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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如此多娇[未完结]》-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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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领额上的汗直顺着鬓发滴下来,哑声道:“王将军着我们不可惊扰裴公子,不可以犯人相待,因此咱们便只在门外守着,除了送水食,其余并不入内。”

      “六哥也真是!”秋往事跺脚道,“裴节好歹也有五六品的奇正法造诣,爆发力之强远胜常人,跳个墙躲个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这几个侍卫看得住什么?不能时时盯着他,岂不等于放他来去自由!”

      “这倒也怪不得阿宿。”楚颃无奈叹气,向北屋走去,“你们明日便上路了,这是要送他回老家,又不是送他上刑场,谁想得到他老实了几个月,居然在这种时候溜了。”

      秋往事眼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道:“他真是自己溜的?”

      楚颃脚下一顿,猛地回头,半是惊异半是恼怒地望着她,忿然道:“七妹你这是何意?”

      秋往事冷睨他一眼,并不答话,转向那守卫头领道:“你先下去。王府围墙甚高,不比这小院,我估裴节跳不出去,何况他屋里灯烛未尽,想必走得也不久,门卫处也没动静。你们一则封闭大门,二则彻查府内,三则查清一个时辰内出入王府之人的名单,逐一细查。再把王将军和方入照叫来,快去!”

      待头领匆匆领命而去,秋往事方关上院门,转过身,冷冷望着楚颃道:“三哥先前是要来这里做什么?”

      楚颃怒笑一声,面色也阴沉下来,紧盯着她道:“你倒问起我来了?裴节若真是人放跑的,最该被问的难道不是七妹你?”他微微一顿,瞟一眼立在一旁的许暮归,冷声道,“我若没认错,这人该是显军降将吧?我今日来此,是念在好歹同裴节相处了数月,特来道个别。七妹与他大有渊源,来这儿原也不奇怪,只是特地带上这裴氏旧臣,却是……”

      “哈!”秋往事未待他说完便嗤笑着打断,讥道,“三哥特地来此,不就为了说这句话?”

      楚颃似颇乏力地一笑,无奈摇头道:“七妹你对我哪儿来那么大怨气,我与你怎说都是自家兄妹,何必为一个外人伤了和气。”

      秋往事情知多说无益,也不欲同他纠缠,冷哼一声便径自屋里屋外细细检视起来。楚颃默立原地,面色沉沉不辨喜怒,眉峰低敛,似有重重心事。许暮归看着他二人,眼神闪动,如有所思。

      三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出声。府内火光点点,喧哗处处,唯有这小院内却是一片静默。沉沉死寂中,猛听“砰”一声响,院门被人一脚踹开,紧跟着便听王宿的声音火烧火燎地吼道:“怎么回事?人跑了?”

      秋往事同楚颃见王宿同方定楚匆匆奔入院内,皆迎上去。未及开口,却见方定楚见了楚颃,似是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焦色,急声问道:“你在这儿?可看见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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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定楚一阵失望,面色一沉,重重一挥手,叹道:“这回真出事了。未然半个时辰前说要找你带她逛夜市去,带着罗翔便走了,至今未归。我只道她同你在一处,便浑没留意,可如今你既在这儿,那她去哪儿了?”

      楚颃登时变色,猛一拍额,惊道:“糟了!今晚正是泸中每月一次的大夜市,未然几天前便吵着要我带她去,我也应下了。可后来既定了明日便走,我忙着打点也便忘了,方才一直四处转着不曾回屋。她既寻我不着,早该回去,至今未归,莫不是被裴节……”

      王宿急急打断道:“或许她一时不甘,自己出去了也未可知?”

      “怎么可能。”方定楚挥手否定道,“她又非一人出去,有罗翔跟着,如有什么变化,怎都会回来禀报一声。如今动静全无,想必是出问题了。”

      王宿急得跳脚,连声着人下去查探,一面忿忿挥着拳,咬牙道:“好你个裴节,要脸不要,连个八岁的丫头也好意思动!”

      秋往事心念电转,双眉越皱越紧,沉声道:“六哥你先别急。裴节若真掳了未然,不会全无动作,既然不曾来找咱们谈条件,便多半已是靠着她混出府了。门卫处我已着人去查,应该一会儿就有消息来。好在如今时辰已晚,城门早关了,他们定还在城内,咱们彻底搜城也便是了,飞不了他的。”

      话音未落,果见方才那名侍卫头领匆匆赶来,暗瞟一眼楚颃,面容沉肃,欠身禀道:“回将军,几处府门都查过了,一时辰内出府未归的,只有楚公子的马车。”

      楚颃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厉声道:“门卫可看清了车上坐的是谁?”

