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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如此多娇[未完结]》-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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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缓缓策马行过一座吊桥进入堡中,只见城堡中央果是大片空地,中有一片清池,池边草地上三三两两散着数十匹骏马。众人下了马,又有几名侍从迎上来说了几句。火火沐面色沉郁,回身闷闷道:“姐姐已摆下了酒席招呼各位,那使者也在,你们一会儿不必搭理她,我们会应付。”

      众人应了一声,便随她自东首一扇厚厚石门中走进堡内。堡内曲曲折折,沿途皆有侍从肃立两旁相迎,行了足有半盏茶功夫,方见火火沐抬手点着右侧一扇木门道:“到了。”

      众人进得屋去,见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厅堂中央摆着一张足供四十人用餐的云木长桌,两侧也是一溜的云木高椅。桌上杯盘满置,俱是释卢骨陶所制,精工彩绘,其奢华考究处亦自非昨晚可比。席间数人皆起身离座,迎候着众人。主座上一名女子发黑如墨、肤白胜雪,面容消瘦,目光湛然,在一身红衣映衬之下,极显凛然离尘之态。女子见众人入厅,一笑迎了上来,其余诸人也俱相随于后。火火沐一见那女子便眉眼俱舒,似是颇费了些定力才不曾扑上去拥住,轻唤了声“姐姐”,抬手点点王落道:“这位便是容王妃了。”

      那女子冲火火沐暖暖一笑,这才添了些人间之色,双手十指交叉平置于胸前,微一倾身,依风礼对王落行了个拢翅礼道:“在下火火寿,现为火火氏家主。今趟要王妃为我区区之体千里而来,实是多有劳烦了。”

      王落回礼谦让两句,又一一介绍过己方众人。火火寿等一一见过了礼,火火沐又抢上指着火火寿左手一名锦袍青年道:“这位是普日桑,普日氏嫡脉王子。”特别重重念了“嫡脉”两字。又接着依次介绍道:“这几位是史克竺、史克温、卓瀚,俱是普日氏旧臣;这是火火堡大管事达水泰和他儿子达水凡;这些俱是火火氏家臣......”火火沐一路介绍,随即便招呼众人入席,偏只跳过了火火寿右手一名灰袍男子,从头到尾便似不曾见到他一般。王落等心知那定是普日氏使者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各自入座。那男子约四五十岁年纪,生得白白胖胖,一脸和气,见火火沐如此也不生气,待众人入座后,方笑眯眯地起身恭敬行礼道:“在下黎梁舟,乃是奉了敝上之令特来问候两位火火姑娘与拜会容王妃的。”

      火火沐冷冷哼道:“多承尊上费心了。烦请黎梁大人回去告诉他,他每日少惦念咱们一些,我姐妹便自然福寿安康了。”

      王落微微一笑道:“尊上太客气了,王落此番不过以医者身份来替火火堡主诊病罢了,原与容府无涉,又怎敢劳释卢王过问。”

      黎梁舟笑意不减,双眼几乎眯成了缝,又是恭恭敬敬一礼道:“敝上久仰贵族医学昌明,有起死回生之能,又素闻琅州王氏大名,早便有心拜会结交,怎奈一直苦无机会。如今敝上一名长辈忽得急病,命在旦夕, 释卢一众名医尽皆束手。敝上忧心如焚、日夜不宁,天幸闻得王妃屈尊莅临,故特不惴冒昧,遣在下来此,定欲请王妃上湛罗一行,施以援手。敝上愿自执臣子之礼,终生感念大德。王妃仁名满天下,料必不负敝上一番虔孝之心。”

      王落暗暗一惊,不想他竟是如此说辞,正欲开口婉拒,却听火火沐插口嗤道:“长辈?我怎不曾听说普日泽还有什么在世的长辈?!”

