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季无恙一怔,顿下脚步问道:“白漆?”
王宿在一旁听得又惊又急,跺着脚问道:“五哥,究竟怎么回事?哪儿冒出来的卢烈洲?往事又怎么了?”
李烬之走进屋内将秋往事放在床上,一面替她盖着被子一面道:“阿宿,我回头再同你细说,你先下去点五十个人准备准备,今晚或许便要你连夜赶回去。”
王宿大惊失色,脱口叫道:“回去?开什么玩笑!我……”
话未说完,却见李烬之忽地转过头来,眼中一片冰寒,严峻得不容抗拒。王宿心中一突,顿时泄了几分底气。李烬之冷冷地望着他,沉声喝道:“去!”
王宿满心的不服气,却又不敢违抗,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季无恙见李烬之竟似已成竹在胸,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又看他全副心思都在秋往事身上,情知多说也是无益,只得暗叹一声,扯着王宿的衣袖向外退去,一面道:“那咱们便先下去了。将军可要我去叫医士来?”
“不必了。”李烬之挥手示意他关上门,“你派人去寻根风竹过来。”
季无恙应了一声,便扯着王宿退了出去。
走出几步,王宿方敢压着声音急急问道:“无恙,到底怎么回事?卢烈洲怎么了?往事怎么了?五哥又怎么了?”
“唉,我也不比六将军你清楚多少。”季无恙叹了一声,抬手抹了抹脸道,“咱们打泸中城时,将军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王宿略一思忖已明白过来,微微蹙眉道:“不错,这泸中城咱们得的也忒容易了些,史大业再如何不济,似也不至如此。”
季无恙点头道:“不错,先前咱们同史军交战时我便觉着不对劲,他们来的太慢,人又太少,领兵的也不是史大业手下得力的那几个。城内情形更怪,竟只有几千人守着,加上被咱们半路截下的那几千,总共不过万余。按史大业的兵力看,泸中城内怎么也该有三万兵,剩下的两万哪儿去了?再加上史大业同几名要紧将领都不在,我便更觉得奇怪,因此一进宫便先抓了几名文武官员讯问,这才知道,原来史大业是领着那两万兵驰援出云关去了。”
“出云关。”王宿也渐渐理清了思路,“这么说是咱们在南面攻燕尾关,卢烈洲便在北面攻出云关。出云关告急的战报先一步传到泸中城,史阿大见势不妙,便亲率两万人马北上救援,哪知道咱们后一步又到,倒是捡了个现成便宜。他这会儿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端了老窝呢。”
“可惜咱们捡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便宜。”季无恙苦笑道,“史阿大手下的兵,将军你也见到了,哪里能是卢烈洲的对手。出云关被破那是早晚的事,而史阿大一完蛋,便轮到咱们对上卢烈洲了。”
“对便对了,咱们还怕他怎的?”王宿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道,“卢烈洲号称刀枪不入,还不是一照面就伤在五哥和小七手上。瞧五哥那样子倒像早已料到这事了,他也真是越来越有‘不语真人’的风范了,连口风都不透一丝。”
“这个倒未必。五将军若是早知道了不会只带五千人,更不会对王妃宋将军那里全然不做交待,想必仍是意外。只是五将军机敏过人,先前进城之时想必早已察觉不妥,后来听我一说,便立刻明白过来了。”季无恙眼中微微发亮,又是钦服又是神往,轻叹道,“唉,我终究还是太嫩,乍听这消息立时便乱了方寸。五将军却能处变不惊,不仅立时明白了前因后果,看起来连对策都已想好了,我不知几时才能学到这样。”
王宿犹对李烬之方才的态度忿忿不已,挥挥手道:“得了得了,五哥这会儿又不在这儿,你紧着拍他马屁做什么!倒是卢烈洲那头的情形,你还知道多少?”
“不多,史阿大走了才大半日,还没消息传回来。不过据那几个官员称,卢烈洲这回带了五万人,我瞧史阿大顶不了多久的,显军这会儿说不定已在来泸中的路上了。”季无恙回头瞥一眼身后紧闭的宫门,轻叹道,“唉,偏偏七将军又病倒了。好在五将军像是已有安排,也不知道要我们准备白漆做什么。”
王宿双眉一皱,忧心忡忡地问道:“是了,无恙你是跟小七的,她到底怎么回事?打燕尾关时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季无恙面色忽微微一红,讪讪一笑道:“六将军你也知道我马术武艺都不好,开始冲锋时我便落在后头,七将军那时还好好的。后来到了城下我才又见到她,那时她已在五将军怀里神志不清了。我也着实吓了一跳,问阿璨他们几个也说是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不过五将军说是没事,你瞧他连医士都没叫,想必是真的没大碍吧。”
“五哥也真是,闷声不响地,想急死我呢。”王宿烦躁地抓着头道,“还赶这个时候让我回去,我回他个姥姥家的!”