      那头领低头答道:“门卫说见到了未然郡主,车中另有一人,却未看清面目。只因这几日公子同郡主出入频繁,他们也便不曾留意,只道车上之人定是公子,加之赶车的又是罗翔罗大人,因此并未细查便放过去了。”

      楚颃直跺着脚,连呼“岂有此理”。王宿却猛地跳起来,惊呼道:“糟了!罗翔是姐姐的贴身护卫,职权颇高,手头可是有通城令的!他如今顾忌着未然,恐怕只能任凭裴节差遣,这会儿没准已出城去了!”

      众人这才醒觉,皆是大惊,一面连忙着人去城门查探,一面也急着向外奔去。楚颃脚下一动,却蓦觉眉间一寒,定睛看时,只见寒光凛凛,凤翎又已逼在眼前。楚颃惊怒不已,厉声喝道:“七妹,你究竟想怎样?”

      王宿回头,也吃了一惊,忙上前拉住秋往事,焦急问道:“往事你做什么?咱们先找人要紧,天大的事也以后再说。”

      秋往事紧盯着楚颃,全无退让之意,冷声道:“六哥,你同二嫂先去,我在这儿看着他,否则只怕咱们再也找不到人了。”

      王宿大讶,愕然望着她,浑然不知所以。楚颃满面怒意,冷哼一声道:“七妹,你未免过分。裴节失踪,最脱不了干系的便是你。咱们信得过你,没多说半句话,你倒反咬一口,揪着我不放了?这贼喊捉贼的戏码,不嫌演得太过头些么?”

      王宿越听越惊,上前一把拉开楚颃,急道:“三哥你别说了。裴节脱跑在先,掳人在后,自是他自己的不仁不义,与我们兄妹何干?咱们如今这是在做什么,内讧?”

      秋往事见他满面痛心焦虑之色,心下顿觉不忍,却也不想再不清不楚地粉饰太平,暗叹一声,收回凤翎道:“六哥,此事一言难尽,我也不知如何同你说。总之今晚之事疑点甚多,我绝不相信是裴节一人所为。说三哥与此事有关,我也确无证据,可无论如何,找到裴节之前,我绝不容他出府门。反正偌大一座泸中城,要找人也不缺我们两个,六哥你就权当我任性妄为,事后若证明三哥确是无辜,那我自会向他赔罪。”

      楚颃不屑一笑,冷声附和道:“不错,六弟你同嫂子去吧。她不容我走,我倒还不容她走了!边上那个显军降将,更该抓起来好好拷问!”

      王宿惊惶不已,急得抓耳挠腮,仍欲相劝,却忽见有侍卫匆匆赶来,禀报道:“将军,方才南门守卫来报,罗翔罗大人驾着马车,持通城令出城了。”

      众人皆是面色一变。王宿猛一挥拳,拔步便走,行不几步又陡然顿住,回头又急又怒地望着秋往事同楚颃二人,双唇紧抿,目光灼灼,似是在等着她二人跟上来。

      秋往事见他浑身紧绷,眼泛血丝,显是痛忿已极,心下一软,几乎便欲让步。暗叹一声,正待跟上,却忽被方定楚从旁轻轻拉住。秋往事微讶,回头正见她目色深深地望了自己一眼,接着便觉手中一紧,被她塞入了某件事物。

      秋往事只觉掌中之物又冷又硬,似是一枚圆牌,心中一动,当即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收入袖中。方定楚也已若无其事地自她身边走过,开口道:“此事关系非小,你二人既各有疑虑,便暂且留下吧。我同阿宿这便去追人,城里也需有人守着,无恙新上任,未必应付得来,你们留下照应一把也好。”

      王宿一愕,正欲开口,方定楚已上前一把拉过他,沉声道:“阿宿,跟我走。”

      王宿心头一震,见她抿着嘴角,面容沉肃,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一时迷惑,也便软了下来,怔怔地被她拉走了。

      方定楚一言不发,拉着他直奔南门。城门口人影攒动,煌煌火把薰得扑面而来的夜风又干又热,吹得人满腔躁意。守门军士早已得了消息,皆全副武装地出来列着队。王宿虽满腹烦闷,也只得先沉下心思,将秋往事同楚颉之事搁在一旁,远远见了带头的门尉柳云,便高声问道:“人走了多久了?往哪个方向走的?”

