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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之见情形不妙,连射了几箭,除了射向面门的几箭被卢烈洲以佩刀格开,其余的箭箭中的,却皆“铛铛”地弹了开去,全然射【创建和谐家园】他身上浑不起眼的银黑色铠甲。此时本已溃散的显军眼见主帅回扑,士气大振,已渐渐开始重新集结,北方远处骑兵踏起的滚滚烟尘也已越来越近。李烬之脑中飞快地转着念,挥手唤过随在身后的一名副将吩咐道:“你立刻收拾人马带回去,要快!井天兵能叫得应便叫,叫不应便随他们去了,别为他们耽搁!”
那副将先应了声“是”,又急问道:“那将军你呢?”
李烬之眉心一凝,沉声道:“我随后便来。”语毕便挥鞭策马,疾速向秋往事奔去。
卢烈洲已趁着秋往事马匹受惊的当儿赶到近前,伸手抓住一条马腿,爆喝一声,振臂一甩,竟硬是将秋往事连人带马地凌空甩了出去。秋往事只来得及将双脚抽出马镫,马已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得她远远摔跌出去,方一触地,顾不得筋骨欲散,便先和身一滚。果然只听身后砰然巨响,卢烈洲开山裂石的一刀正在她方才着地之处劈出深深一道坑。
卢烈洲转眼攻势又到。数枚凤翎在他周身雨点般接连不断地撞出“叮叮咚咚”一串连响,却就是找不着一丝可以攻入的破绽。秋往事在地上连翻带滚,勉力格挡躲避,全无喘息之机,更是没机会站起身来。
正在危及之时,忽又听箭矢破空之声。卢烈洲浑不在意,以左臂护住面门,右臂去势不变,狠狠一刀劈下,一心一意要将秋往事毙于刀下。谁知但听“夺”一声响,来箭不曾射中卢烈洲,却正不深不浅地嵌入秋往事左肩皮甲内,紧跟着她整个人便“嗤”地一声,擦着卢烈洲的刀锋向后飞快地斜滑开去。卢烈洲微一怔愣,抬头看时,方见那支箭后又系着绳索,正由李烬之拽着猛向南退去。
秋往事身形甫动,立刻伸手缠住箭后绳索,尚未透过一口气来,只觉头顶劲风掠过,紧跟着左臂一松,整个人陡然被震得打了几个翻滚,远远向旁跌了开去。她心知定是卢烈洲掷出长刀切断了绳索,抬头一看,果见长刀斜飞而过,插在右前方远处,卢烈洲已疾奔过去,显是要捡它回来。
李烬之立刻又射出一箭,继续拖着秋往事南退,可也知道若让卢烈洲拿到了刀再拖多远也是白搭,一时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大声叫道:“快抢刀!”
秋往事又如何不想快,人尚未定下,枢力已注入土地直向长刀渗去,眼看便要够到,卢烈洲却已奔到近前,探手抓向刀柄。
沈璨等已在李烬之喝令之下收队向南退去,见形势危急,一时皆大惊失色,箭矢纷纷向卢烈洲射去,却又哪里伤得了他分毫。季无恙勉强跟在队后,眼见前方的显军已渐渐稳了下来,后头的骑兵又已近在里许之外,情知再纠缠下去只怕麻烦,正自着急,忽一眼瞥见卢烈洲的白马正在不远处来回小步跑着,似是在等候主人。季无恙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卢烈洲方才为怕它受伤宁愿弃马,当下灵光一闪,大声叫道:“射那马!快射那马!”
众人虽不明所以,可听他叫得急切,当下纷纷掉转箭头向那白马射去。白马虽是神驹,却如何躲得过乱箭齐发,惨嘶一声,已被数箭射中,歪歪斜斜地跑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卢烈洲因这马神骏非凡,多年来与他出生入死,平素极是爱惜,待如手足。方才令它自去,满以为它已跑远,谁知它竟一直等在主人侧近。此时卢烈洲手指几已触及刀柄,猛听得它惨嘶之声,顿时心头一震,虽忍住了不曾回头,手下却终不免慢了一慢。便是这一慢,长刀已凌空而起,电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卢烈洲眼看着秋往事被李烬之拖着越跑越远,回头又见爱马已倒在血泊中不再动弹,满腔怒火无从宣泄,只得对着已勉强稳住队伍,正远远赶过来的显军将领大吼道:“给我杀!有一个杀一个!哪个也别留!”
