有,又如何谈得上吃皮鞋?吃皮带的道理也一样,皮带如此能充饥的话,也必须是动物皮做成的皮带。然后恐怕求证到穷经皓首,也只能发现,红军时期官兵系的并不是皮带,而是布腰带,就算有个别人能系上皮带,也不是动物皮制成的,既然不是动物皮所制,那它就没有任何营养可言,既然没有营养,吃皮带和吃泥土的效果就是一样的,这个道理红军不可能不懂吧?当然,红军吃过树皮,因为树随处可见,而那个年代并没有禁止剥树皮。
为了教育后代,皮鞋被加在红军的饭碗里,相比较之下,梁夏更愿意相信那篇关于牺牲在草地中的老班长的课文。课文是陆定一用第一人称写的,主人公也姓梁。
这篇《金色的鱼钩》与美国家庭【创建和谐家园】《金色池塘》有相似之处吗?
“只剩下它们俩了,小鸟已经长大,飞到了洛杉矶,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了!”
“你是个大孩子了,你对这些不感到厌倦吗无聊,无聊,生活是在不断进步的,恰而西!希望你能跟上。”
沼泽无情而美丽,深不可测,处处闪烁着光芒。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于是去周围的山上走走吧。
空气中湿度极大,越往上走,雾霭越浓,不过色泽却变浅,上方滴滴拉拉落下水珠,不是雨,也不是松针的积水,由没有遮拦的空中落下,小得尘埃一般的无名花瓣飘来,菱角伸手接住,拿指尖捏着。她蹦蹦跳跳的行,梁夏在她身后,少女的臀部和花朵类似,含苞,未放。收拢得极紧。
花开放时会不会疼痛?女孩在变成女人时总会。不知宋般若变成女人的那个瞬间有没有痛得流出泪水,梁夏猜想那定像花瓣间垂落的露珠。菱角呢?她是否记得那个男人是谁?她不愿意回想了吧。
记性太好肯定是坏事。菱角忘性极大,且迷糊。连名字也记不住,做救助时,她笨得只能打印出每户的照片贴在表格上,这样才不至于喊错人名。
都忘了吧,没有什么值得记忆。
菱角沿途寻找,她摘了些木耳,还有野菜。
“采回去给苏哥哥吃,这些我都认识的,没毒,有营养。”
天色越来越亮,紧走几步,到了坡顶,雾未散尽,看不见日出。但东方光耀,那一带的云层亮得刺目,菱角手搭凉棚眺望,她的上衣因为这个动作提起一个侧角,那里刚好是腰,弧度极放肆,狭窄的肚脐上穿了只小小的银环。
梁夏把她的衣服往下拽:“老了会肚子疼的。以后超短裙也少穿。夏天到处都是空调,要得关节炎。”
菱角微启嘴唇看东方,似已入迷。
“我许了一个愿。”半晌之后,她忽然说,“这里四处都没人,许愿会灵的。”
梁夏并不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梦。
然而菱角主动问:“你不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
于是梁夏就猜:“希望苏哥哥身体健康?”
菱角点头:“这是一个,还有别的。”
“还有的话,应该是和我有关吧。”
菱角还是点头。
她希望梁夏猜,可梁夏不说话,这便不好玩了。她只得说:“我希望能帮你做点大事情。”
梁夏说:“小孩子做小事,大人才能做大事。 等你长大了自然可以帮我了。”
菱角俯下身采野菜,她腰间系了条印花丝巾,当腰链用,此时便解下来,拎起四角做成个小袋子,把采到的都放进去。泥地上有个砍伐遗留的树桩,周围层层叠叠尽是木耳,菱角一边摘一边说:“这棵树好老了,你看这些年轮。”
梁夏弯腰细看,树桩横截面巨大,是棵老树,截面的圆弧像人的指纹,因水汽侵袭,变成深色。
菱角说:“你不要以为它死了。它会发芽长新枝的。要是柳树,就长得更快。有的还会开花,不过这个砍得太低了,要是留多些就好了。”
太阳越升越高,云雾开始散去,湿棉花团般的云海深处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万丈金光攒射而来,令山坡向阳的树冠都变做金黄。空气忽然燥热,背上开始有汗水渗出,菱角昂起头看,她的脸也镀上金色,犹如克里奥佩特拉的面具。生着绿色眼眸的泰勒从波斯毯中滚落而出,王者凯撒啊,你是我裙下之臣。
是谁说,红颜必然薄命,而薄命未必尽是红颜。埃及艳后如是,小小的菱角呢?
