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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0顺应天命 ...
李霄雪在进入御书房之前,心中不安的预感一直没有断。果然在御书房门口,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张梓萱,她的身体不由自主一滞。
张梓萱的眼中似乎藏着复杂的情绪,抬头望向李霄雪,没有说话,也没有惊恐和遗憾,反而是充满坚定的鼓励的意味。
李霄雪看出了张梓萱的意思,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经无需用言语沟通。看来情况比她料想中好了一些。李霄雪镇定心神,沉住气,毕恭毕敬向着龙案之后的皇帝跪拜行礼。
皇帝面色阴沉,盯着李霄雪,冷冷质问道:“大胆刁民,到现在还敢欺瞒朕?”
李霄雪镇定地回答道:“圣上息怒,草民不知圣上问的是什么?草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圣上。”
皇帝脸上的冷笑绷的更僵硬,挥手遣退闲杂人等,从椅子上霍的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逼视李霄雪,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大周人,你也不是异邦来客,你是从神仙圣土而来,对不对?”
李霄雪松了一口气,没有犹豫,没有掩饰,慢慢站起身,收起了卑微恭谨的模样。皇帝能说的这么肯定,旁边还绑着张梓萱,她倘若还嘴硬不认,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于是她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而且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突然出现在漠西镇以西的沙漠里,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张梓萱。当她察觉我的特异之处后,我只得稍稍用了点手段胁迫她替我保守秘密。”
张梓萱的眼中露出无奈笑意。她就知道李霄雪会这样说,会为了替她开脱罪名,将一切责任揽过去。哪里是李霄雪威胁她,从始至终都是她求着李霄雪不要离开她呢。
皇帝没想到李霄雪承认的这么干脆。李霄雪站起身昂首挺胸,直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的神采,皇帝的心中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敬畏之意。她调整思路,敛起了怒火,问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细节:“你是在漠西镇遇到寒尘的?”
“没错,我就是在那里从芳郡主手中买下了寒尘。”李霄雪实话实说。
大周虽然通讯落后,不过皇帝人手充足,下定决心要查什么事情,并非无迹可寻,早晚能够查明白。李霄雪明白,皇帝不兜圈子直截了当问这样的问题,用这样的形式,都说明皇帝仍存了理智。否则直接以欺君之罪将她拖出去杀了,岂不是更简单痛快?皇帝应该是信了她来自神仙圣土,皇帝应该是有所顾忌有所期盼,才会留她活命。于是她有了筹码,不仅仅是救自己命的筹码。
“罪臣之女在哪里?”
罪臣之女是指芳郡主么?李霄雪微微一笑驳斥道:“摄政王何罪之有?【创建和谐家园】无辜,圣上何苦要赶尽杀绝?寒尘已经被你折磨成那种样子,难道还想将那小女孩也抓回来如法炮制么?”
皇帝的身体猛然一震,目露凶光,咬牙道:“朕在你眼中就是如此昏君暴君么?你来大周是为了什么?你想要将朕赶下皇位么?倘若你存的是这种心思,那朕不惜逆天,也要将你杀死!”
李霄雪感觉到周遭森森杀气,虽然她看不到人影,不过猜想御书房内应该是藏着影卫。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她和张梓萱就会从此消失。她并非飞天遁地的神仙,她没有出神入化的本领,在皇帝说了算的大周,在刀剑无眼的冷兵器时代,想要她的小命真的就是碾死蚂蚁那样简单。可是她不能死!她死了,寒尘怎么办?
仿佛刀剑就停在咽喉,李霄雪整个心神都悬在嗓子眼,心跳加速,脑筋飞转,思量着能换自己性命的筹码。哪一件事情,是皇帝最在乎的?
按照张梓萱的描述,皇帝其实真的不是暴君不是昏君,皇帝也有理想有抱负,皇帝也很勤奋日理万机,皇帝期待的也是百姓安康的太平盛世。否则……否则皇帝就容不下被帝国奸细何敏卿利用的梁丞相,容不下思想激进的张梓萱。虽然在对待摄政王的事情上,皇帝做的狠绝,不过,是不是可以赌一把,皇帝为了大周的百姓,愿意妥协呢?