众将领应了一声,奔过来接他上马,又会合了气喘吁吁赶上来的后援骑兵,一同擂响了反攻战鼓。
李烬之见卢烈洲已被甩掉,便略缓马速,慢慢收回绳索,将秋往事拉上马来。见她虽是盔残甲破,一身狼狈,所幸不曾受什么大伤,总算松下一口气,与她互看一眼,没工夫多说什么,便领着会拢过来的沈璨等人向前追赶已在撤退的大部队。
显军毕竟新败,虽勉强重整阵势,到底无力追击止戈骑,只得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向南撤走。井天兵却并无这分好运气。他们方才在显军溃败之时也跟着乱了阵型,三三两两地插在敌军阵中肆意驰骋。如今显军重新振作,他们立刻成了深陷敌阵,首尾不应的孤兵,被奋起反击的显军各个击破,全无抵挡之力。五千骑兵如同身陷火海,在四处碰壁,走投无路的绝望中被一点一点吞噬。除了一千多人突围而出,其余的皆被淹没滚滚人流之中,就此消失无踪。
第二十四章 一战(下)
众人匆匆南撤,回到营中已是日暮时分。留守兵士见到众人行伍不整,仓促而回,皆以为打了败仗,俱是惶惶不安。在战场上捡回命来的那千余井天残兵更是丢了魂一般面如死灰,眼神呆滞得仿佛再看不到明天。偌大的营寨仿佛霎时被沉重的气氛压得矮了几分,无声的恐慌四处蔓延。
李烬之却不以为意,也不忙着修整队伍、布设防线,倒先将人马拉到校场之上,兴致勃勃地张罗着,竟开起庆功宴来。死里逃生的井天兵正自天愁地惨,岂知容军却似兴高采烈,拉着他们勾肩搭背,举止亲昵,浑不似先前的高傲。这帮被打得彻底没了信心的残兵全然不明所以,一时间浑浑噩噩,正自懵然不知所措,李烬之已亲自替几名井天将领斟上水酒,畅怀大笑着盛赞井天兵作战勇猛,以五千人马斩敌数万,又在卢烈洲援兵反扑的恶劣情势之下英勇断后,漂亮地撤退,着实扬了泸中威名,长了井天志气。残兵们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见李烬之许封许赏,又是诚恳又是热情,再被边上的止戈骑一起哄,心底也都起了动摇,虽犹自不敢相信,却也都犹犹疑疑地暗暗欢喜起来,只道自己当真有意无意地打了胜仗,立了大功。
留守的五千井天兵不明就里,更是信以为真,直将那千余残兵视作替自己长脸的英雄,一时欢欣鼓舞、扬眉吐气的赞颂声不绝于耳。众残兵直被夸得飘飘欲飞,浑然不辨东西,起初还心虚气短地只觉脸红,渐渐地便连自己也信了今日果真是英勇了一回,心中越来越觉安稳,牛皮也越吹越是响亮。唾沫横飞间全军士气越涨越高,待宴会结束,众人回营之时,已几乎人人都坚信,拿下卢烈洲不过举手之劳。
秋往事方回帐中,才脱下盔甲,门口便报沈、季二人求见。她略一思忖,索性抓过件外衫披上,便出帐冲他二人招招手道:“走,咱们寻五将军去。”
沈璨面上似有惘惘之色,出神地随她行出几步,方怅然轻叹道:“那便是一流的尘枢。”
秋往事回头睨他一眼,“嗤”地笑道:“阿璨你这叫什么语气,他仗着骏马宝甲也没占了咱们什么便宜去,你该说‘那就叫一流尘枢?’才是。”
她外衫下的中衣未及更换,仍是战场上的那件,风一刮过便散出阵阵血腥味,一回头被磨得破布一般的衣领便露了出来。她却仍是悠然自适,一身轻松,既无疲惫也无沮丧,仿佛不过是在外头兜了风回来。沈璨见状也不由暗自佩服,压抑的情绪稍有缓解,甩了甩头,自嘲地一笑道:“哈,我倒还不及你一个小姑娘,险些叫姓卢的弄懵了。他那身盔甲,什么玩意儿?我猛一刀劈不进去还只当他几时又修了因果法。”