季无恙见他抓耳挠腮的着急样,不由失笑道:“六将军你也消消气。忽然发生这么多事,五将军想必心里也乱,他如此安排必有道理,咱们且先下去安排着吧。”
ÍõËÞËäÊDz»Âú£¬µ½µ×Ò²²»¸ÒÎ¥Á˽«Áà½à½àìàìµØ±§Ô¹¼¸¾ä£¬Ò²±ãͬ¼¾ÎÞí¦·ÖÍ·ÐÐÊÂÈ¥ÁË¡£
史大业的寝宫虽规模不大,内里倒也颇为富丽,仅一张御床便是白玉为架、明珠为帘,上铺云丝软垫、雪绒锦衾,极是绵软舒适。可秋往事此时浑浑噩噩地躺在上面,却仍如置身火海针毡,所有的知觉似都集中在了头部,身边的一切都已远去,只有阵阵锥心刺骨的痛楚,剧烈得仿佛要铭刻入魂魄,再也不会消逝一般。神志在半睡半醒间挣扎,虽是疲累到了极处,却总是有所牵念,不肯就此睡去,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明明已无可留恋,却仍不知在坚持着什么。
正在欲生欲死之际,忽有一丝清越的声响透过轰鸣的雷声透入耳际,虽然微弱得仿佛捉摸不到,却也在一片黑暗之中带来一线清明。秋往事昏昏沉沉间被这熟悉的音调领着,顺着这一线清明步步向前。耳边雷声渐低,曲声愈见清晰,神志也渐渐自茫茫黑暗中走出,眼前渐渐亮了起来,模模糊糊地看见床前坐着的人影。
秋往事轻轻【创建和谐家园】一声,朦胧间喃喃唤道:“姐姐……五哥……”
李烬之闻声回头,见她一脸懵懂,微微一笑道:“你醒了,好些了么?”
秋往事晃了晃头,虽仍是【创建和谐家园】般地疼,倒不似先前般难以忍受,也不再随着耳边的雷声愈扎愈深。她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见疼痛果然不再加剧,顿时浑身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气,舒舒然笑道:“好多了,原来吹曲子还能治头疼,早知如此,我每回打雷时雇个人在边上吹着便是了,也不必吃这许多苦头。”
李烬之扶着她轻轻坐起,笑道:“别人吹不灵,得我吹才行,以后你就老实在我边上呆着吧。”
秋往事倒也不反对,轻叹一声点点头道:“也是,你的风竹可也是跟我爹学的?吹得真像我姐姐。先前我还真以为是她,真以为什么释奴营、什么即望山,都不过是噩梦一场。”
李烬之心中一堵,尚未开口,秋往事已扯开话题道:“是了,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什么卢烈洲?”
李烬之知她最不要人同情,也便收拾情绪,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有麻烦了,卢烈洲已打到出云关了,只怕这两日便要兵临城下。”
秋往事一惊,霍地坐直身子,脱口叫道:“又是内鬼泄了消息?”不等李烬之答话,她旋即又摇头道,“不对,咱们甫一定计便一路疾行,没半点耽搁,卢烈洲若等得了消息再来断不会有这么快。这么说来咱们是运气太好,刚好卢烈洲也同咱们一样打上了井天国的主意,这下便狭路相逢了?”
李烬之略一沉吟,微微蹙眉道:“若是这样那还好些,咱们意外他们也意外,谁也不占便宜。只不知他们是否早料到咱们要走这条路,这才特意做此安排,若是如此,他们的准备必是比我们充分,人数只怕也不少。我们是精兵轻装,固是适宜突袭,若真要与大军正面相抗,则未免吃亏。”
秋往事一挑眉道:“你这走的也是险招,咱们自己人都猜不到,卢烈洲会料得到?”
