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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当时年少》-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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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一只顽强的老蝴蝶。至死不休。”梁夏竖起棉签捣他的头旋,“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你不累啊?我都替你累。”

      周恕淳拿开梁夏的手,自己整理头发:“你们生在好时代了。我这辈子的遗憾太多喽。五十年代研究生叫做攀登科学高峰的先锋队,我就是先锋队的一员,刚工作是分配在陕西一家制药厂,一干就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你伸出手指数,来回数两次费不了半分钟,可那是人生当中最精华的二十年,身体状态啦,心理状态啦,工作状态啦,最好的这段时间我扔给那家穷乡僻壤的制药厂了。厂子里有文化的不多,找对象都难,当时我们科室有个本科毕业的女孩,人家给我俩撮合,我看也没的可挑,就结婚了。感情一直不好,有了小孩以后,又带着小孩和我对着干,我女儿从小就闹着要我们离婚,我女儿今年三十多了,比你还大,光恋爱不结婚,说是我们的婚姻给她留下阴影了。

      她其实条件很好的,长得漂亮,学历也高,工作稳定收入丰厚,可就是不想结婚。我看着真是愁得慌。她将来老了怎么好!再说我自己,婚姻失败就算了,别的方面也没享受到,那时候成天饿,想吃肉,能吃上鱼简直比什么都高兴。自行车骑得快散架也舍不得换,坐垫坏了自己拿针补补又继续用,轮胎破了自己找块橡胶,拿胶水粘上。衣服一年四季就那么几件。下班没地方去,直接回家,洗澡哪有淋浴,都是澡盆,旁边放几个热水瓶,水凉了就加一点。看电影要走好远,最好看的电影也就是<少林寺>,我看了十几遍。后来从陕西调回北京,在郊区工作,又是十几年,搞大北京,四环外才渐渐有些人气。这几年胃口不行了,身体也病多,什么娱乐倒都出来了。夜总会啊五星酒店啊好莱坞电影啊,自由恋爱都不值得提,婚外恋才正常,二奶都不值得提,四个老婆坐一桌搓麻将才叫面子。

      你说说,我这辈子能和你比吗?你才多大,你们把我们这辈人艰苦奋斗的成果拿着就吃了,还理所当然。难道我赚点花点有错吗?没有我们哪有现在的日子!就连美国日本的上一代那也是苦里熬过来的。你们就是峨眉山上下来摘桃子的!”

      梁夏说:“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为了研发国产药把自己累得昏迷不醒?有没有放着花花世界不闻不问却偏偏泡在实验室?那时候你吃不上肉没错,现在我们顿顿有肉吃,但肉里尽是瘦肉精。没人不承认你年轻时候的付出,可我们也没那么多桃子可摘。我们发展,人家也在发展,我们跑步前进却到现在都没追上。我期待能对我的孩子抱怨我这辈子没过过好日子,我希望有那么一天,因为那说明我们一直在往前走。”

      他们两个停止交谈,只是对坐。周恕淳的手机铃响,他看了眼来电号码,起身到病房外接电话。

      梁夏回身观察苏杭,苏杭真的睡着了,他们两个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他居然都没醒。

      梁夏试了试他的鼻息,总算比较均匀了。

      28 小若姐姐

      玩别人手机是一项具有无上吸引力的游戏。起码对于酷爱偷窥者如此。这游戏也存在于交流不那么直白的关系里:比如父母子女,上司下属,竞争对手,甚至同事。梁夏玩苏杭手机不是因为想偷窥什么,基本上苏杭这种人的手机最没看头。即使有宋般若的短信,那也早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出耳茧了。

      他需要研究苏杭给宋般若发短信用的语气。以免待会儿冒充时露馅。梁夏完全没料到有意外的发现:

      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但却从来不碰我?(我是菱角)

      不信!

      他喜欢宋姐姐。

      会是我吗?

      菱角和苏杭在聊自己。苏杭的回答在发件箱里:

      因为他不知道他爱你。

      他自己也不信。

      可你想知道的是他会娶谁。

      不知道。

      梁夏瞟了眼床上的苏杭,难得他睡这么沉。梁夏逐条把这些短信删除,问话和回答全都删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不想看见这些字句。宋般若的短信又进来了:

      你到底在哪里呀?

      梁夏已经全面研究过发件箱,苏杭的回复似乎没有神秘之处。于是梁夏写了条回讯:

      在落英县。过些天回去。

      宋般若:

      骗人!你拍张风景发给我看。

      这妮子果然奸诈无比。梁夏回:

      领导规定不能拍照,是机密。

      宋般若的回复让梁夏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

      此时不能犹豫,他很快回答:

      你老公呗。

      这条短信发送出去的时候梁夏颇有些美滋滋,可惜宋般若不是原来的宋般若了,她此刻形象是头戴船形帽的军统女特务:

      你说我俩的暗号。我叫什么?