一直面色凝重地跟在一旁的季无恙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十二天卫。”
“十二天卫?!”沈璨猛地顿住脚步,愣了半晌方双掌一击,恍然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十多年前曾传过十二天卫甲在裴初手中,可多少年了也没听过半点音信,难道竟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秋往事仍是意态闲闲,仿佛浑没将这天下七大名兵之一的宝甲放在心上,“这甲据说是咱们的老祖宗风临远穿过的,后来他弃位隐居,将这甲也带到了凤陵山。他身后这甲便流入燎境,落在狐子手里,成了他们王族的传世宝。卢烈洲当年深入大漠,大败燎人,抢回这铠甲,献给了裴初。我在兴军中时经常听人提起这事,高旭一直看裴初不顺眼,据说一大半便是因他藏着这帝王宝甲不肯上交之故。卢烈洲在当门关同我们交手之时尚不是穿的这身,马也不是今日这匹,多半是上回输了半招,自觉并无把握胜得过咱们,这才特地把这宝马宝甲从风都弄来了。”
沈璨双眉深锁,紧紧握着刀柄一言不发。季无恙也目光直直的不知出着什么神。三人沉默着来到李烬之帐口,尚未通报,便听帐内传来一声:“进来吧。”
三人皆整了整衣衫方掀帘入帐,只见李烬之已换过了便服,点着油灯翻阅着各路探马送来的军报。他见三人进来也并不抬眼,略一点头致意,指指两边的座椅,微微一笑道:“你们三个还不嫌累?什么事这么要紧?”
秋往事领着二人坐下,待他翻完了手头的文书,却并不答他的话,反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说,咱们今日是胜了还是败了?”
三人皆是微微一怔,沈璨重重一挥手,率先道:“今日虽然这尾收得不漂亮,但以四千换了近两万,自然是咱们胜了。”
秋往事微笑不答,又望向季无恙。季无恙面色倒已不似方才的沉重,却多了几分无奈,轻叹道:“我却以为败了。”
沈璨浓眉一挑,正待发问,却听李烬之沉声接口道:“不错,咱们虽是胜了,可糟就糟在这收尾上。今日一战,目的不在杀敌,而在溃敌士气,叫他们不敢轻易攻城,多拖得一日,咱们便安稳一分。哪知卢烈洲回来得如此快,又有宝甲护身,叫咱们碰了个钉子,硬是在最后来了个反扑。杀了我们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扑,便将他们从逃命之人变成了雪耻之人,士气一激起来,只怕人人都急于一战。卢烈洲也是一样,若不曾同我们交手,那他便是彻底叫咱们耍了,纵再怎么发火也定然心虚,断不敢冒然进攻;可如今既交过了手,虽叫咱们全身而退,他却多少是扳回了一城,此时来攻,那叫乘势追击,正是顺理成章。咱们实力同他们相差太远,硬拼起来全无指望,这一回奇袭若是不能让他们安分上几日,不管杀了几人,都只能是虽胜犹败。”
沈璨呆了一呆,细思之下也觉情形不妙,怔怔问道:“那我们……”
李烬之拨了拨灯芯,沉默片刻方淡淡道:“恐怕只能退回城内,死守待援了。”
帐内一片静默,几人虽皆面色平淡,可沉闷的气氛却压得烛火也似分外惨淡,时不时爆出烦躁的“毕剥”声。
正在压抑之时,忽听秋往事“嗤”地一笑,悠悠然道:“你们何必如此,我倒不觉得有这么糟。”
李烬之定定地望着她默不做声,沈璨已忍不住问道:“将军有破敌之法?”