李烬之眉锋一凛,眼中光芒一闪,沉声道:“卢烈洲料不到,顾雁迟却未必。”
秋往事蓦地一怔,惊道:“顾雁迟?你说顾雁迟也来了?那道原来的使者可没提到。”
李烬之垂目沉默半晌,缓缓点头道:“有可能。卢烈洲此人出了名的不屑用计,颇难想像他会忽然出此奇谋袭击井天国,多半还是别人的主意。而放眼显朝,能使唤得动卢烈洲的,除了裴初也就只有一个顾雁迟了。据那使者说,日前围攻道原的是融洲督抚潘长节,但这几日时间,也足够顾雁迟自风都赶来了。这场仗是咱们同裴初第一回正面较量,关系重大,顾雁迟亲来原也不奇怪。”他微微一顿,又道,“这也只是猜测,也或许卢烈洲先前输了半招,自觉无必胜把握,便破例玩上一回奇袭,也并非无此可能。总之卢烈洲既也选了这条路,咱们便绝无退路,断不能容他夺了泸中城,进而南出燕尾,侵袭明庶洲。不管他们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眼前的这场硬仗,咱们是逃不了,也输不起了。”
秋往事心中一凛,一掀被子便要跳下床来,急着道:“那你还有心思坐在这儿?快出去好好安排安排吧。”
李烬之一把将她按回床上,笑道:“我这便去了,你还是在这儿好好歇着,过后有你累的。”
秋往事也觉浑身仍是乏软,自知必须在卢烈洲打来之前恢复体力,也便不多做勉强,老老实实躺回床上安心修养。李烬之替她塞好被子,又叮嘱两句,唤来两名兵士在门外守着,便匆匆向议事正厅走去。
雨势仍大,白晃晃的闪电在天际明明暗暗地亮着。雷声虽渐渐低哑,却越发的连绵不绝,像极了千万军马远远奔驰的蹄声。宫中已大致平定。因变起仓促,止戈骑一路未遇多少抵抗,宫中也便未遭多少毁损,雕梁画栋,锦绣花木,一般仍是往日的繁盛模样。昭示着不同的,除了穿行廊院间的宫女侍从换作了披坚执锐的赳赳武夫,便只有檐底廊下雨势不到处,不降者留下的暗红血迹,以及院中碧落树间,新挂上的数十枚灵枢上凝滞不褪的枢痕。
此处格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前后九进,重门深院,粗柱高墙,也颇不乏帝王气派。史大业称帝之后方兴建此地,至今不足两年,屋宇楼阁雕痕犹新,院中树木也枝桠未密,此间主人却只怕已再无缘坐【创建和谐家园】观天大殿上那高高在上的座椅了。
李烬之骑着马沿中央主道一路匆匆驰来,却是无心喟叹,沉毅的眉目间有着罕见的凝重。跑不到几步,便见前头连接前后宫的德华门下有一人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李烬之见正是王宿,远远便招呼道:“阿宿,吩咐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王宿也已听见了马蹄声,快步跑上前道:“人马干粮都备好了,带队的也挑好了。”
李烬之在他身前勒马跃下,眉梢一挑道:“挑什么带队的人,就你带队!”
王宿跟在他身后大声道:“你差人回去横竖不过是报个信,何必我带队?眼下这情形你难道真指望我老老实实回去?你可知道卢烈洲带了多少人?这城咱们是说什么也丢不得的,小七现在又这样,我怎么还能走?”
李烬之停下脚步,回头直视着他道:“卢烈洲到出云关显然比咱们到燕尾关更早,却至今未到泸中城,可见他走的不是我们轻装急袭的路子,那便一定是大军压境,正面强攻。我知道他带的人不会少,起码也有数万,我也知道泸中城丢不得,一丢明庶洲就都完了,正因如此,我才要你回去。我们只有五千人,不可能打得退卢烈洲,只能死守泸中城。但道原那里情势却不同了,他们调走了数万,剩下的人超不过十万,甚至可能只有五万,咱们兵力占优,大可全力出击,拿下济城,然后一路西进,自出云关打进来,那时候只要我们还没丢了泸中城,便能两面夹击,不愁卢烈洲不灭。所以你与其留下,不如回去助阵,早一日打过来,咱们便多一分胜算。”
“死守泸中,你说得轻巧!”王宿重重抹一把满面的水渍,“你倒是料得很准,卢烈洲有五万人!五万!道原那边就算再怎么快,打到这里至少也要半个月,你就不到五千人,一面城墙都站不满,拿什么顶这半个月?”