      黎梁舟唇角略抿,眼缝之中精芒一闪,淡扫了普日桑一眼道:“二姑娘忘了,陛下仍有一名堂叔母在世的,正是先王生母,桑殿下之祖母,伶翡伶老国母。”

      王落等闻言俱向普日桑望去,见他眉淡唇厚,眼神避人,一派温懦之象,此时正低目垂手,隐有忧愤之色,却也默不做声,似是早已知晓。火火沐又惊又怒道:“伶老国母?她岂非在先王崩后便退居民间,不问世事了么?你们如今竟连她也不放过?”

      “二姑娘此言差矣。”黎梁舟摇头笑道,“老国母年事已高,陛下不忍其流落民间,劳顿疾苦,这才命人多方打探,终于月前觅得消息,忙隆而重之将其接回宫中扶养照顾。岂料老国母在民间多年,久经风霜,早已积郁成疾。前日又有受了些风寒,这便一病不起了。”说着又转向王落深深一礼道,“敝上连日忧急,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愚等做臣子的无能,不能为主上分忧,唯今只望王妃不辞劳苦,解我释卢之厄,我释卢一族自不忘王妃大德。”

      王落心忖普日泽如此大费周章,此番恐难善了,当下也只得先推脱道:“尊上一片孝心,感人至深。王落忝为医者,断无遇疾不医之礼,只是我受火火堡主之邀在先,于情于理,皆应先替火火姑娘诊治。待火火姑娘病愈,王落自当赴湛罗献诊,略尽绵力,还望黎梁大人体谅。”

      “王妃仁义,在下感佩之至。”黎梁舟仍是满面和暖之色,“只是伶老国母病势日重,着实已是耽搁不得。何况……”

      “耽搁不得?”一语未尽,便被火火沐劈口打断道,“老国母的病耽搁不得,莫非我姐姐的病便是耽搁得的? 老国母病重,你们怎早不去请容王妃?如今我们千里迢迢请来了人,你们倒又来抢,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二姑娘有所不知。”黎梁舟坦坦一笑,一派笃定之态,“蒙令姐高义,方才已应允了只要容王妃同意,她亦不介意再多候两日。”

      火火沐大吃一惊,转头望向火火寿,方叫了声“姐姐”,便已被她抬手打断。火火寿声色不动,只吩咐侍从斟酒上菜,转头对王落诸人道:“诸位俱是远道辛苦,让你们空着肚子聊了许久,却是我这做主人的不是了。此处偏远鄙陋,比不得风境繁华,却倒也有些山野风味,各位且当尝个新鲜罢。”

      王落心念电转,面上仍是微微一笑,举杯对火火寿道:“那便多谢堡主款待了。”

      火火寿举杯致意,又各冲黎梁舟与普日桑一敬,随即一口饮尽。黎梁舟见状,情知不可操之过急,当下也“哈哈”一笑,举杯道:“是了,在下一时情急,倒教王妃笑我释卢不知礼仪了。”说毕也一口饮下,坐回席中。

      众人皆举杯饮了,便各自动筷。席间只说些两族风俗人情,绝口不提政事。那黎梁舟口才便给,言笑如流,倒将席间气氛带得颇是热闹,便连火火沐亦经不住他一再赔笑搭腔,不得不时时应他两句。

      散席之后王落等被侍从分别引至几间客堂内歇息。王落将方定楚、王宿、秋往事与罗翔招至自己房间,遣退侍从关好门道:“方才的事,你们怎地说?”

      “还有什么怎地说!”王宿忿忿道,“这火火寿忒不是东西,叫了咱们来却又将咱们卖了,我看咱们哪里也不必去,直接回秦夏得了。”

      “咱们来也来了,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方定楚漫不经心地斜倚桌边玩弄着桌上酒具,似是对方才之事颇不在意,“如今的情形也算不得多意外,火火寿本自有她的打算,她得罪我们至不济总也还能维持现状,但若与普日氏撕破了脸,那才真是不上九天,便坠九泉了。是以若非有十足把握,她本也绝无可能明着与普日氏翻脸。我瞧这湛罗咱们是非去不可的了。”

      “她也忒服软些。”罗翔闷声道,“她若要安于现状,早便不该请咱们来;既已请了,便该有一争到底之心!如今却又算怎一回事?!”