“破敌之法,简单得很。”秋往事耸耸肩,迎着李烬之的目光道,“杀了卢烈洲,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烬之暗叹一口气,摇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止戈骑擅攻不擅守,井天兵更是不习苦战,一旦被围城,多撑一日都是多十二分的艰难。半月之期也非一定,宋将军那里若稍遇阻遏,咱们便只有困死在这里。死守孤城确是下下之策,可杀卢烈洲又谈何容易。他如今有十二天卫甲在身,只要护住了头面,那便是真正的万夫莫敌,你又打算如何应付?”
秋往事大叹一口气,摊手道:“十二天卫甲据说是咱们的立族十二氏各出其力,采九洲精铁,集天下巧匠,倾全国之力,耗时三年方始铸就。全身上下以十二块完整的钢甲合构而成,便关节处亦以钢套连接,不同于鳞甲锁甲,可谓密不透风,无隙可寻,千百年来也无人能损及它分毫,我自然也是不能。可是,”她忽地眉锋一凛,神采奕奕地注视着李烬之问道,“这铠甲落在裴初手里已有多年,将军以为他也好,卢烈洲也好,为何从未穿它上过战场?”
李烬之皱了皱眉,并不回答,眼神却越来越是沉凝,似是在挣扎于某些难于决断之事。秋往事自顾自接道:“因为历过生死的人都明白,再是神兵利器,也不过是死物,终有保你不到的时候。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自己更可靠,而对外物的依赖多一分,自身的能耐便弱一分。因此越是武艺高强的人,越是对什么名刀宝甲敬而远之。”她微微一顿,拉着椅子坐到李烬之桌前,半靠着桌沿道,“而卢烈洲竟然把十二天卫甲穿上身了,五哥,你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怕了,他退让了。他‘无敌’了太久,已不知道怎样去打一场势均力敌的仗,不得不给自己找些依靠了。五哥,他完了,从穿上那身铠甲的一刻起,他便已不是生杀场上的神了。十二天卫甲固是坚不可破,可对你们有用,对我来说却并无区别。我的凤翎本就连普通铠甲都射【创建和谐家园】的,原也只能在他头面处找机会。倒是他多背了这近二百斤重的铁块,行动多少受些影响,便是底下的马也受不了,时间一久,必有破绽!没有十二天卫甲的卢烈洲我赢不了,可穿了十二天卫甲的卢烈洲,我能杀!”
李烬之眉心愈凝,已不掩饰心中的担心,沉声道:“可有了这身铠甲,他便不比顾忌于我的牵制,你等于要一人面对他。在他露出破绽之前,你又有几分把握能保住性命?”
秋往事轻笑一声,摇头道:“五哥你担心错人了。战场之上岂有定能保住性命的道理?咱们一旦同他们正面硬拼,三千将士,哪一个死的可能性也不比我小。更何况,”她唇角微抿,转头望向沈璨,缓缓道,“我想我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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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盈盈一笑,回头望向李烬之,只见他苦苦一笑,低声道:“一见到卢烈洲穿了十二天卫甲我便知道你会如此,本不想给你机会提出来,可事到如今,我不答应只怕你也会违令行事了。”
秋往事重重点头,面上更是笑得欢畅。李烬之却殊无笑意,眼中半是忧虑半是无奈,许久方闭上眼,一字一句道:“好,你既有决心,我便陪你搏这一把!”
秋往事也面容一肃,起身恭敬地负手半跪,直视着李烬之的双眼一片清明,朗声道:“谢将军!”