“这我自有打算。”李烬之的语气却仍是平静地不起波澜,“卢烈洲勇武无双,显军视之若神,这固是优势,也正是劣势。只要他一人受挫,显军全体士气都会崩溃。我和往事联手足堪与他一战,我们想要击溃他固是不易,若只是守城,却也不难。”
王宿皱着眉道:“可小七上得了阵么,她到底怎么了?”
李烬之仰头看着天色,沉声道:“她没事,明天雷雨一停,她就能恢复如常了。”
王宿满面焦虑地道:“她到底是什么病?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明天就能好?我看还是让她回去,我留下。”
李烬之摇摇头,沉默片刻方道:“她这是心病,每逢雷雨,就会头痛难忍。”
王宿一怔,讶道:“心病?”
李烬之默默点了点头,抬手指着天际道:“你记得么?即望山之变,那一夜正是雷雨。”
王宿一时呆住,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李烬之闭了闭眼,一挥手道:“现在不说这些,总之她没什么大碍,我这里用得着她。你还是安心回去,那里用得着你。”他微微一顿,嘴角略沉,冷声添道:“这是将令,不得有违!”
王宿沉默半晌,终于深深吸一口气,自怀中掏出自己的灵枢递到他眼前道:“你们最好活着回来,不然我做兄弟的,就算平安终老,这枢痕也必定永世不褪!”
李烬之心中一热,拍拍他肩膀微微笑道:“你放心,我就算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总也不会拿着往事的命还有咱们的江山基业开玩笑。”
王宿略觉安心,沉沉点了点头,抬手一指寝宫方向道:“那好,我去瞧瞧往事,随后便立即上路。”
李烬之点点头,同他互道珍重,便也重新上马向观天殿驰去。
第二日一早秋往事迷迷糊糊醒来,尚在朦朦胧胧间便先支起耳朵听着窗外动静。只听耳边一片蚕虫啮桑般细细碎碎的雨声,雷声却已完全止息了。秋往事顿觉说不出的舒坦,大大伸了个懒腰,尚未睁眼便懒洋洋地道:“五哥,卢烈洲到哪里了?”
李烬之正散发赤足,衣襟半敞地斜倚在窗边软榻上翻着公文,闻言略抬起头,笑道:“你再赖上一会儿,便能等到他闯进这屋里亲手揪你起来了。”
秋往事讪讪一笑,一跃下床,上前推开窗户,迎着轻扑面颊的细细雨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啊,耳根清静的感觉真好。”
李烬之微微一笑,合上公文,整整衣衫起身下榻,也来到窗边,摇头轻叹道:“唉,这等杏花春雨天,本正合对红袖、调风弦、烹佳茗、读古书,偏偏来个卢烈洲煞风景,叫我们也只得泥里水里地摸爬滚打去,真是有伤风雅,有伤风雅。”
秋往事嗤地一笑,挑眉道:“风雅还需分情形么?这种天气,并骑而战,血汗相溶,风雨同渡,生死相依。人流血,天垂泪,可悲可悯、可歌可泣,又哪里不风雅了?”
李烬之朗声大笑,抚掌道:“好,到底是修自在法的,万物随心,悲喜随意,非我这等俗人可比。既如此,咱们这便出去风雅一回吧。”
秋往事展颜一笑,匆匆梳洗妥当,披上衣甲,胡乱塞了两口干粮便随他向外走去。甫出房门,秋往事无意间抬头一望,正瞧见屋外围廊立柱上灿灿夺目的金翅火凤纹,她登时大吃一惊,一把拽住李烬之惊叫道:“金翅火凤纹,五哥,别告诉我这是史皇帝的寝宫!”
李烬之随手一弹柱上描金纹样,失笑道:“敢情你睡了整晚还不知道自己睡的是哪儿?昨日你那死去活来的样儿,我自是找最舒服的床给你睡,除了史阿大的御床还能有别处么?”
秋往事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跺脚道:“你就不怕传到大哥耳里去?”
