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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和方博去坐客车,程一锦骂不着丈夫,碍着张遥的面子沉默了片刻,于是同方芳探讨陆雅茹归还首饰的可能性。
张遥终于忍受不住,把车里音乐打开,开到最大声。
当程一锦扶着方芳下了车,张遥几乎立即把车子开走,车门都没关。
方芳气得跳脚,程一锦劝道,“我的祖宗,你小心点,别出了事……”
方芳和母亲上楼,发现家里一片漆黑,父亲和弟弟这是还没回来呢。同烧着地热,温暖如春的陆园相比,这个家就太过阴冷了。
程一锦到第二天,才发现丈夫儿子一夜未归,她先打电话去婆家,果然,婆婆说丈夫在那边呢。
方平妈还客气的想问程一锦过来么?程一锦把电话撂了。
方平妈叹口气,本来她想劝儿子,这大过节的,还是顺顺当当的好,谁料媳妇就来这么一出。
方博看奶奶接完电话就唉声叹气的,“谁呀?”
“哼,你妈——”
“奶奶,你别理她,我妈现在就是有病,更年期综合症,谁沾上谁倒霉的!我呀,恨不能快点开学,这样就住学校里不用回家了。”
“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怎么说也是你妈。”
“奶奶,你晓得她昨天多丢人的……”方博说了半截话,看见方平从房间里出来,立刻住了嘴。妈妈有病,谁最难受?
程一锦摔下婆婆的电话,马上给苏州那边打电话,也不管谁接的,张口便是,“你叫陆雅茹把东西赶紧给我送来!”
许一河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一河去找父亲,“爸爸,你就这样让大姐把意宁的东西抢走啊?凭什么呀?那是姆妈留给妹妹的,她女儿结个婚,就要把妹妹的东西都刮走,那她儿子结婚,还想刮什么呀?有这样做事的么?我不答应,找哥哥来,开会,大家坐下来,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就能任她欺负雅茹母女两个。”
许达均道,“那是雅茹不想要……”
“她凭什么不想要,那是姆妈留给妹妹的,说这些,雅茹不还是为了你?怕你这个当爸的为难。可是,她程一锦凭着是你女儿就欺负你妻子和另一个女儿,你呢?爸爸,男人就这样保护女人和孩子的呀?这时候,正应该你一个巴掌把她打醒!”
许达均被小儿子这番口吻气乐了,“我先打你一巴掌,同谁讲话呢?”
许一河一挺脖子,“我可是从小和雅茹一起长大的,我可见不了她受欺负,哪怕那个人是大姐,哪怕那个人是你,都不行!”
许一河见许达均沉默思索着,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火上浇油,“爸爸,你想想,这还是你在呢,万一你不在呢?我和大哥都离得远,她程一锦那时候还不得把妹妹这点财产都生剥活吞了呀,到时候她硬赖着是你的女儿,雅茹那时候再和她撕破脸皮么?那之前这些亏算什么,生受她的?”
程敏吃过早饭就和嫂子谌霭玲把陆雅茹拉到外面去了。车子开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茶馆开业的,也是,大年初二还真不好找地方消遣。路过南园宾馆的时候,程敏说,“要不就这家吧,咖啡厅总开的吧。”
三个人坐在冷清的大堂里,感觉很怪异,程敏想了想,要不然开个房间吧。
陆雅茹道,“还不如回家找个房间聊天呢。”
那感觉怎么同?在家里总有人的,总得顾忌的。
这对姑嫂找陆雅茹出来就是为了声援她,陆雅茹知道她们的好意,心中十分感激,但说到和程一锦之间的事,只道,“反正她就盯着那点东西,给她便是了,这样就两下清净,以后再无是非。”
程敏不以为然,“你可听说过什么叫得寸进尺?当着她父亲的面,她都能把表姐给意宁的东西夺了去,那将来还真不好说能做出什么事情。你吃亏就吃亏在太绵软上了。”
陆雅茹也委屈,可看在丈夫的份上,又不好和程一锦闹得太过,只想到从今之后不再理睬这个人,可程敏的话也有道理,难道,——
“哎呀!就是为了意宁你也不能松了这一次,不能让她得逞的。”
谌霭玲一直话不多,听程敏讲,她就不住点头,“人都有私心,但也得论该不该,其实雅茹的心情我最明白,奕儿也不是我生的,但这些年他对我对两个弟弟如何,那是一点儿都没变过的,将心比心,我也是真心待他。一锦呢?其实大姐在世的时候,她就开始贪钱了,也就是不在一处,要不然焉知不会把手伸到我们口袋呢。只要一顶大帽子一扣,我们便成了没有良心的人,所以呀,除非你躲到香港或者是出国了,让她找不到你,否则,她得逞一回,便有下一回,这次是首饰,那下次呢?雅茹,你不为你自己,也该为意宁考虑的。真到了那天,……唉,你自己想想吧。”
三人吃过了午饭才回去了陆园,知道大家还在吃饭,陆雅茹直接去了园子,谌霭玲程敏两个一商量,这事儿还得找许达均,于是等在客厅里。
陆雅茹因为在外面哭了会子,这时候眼睛红肿,不好让丈夫和大家看到担心,于是才一个人跑到园子里静静。园子里水边有一处亭子,陆雅茹坐在亭子里看着下面的流水,好生无趣。
“原来你在这儿。”陆雅茹回过身,看是程奕,她转回头,擦擦眼泪。
程奕仍然站在她身后,半晌谁也不说话,就在陆雅茹想回去的时候,程奕突然说,“你放心好了,我总站在你这边,护你们母女两个周全的。”
陆雅茹吃惊得望着程奕,相识相交这么多年,情谊自然深厚。虽然陆雅茹当程奕亦师亦友,但二人谈话总是公事多,鲜少涉及家事。突然听到程奕说出这句话来,陆雅茹有点无措。
她在前边走,程奕就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直走到园门口,陆雅茹停住脚步,程奕也停下来。
陆雅茹回头道,“我才没你想得那么软弱可欺呢。”带着几分赌气的口吻,说出来倒像是小孩子的语气,陆雅茹也没想到怎么话说出来就变了味道,顿时涨红了脸。程奕听完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是是是,你是谁呀,我的总经理大人,谁敢小瞧你!”