      柳云匆匆迎上前,眼中闪着精明之色,嘴角微微一勾,禀道:“将军放心,我见罗大人走得突然,神色也是古怪,虽不好阻拦,但他一走我便遣人在后头悄悄跟着了,一面也立刻依例通报了将军。他们一路向南,走了才不及半个时辰,我的人也还在后头吊着,丢不了。”

      王宿闻言大喜,用力拍着他肩膀道:“做得好!咱们这便去追!”

      柳云眉峰一挑,手一挥,身后的军士齐刷刷跃上马背,随在王宿与方定楚身后浩浩荡荡奔出城去。

      快马疾追片刻,便已赶上了柳云先前派遣的探子,得知罗翔的车马仍是一路向南,看架势似是想直出燕尾关。王宿当即命柳云带着大队人马分散开来,缓缓自东西两侧包抄,一防打草惊蛇,二防裴节中途改道。他同方定楚则仍是快马加鞭,直向南追。

      蹄声得得,在寂静的旷野中听来尤为激烈。两人皆未带火把,在夜色中匆匆疾驰。方定楚一路沉默,面上神情淡淡的,似带着几分疲厌。王宿也一反常态,闷闷的一言不发,面色却越来越沉,似有隐怒未发。方定楚看在眼中,心下不免怅然,终究轻叹一声,开口道:“阿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宿轻哼一声,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面色被月光映得苍白,双眼却被夜色染得漆黑。许久,他方闷声道:“我今日方知,原来我们兄妹间有许多事我不知道,看来也只有我不知道。”

      方定楚低垂着眼,暗暗一叹,良久方轻声道:“很多事,不知道倒少些烦恼,只是可惜,你迟早总要知道的。”

      王宿面无表情,低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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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宿饶是早有准备,仍不免面色一变,颤声道:“怎么会,三哥可是你们的亲兄弟。大哥把外政交给他,足见信任,他怎会……”

      “此事尚无确证,可多少有些迹象。”方定楚道,“据往事说,在裴节落到咱们手里第二日晚,阿颃便特意给了她飞鹏令,暗示她入牢探探裴节。”

      王宿大吃一惊,失声道:“三哥他,这是……”

      “不错。”方定楚面色沉沉,轻轻点头道,“此举大有深意,无论他是想借往事之手放了裴节、借往事之口透露咱们的安排,还是借往事的身份做个替罪羔羊,总之他并不全向着咱们,这点当无疑义。好在往事还清醒,当时就直接找了五弟,他这一手也便落空了。可咱们发兵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先有卢烈洲的入境劫人,再有后来的飞鹏令外传、济城兵变,这一切的背后,显然有咱们自己人在暗中动作,而这个人,除非往事一开始便在无中生有,否则阿颃无疑便最有嫌疑。”

      王宿惊疑不定,面上神情变幻,皱着眉说不出话来。方定楚接着道:“这次裴节突然出逃,如往事所言,事情绝不简单。裴节一直被单独软禁,不知外间消息,一日得脱竟如此顺顺当当出了城,若说全凭他运气好,未免难令人信服。”

      王宿沉沉点了点头,也道:“我先前太过慌乱,不曾细究,如今仔细想想,确是有些奇怪。罗翔是姐姐留下给往事差遣,后来我见未然身边没人,才临时着他去看一把。裴节连未然都不该认识,更遑论罗翔。可看他今晚一连串动作,掳人、出府、出城,干净利落,全无犹豫,不曾惊动半个人,竟像早知罗翔有能力保他出城一般。”

      方定楚肃容道:“瞧他走的路线,也大有可疑。他不从北门走出云关渡穗河入显境,反倒走南门。一出燕尾关便是明庶洲境内,他反往咱们地盘跑,是何道理?原本他选在这个当口突然出逃便已是莫名其妙,我如今担心的是,他这一走,是否别有用意。”

      王宿也越想越觉蹊跷,更坚信裴节此举背后必定有人安排,心下陡地一惊,猛地勒马停步,急道:“小七同三哥已拉破脸了,倘若此事真是三哥安排,咱们就这么留他俩在城内,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