李烬之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面解开系在廊边的马,一面笑道:“止戈骑都是我带出来的,谁去告状。何况大哥也不忌这个,史阿大这四平帝不过是自封的,又非真命天子,睡睡他的寝宫还不知谁沾了谁的光呢,大哥又岂会追究。”
秋往事见他如此笃定,也只得半信半疑地随他上马驰去,一面仍一步三回头地叹道:“大哥到底比旁人有胸襟,当日高旭就最忌这些,他的御林军统领张茂便是在灭了自称顺德帝的胡尧后吃了他御花园中养的鹿,被孙乾一状告上去,不仅丢了脑袋灭了族,还连带着斩了大半御林军。若不是出了这件事,搞得高旭身边一时无人,即望山那次他也不会如此容易就死在孙乾手里。”
李烬之听得“孙乾”二字便觉心下一沉,忙收敛情绪,扯开话题道:“这个你放心,大哥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咱们还是先应付了卢烈洲再说。你还不知道咱们今日的打算,我已在城中守军中凑了一万,加上三千止戈骑,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迎敌。”
秋往事微微一怔,讶道:“出城迎敌?咱们人少,不该坚守不出么?”
李烬之摇头道:“泸中城墙多年未修,既不高也不坚,守城器械也不足,真要硬扛卢烈洲半个月未免辛苦。何况守城也非止戈骑所长,还是该出去会会姓卢的,叫他多少吃上点小苦头,他便不敢轻易攻城,一拖两拖的,半个月也就过去了。”
秋往事沉吟着点点头道:“这也有理,那你打算如何?井天兵顶多壮壮声势,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这倒未必了。”李烬之微微一笑,“卢烈洲不知我们虚实,井天兵未必便不能当止戈骑用,我已命人将井天兵的盔甲全都以漆涂白了。”
秋往事微一蹙眉,抬头望着天色道:“能混得过去么?你看这天,临时刷的漆被雨一淋不就露陷了?到时更让卢烈洲吃定了咱们虚张声势,一气攻过来,那些井天兵又能挡得住谁?”
“我就是要他露出破绽。”李烬之胸有成竹地一笑,“卢烈洲不是吓吓就能吓得住的,就算那真是一万止戈骑,他也照样会攻过来,我如此安排,不是指望他不攻,而是要他按着咱们的意思攻。那一万套刷白的盔甲并非全是井天兵穿着,其中五千套便穿在货真价实的止戈骑身上,你我一会儿到了营里也要换上。”
秋往事恍然大悟,也兴奋起来,眉锋一扬道:“而那五千套真盔甲便穿在井天兵身上,真假虚实混在一起,让卢烈洲自以为看穿了咱们的把戏,想拣软柿子捏却偏撞上硬骨头,碰他一鼻子灰。”
李烬之点头道:“不错,这里头大有花样可玩,具体如何安排等他来了再说。据报他今早已拿下了出云关,你睡醒时他正出发向这边来,估计落日时分便到,发起攻击多半要等明早了,咱们今晚便先扰扰他的清梦再说。”
秋往事打个呼哨,抬手甩出个响鞭,纵马疾驰向前。李烬之一笑跟上。蒙蒙细雨下的宫殿空寂清冷,只有他二人的蹄声响彻宫阙,说不出的意兴飞扬。
第二十四章 一战(中)
两人纵骑出宫,只见城中倒也太平,大街小巷贴满了安民告示,巡城兵士一路高喊着决不扰民的口号。店铺虽多半关了门,街上倒也仍多少有些百姓行走,只是人人都垂手缩肩,一身的拘谨,脚步又轻又快,像是生怕触动了什么。
出城到达军营已是近午时分,两人同众将士一道用过了饭,便带了小队人马来到营地西侧的一处小山头上观察地形。刚登上半山腰,便见远远一骑疾速驰来,正是容军探马。李烬之带着的随行军士中立刻有一人下山将那探子迎上山来。那人面色紧绷,喘息未定便负手单膝跪下,禀报道:“报将军,卢烈洲亲率大军约四万人已至二十里外,估计日落之前可到十里外的上梁屯。”
随行诸人皆是面色一肃,齐齐向北望去。李烬之却仍是一派泰然,又询问了几句显军情形方令那探子再去打探,随后便若无其事般继续向山顶走去。随行众人听得卢烈洲已近在咫尺,皆是心急如焚,可见他仍是坦悠悠地无意回营,也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有秋往事是以寡战众惯了的,将那数倍于己的敌军浑没放在心上,仍同他有说有笑,在山顶盘桓了许久,一众将士也只得暗暗在旁干着急。直到天际传来了显军“咚咚”的行军鼓点,黑压压的人马旌旗也已若隐若现,李烬之才似尽了兴,心满意足地下山回营。
营中已趁着雨势渐息开始造饭,袅袅的青烟在微风中曲曲折折地弥散开来,远远看去倒也与寻常人家无异,全没半点杀伐之气。李烬之回到营中,也不急着安排什么,笃悠悠地待吃过了饭,天色渐暗,才招齐诸将入帐议事。
众人早已等得心焦,方一坐定便有数人提议夜袭。李烬之静静听了半晌,方抬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开口道:“袭自然要袭,卢烈洲今夜反正也是睡不好了,咱们不妨便去陪陪他。”
众人皆是一怔,一名身形魁梧粗豪的副将率先问道:“将军是说卢烈洲会防着咱们夜袭?”