二人哈哈一笑,陆雅茹心中的不快消去了不少,走到了东角门,便各自回房了。这位大姐,未免太性急吧,大过年的,银行也休息呀。
噩梦
初五,大家去了玄妙观。
许意宁本来随她爸,别看她初一十五都吃素,或者假期抄心经抄到如今已经倒背如流,但进了寺庙是从来不烧香不拜拜。
这次突然在大殿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把她父母师父吓一跳,难道你也要拜拜迎财神?
许意宁咧嘴一笑,到了人家家里总要礼貌一下下吧。
众人哭笑不得。
她倒不求财,只希望通过自己的虔诚祷告,让父母少一点烦恼——管用吗?不知道,但是她想。
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让老天爷去做吧——这个,似乎很合理……
事实上这个烦恼也没什么不好解决的。夫妻两个本来是你为我我为你,谁都不曾把话挑开了讲,经由许一河做了中间人,陆雅茹和许达均达成一致,这次非要治治程一锦不可了。
初五下午,一行人回到上海,许一河就把程一锦找了来,当着众位亲友的面,把当年程映琳的遗嘱拿出来,对认清楚后,许达均表态,你若是还想认我这个父亲,以后再别打别人财产的主意,如果你非要钱不可,也行,我公开声明,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程一锦想大哭大闹,许达均告诉她这些都不管用。
程一锦想先要钱,至于断绝关系什么的,她可不相信父亲能做那么绝。
许达均道,“我只要告诉副市长张英你不再是我女儿就够了。”
程一锦想着方芳肚子里还怀着张家的孩子,这门亲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爸爸,你拿这个吓唬谁呢?”
许达均笑道,“我不吓唬你,不过,我在逗你玩呢。遗嘱什么的是不会有变化的,有变化的是我们,我决定了,说给你首饰什么的都作废,而且我会登报,和你划清关系。”
程一锦看向陆雅茹,只见她神色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坐在许达均身边。
好好好,我看你得意多久!
正月初七,几张本地主要报纸都在头版的位置上登着声明,许达均与程一锦脱离父女关系,自即日起各不相干。
姚含章拿着报纸找张遥,张遥便把程一锦大年初一的向继母索要财物的事讲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妈妈讲?”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关咱们什么事呀?”
姚含章叹口气。
去年,张遥在德国,只简单的在电话里告诉父母自己订婚了。第二天,一个叫程一锦的人就打来电话,说是张遥未婚妻的母亲,也在上海,请姚含章出去谈谈。
姚含章去了之后,程一锦就自报家门,说是许达均的长女,方芳是许达均的外孙女。
姚含章对此非常的意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张遥并不是那种热衷权势的人,但他提起订婚时的态度却令人担心,究竟为什么,儿子要急匆匆的订婚,这是个迷。但既然订婚了,女方家又是非常有权势的人家,想到自己一家初来上海,人脉当然是越多越好的,当下表明自己夫妻的身份。
程一锦一听说对方是新任的副市长,态度由最开始的趾高气扬立即变成了热情亲切……
通过几次接触,姚含章对方芳一家的感觉总体上讲并不好,方芳的父亲是一个学术派的科学家,人也很随和,令她反感的是程一锦,看她为人处世非常的不靠谱,而且似乎和家里不和,——这点从许达均寿宴的时候可见一斑,她并不像自己声称的在许家有多高的地位,也一点都不得老爷子的青眼。
但无论如何,姚含章都没想到她同家里居然闹得这样僵,——唉,想到初见方芳时,她挺着大肚子,那时,姚含章就知道了傻儿子订婚的真相。
张遥一点都不爱方芳,甚至都谈不上喜欢。他们在飞机上的偶遇完全是上帝开的玩笑。方芳知道张遥是在慕尼黑大学,之后也找过张遥几次,但是张遥对她都不大理睬,或者说是敬而远之,方芳见张遥根本不念同乡之情,也就少了亲近的想法。
事情的变化就是在去年,张遥的毕业论文获奖,一些朋友们为张遥办了一个party,方芳意外的出现在party上,那天张遥喝了不少酒,清醒来的时候,发现和方芳“坦诚”的躺在一起,方芳笑说终于把他给睡了,请他不要有负担。没想到,一个多月之后,方芳来找他,说怀孕了,怎么办?只能选择负责任。
方芳当然很高兴了,马上就搬到张遥的公寓里。于是张遥痛苦的生活拉开序幕,先是他在国内女友寄来的礼物信件等等被方芳一古恼儿的烧了,然后说要和张遥回国去为外公祝寿,临行的时候又说自己有事,让张遥一个人回上海——这些都没什么,当张遥比预定的日期提前返回德国,公寓的门是反锁的,他敲了半天,来开门的居然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开门之后,那人都不打招呼的走了,方芳在房间里衣着很整齐,但头发很凌乱,还不等张遥说什么,方芳却道,“我能干什么?都大肚子了难道还能搞七搞八的?也值得你提前回来捉奸么?”