      “这也是没办法的。”方定楚忙跟着缓下马步,“未然咱们无论如何总得追回来。至于城里头,毕竟不是阿颃做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王宿仍觉不妥,满面焦虑道:“二嫂你既知道三哥不妥,怎不早些告诉我,一早把他看起来不就没事了。至少咱们也该先料理了他再出来,免得如今提心吊胆。”

      “毕竟咱们如今所有的凭据,不过只是往事的一面之词,大哥也没发话,你拿什么料理他?何况,”方定楚轻叹一声,满是无奈,“阿颃毕竟是楚家的人,他的行为,虽说阿颉并不知情,楚家却未必全无牵涉。楚方两家关系微妙,这你也知道,真要动阿颃,我不便冒然出面。”

      王宿见她语焉不详,讳莫如深,心中忽地一动,暗瞟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当初二哥坐上楚氏宗主的位置,三哥并不甘愿?”

      方定楚垂着眼,默然半晌,忽猛一打马,向前奔去,一面甩甩手道:“他们兄弟间的事,旁人也不好多说。阿颃常年在外,连我同他也不曾见过几面,咱们兄妹几个中,我最不了解的倒反而是他。”

      王宿见她无意多说,也不好再问,只得策马跟上,轻叹道:“三哥一直负责外政,同咱们交情最浅,我一直觉得是咱们亏欠了他。如今分明尚无真凭实据,却又已经笃信有问题的是他,仔细想想,也真觉心里不安。”

      方定楚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若不疑他,便只能去疑往事了。”

      王宿心中一动,动了动唇,犹豫着小声道:“二嫂,三哥,毕竟是你自家人,你为何……不疑往事倒疑他?”

      方定楚似是一愕,忽轻声一笑道:“是啊,我倒还真未疑过她,或许因为同是天枢,多少有些相惜之意吧。枢术修为,不仅练枢力,同样修心性,其实天下并不乏高品风枢,之所以世人少见,便是因为枢术修为越高,对俗世的兴趣便越少,一入上三品之境,还愿在世间纠缠的着实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枢教内部的掌权派,也以四五品的居多,便是这个道理了。像往事这样的人,本为枢术而生,虽不得已入了尘世,心思也绝不在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上,她是做不得这等曲里拐弯的鬼蜮伎俩的,无论是出自本意,或是受人指使,都不可能。”

      “受人指使?”王宿一惊,变色道,“你是说五哥?!这是谁的意思?”

      方定楚含糊其辞道:“也不过依理推测,你不必当真。”

      王宿隐约觉得事不止此,容府表面的风平浪静下,竟似沟壑纵横,深不可测。他一时只觉满腹惫怠,也无力深究,苦笑道:“二嫂二品的天枢,本也是世外之人,如今却扯进这些杂事里,想必也是百般无奈?”

      方定楚淡淡一笑道:“若你不姓王、我不姓方,若烬之往事没有刻骨深仇,咱们都未必是今日的样子。只可惜生而为人,多少不如意事,有力者反抗,无心者顺应,终究是决于自己,又何必多做什么有心无力之叹。”

      王宿一时默然,忆及过往,思及来日,陡生茫茫沉浮之感,正自喟叹,忽听方定楚低喝道:“快看!”

      王宿一抬头,借着月光隐隐见到前方现出一个黑影,虽仍难以辨认,却依稀可见那黑影正在移动。两人对视一眼,皆觉精神一振,一扬马鞭,全速追去。

      第二十八章 无常(上)

      方定楚拉着王宿走后,小院中便只留下楚颃、秋往事与许暮归三人。七王府中早已【创建和谐家园】,四处皆是火光跳跃,人影穿梭。硬底军靴沉闷的踏步声与盔甲摩挲的金属声压抑而冰冷,让人不觉浑身紧绷。

      月亮也似经不起这份窒闷,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后。裴节屋中的灯烛愈见黯淡,扑闪片刻,终于无声熄灭。院内顿时一片晦暗。楚颃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色,双眼也隐在阴暗中一片莫测的深沉。秋往事斜瞟他一眼,也不理睬,径自招呼许暮归向外走去。楚颃倒是一怔,叫道:“七妹就这么走了?”

      秋往事头也不回,一面走一面轻飘飘道:“眼下府里许进不许出,只要你留在府内,我便不怕你玩得出什么花样。如今不该跑的也跑了,该追的也追去了,该留的也留着,咱们还不各自散了,难道三哥还要我陪你看月亮么?”