      梁夏拿自己手机就拨给艾北,苏杭叫宋般若啥你知道不?艾北以为梁夏在逗乐,顺嘴胡柴:叫般般,若若,叫小肝肝,叫香肉肉。

      梁夏懊丧地挂掉电话。

      宋般若也不再发来短信。

      这女人肯定有她自己的理解。

      床上的苏杭动了一下。墙壁电子石英钟正显示四个零,中间的绿色分隔符闪烁。

      午夜。

      苏杭醒了。

      梁夏问:“你叫宋般若什么?你俩什么暗号?”

      苏杭似乎有些头晕,闭了会眼睛才又睁开。他接过梁夏递来的手机看,然后费力的吐出四个字:“小若姐姐。”

      梁夏回过去。此番宋般若可以消停了。梁夏倒了半杯温开水给苏杭,忍不住追问:“什么破暗号?什么意思啊?你比她小,所以叫她姐?”

      苏杭露出一丝笑意:“是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说,将来生的孩子叫苏小若。她是小若姐姐。她不愿意当小若妈妈,说那样把她喊老了。”

      梁夏说:“你最好和她打个电话。”

      苏杭摇头。

      确实也别打,这样的声音,别说宋般若那种军统特务了,就是菱角也知道有事。

      除非不上心,但凡上了心,女人们没一个真傻。

      苏杭低头看自己:“我原来的衣服呢?”

      “王护士长拿回家洗了。你就是心好,知道护士妹妹们对你垂涎已久,所以春光尽显一回,你比我们基金会做慈善实在。”

      苏杭面露窘态:“王护士长都四十多了。”

      “你歧视妇女。廊桥遗梦就是中年妇女们的赞歌。”

      “我衣服里装的有东西。”苏杭说,“不知道她洗掉没有。”

      “钱洗不坏。存折的话洗了可以挂失。别的就无关紧要了吧。”

      “不是的。是捐献登记表。”

      梁夏的目光突然异常凌厉:“器官捐赠书吗?你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哈!”

      苏杭解释着:“你想歪了。没事的时候都可以登记一下,死了以后那些东西对别人还有用,不是挺好的。自己又用不上。你也登记吧。做整体捐献的人从建国到现在都没有几例,学生们太难了。”

      “你再啰嗦一句试试!”梁夏脸色很可怕,“你再多啰嗦一句,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护士值班室去!”

      苏杭抱杯子闷头喝水。

      喝不多会,没话找话:“你们基金会最近忙不忙?拉捐赠是不是挺费劲的?”

      梁夏说:“还可以。金鑫公司刚给了五十万,我都发到东新村了,每户几千块吧,实在不多,只能慢慢想办法。”

      “我和我妈说说,让她再给基金会多找点钱。不过,有钱人不肯往外掏也正常。有钱人都和你差不多,要是你,你也不会捐的。你恨不能大家捐给你呢。”

      “我吃了多少苦才熬到这份上,凭什么白给别人。”

      “吃苦的人多了,多的是又吃苦又熬不出来的。但不能因此说他们拿那么低的报酬就是正常的。就劳动价值来说,这种报酬的差异是歧视,说到底是剥削。凭借信息不对等,权益集中化进行的公然掠夺和剥削。”

      “这是必然的。就像我们攻陷一座阵地,必须要有敢死队冲上去趟火力点。明知是死还是得上,这叫火力侦察。不想做敢死队,就当官吧。不过,当到墨索里尼那份上,还是得遗憾站错了阵营,时不我与,最后落得个暴尸示众的下场。这世界多公平啊,没一个人真能占到便宜。你说谁能比上帝智商高?他玩人类跟玩色子似的。”

      “要是真打起仗来,你会投降吧?”

      “干嘛不投降?投降有钱拿,有官做。要是哪天风向不对我再投降。投机是一种智慧,问题是不能永远投机,投机只是权宜之计和一种探索。可供选择的很多,如果我们能等待足够长的时间,正确的选择就会变得清晰。最重要的是态度,最真实的是过程。”

      “我爸要在这你肯定没命了。”苏杭笑,又开始咳。

      “你明天能回去见老婆吗?她这几天都是熬日子,太可怜了。”

      苏杭在床头的一堆药瓶里找药,仍是咳不停:“尽量吧。”

      梁夏张开五指盖住脸,从指缝间看着对面的石英钟。床头小夜灯的橙色晕环在石英钟的玻璃上点起荧荧的烛光,视界被切割成碎片,像是静止的万花筒,梁夏转动手指,可万花筒的图案不改变。