张遥气得转身就走。
本来张遥打算毕业之后就回国,但方芳不同意,她要把孩子生在德国,她要张遥在德国工作,然后两个人转入德国籍……
张遥在同学那里住了些日子,方芳来找他,张遥同她谈,“咱们不适合在一起,分手吧,孩子你要生的话,我负责养,但我不能和你结婚。”
任凭方芳如何哭闹,张遥心意已定。
生活日趋平静,张遥的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圣诞假期他和朋友去瑞士滑雪,偶然看到一个身材苗条娇俏的背影,他的心怦然而动。不是的,那不是她,张遥突然知道了痛彻心扉是一种什么滋味。
不是和大学时期的女友骤然分隔两地的不习惯,而是刻骨铭心的思念。
张遥心事重重的返回了德国,发现公寓里的电话录音都快爆了。大都是上海家里找他,妈妈让他务必回上海去。
张遥只得向公司请假,又搭飞机回上海。到了家里,父亲和母亲一改平日的温和,厉声训斥他做人没有责任感如何如何……训到最后,张遥听明白了,原来是方芳回上海了,找到父母哭诉张遥抛弃了她——关键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方芳声称,如果张遥真的不能回心转意,那么她也不要活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道死去。
张遥突然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
第二日,张英姚含章夫妻带着张遥去方芳家里,方芳立刻扑到张遥的怀里,哭着说她和孩子都不能没有他,她一个劲儿的只是哭,张遥面无表情,听母亲在一旁讲肯定会负责的要他们立刻登记结婚。
方芳又说,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她要让张遥的前女友以及那么多当时在学校里笑话过她的人看看,谁到最后得到了幸福。
方芳见达到了目的,说,“亲爱的,你还是多陪陪我吧。”来日方长,等结婚之后再走不迟,如果现在回德国的话,没了家长的挟制,谁知他会不会玩儿失踪呀。
张遥不说话,如果你现在问他怎么样,他会说了无生趣。
姚含章觉得儿子实在是太委屈了,但是有什么办法?
姚含章这大半年到上海,为了照顾丈夫家庭兢兢业业,本就十分辛苦,现在看儿子成天萎靡不振的在家待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一时间觉得疲惫不堪,走,咱们出去散散心。
张遥开车带着母亲去散心,方芳的电话就打来了,保姆说姚阿姨和张遥都不在家。
方芳撂下电话,同母亲发脾气,什么不在家,肯定是看外公不要咱们了,他们也不理咱们了,都是你干的好事!
程一锦道,“我怎么了,我都是为了你!”
母女两个说来说去,最后把责任归在陆雅茹身上,都怪她——她不让咱们有好日子,咱们也不能让她消停了!
程一锦和方芳打车跑到程氏办公大楼,陆雅茹本来不要见她们,可是方芳用挺着的大肚子开道,一直往里冲,最后被赶上的保安架住了,她连踢带打,连哭带闹,最后真的闹得自己倒下了,程一锦看着女儿□流血,叫着陆雅茹你不得好死!
陆雅茹听说方芳在外面闹得够呛,在办公室里和程奕对视,——怎么样?她们要能安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待听说方芳出事了,两个人都往外赶。
公司有人打了120,程一锦又要叫110——陆雅茹这杀人凶手,偿命!
要不是得顾着女儿,程一锦早上前把陆雅茹撕成碎片了。
程奕一直护在陆雅茹身前,等到120到了,把那对母女拉走,陆雅茹也要跟去医院,程奕只能陪着一道去,他怕有急事自己摆不平,在车上又打电话找老魏。
医院里这会儿热闹了,程一锦想到女儿进了手术室,那张遥呢?她吩咐程奕打电话把方平张遥都叫来。
张遥和姚含章二人到达医院的时候,医生刚从手术室出来,“病人家属呢?”
方平扶着程一锦向前,我们是病人的父母。
“没有生命危险了。病人的丈夫呢?”大夫找了一圈,张遥都走他眼皮底下了,大夫还在四处张望,
张遥说,“我是她未婚夫,”
“啊?——哼,不可能!”大夫说道,扭脸对着方平和程一锦说,“孩子是死胎,没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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