李霄雪调整到庄严肃穆的模样,摆出高姿态朗声说道:“我顺应天命而来,是要给大周一个太平盛世。圣上并非完人,难免犯错,却也是难得少见的英明皇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继续执迷不悟,后患无穷。我的肉身不过是行走于世的工具,圣上想杀便杀。张梓萱是天命预示选定的栋梁之臣,圣上若看不上也可以不要。”
如果皇帝真敢开杀戒,李霄雪自信是没本事跑的出去,索性放松下来,等待着皇帝的决定。张梓萱的才干有目共睹,自中了状元之后,屡献良策为皇帝分忧,深得宠信。李霄雪赌皇帝就算敢杀她,也不敢一下子就将张梓萱也杀了自断臂膀。如果张梓萱活着,说不定寒尘还能获救。
寒尘。
李霄雪在心底默默念着他的名字,排除一切杂念。在生死攸关的一刻,她不愿意再想其他的事,她只想着他,祈祷着上苍给她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继续与他在一起的机会。
御书房内沉默一片,三个人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了。
时间过得很慢,久到李霄雪以为时间都要停滞了。
皇帝终于下了某种决定,开口说道:“李霄雪,既然你是应天命而来,你愿意帮朕么?你为何不早一点就告诉朕,你的来历?你为何那么重视寒尘?你可知道那件法宝的问题所在?”
李霄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紧张的心绪。皇帝没有明说,不过这一连串的问题,每有个都是她活命的机会。
“我如果不愿意帮圣上,又岂会乖乖听命进宫?”李霄雪用一个反问加强了自己肯定的意思,“没有提前告知圣上我的来历,是怕圣上误会。不过刚才圣上的提问已经证明,圣上恐怕早知道摄政王身边的高人就是寒尘,于是我的担忧也就不必要了。至于为何重视寒尘,还有那件法宝的秘密,我只想单独告诉圣上。”
李霄雪紧紧抓住皇帝给的机会,将足够多的诱饵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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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霄雪又得寸进尺道:“圣上,张梓萱是被迫替我隐瞒实情,被我利用。请圣上恕她无罪,放她离开。”
倘若皇帝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李霄雪就要考虑另外的退路了。
皇帝自然是更关心那个法宝的问题,也舍不得杀栋梁之才,她点头许诺,别用用心地解释道:“李霄雪,张梓萱心系大周,朕今早召见她与她详谈,她便将你的来历告诉了朕。刚才也是她提的建议与朕一起演戏,逼你承认。”
皇帝是挑拨还是讲的实情,对李霄雪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站在张梓萱的立场看,关键时刻效忠皇帝是读书人多年被熏陶出的本能,另一方面也只有靠坦白取得皇帝信任,才能够获得机会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够保护在乎的人。这种道理还是李霄雪反复渗透给张梓萱的。
那么张梓萱的安全已经不用担心。
李霄雪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龙案之前,与皇帝面对面。她承受着皇帝的逼视,皇帝的怀疑戒备,皇帝的杀气,她一步步走的很慢,却还是走到了她想要的位置。谈判者之间不能有太远的距离,要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情绪,这样才能够通过语言和肢体之外更多一层交流。让皇帝看清她的诚意,让她也能够更快地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
“圣上,寒尘曾经是可以驱动那件法宝的,对不对?寒尘的生父是皇室成员,唯有皇室血脉才能够使用法宝。”李霄雪尽量平淡的将这个惊天的秘密说出来。皇帝并不知道寒尘清醒了,并不知道寒尘已经参悟了法宝的秘密,并不知道她可以用现代的知识来推测法宝失灵的问题。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能够改变皇帝的思想,甚至是通过这样的改变,来促成大周走向一条全新的路。
“没错。”皇帝果断的承认,寻常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隐秘?就连寒尘自己也不可能了解到那么多秘密,何况寒尘已经废了。李霄雪果然是神仙圣土来的人啊。李霄雪究竟有何神奇的本领?李霄雪是否真心实意愿意帮她?
“那件法宝必须皇室嫡系血统的两个人同时握住,才能够感应未来的场景。现在寒尘和圣上一起使用,却没有了感应。”李霄雪继续说道,“圣上于是想了折中的法子,一方面强迫寒尘配种生育后代,一方面想要知道摄政王【创建和谐家园】的下落,想要将希望寄于渺茫的机会和一个失灵的道具?”
皇帝的表情凝重起来:“朕难道有错么?法宝是女神留给我大周皇族的神器,用法宝预知未来,提前掌控时局,避免动荡和灾难,维护大周的太平维护百姓的安稳生活,难道朕没有这个权利么?”