夜渐深沉,满营兵士正自睡得香甜,却忽被帐外诡异的光亮与杂乱的人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摸出帐外一望,凳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南面屯粮之处一片火光,滚滚浓烟覆盖了大半个营寨,阵阵带着谷物焦糊之味的热风扑面而来,熏得人说不出的窒闷。已有几名焦头土脸的将领率着数百人在寨中往来奔走,高呼低吼充耳不息,水桶水车穿梭不绝,众兵士皆已拼了死力,火势却仍是见大不见小。
粮草被烧,命脉即绝,何以抗敌?何以存命?众人愣了许久,犹未将心底渐渐泛起的恐慌辨出味来,便已尽数被将领催赶着出去,或是救火抢粮,或是备敌偷袭。
全营上下一片哄乱,唯有中央主帐却是静悄悄的全无动静。帐中只点着一盏油灯,幽暗的火光跳跃不已,在帐壁上映出两道时浓时淡的影子。
李烬之盔甲齐整,一言不发地靠坐椅中,出神地望着正悠悠闲闲地哼着小调、拨弄着烛火的秋往事,眼中泛着浅浅的光,安稳得仿佛永远不打算移开视线。
时光恍如凝滞,一帐之外的喧哗混乱遥远得仿佛异界,丝毫不能搅扰了帐中的平静。却忽有一阵急风掀动门帘,卷入几丝彼处烟火。秋往事似忽地醒了神,倏地抬起头来,皱着鼻子使劲吸了两口,一面忍不住呛咳起来,一面软软地伸个懒腰站起道:“湿的。火大约已救得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吧。”
李烬之眼神仍未移动,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直到秋往事抓起头盔向外走去,他才似被惊了一跳,轻轻一震,陡地倾身隔桌拉住她手腕。秋往事轻叹一声,回头摊手笑道:“粮都烧了,你不是还想反悔吧?”
李烬之定定望着她,眼中带着说不出的疲倦,缓缓摇着头,哑声道:“我就是知道自己不会反悔,才更觉对不起你。”
秋往事心底一触,几乎也要伤感起来,忙甩甩头轻轻一笑道:“说什么傻话。我当日既选择了下山从军,便不怕将这条命悬在刀尖上。眼下这情形,咱们进一步,是把命握在自己手里,退一步,却是交到了别人手里。五哥,我自十岁上战场,便从不知道什么是等人来救。宋将军我信不过,而你,我信得过。”
李烬之怔怔听着,心中似是泛着湿湿的咸味,浮乱的情绪却也渐渐沉了下来,似是牵住了什么不可动摇的依托。秋往事忽又“嗤”地一笑,抬抬被他紧紧握着的手腕道:“五哥,我最拿手的便是同人拼命,战场厮杀,便对着卢烈洲我也尽有能耐自保。但是茫茫乱世,沉浮不定,我却只能靠着你走下去。如今你若连这等明摆着的决断都要犹疑再三,又要拿什么来护我周全?”
李烬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沉定。他轻轻松开手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秋往事所赠的灵枢,缓缓道:“好,你便放手去搏。我向你姐姐立誓,我活着,你便活着。终有一日,我在风都千秋壁下,让天下英雄为你折腰!”
这几字铿然落地,直震得秋往事眉心一跳。望着他专注得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心中忽生出几分异样,胸口顿时突突地跳了起来,种种明寐难辨的思绪纷至沓来,缭乱得让人觉得晕眩。
李烬之却全无异样,深深望她一眼便率先向外走去。秋往事暗吸一口气,压下乱窜的心念,转身跟上,同他并肩出帐。
火势已受控制,损失却无法弥补。奉命集中在校场上的全体兵士人人皆木着脸,望着场地中央抢救出来的区区数十袋粮草,心中冰凉得连恐慌与愤怒都已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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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璨低下头小声道:“我亲自领人做的,很干净。他娘的,这回想不拼命也不行了。”
秋往事点点头,与正向将台走去的李烬之换个眼色。李烬之不动声色地微一点头,稳步登上将台,同几名心腹下属对视一眼,便缓缓上前,肃容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兵众,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诸位兄弟,大家也都瞧见了,眼下咱们粮草尽毁,情形很糟,可你们却还必须面对更糟的。”他微微一顿,待台下响起一片不安的窃窃私语,方沉声续道,“显军奸细不仅混进了营中,还混进了你们身后的老家!如今泸中城内的粮仓,也已只剩一摊焦土!”