李烬之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卢烈洲虽以勇悍着称,却并非鲁莽之人。我方才在山上瞧见显军军容齐整,布阵严密,骑兵在侧不在前,显是随时准备应付咱们突袭。他们在行军途中尚且如此谨慎,何况夜间宿营。今晚冒然夜袭,多半要无功而返。”
那副将一听便皱起眉头,一拳垂在桌面上道:“姓卢的原来也就这几分鸟胆!他既缩起头来,将军何必还要咱们去白跑那一趟?”
“鲁莽有鲁莽的搞法,谨慎自也有谨慎的搞法。”李烬之胸有成竹地微微笑着,“难道他日夜提防,咱们便坐看着他步步进逼了么?咱们此时最怕的倒是他不管不顾地全力压上,他越是小心,咱们反而越有机会牵着他的鼻子走。”
那副将还在转着眼珠盘算利害,秋往事却已先听出了李烬之话中的意思,接口道:“这便用得上那真假盔甲了,假兵着真铠,诱开卢烈洲主力,真兵着假铠,趁机全力攻他。”
李烬之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免不了又有一番得意,眼中光彩一闪,右手在桌面重重一叩道:“不错。探子回报,卢烈洲的大部粮草辎重仍是屯在出云关,咱们若正面以井天兵打头进攻,止戈骑同穿白漆铠甲紧随其后,而同时遣一队人着银甲、骑黑马,偷偷绕过他侧翼直插出云关,却偏偏又要让他发现。如此一来,他必定以为咱们前头攻势是假,以奇兵袭取出云关、烧他粮草是真,多半便会亲自率兵赶去拦截。那时咱们再全力出击,显军必不能挡!若他不上当,咱们便不妨以奇为正,以正化奇,当真去烧他粮草,总要替他惹些乱子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皆纷纷点头赞成。秋往事却微皱着眉,沉吟道:“出云关地势南高北低,防北不防南,正是卢烈洲必救之地,此计可谓万全。只是攻打出云关的这队人马却要派谁去?卢烈洲若是中计,这队人想必有去无回,纵是不中计,出云关尚有一万显军留守,他们冲进去烧粮倒还未必做不到,要全身而退,却恐怕没这么容易了。这一队人,可说是必死无疑,就凭那帮没见过血的井天兵,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众将面上也皆有凝重之色,帐中沉寂片刻,便有数人起身争着请战。李烬之却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挥手道:“诸位不必争,这人选我自有安排,你们且先回去准备准备,令弟兄们都好好睡一觉,咱们鸡鸣起身,昧旦进攻!”
众将得令,各自回营安排。只有秋往事仍留在帐中,疑惑地盯着他,也不开口。李烬之微微一笑,招来一名亲随兵士,吩咐道:“把人带来。”
秋往事听他语气竟似押解人犯,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要让泸中城破时拒不肯降的那些井天将士去?他们会肯?”
李烬之面上亦有肃穆之意,点头道:“井天虽小,可堂堂一国,岂无忠勇。这些不降之人都是愿意为史大业豁出命去的,固是不肯投效于我,可若有机会为他们的皇帝报仇,想必也不会在乎别的。”
说话间帐外已报人犯带到。李烬之唤了声“进来”,只见四名兵士押着一名赤着上身五花大绑的人犯进来。那人身量不高,却浑身紧实,拇指粗的麻绳紧紧掐入隆起的肌肉中,磨出道道血痕。李烬之命旁人退下,也不说什么,只坐在帅位上静静看着他。那人起初还一声不吭,狠狠回瞪,时间一久毕竟沉不住气,冷冷哼道:“你要杀就杀,甭同老子玩什么花样!”
李烬之定定直视着他,肃容道:“史大业出征时将泸中城防交于将军,可见信任之重。我如今只问将军一句,你可愿为贵上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