“法宝存世多少年了?皇室典籍里面是不是越是接近现今的时间,有关法宝显灵的记录越少呢?”李霄雪正色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圣上有没有想过,先帝与摄政王还有羽静皇子三人同父同母,为何只有两人能够使用法宝?她们能够感知预测的也都是些模糊的场景,对大周而言能有多少作用?圣上是否怀疑过,为何摄政王要将法宝封存?”
“朕当然想过。”皇帝倚靠这样的回答试图镇定自己的心绪。她当然想过,当然怀疑过,当然猜测过。只是没有人能够解答她的困惑,所以她才要不断地追寻真相。
“如果羽静皇子能够准确预知自己的未来,他会死么?同理摄政王也不会遭到陷害吧?如果她们都能借助法宝准确预知,却还是死于非命,那么被预知的未来是不可改变的,提前知道了徒增烦恼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的大脑被李霄雪的问题震撼,心灵同样受到严苛的拷问。
李霄雪趁热打铁,将科学理论一点点用通俗的方法讲出来,尝试解释法宝的问题:“圣上,人为万物之灵,血脉相承,母女为继,道理不错。可是千百年后血统几经融合,还能维持最初女神给的样子么?法宝是因血脉感应起作用,不纯的血脉感应自然就会慢慢被削弱。皇室早晚有一代,将彻底失去了最初的能力。何况法宝本身也有寿命,就像顽石终会风化变成齑粉,法宝的能量终有一日会耗尽。”
“你是说并非朕的心不诚,并非朕的血脉不够纯粹,而是法宝有可能死去了?”皇帝毕竟是天之娇女,受到的教育远比寻常人更高深。她读过男帝手札,她有机会接触到皇家书库里那些久远的深奥的资料典籍。在李霄雪点破真相的那一刻,她可以理解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理论。没错,李霄雪说的没错。皇帝本来也有类似的大胆想法,而今得到共鸣,豁然开朗。
“这只是一种推测。”李霄雪很坦然地继续分析,“客观讲,圣上做的努力也不无道理。但是寒尘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法宝没有失效,他身心憔悴之下能力也大打折扣。圣上想要找到摄政王的【创建和谐家园】,验证猜想也是科学的方法。如果圣上真的以江山百姓为重,那么我有一个建议,或许能够彻底开解圣上的烦恼。”
“什么建议,你快说!”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元月3日完结本文。
届时争取贴出新文《傻妞》,那啥——不要被名字迷惑。其实我还是本性难移的后妈,对男主绝不手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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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1沉冤得雪 ...
“小师妹,前面就能望见京城的城楼了。”影儿一个筋斗从车顶上翻下来,轻飘飘稳当当落在车辕上兴致勃勃地喊了一句。
“影儿,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该在车内好好待着。上蹿下跳的成何体统,像山中野猴子似的,进了城会让人笑话的。”骑马护在车旁的杜国欣虽说嘴上如此数落,脸上却还是慈爱笑容,丝毫没有真动怒的意思。
影儿察言观色,知道师傅没生气,或许还因为他漂亮的轻功而赞许,那小模样别提有多得意。
芳郡主挑开车帘,稚嫩小脸上十分严肃,望见影儿不思悔改,只好苦口婆心教导道:“影儿,大家公子都讲究礼仪。出门坐车,行止端庄,从不大呼小叫。就算是炫耀你轻功好,那也是在自家后院里给我看就行了。到了京城再如此调皮,会被别家公子看不起。”
影儿不以为然,倔强的嘴唇上翘,霸气道:“谁敢笑话我,我就打他。再说你是我什么人?我自己高兴,凭什么要你管。”
芳郡主委屈地说道:“影儿,师傅做主让我收你为侧夫,你是我夫郎,我是你妻主,我管教你有何不可。即使尚未完婚,我身为女子,身为师傅的入室徒儿,也能管教你。”
影儿一跃而起,翻身又上到车顶,顺手还将芳郡主的发簪拔了去,嬉皮笑脸道:“好啊,妻主大人,小师妹……你什么时候能从我手里将这簪子抢回去,我就听你的。否则啊,你习文练武样样不如我,我才不服你管教。”