木耳太多了,在招待所的小房间摊了满地。菱角找驻地战士借了顶军用帐篷,铺在院子里晒木耳,梁夏说给艾北送些过去。带着野菜去他家熬汤吧。
汤确实得去艾北家里做,招待所没电砂锅。
崔颖外出购物未归,家里就艾北一个。
菱角挖的有猴腿、薇菜、山芹菜、燕尾草这些,漂洗干净凉拌就可以。
几个人在厨房商量熬什么汤比较好。
鱼汤加川贝可以抗炎,对咳嗽气喘有效。梁夏吃过一种茶香鸡汁鱼片汤,原料很简单,桂花鱼肉、火腿片、冬笋、蘑菇,上汤原汁、龙井茶。
鱼汤不需久熬,不如晚上当夜宵送去好了。
艾北仍是忧心贷款的回收,崔颖通过崔行长拆东墙补西墙地弄回来一部分,但实际上是一回事。艾北断定崔行长迟早【创建和谐家园】。
他问梁夏是不是就打算在基金会干一辈子了?梁夏也说不清。每个行当的专业知识不同,但在谋求商业利益这个环节上是共通的。假如出于积累货币财富的目的,那么在四十岁以前,达到多数人认可的富裕标准不是太困难的事。现在梁夏发现到处都是有钱人,起码到处都是看上去有钱的人。
那要如何获取成就感呢?可能名誉和地位更重要。然而拥有名誉和地位的人全都满脸苦相,他们的满脸苦相让梁夏兴味索然。
艾北居然问得出是否在基金会干一辈子这种幼稚问题。动辄就“一辈子“,你以为你是谁?每个人都坐在火山口上。周恕淳永远太平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摩拳擦掌的沈谦在等候时机。梁夏背后没有保护伞,即使他这些年都在努力将他认为应该绑定的某些人物拉到同一个利益圈子里来,可这过程中不断有人发生意外。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据说勾践复国后,范蠡带着西施闪人了。这多半是杜撰。梁夏叫菱角坐过来,菱角便靠进他怀里,梁夏摩挲她的肩头,好久才说丫头要争气呀。
菱角玩梁夏的手,也不说话。艾北说你哥心情不好的很呢。
菱角卖力地给梁夏【创建和谐家园】。睛明、攒竹、鱼腰、丝竹空、瞳子窌、承泣。
瞳孔直下方,眼眶下缘中点,眶边缘上方叫承泣。
紧紧按住这里就可以不哭吗?中医说这里主治流泪。
流泪是治不好的,只有泪尽。
艾北懒洋洋说好想放声大哭一次,试了好几回,却哭不出来,谁知道为什么吗?
梁夏没有回答,他睡着了。
33 你坠落之际
这一觉真漫长。
醒来时夜静更深。
艾北卧室的门关闭着,说明崔颖已回家。菱角睡在自己旁边,身上盖着毛毯。梁夏抬手看表,原来竟过了子时。
厨房原料还堆在那里,梁夏开火炖鱼汤。菱角也醒,不声不响进来帮忙。从艾北家出来,是凌晨三点。
这时候去研究所只能撞运气。
实验室的灯光仍亮着,四周建筑和树荫深深浅浅黑成墨海,那一点人间烟火倍觉温暖。从窗户看进去,苏杭伏在案上睡着了。宋般若在里屋,身上盖着被子,就像上回看见的那样。
梁夏推门进去。屋里静极了,静得失去一切声音,只有这间屋里的夜,才能静得如此干净。
苏杭手里握着黑色铅笔,手心松开,笔身斜躺在翻开的书页上,那是本英文资料,某些词句下划了波浪线,空白处是苏杭用铅笔写的“ADAM33”,后面还有一个没写完的词:染色体短臂。
“臂”字下半部分不全,上半部分颜色比其他字体深,似乎是用力的结果,但笔划十分潦草,潦草得产生多处断续,下半部分的“月”字部首只划出一笔撇来,由深至浅,逐渐飘忽,以致从空白处延伸到了有字的正文。
梁夏将保温罐轻轻放在桌前的窗台上,走出屋外。
站在台阶下,还是那么安静。这安静在都市中实属难得,安静得像没有人迹的荒原。梁夏听着自己的呼吸,清晰的,延续的,细微如拂过重重叶子的风声。他的眼前晃动着苏杭沉睡的脸,还有那潦草得逐渐失去字形的单字。
梁夏猛然转身冲进屋里,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搭在苏杭肩上,试着向自己的方向拉,苏杭的身体顺着拉力倒下来。
梁夏抱起他就往外走,菱角从车里跑出来,慌张的问要喊宋姐姐起来吗?梁夏低声喝你敢!
梁夏给周恕淳打电话。
这老东西没资格睡觉。梁夏不找苏杭父母,也不找宋般若,他找周恕淳。周恕淳来得极快。
他站在梁夏面前,表情有些痴呆。坐在长椅上的梁夏和他对视。
“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灭了。医生从门里走出,梁夏不动,周恕淳一刻没耽误,径直走进手术室。
梁夏靠住椅背。他坐的位置正对手术室的门,门推开的缝隙不很大,他看不到里面。周恕淳从里面又出来了。
“你进来一下。”他说。
梁夏跟着他进去,他们都站在手术台前。
梁夏有些不舒服。他的胸口那里异常沉闷,不得不用手捶打。等到缓过气以后,他伸手揭开了白床单。
苏杭的脸垂向一侧,还是刚才实验室的那副样子。他的唇色苍白,可他很长时间以来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