人群中轰然炸响,高高低低的语声混在一处,耳边震得“嗡嗡”响,全然听不清只言片语。李烬之静候片刻,待将领们渐渐压下众人的混乱,方接着道,“诸位且先安心,奸细已尽数落网,城中居民也并无损伤。”待台下稍显平静,他又面色一沉,既悲且愤地大声道,“显军自认敌不过我们,便使这等卑鄙手段。如今城里城外都即将断粮,显军已放出话来,说明日破城,便要尽屠泸中,人畜不留!诸位都是井天的勇士,大好的男儿,可能任人践踏你们的国土家园,□你们的妻儿老小?!”
台下顿时群情激奋,“不能”二字吼得震天响,钢刀击鞘之声此起彼伏,汇作一片切切求战之声。暴敌在前、无路可退、故园遭厄、家小临危!若说先前止戈骑太过迅猛的攻势尚未让养尊处优的井天兵醒过神来,眼前明明白白的绝境却终于激出了众人的血性。所有人只觉热血上冲,只想杀敌求存,却并无人去细究李烬之话中的漏洞。
李烬之抬手止住台下的呼喊,沉声道:“城内无粮,已不可守。如今显军的屠刀与泸中城间,只有你我这最后一道屏障!咱们身后已无退路,”他猛地抬手向后一指,陡地提高声音道,“可面前却有一条出路!显军比我们人多,比我们势大,可咱们流得血、舍得命的堂堂男儿,可会惧怕那些鸡鸣狗盗的【创建和谐家园】小儿?”
“不会!不会!”台下喊声喧天。勇气在如雷的怒吼中疯狂地膨胀,原本不堪一战的井天兵此刻竟也似有了无坚不摧的气势。
“好!”李烬之见士气已高,便振臂呼道,“把剩下的粮食全做了,咱们吃一顿饱的,便北上杀敌,叫他们有胆来犯,没命回去!今夜之后,世上再无卢烈洲,而泸中仍是泸中,井天仍是井天!”
“杀尽显军!卫我井天!杀尽显军!卫我井天!”台下的气氛涨至顶点,一声声口号越喊越高,众人皆沉浸在同仇敌忾、誓死抗敌的激愤中,却并未想起带头喊着口号的止戈骑将领本也是外来之敌。
李烬之立刻令火头兵生火造饭,剩下的十余坛酒也尽数抬来分了。众人狠狠地饱餐一顿,便各将灵枢留给随军枢士保管,以示一去不回的必死之志,随后便拔刀出鞘,气势汹汹地整队向北进发。
天色黑得不见五指,众人却不点火把,行列之间各以绳索相引,摸黑前进。秋往事带着飞隼队超前数里当先开路,走不多远,便撞上一小队见了火光前来查探的显军探马。众人二话不说,乱箭齐发,顷刻之间这数十人马便已葬身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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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璨打个呼哨,立刻挑了几十人同她下马,不片刻便换上了显军的行头互相取笑打闹着回来。季无恙见众人个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由失笑道:“你们到底也紧张起来了么?平日里打个仗可没见你们那么多话。”
“不是紧张,是兴奋。”秋往事眉梢一扬,傲然道,“对着卢烈洲不兴奋的人,岂有资格习武?岂有资格当兵?”
沈璨朗声大笑道:“正是!今夜之后,天下当兵的听见咱们的名字都要抖上一抖!”