      “火火寿并非服软之人。”秋往事摇头插道,“我在释奴营中时便听过她,据说心机深沉,颇有手腕。此番如此处置,想也有她的道理,只未必利于我们便是。”

      王落点头道:“不错,任我们上湛罗,于她有利无害,我们若当真在普日氏手下出了什么岔子,一望他岂能干休?届时便不是她有求于我们,翻成我们要与她合作了,她于彼时再谈结盟,那便大有讲价余地。这笔帐,她可是算得清楚。”

      王宿惊道:“那我们更不能去了,指不定届时普日泽不敢把我们怎么的,她倒下起黑手来了。”

      “这应还不至于。”秋往事道,“此事风险太大,她若肯如此犯险,也便不必放我们去湛罗了。”

      罗翔皱眉道:“她便不怕我们反与普日泽结上盟么?天下也不只她火火家有马。”

      方定楚摇头道:“这岂有可能,裴初与普日泽结盟所为何来?不正为充实骑兵,压制我们。普日泽倒未必不愿与我们结盟,只是裴初断不容他如此的。”

      “哼,她便是吃准了咱们要她家的马,纵被卖过一趟回头也仍免不了要找她,这才如此有恃无恐。”王宿来回踱步,大有不甘之色,“姐姐,那我们如今究竟如何?当真要上湛罗?”

      王落点头道:“不错,既然裴初已与普日泽结盟,那咱们与火火氏结盟便是势在必行,这一点我们知、裴初知、普日泽知、火火寿也知,既都已是台面上的事了,咱们也不必多绕什么弯子。湛罗这一趟迟早也是要走,既然普日泽已是划下了道,咱们不妨便去瞧瞧他的手段。”

      王宿哼一声道:“只是忒顺了那火火寿的意,她这会儿没准正求她们卢迦大神,保佑咱们陷在湛罗呢。”

      秋往事失笑道:“你却又气些什么?她原与咱们非亲非故,你指望她赤诚以待么?咱们一旦立盟,那便是赢则双赢、输则双输,她大约也是想瞧瞧咱们底子,看够不够让她下注。”

      王宿闻言转头,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秋往事道:“小七啊,我可发现了,你怎从方才开始便一劲儿替那火火寿说话?火火沐说看你面熟,莫非你们当真有旧?”

      秋往事摇摇头尚未答话,方定楚“噗嗤”一笑插言道:“小七这丫头,见着与‘姐姐’二字沾边的便一律先添上三分好感再说,你没见她一见阿落便两眼放光么?”

      王宿“哈哈”大笑道:“果然不管天枢不天枢,小丫头毕竟还是小丫头。”

      “哼,那又怎的?”秋往事瞪王宿一眼道,“当日若非听你在昏睡中一直叫‘姐姐’,我还未必乐意救你呢。”

      众人轰然而笑,王宿面红耳赤,连连挥手辩驳,抵死不认。正闹着,忽听敲门声起,一名侍从垂手进来禀报:“诸位大人,堡主有请。”

      第五章 初试

      “姐姐,你为何要答应那黎梁舟?”堡主卧房内,火火沐满心懊恼地发问。

      火火寿斜倚在一张云木嵌银黑狐皮靠软榻上,轻啜着手中一晚浓黑的汤药,招招手唤火火沐也来榻上倚着,仔细打量着她道:“这两日辛苦你了,跑了不少路吧?”