芳郡主披头散发,俊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咬着嘴唇,却忍住了没有向师傅抱怨讨公道。她扶着车厢站好,仰起头望着影儿坚定道:“影儿,我现在年纪小刚入门学艺一年多,是比不上你。不过你等着,我会勤学苦练,早晚有一天能超过你,让你再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影儿晃悠着手里的发簪,脸上是全然不信的样子,讥讽道:“你就是一个小药罐子,风吹日晒雨淋哪样都受不住,怎么练武功?起的没我早,睡的比我多,看书记不住,算数还那么慢,如果我是你师傅,早就活活气死了,哪有耐心教你这种蠢材。”
芳郡主的大眼睛里转悠着泪光,没有回嘴,只是小手握成拳头,默默回到车内,拿起一本书努力看。影儿说的不错,她是不如他聪明,不如他身体好。可是她很努力了,从来有没有如此刻苦努力地学习。
不过她读书习武这么用功,才不是为了车顶上那个不懂礼仪的野小子,她是为了寒尘。让寒尘知道她长进了,知道她不再是拖累了,让寒尘能够欣慰。车顶上的野小子懂什么,她才不要去想他。要不是答应了师傅,她堂堂郡主,未来的亲王,才不会娶那种没教养的野小子。
杜国欣望着马车上时不时闹闹小别扭的两个小孩子,心中感慨颇多。
影儿,她将不曾给儿子的那些宠爱一股脑都倾注在了影儿身上。她教他读书识字,习武学医,只要他想学,她都教他。她从不约束他的行止,由着他自由自在成长,她希望他能开开心心过每一天。于是这孩子养成现在这种性情,怕是寻常女人都不敢招惹他。
芳郡主是知书达理的小古板,她却用师傅的身份压着硬要芳郡主答应娶影儿,能让影儿有个负责任的好妻主。他们从小在一起,哪怕一开始闹别扭,日久生情总能容得下对方。将来她不在了,她也不怕影儿会吃亏受了委屈。
如果当年,她能将儿子带在身边长大,会否儿子也可以像影儿这样无忧无虑早一点体会到幸福的滋味呢?
不到两年的时间,比杜国欣预料中早了太多,皇帝居然颁发诏书,自省不查为小人利用,如今真凶伏法,沉冤得雪,昭告天下为摄政王【创建和谐家园】。摄政王一家已经斩首的全都追封官爵,移入皇家陵寝厚葬,尚生还人间的【创建和谐家园】芳郡主得袭王位,看到告示立即回京受封。
杜国欣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李霄雪和寒尘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皇帝做出了如此惊人的举动。
杜国欣一开始几乎不敢相信,反复查访确认此事不假,而且是昭告天下。这与秘密宣召芳郡主入京软禁杀害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摄政王【创建和谐家园】天下皆知,皇帝如果还想耍阴谋,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
从西圣山出发日夜兼程,四个月的路缩短成了三个月,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能见到寒尘了。杜国欣的心内充满了期盼。她听闻寒尘又受了很多苦,她听闻李霄雪娶了别的男人为侧夫还生了女儿。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寒尘现在怎样了,他是不是能有个稳定的归宿不再挨饿受冻?
京城巍峨的城楼留不住杜国欣的眼睛,她直视前方,加快了速度,向着新建成的国师府邸策马疾驰。
李霄雪被封为国师,与新科状元张梓萱一同辅佐皇帝,虽然暂时并没有天翻地覆的大手笔,但是吏治法令一条条细微的修改,都让熟知政事的杜国欣嗅到了其中即将变革的意味。尤其是修编专供男人阅读的书籍,筹备兴建男学这一条,可谓是男帝在位时都不敢做的,当今圣上居然准了。
时代真的要变了么?摄政王殿下期待着的那个更强盛的大周就要来临了么?
国师府的守卫得知是芳郡主一行到来,匆忙打开大门,恭敬迎候。
奴仆们将木质的马凳递到贵客脚边,这让杜国欣和芳郡主都稍稍放了心。
“国师大人不在么?”杜国欣问了管家一句。
兰管家客客气气回答道:“国师大人公务繁忙,早上上朝通常都是傍晚才能回来。她不知道今日你们就能到,不过早就安排好了房间,请几位贵客休息片刻,小的这就派人去宫内通禀。”
芳郡主抬眼四顾,没有找到寒尘的身影,也问了一句:“寒尘是在这府内住么?听说李姐姐娶了侧夫,怎么不见他们出来迎候?”