季无恙望着众人眉飞色舞的脸,想到这些人中不知能有几人活着回来,又有几人要用性命去成全他人的荣誉,心中只觉沉沉的,激不起半丝豪情,也只得暗自嘲笑自己果真不是当兵的料。
秋往事仔细调整着略嫌宽大的铠甲,眼中熠熠闪着光,兴奋地道:“显军的营寨粮草都被咱们毁了,今晚是要风餐露宿了,白天又被折腾了一日,正是又累又饿,还没寻着机会喘口气呢。咱们只要缠住一个卢烈洲,其余的不在话下,李将军尽可收拾。只要显军败势一起,卢烈洲想必也会心慌意躁,所以咱们只要撑过前面一阵,后面便容易了。你们一上来不必逼得太近,替我挡着边上杂兵就成,卢烈洲我来应付。”
沈璨眉头一皱,正要反对,秋往事已笑着道:“阿璨你别急,少不了你的。但开头时不管多难我都得自己扛下来,否则一上来便矮人一截,手上便硬不起来,后面纵然情况好转只怕也杀不了他了。你放心,真不行了我会找你们救命的。”
沈璨也是拼过命的,知她所言不假,只得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秋往事扬眉一笑,挥鞭策马,当先向前奔去。
第二十四章一战(真·下)
显军丢了营寨,便暂驻于一处小村落中,强征了些粮草果腹。屋舍仅够容纳各级将领及伤员病号,余下的仍只得露宿于外。天色已近黎明,透着似是而非的亮,反倒比一色漆黑更叫人觉得压抑。月隐星沉日未升,村头的点点灯火在一片昏昧中显得格外孤绝。营寨没有了,粮食没有了,药物没有了,连弓矢兵器都丢了一半。出云关的补给至少明晚才到,疲敝不堪的显军在这最脆弱的一刻忽然见到容军营中烟火大起,心中并未觉得兴奋,反倒皆隐隐地似嗅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不祥。
然而这不祥只被深深压在心底,无人抱怨,无人慌乱,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们的统帅还在,便没有任何绝境能将他们压垮。
卢烈洲自击退容军之后便忙着收拢残部,安顿队伍,不曾歇过片刻,连沉重的盔甲亦不曾卸下,每走一步便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印。他却仿佛不知疲倦,整夜都在亲自带人巡视,激励将士,安慰伤兵,时不时也说两句笑话,自己带头笑得震天响。许暮归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闷闷地不多言语,望着眼前威武如山的身影,却不知为何并无往日的踏实之感。过分刚挺的线条仿佛缺了往日的游刃有余的弹性,紧紧地绷着,绷得让人想起四个字:刚者易折!
许暮归正被这掠过脑中的四个字的惊得心头一跳,恰在此时,猛听得“铮铮”声响,由远及近,愈尖愈锐,音短而促,全无间断,正是探马所传有敌来犯的警示。
许暮归浑身一震,陡地回头,失声叫道:“还真来了!”
“慌什么!”卢烈洲双眼一眯,面上顿时覆上了杀气,“李烬之倒是个好样的,我本以为那把火是他诱敌之策,如今看来竟是自绝退路,背水一战的打算。”他侧头斜睨着许暮归,忽轻轻一叹道,“你若有他一半的狠劲,我早便放你出去独当一面了。”
许暮归面上一红,未及答话,卢烈洲已忙着整队排阵,预备迎战。探马越来越近,锣声转眼便至村口,已可听见探子嘶声竭力的大喊:“容军来犯!容军来犯!”
卢烈洲跨上战马,带上骑兵向外迎去,远远见着几骑探马风风火火地赶来,便大声问道:“还有多远?”
未等人回答,他已听见了藏在探马烈烈蹄声后的另一种声音,闷而沉、厚而重,如滚雷、如战鼓,满满地充塞在天地间,反而让人难以分辨。卢烈洲心中一凛,忽觉不妥,未及细思,那拨探马已长驱直入,数十人陡地齐声高呼:“便在眼前!”