      火火沐硬挤到她身边半躺下,轻摇着她道:“姐姐你别岔我,咱们好容易等来了容王的人,你怎就那么送到普日泽手里了?这一去哪里还有回来的时候。”

      “自会有人回来的。”火火寿闲闲一笑,放下药碗,“便不是他们,自也会有别人。”

      火火沐一愕,惊道:“姐姐你莫非是打算拿他们的血来逼容王助你?”

      火火寿若有所思地缓缓摇头,略支起身子:“阿沐你与王落他们处过一阵,你看他们怎样?”

      “他们?”火火沐低头沉吟道,“我看他们挺有些能耐,普日泽与裴初两边足出了数千人堵截也硬是摸不着他们的影儿。还有他们风族的枢术,当真有几分神奇,我见过那秋往事身手,随随便便就将几十人折腾得团团转;那王宿、罗翔还有一众下属看来也是硬手;还有一个方定楚,不知是什么来历,对着堂堂王妃也是直呼其名,我听秋往事言语中对她也颇是敬佩,恐怕也是深不可测。”

      “方定楚?”火火寿微一挑眉,“清明洲平泽方氏历代皆在枢教中任要职,素以枢术闻名天下,这个方定楚,多半便是平泽方氏的人。”微顿了顿又道,“倒是那秋往事却是什么人,我不知怎地总瞧她有些面熟。”

      火火沐一下坐起身子:“你也这般觉得么?她倒似并不曾见过我们。王落几个称她为七妹,但我瞧他们并不如何熟悉,他们都并不知她不会骑马、不会喝酒。”

      “七妹?”火火寿蹙眉道,“江一望尚在景洲时曾与楚颉、楚颃、王落、李烬之、王宿五人结义,却哪里又跑出一个七妹来?”

      “是了,她似是还在释奴营中待过,只是问她总不肯详说。” 火火沐说着摇摇头道,“别说他们了,姐姐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啊……”火火寿坐直身子,双眉微敛,“那黎梁舟抬出老国母的性命来,咱们没法不答应,否则回头老国母有个什么好歹,罪责自又全是咱们担了。何况普日桑那小子重情,脾气又倔,届时指不定就恼了我们,再不肯回去做他的王,那咱们数年经营,岂不就全废了?”

      “黎梁舟这厮就是奸狡成性。”火火沐恨恨道,“这回的主意多半又是他出的。姐姐你当初就该把他撂在那儿,死活拖着不见不就清静了?”

      “你道我没试过么?”火火寿掩嘴轻咳两声,“这黎梁舟绝得很,我一日不见,他便一日米水不进,届时饿死了他,岂非又给普日泽借口出兵?这两年因着联手抗敌,民间对咱们的印象总算已好了很多,可如今毕竟还是普日泽天下,这当口咱们不能让他抓着把柄。”

      火火沐忿忿哼道:“那你也该多饿他两日,瞧他肥成那样,一时半刻饿不死的。”

      火火寿失笑道:“好了,如今除非王落他们这便打道回府,否则上湛罗之事已成定局。只是……”她顿了顿,看着火火沐轻叹道,“只是恐怕仍要劳你跟着走一趟。”

      火火沐点头道:“要我做什么?”

      “现在也说不好,只能随机应变了。”火火寿抬手理着火火沐颊边乱发,“普日泽叫他们上湛罗,矛头指着的终还是我们。人是我们招来的,他们若出什么岔子,咱们这勾结叛族的罪名便跑不了。届时江一望固是非与我们联手不可,可我们也便别无退路了,真正站在前头首当其冲的,始终还是我们。所以你还是跟着去,若有什么变数也好有个应对。”

      火火沐点头道了声“放心”,却听房内一只金铃叮当作响起来。火火寿微微一笑,起身道:“人来了,咱们出去吧。”

      卧房外的小厅便是火火寿平日理事之所,王落诸人到时,见普日桑及三名老臣已等在了厅内。众人见过了礼,便听房门声响,火火寿携着火火沐进得厅来。

      火火寿行至王落身前深深一礼道:“此番是火火寿有违道义,对不住王妃,还望王妃见谅。”