      梁夏忽然想去买个万花筒了。那个玻璃里无穷变幻的世界。廉价的彩纸、塑料碎片,三块玻璃,硬纸筒,组合在一起真是美好。生活是粗陋的彩纸和碎片,岁月是锐利的玻璃,生死是跳不出的硬纸筒,转啊转,光怪陆离,不觉为之所惑,竟忘了那不过是碎片、玻璃和硬纸筒。

      据说老周那个时代的人们都早起,五点多钟已很多行人。如今早晨五点的城市仍睡眼惺忪,连清洁工也鲜见。

      梁夏昨晚只睡了三四个钟头。本来在沙发上歪着,后来撑不住就爬上床和苏杭挤,苏杭睡觉很老实,梁夏把他往墙那儿挪了点,这样自己也能摆个舒服的姿势。梁夏睡觉向来没谱,要不一睡十几个小时要么三两钟头完事。这回他觉得神清气爽的,于是决定找个好的早点铺,定下心吃点东西。临出门前摸苏杭的额头,退烧了。真好。

      朝阳。是金黄的朝阳不是血红的夕阳。

      梁夏试着给艾北打电话,艾北居然开机了。梁夏说,出来吃早点!我找你去。艾北报了家港式茶餐厅的名字,就在他家楼下。梁夏开到餐厅门口时,艾北穿着拖鞋在那等他。

      艾北不换拖鞋也正常,崔颖把家里收拾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白瞎那么好的房子和家具了。

      早点端上来:牛油餐包、西煎双蛋、火腿通粉,咖啡。

      梁夏胃口大开。艾北没吃几口就说:“我想离婚。太没意思了。她成天催我想法子挣钱,我都快被她催神经了,你说又不是穷得等米下锅,她怎么回事啊!还说什么当初要是嫁给你就好了。”

      梁夏已经喝光了咖啡,又叫了杯绿茶。

      “离就离呗。离了看她找谁去。”梁夏说,“你随便挑,她是彻底没市场了。”

      艾北生的是张笑脸,眼眉和嘴角都往上走,就算他现在满腹牢骚,看上去还是喜兴,只不过细观之下,眉心多了条浅浅的竖纹。

      “我要是喜欢她吧也就认了。本来就没看上她。都是我爸。”

      “真过不下去就离吧,趁着没孩子。人就这一辈子,别委屈自己。”

      “我提了。一提离婚她就和我拼命。说我在外面有情儿。”

      “你就真养个情儿,看她怎么的吧。你这边养她那边就老实了。不过养之前你先把财产转移了。全转你爸那儿去。然后大家撕破脸闹呗。别害怕,我帮你!”

      “这也不至于。真要分割财产就分好了,我最烦这种破事。早分早清静。”

      梁夏煽风点火,倒让艾北心情转好。艾北又开始笑:“将来哪个女人嫁你挺惨的。只有她被你耍的份。”

      “谁叫她们要找事业有成的,事业有成的可不全我这种。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有这种好事吗!其实说起来你条件不错,年轻轻到这位置还差吗?离婚了肯定不愁挑不到合适的。”

      艾北到底不是个狠角色:“算了,凑合过就是。她也没什么大毛病。离婚的话我爸肯定挺伤心的。”

      服务员端上虾饺。艾北把每只饺都用筷子捣开,然后把饺皮拨到碗里,蘸米醋吃。看似那些虾肉他是不打算要了。多可惜!梁夏把盘子斜过来倒进自己碗里。港式茶餐厅没姜末,姜末米醋拌虾肉是很美味的。

      艾北说:“你要是我老婆多好啊,在家都是我吃她剩下的。我就是垃圾桶。迟早有天变成大胖子。”

      艾北变胖子似乎是必然。基本上,年轻时候这种相貌的人一过三十五岁就开始发福,头变圆,肚子变圆,手脚变圆,最后结局是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较理想的造型是动脑筋爷爷。

      初春的正午,阳光明媚,动脑筋爷爷躺在门前院子里的一条睡椅上晒太阳,在他身边,小天真和小问号翻看《十万个为什么》。

      我们都曾是小天真和小问号,长大后变成了我们,老了就是动脑筋爷爷和阿普奶奶。

      宋般若到了阿普奶奶那种年纪还记得小若姐姐吗?

      梁夏想不出自己老的样子。老头子愤世嫉俗是不可爱的。那叫老变态。

      艾北东问西问,苏杭身体怎样了?小宋美眉和你做了同事,你气色都好多了。菱角表现不错吧?几时出来?

      梁夏说:“宋般若的外婆你还记得不?咱们小时候在她那儿喝过三道茶。老太太和宋般若说,要请我们去家里吃饭。她养的猪全是吃自家粮食长大的,没饲料添加剂,肉可香了。我们去,她当天宰来做给我们吃。”

      艾北向来喜欢热闹,欢呼雀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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