混乱在瞬间发生,一时蹄声缭乱,金铁交鸣,喊杀混着惨呼,钢刀入骨的喀喀脆响与碰撞坠地的砰然声此起彼伏,惨淡的火光照不清场中局面,死亡的气息却浓烈得充人耳鼻。显军被突如其来的打击震得不辨南北,转眼间便丢了卢烈洲的所在。眼见旗帜一面面倒下,鼓声一处处沉默,数千骑兵顿时成了没头苍蝇,不知进退,遑论攻守。余下的步兵更是不知所以,聚在村头无所适从。
眼见大乱将起,忽有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盖过一切杂响,高叫道:“不要慌!敌人不过数十!”
只这一声大吼,便令慌乱的显军奇迹般地安稳下来。仿佛混沌之中突然起了光亮,场上纷乱的局势顿时渐渐明晰起来。众人看得分明,容军大队骑兵犹在半里之外,而在阵中左穿右插将卢烈洲同众骑兵隔离开来的,果然只是区区数十骑。
军心一定,奇袭便失了效果。显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加点火把,重整队形,恢复旗鼓。那数十骑容军伪装的探马却也并不惊惶,围作一圈渐渐收紧阵线,不慌不忙地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显军越迫越紧,这才渐渐看清,他们围出的圈子中正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秋往事已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浓重的死意自肌肤直浸透到骨髓里,单是压住仿佛无可抑止的颤抖便似要费尽浑身的气力。刀锋,四处都是刀锋,才掠过颈际,又擦过胸胁,无法可挡,无处可避。盔甲如被锈蚀般片片剥落,带着布片,带着血迹,“叮叮当当”的落地之声竟似连绵不绝。压力,灭顶的压力,似要将浑身骨骼寸寸挤碎,连座下马匹似都稳不住四腿,迈不开步子。浑身麻木得仿佛已无知觉,可每一次的碰撞又都能带来一轮更剧烈的刺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之前,技巧仿佛不过是个精致的笑话,脆弱得不堪一击。噩梦般的攻势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又仿佛随时会迎来尽头。
卢烈洲掌握着绝对的主动,心中的焦躁却一点一滴地积压。久攻不下,得势不得利,绝非对他有利的情形。偏偏眼前那瘦削得仿佛随手便可捏碎的女子却有着惊人的坚韧,虽在狂猛的攻势下东倒西歪,却始终如劲竹一般,纵是压到了底,却始终难以折断,反而蕴着无穷的后劲,只待他稍一松懈,便会反齿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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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动。牙关咬得满嘴腥咸,颅内胀得发疼,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浑身的弦绷得堪堪便要断裂,她却仍是紧紧压着似欲破袖而出的凤翎,只凭血肉之躯抵挡排山倒海的攻势,强迫身体渐渐适应这种力度,强迫反应渐渐跟上这种节奏,强迫死亡的恐惧渐渐将求生的意念打磨成无坚不摧的利刃。
当凌乱的气息渐渐平定,空白的心中渐渐明晰之时,秋往事的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她情知再拖下去难免体力不支,便过了反击的最佳时间,当下双袖一振,九枚凤翎激射而出,劈头盖脸地向卢烈洲刺去,同时大喊一声:“阿璨!”
卢烈洲眼前一花,寒光已是扑面,正欲收刀格挡,却发觉那几道寒光并非射向自己面门,而是散了开来,向他胸甲背甲相合的缝隙处刺去。但听铮然连响,九枚凤翎的刃尖齐齐嵌入双肩与两腰侧的缝中,连钻带橇地向内扎去。卢烈洲暗自冷笑,这十二天卫甲的接缝之处皆以螺扣拧紧,便寻常穿脱也要大费周章,又岂是这几枚薄刃便能撬开。背后又有劲风袭到,他看也不看,仍是直扑秋往事。岂知但听“铛”一声巨响,后背一阵震荡,连带着手中大刀亦陡地震偏了方向,叫秋往事猱身而上抢入怀中,反手一刀便划向他咽喉。
卢烈洲吃了一惊,忙矮身避过,回头看时,只见沈璨紧随在后,手中抡着的却是一柄数十斤重的铜锤。他微一蹙眉,当下掉转马头,弃了秋往事,反向沈璨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