      王落见她直承己过,并不推脱,心中也暗赞她明白,知她确有诚意合作,当下回了一礼道:“堡主言重了,这本也是无奈之举,其间难处,王落自理会得。”

      火火寿犹未答话,普日桑却忽从一边抢上双膝而跪行了个大理道:“我祖母素来仁厚,待人极好的,此番遭奸人所害,生死未卜,普日桑恳请王妃不忌嫌隙,定要救她一命。”

      三名普日氏老臣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欲拉他起来,普日桑却挥手甩开,也不敢抬头看王落,只抿唇直直跪着。

      王落忙上前扶他起来,温言道:“桑殿下放心,王落自当尽力。”

      普日桑闻言一喜,这才站起身来,抓着王落双手连连感激。王落啼笑皆非,只得不住点头微笑,宽慰他几句。

      三名老臣中的史克竺忙上前拍拍普日桑肩膀,打断道:“桑殿下自幼由祖母带大,彼此感情极笃,还望王妃体谅他一片赤诚。伶老国母也确是心性宽厚,极恤民情,在民间威望素高,王妃此番若能救她性命,于将来也定会有所益处。”

      王落眼中微光一闪,听他话中已有绕过火火寿直接替普日桑拉拢自己之意,当下神色不动,望着火火寿与普日桑道:“我们如今同乘一舟,进则同进,退则同退,王落自当尽力而为。”

      “王妃果然爽快。”火火寿微微一笑,知她心意,当即吩咐侍从端上几杯酒,“我们如今同体同命,彼此之间不应有所疑忌。此番我会遣舍妹随王妃同去,火火氏在湛罗暗中亦有些势力,届时如有需要,王妃可任意差遣,我亦会命人沿路安排,以为照应。”

      众人各执酒杯饮尽,王落欠了欠身道:“如此我们便先下去准备了,堡主可着人通知黎梁大人,说我们明日便可随他上路。”

      火火寿再三称谢,随后便遣侍从分领众人回房。

      第二日用过早膳,众人便即整装出发。王落仅带了方定楚、王宿与秋往事三人及两名下属上路,罗翔等皆被留下以充释卢与容王府间通信联络之职。罗翔虽是百般不愿,无奈联络一事也确是紧要,缺不得人,只得闷闷留下。火火沐与火火寿拉着手在一旁依依惜别,一个关照“保重身体,切勿操劳”,一个嘱咐“万事小心,不可鲁莽”。良久火火沐方在火火寿催促下不甘不愿上了马,眼中已微有泫然之意。众人道过了别,便自扬鞭上路。

      一路向东,穿过康塔草原,经归鱼谷过塔泽尔山脉,再行四十余里,便至释卢王城湛罗。沿途千里广原,万仞高山,时见白雪积覆,时又见碧色葱茏,风光雄奇瑰丽之处与风境迥异。王落等沿途观赏,又听黎梁舟谈笑风生说些释卢民俗风情,只觉大开心胸;夜晚便借宿民帐,时亦有篝火歌舞之盛。一路行来,倒颇是逍遥尽兴,似全无前路险恶之感。

      三日之后,已至湛罗。王落等由黎梁舟领着,即刻便入王宫参见释卢王普日泽。

      这海布宫依山势而起,大大小小近百间殿宇参差错落,虽不似火火堡般雄固,但气势恢宏处亦是分毫不让。此处本是释卢最大一处供奉释神卢迦的神殿,普日氏东迁之后便移驻其中,除仍保留几座主神大殿之外,其余全部辟为王宫,不许平民进出。此举当日亦曾大遭非议,数万信徒拥集于殿前昼夜不退,最后仍是大司祭郎蹇出面祭天,宣示神谕后方自平息。