      楚颃眼中陡地闪过一抹凌厉之色,旋即隐去,苦笑两声摇头叹道:“七妹,算算你同我这不过是第三回相聚,我是真不明白,你对我的偏见究竟从何而来?”

      秋往事心中冷笑,脚下忽地一停,对许暮归道:“你先回去,这几日便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了。”

      许暮归微微一顿,随即低头应过,走出院外,自有两名侍卫不声不响地一路相随。

      楚颃默默看着他走远,倒也并不出声反对。秋往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三哥少算了一次吧?裴节被擒次日,咱们在秦夏城里不是还见过一次么?我还承蒙三哥好心,借了你的飞鹏令一用。”

      楚颃似是猛地一愣,旋即“嗤”地失笑道:“七妹说哪里话,我已一年多未回秦夏城了。你该不会把我同二哥弄混了吧?”

      “我确是弄混了。”秋往事微微笑着,点头道,“我的确分不清你们俩,直到这回见了二嫂,我才确定当日见的是你。”

      楚颃又是一怔,张大了嘴,满面夹杂着惊愕的古怪笑意,半晌方仰天“哈”地吐出一口气,摇头叹道:“原来闹了半日,我今晚这一场不白之冤全为嫂子一句话而来?”

      秋往事不语,只闲闲负着双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楚颃低头叹息一番,见她不答话,便低笑一声,半是无奈半是落寞,自嘲道:“我倒真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终究还是容我不得。这倒也罢了,只是我们楚方两家恩怨,竟把你也牵扯进来,他们未免做得太过。”

      秋往事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心不在焉般负着手踱起步来。

      楚颃也不理会,自顾自接着道:“七妹你心地单纯,不明白咱们这等外表光鲜的大族内里的沟壑,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你想必也听过四句话,‘清明楚与方,南北两相望。楚不娶方女,方不嫁楚郎。’我楚家与方家同为立族十二氏之一,自始帝时便封于清明洲,楚居南府秦夏,方居北府平泽。虽说方家以枢术立族,楚氏以文理传家,可毕竟同居一洲,难免要争个先后短长,于是千年以来摩擦不断、恩怨纠缠,严重时甚至刀兵相向,老死不相往来,更遑论互相嫁娶,所谓‘楚不娶方,方不嫁楚’,便是当年流传下来的说法。近百年来天下大乱,两家为求自保不得不互相联手,关系倒有所改善,也渐渐出现联姻。只是终究也不过维持个表面安稳罢了,毕竟彼此嫌隙颇深,因此一直以来,出去联姻的多半皆是有名望而无实权的人物,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两家宗主,绝不与另家人通婚。”

      秋往事听他忽扯起楚方两家恩怨,一时倒也来了兴趣,停下脚步好奇道:“二哥二嫂成婚,可是因为二哥本系旁支,娶妻在前,掌权在后?”

      楚颃饶有深意地淡淡一笑,摇头道:“错了,楚家宗主未必出自嫡支,凡有能者皆可登位,因此为避免二哥这类情形,早便有个规矩,凡与方氏联姻的,皆不得执掌实权,更遑论参选宗主之位。”

      秋往事大奇,讶道:“那二哥为何能成为宗主?因为大哥之助?”

      楚颃摇头道:“大哥当日手上虽有兵,但在秦夏毕竟全无根基,影响纵是不小,也不至能只手遮天,颠倒乾坤。二哥之所以能绕开那规矩成了宗主,”他微微一顿,面上仍云淡风轻地笑着,声音却无可避免地带上了寒意,“是因为他本是楚颃,我才是楚颉,我才是本该坐上宗主位置的那个人。”

      秋往事猛地一震,一时竟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意思,呆呆地望着他做声不得。

      楚颃低垂着眼,解下腰际的灵枢冷冷注视着背面刻着的“颃”字,嘴角满是讥嘲之意,轻声道:“当日我身为本支长子,早便定了要参选宗主之位,因此方家提出联姻之意时,自然便由阿颃,也便是你现在的二哥去了。只是我没想到,方家这一步早有深意。那时上代宗主病重,正要选出接任者,我自顾自准备好一切,却在参选当日临出门时,饮了阿颃一杯送行酒便不省人事。待醒来时,阿颃已顶了我的身份,在方家与大哥暗助之下当上了宗主。”

      秋往事听得只觉匪夷所思,讶然道:“二哥骗过一时,二嫂一出现岂不立刻露馅?楚家人便无意见?”