提起侧夫潘氏,兰管家的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温柔憧憬之色,自然不能让旁人误会他怠慢,急忙陪着笑脸解释道:“侧夫大人掌管京城内外十几家店铺的生意,平素白日里也不在府内。至于寒尘……虽然他是死契奴隶,不过很受国师大人宠爱,一般是留在国师大人的内院忙杂务,不见外客。小的听说寒尘曾经是芳郡主殿下的奴仆,您需要叫他来见一见么?”
芳郡主眉头微微蹙起,摇头道:“不用特意叫他来,我一会儿自己去看他可好?”
兰管家倒是没有阻拦,引着众人去到客院安顿妥当。
杜国欣看着芳郡主若有所思的样子,猜到她惦记着寒尘,却故意不提,只问道:“郡主殿下,您今日就进宫受封么?见过圣上受封赐印之后,您才算正式继承了王位,才能堂堂正正去皇陵祭奠您的母王。您等这一天不是等了很久了么?”
芳郡主的眼中浮起了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忧伤之色:“师傅,母王沉冤得雪,我很高兴。我是想要早一点去正式祭拜她。可我……我现在更想见到的是寒尘。过去我不懂事亏待他,害他受了那么多折磨欺辱,我还没有向他当面道歉。我……若是正式封王,就不方便了,不如趁现在。”
“傻孩子,你诚心诚意道歉,哪用在乎什么身份?他通情达理,定是从不嫉恨什么。你肯去看他,他就会很高兴了。”杜国欣慈祥地安抚,借机也由着自己私心泛滥,建议道,“走,师傅陪你一起去看他。”
寒尘跪在回廊的地上,认真地擦洗着每一块青砖,连砖缝间的细小灰尘都不放过。很专注,不去想别的,只将手边的事情认真完成。曾经海阔天空的心收起来,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假装轻松自在。
耳听着有人走近,他习惯性地以标准的奴隶姿势叩头。他是国师府内唯一的死契奴隶,从身份而论,见到任何人,他都应该磕头行礼。既然有人定下了这种规矩,他就会遵守,不再想问为什么,不再会做任何僭越的事情,免得让别人嫌弃他不懂礼法。
“寒尘,你好么?”芳郡主颤声问了一句。
寒尘的身体猛然一震,缓缓抬头又匆忙低下,恭敬回答道:“下奴见过郡主殿下,见过杜……杜大人。”
虽然他知道杜师傅是他的娘亲,但是他不会再胆大妄为喊她为师傅,更是不敢相认。如他这般肮脏低贱的死契奴隶,母亲当初不肯认,现在也是不会认的。
御医说,他的身体千疮百孔,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男帝的遗愿,有他的主人,还有许多有识之士在慢慢推动,已经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他心愿已了死不足惜,也不想多事,不如安安分分过最后的日子,学着做母亲希望的那种乖巧听话的男儿,不要再让母亲担心。
杜国欣望着寒尘单薄粗陋的衣衫,看着他伤痕斑驳的赤脚,心内酸楚,不过最难受的原因,竟不是这些。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寒尘变了,他骨子里的骄傲完全收敛或许是消失了,他顺从地跪拜,他抬头的瞬间眼睛里是苍茫与诀别的意味。他甚至没有再抬头看她。他那么聪明,就算没有人直接对他讲,也应该猜到了她是他的母亲吧?
为什么,他见到她,却还是冷淡疏离的样子?
“国师大人回府!”门外的家丁朗声通传。
杜国欣注意到,寒尘伏跪的身姿有了些微的变化,他在偷偷向门口张望。但是在李霄雪出现的时候,他又低低叩首,再不敢四顾。
这孩子,还是有惦记的事情啊。
李霄雪热情招呼,让人送芳郡主即刻进宫,而后拉着杜国欣的手,直接去了书房。自始至终没有对寒尘说一句话,似乎将他当成了院子里一件摆设。
杜国欣颇有几分不满,进了书房之后,面色凝重地质问:“国师大人没有忘记当初答应过老妇的事情吧?”
李霄雪早就料到寒尘的娘亲会有如此一问,一派坦然诚恳说道:“我怎么会忘,杜前辈不是想让寒尘如寻常男子一般过本分日子么?他是死契奴隶,如今已经学会循规蹈矩,住在畜棚,吃的猪食,干着粗活,即使没有人监督,他的身他的心也不敢有半分逾越。这样的他,您还不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