      普日泽想是早已得了消息,此时由宫门口至主殿的路上已遍铺干花,左右数百名侍从沿途垂首肃立,殿前鼓乐齐鸣,缭绕不绝。王落等一路行至殿前,见殿中已有一人迎了出来。此人着豹皮镶边锦貂裘,额上以编金织银带系着鸽卵大小一枚云纹墨玉,面容精瘦,颧骨高耸,正是释卢王普日泽。他疾步行至王落身前,双袖一拢便作势欲拜,王落忙上前拦住,率众人行礼道:“靖容王妃王落参见释卢王。”

      普日泽这几日费尽心思将伶老国母拖在半死不活之境,眼见得她日益虚弱,生怕她等不及王落等来便先死了,正自焦虑不堪。如今见人已到,满面如释重负的惊喜之色倒当真出自本心,上前一把扶住王落,语声微颤道:“王妃高义,不辞千里之劳,来此救我一命,此恩此德,普日泽永铭不忘。”

      王落见他眼底犹有焦躁之色,暗忖老国母情况恐已十分危急,当下也不客套,微微一笑道:“陛下言重了。不知老国母现在何处?病急如火,如无不便,不若即刻看诊。”

      普日泽巴不得如此,口中连声称谢,当即便亲领众人向王宫东北角处一间偏殿行去。

      入得殿中,只见满屋侍女医者,皆战战兢兢地围在床边,见得王落等进来,俱是眼中一亮,直似见了救星一般。床上闭目躺着一名年近七旬的老妇,面色枯槁,唇泛青紫,气息已是似有若无。火火沐一看之下,便几乎要怒叱出声,王落从旁暗暗拉住,转身对普日泽道:“诊病之时不宜受扰,还请陛下遣退旁人。”

      普日泽自认已布置妥当,不怕她翻出天去,当即便令一众御医侍从尽皆退下,恳声道:“如此偏劳王妃了,本王便在殿外恭候佳音。”

      殿门方一关上,火火沐便抢先奔到床前,弯腰检视一番,见老国母额上发热,手脚却是冰凉,眼白泛赤,指尖唇上俱带青紫之色,确定她果是中了毒。火火沐虽早料到老国母之病必有蹊跷,待亲眼见到竟是中毒,仍不由又惊又怒,想起火火一族被逐的经过,背上已渗出冷汗来,怒声道:“果然是我火火家的毒,竟又用这一招,当真【创建和谐家园】至极!”

      “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王落走上起来仔细检视着,“她面上犹有血色,气息虽弱,却也平缓,脏腑也无严重受损之象,看来此毒并不甚烈。”

      火火沐闻言一醒,蹙眉道:“不错,这不过是土蜥毒,毒性不强,非大量使用不能致命,看老国母状况,所中剂量也并不大,纵是普日氏不替她医治,也不应如此虚弱。”

      王落微一沉吟,遣开王宿,便解开老国母衣衫凝神查看起来,火火沐见她似在寻找什么,问道:“你在找什么?可是有头绪了么?”

      王落缓缓点头,翻过老国母身体:“我疑心她是受了外伤起了炎症,这才虚耗至此。”说着微微一顿,抬指一点道,“是这里了。”

      众人凑近看时,只见老国母右肩胛处有三个针尖大小的黑孔,极是细微,非经指出几难辨认,火火沐惊叱一声道:“是附骨针,好毒的手段!”

      王宿忙开口相询,火火沐沉声答道:“附骨针是郎家秘制的暗器,极为阴毒,其针细若牛毛,上有倒钩。针上附毒,以机括之力发射后,入肉及骨,便是服了解药也没用,必得割开皮肉取出毒针,再刮尽骨上之毒方可。取针刮毒之际的痛楚,便连死人都能痛活了,许多中针之人皆因熬不过疗伤时的痛苦而死。老国母中的不过寻常之毒,并不难解,可她七十岁的人了,又如何经得起疗毒之痛?普日泽分明便是想教咱们医死老国母!这针上又带着火火氏之毒,届时咱们纵是以毒针指他蓄意谋害老国母,只怕也不过被他反咬一口而已。”

      火火沐越说越觉情势险恶,十指微微发颤,额上也直渗出汗来,岂知一抬头时,却见王落仍是神色如常,嘴角犹自挂着淡笑,秋往事等人也是一派轻松,面上甚至带着好笑之色。火火沐莫名其妙,直跺脚道:“你们还有心思笑,届时你们也全是凶手,一个都跑不了!”