      “纵有意见又能如何?”楚颃讽笑道,“我们那一支人少力弱,在结识大哥之前根本无人关注;而嫂子那时正在外头游枢,连婚礼都不过着人带了灵枢回来代为出席,因此当日不过草草办个仪式,外支中人根本不曾参加。所以直到阿颃在大哥支持下突然崛起,登上宗主之位,楚家也不过约略知道咱们一支的老二娶了方氏女,其中细节一概不知。待嫂子一年之后回来,楚家自也有人置疑,只是阿颃一口咬定当日娶妻的便是他这老大,老二一说纯属误传,旁人却也无从细查。何况楚家宗主不得与方氏联姻,说穿了不过是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族规之中却并无明文。阿颃娶了定楚,若在登位之前被族人知晓,则他断无当选之理;可他即已登位,旁人倒确也不能以此为由迫他下台。而他其时已掌权柄,位置已稳,此事闹了一阵,也便不了了之了。”

      秋往事虽早知大族之中往往为了当家权位不择手段,仍不免越听越是心惊,脑中也乱作一团,皱眉思忖了半晌,方喃喃道:“于是你从此便成了楚颃,而真正的楚颃,则成了今日的楚颉?”

      楚颃轻哼一声,冷冷笑道:“我也是到那时才知,原来你是谁,并非你自己能说了算的。阿颃有方家鼎力支持,大哥也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人更无几个能明白就里,而我同阿颃本就一胞双生,面目相仿,原没几人分得清楚,众口一词之下,连我自己都快记不得自己该是谁了。嘿嘿,我当日便觉奇怪,方家怎会主动把定楚这等前途无量的天枢下嫁到我们这不起眼的偏支小户,原来他们是早看上了我们这对双生子,想借这一点偷梁换柱,把手直伸到楚家核心去。如今方家势力果然一步步压过楚家,嫂子那名字可真不是白叫的。”

      楚颃说完之后默然良久,仿佛陷在过去的思绪中,面上神色沉得似能让人感受到重量。天色愈暗,风势劲急,浓重的湿意闷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一抹冰凉的雨丝溅上脸颊,楚颃方悚然一惊,醒觉过来,见秋往事也似如梦初醒,便甩甩头,洒然笑道:“也罢,什么宗主之位原也不在我心上,他们若早对我直说,我便成全了阿颃也没什么。只是多年来我一直奔波在外,绝不插手楚家事物,不想时至今日他们竟仍对我有所顾忌,必欲除之而后快。如今竟诬我内奸,想借你的手对付我,倒也算用心颇深。七妹你对我存有偏见,这没什么,只是无端被有心人利用,却未免有些不值了。”

      秋往事原本心神震荡,浑浑噩噩,被他如此一说,才陡地想起正题,心中警觉一起,顿时清醒过来,理了理凌乱的思绪,正色道:“三哥,如二哥与方家真如此对你,大哥也曾参与其中,那你今时今日无论对容府做什么倒也都情有可原。只是我也自有立场,不能坐视你连无辜旁人一并毁了。我不管大哥预备如何处理你,总之我不想在战场与人拼命时还要顾忌自己背后的兄弟。今日之事,我绝不会罢手,除非你有本事拿出确证,否则这一回,我绝不容你生离泸中城!”

      楚颃费了半日口舌,将最深的隐秘也和盘托出,本指望能将她拉到自己一边,岂知她一开口,竟仍是毫不犹豫地咬定自己便是内奸,不免大觉泄气,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地摇头叹道:“七妹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若要报复,将真相透露给楚家便够他们受的,何必去勾结外人。唉,嫂子也真是好本事,她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她!”

      “我就是相信。”秋往事微微笑着斜睨他一眼,竟似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得意,“你不修枢术,说了你也不明白。”说完不待楚颃反应,她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转眼没入纷纷雨丝之中。

      楚颃愕然立在原地,一时竟也想不起开口阻拦,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中,恼怒忿恨之意方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他面色顿时阴沉下来,齿缝间溢出一声冰寒彻骨的冷哼,重重一抹面上水珠,大步走出小院。

      一出门,立刻有两名侍卫不即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楚颃猛地停步,回身甩手便是两个耳光,怒叱道:“废物,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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