      王落轻轻将老国母翻回,拉过被子盖好道:“普日泽千算万算,却再料不到这回倒是正算到我手心里了。他必不知道我们风族高明的医者,大多能够开人膛腹而不伤人性命。”

      火火沐大吃一惊,急问道:“你当真能?”

      王落轻笑道:“火火姑娘可还记得人我法么?我虽不能控人身体如控傀儡,但令人血流减缓,并失却一部知觉,这却是能够的。”

      火火沐奇道:“此话当真?知觉竟也可失去?”

      方定楚插上答道:“人身一切知觉,皆是受之于体,感之于魂,其间全凭枢力传递,一旦枢力受制,断了魂体联系,自是任你刀割火炙也再无知觉了。”

      火火沐闻言大喜,跳起来道:“那太好了,咱们还等什么,只要取出了针,那毒不过小菜一碟。哈,普日泽必是出于稳妥未敢下猛毒,这下后悔去吧!他见到老国母活蹦乱跳下床时不知是怎一般表情。”

      王落见她手舞足蹈,不由失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毕竟要流许多血,她年老体弱,终也非万无一失。”说着取过笔墨开了张方子,多是祛邪辟毒、提补元气之药,出殿交于等在殿外的普日泽,请他着人拿去煎了,又忧心忡忡地告诉他老国母身中毒针,恐为奸人所害,如今病势已深,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云云。普日泽见她神色凝重,心中暗喜,面上却满是惊怒,连称必严惩凶手,又再三恳求王落放手而为,勿有顾忌。王落宽慰两句,又向他要了些烈酒纱布一类,便请他自回主殿歇息。普日泽见她要了烈酒纱布,知道定是要冒险取针了,不由心下大定,料她已入彀中,绝无回天之力,自也不愿再在殿外苦等,当下客套两句,便率众回主殿去了。

      王落待侍从煎好了药送来,便将药缓缓给老国母喂下,所幸她尚能吞咽。待得半晌,见她气息渐沉,便取出随身的一柄既窄又薄的短刀,置于烈酒中浸过,又拿至火上反复炙烤,随后自袖中取出一截七尺余长的白色细线,一端系于自己腕上,另一端则系于老国母腕上。火火沐见状奇道:“这线却是做什么的?”

      王落一面着王宿等将老国母抬至一张一人多长的宽大方桌之上俯身而卧,又将方桌抬至屋中光线好处,一面答道:“这个叫作枢线,也叫碧落丝,乃是碧落树皮所制。碧落树是我风族圣树,其根叶枝干皆可承受枢力。十二法中除自在法可将枢力自在传递之外,其余十一法的枢力皆只限于修习者自身体内,不可外传,若想要传递,便只有以碧落木为介,这碧落丝便是传递枢力之用。修习十二法之人往往身上都带有碧落丝,是以风枢也被人称作‘悬丝士’。”语毕见王宿等也已安置好了老国母,便取过短刀,动起手来。

      普日泽正与黎梁舟高坐主殿之中等着好消息,听得侍从禀报容王妃诸人求见,忙连声传唤,急急迎上前去问道:“老国母怎样?”

      王落微微一笑,欠身一礼道:“恭喜陛下,王落幸不辱命,老国母已无恙了。”

      普日泽大吃一惊,怔愣当场,早已准备好的哀戚表情生生卡住,硬是扭作满脸略嫌僵硬的惊喜,颤声道:“当、当真?已无恙了?不会再有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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