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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叔心里明白只是自己一个,那么多活计不睡觉连熬几夜也肯定是做不完的。既然寒尘愿意帮忙,他就不再逞强。
寒尘知道自己体力有限,推磨的时候走走停停,唯恐太用力疼的晕过去不省人事,那样反而会帮了倒忙。
如此两人各忙各的,也没空闲聊,到了中午,财叔去领餐饭,寒尘则倚靠在磨盘边上喘几口气。
秋怜忙了一上午,到中午才抽出空闲,捧着几块布料又拿了针线去到下仆院子的草棚。这会儿仆人们都去大厨房吃饭,他见左右无人,就直奔寒尘而来。
寒尘赶紧下跪行礼。
秋怜扶了他不让跪,嘴上诚心诚意关切道:“我又不是主子,没那么多虚礼。你的主人特意叮嘱我给你找衣服,可宅子里奴仆衣物都是按季按人头发放,旧衣服也是施舍给穷苦人家少有存着的。你的身量又比较高大,现成衣服着实不好找,我就寻了几块布料。针线都放你这里,你自己做了衣服穿吧,倘若布料不够,改日我再找些送过来。”
寒尘接过布料和针线,愣了片刻,卑微道:“多谢主人惦念,多谢公子好意。可下奴……”
秋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立刻浮现起同情之色,诧异道:“你难道不会针线缝补?”
寒尘本想说他是死契奴隶,平日里都做粗活,这么好的布料给他做衣服有些浪费,他不敢接受,不过秋怜的话也没错,的确给了他布料针线也缝不出像样的衣物,是以他下垂头并不否认。
秋怜望着寒尘伤痕累累的身躯,和那托着布料布满茧子的残损手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的话。
36男儿心事
财叔端了一碗剩饭菜回来,见到草棚子里的秋怜,知他是自小与庄主的几位公子一起的,不同于其他奴仆,急忙放下手里物品,下跪行礼。
秋怜终于想出了主意化解尴尬,对财叔说道:“听说财叔手巧,我寻了些布料,您抽空帮忙给寒尘做件衣物。天气也凉了,他又毕竟是男儿家,总不能只有遮羞布,会让旁人笑话的。”
寒尘似乎是猛然醒悟了什么,而且本来财叔身上就压了那么多活儿做不完,怎能还烦劳他给自己做衣服?他匆忙伏跪在地上,将布料针线高高举起,小心翼翼推辞道:“下奴是低贱肮脏的奴畜,不配穿衣服,会污了布料,还请公子将这些物品收回。”
秋怜叹了一口气,觉得寒尘定然是自小被人虐待轻贱的不敢逾越半分规矩,就不再口头上硬逼。他好心的将布料和针线留在草棚里,换了说法:“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东西就放这里,我不要了。反正那些布料你们不用,也是丢掉或做抹布的。”
等着秋怜离开,财叔看了看留下的东西,布料是结实耐用的好布料,针线也正称手,这些材料差不多能缝一件袍子一条长裤穿。他心里感激秋怜,再扭头却见寒尘蜷缩了身体倒在草堆上怔怔出神,就柔声劝说道:“傻孩子,人家是好心给你布料,为何不要呢?是不是不会缝衣服啊?没事,等忙过这两天,我抽空给你做几件。”
此时此刻,周遭四溢着干草潮湿霉变的气味,寒尘不知是身上伤痛还是心内委屈恐慌,总之是冷汗淋漓颤抖不已,脑海中偏偏又翻涌起不堪的记忆。他赤、裸、身体被官兵玩弄嘲笑,无数女人的手揉碰触捏着他敏、感的肌肤,羞耻的地方竟不受控制的有了反应,他只觉得自己肮脏又淫、荡。这样的他穿了衣物就能遮掩过去的羞耻么?那些羞耻污秽就如同肩膀上的烙印一样,早已深深刻入骨肉,洗不掉了,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财叔看寒尘的表情,又结合刚来的那日寒尘羞处的伤,已经猜到他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折磨。财叔满心同情,不由得蹲下身安慰道:“难过的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别总是记在心上。如今你的主人对你不薄,你本分地过日子就是。哪有什么脏不脏的?再说身上脏了可以洗干净,有布料何苦放着?人家又没有不让你穿,不要苦了自己。我们锦绣山庄行善事是远近闻名的,我虽是死契奴隶能留在宅内也都是衣裤齐全的。你若还是这副打扮,又是男儿家,倒像是我们苛待了你。你乖巧懂事,也不希望坏了庄主的名声吧?”
寒尘努力睁大眼睛,驱散不堪的回忆。他明白财叔的心意,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伤痛经过了真的就可以忘记么?被夺走的清白找不回来,被毁坏弄脏的身体真的能洗干净么?
然而这会儿容不得他耍性子,那么多活计不能因他一个就耽搁了。他缓了片刻,压抑心绪,与财叔一起将那碗剩饭菜分着吃了,不再提衣服的事情,只默默回到磨盘旁边,继续推磨。
财叔也是惦记着害怕做不完分派的事情,劝了几句,见寒尘又开始做事,就顾不上多说,去了井边继续浆洗衣物,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怎么也要挤出一些时间先给寒尘缝一条长裤穿才是。
客院这边,另有一番光景。
李霄雪没想到张梓萱竟然打算将秋怜送她做屋里人。她和张梓萱非亲非故的,今天算是才刚正式见面,攀谈了也不过一上午时间,彼此了解都很有限。如此更能说明大周男人地位的低下,主人一时兴起就能随随便便将男人当礼物送出,还是送给一个陌生人。
李霄雪听说过所谓屋里人的用途,放到封建社会里是专门指与主人有关系没名分的奴仆,她并非放浪之人,怎能随随便便接受旁人送的男人?何况那秋怜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实在是不愿“笑纳”。
当然如果是直言推辞,似乎又会薄了救命恩人张梓萱的面子,是以她犹豫片刻,委婉说道:“少庄主,我身无长物,初来乍到,孑然一身过日子勉强可以,暂时还没有余力养活旁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秋怜是不错的男子,倘若跟了我,日后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岂不是更委屈?”
张梓萱笑道:“李姐姐哪里的话?姐姐胸中韬略万千,定非池中之物。此番不如与我结伴进京,说不定能谋个好前程。圣上广纳贤才,除了科举选拔人才这一途,还设了纳言堂专司民间有识之士的进谏信函。倘若姐姐有什么治国良方,不妨写下来送去纳言堂,说不得能有机会被圣上御览。听闻已有隐士因此途经得了圣上赏识,入仕为官光耀门楣。”
在大周当官的事情,李霄雪从来没想过。她现在还打算的是低调地寻到穿越之法,回到现代社会,更理想一些就是博得寒尘的认同,连他一起拐走。这个世界虽说是以女子为尊,不过封建等级观念严重,民众愚昧,许多事她看不惯却又无能为力也操不起这份心,还不如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
张梓萱又道:“姐姐不愿为官受那些束缚也无不可,在中原游历做生意交朋友,想必也快活逍遥。钱财是身外之物,姐姐若不嫌弃,妹妹愿借一些本钱给姐姐。以姐姐的才智经营买卖,养家糊口财源广进并非难事。到时候哪个男子跟了你,也是享福的命,怎会受苦?”
李霄雪不是贪图小便宜的,急忙推辞道:“少庄主太热情了。我尚未报恩,又岂能再向你借银钱?我身上还有一些值钱物件可以变卖,若是从小本经营开始,一步步慢慢来,倒能支应。”
“既然如此,是妹妹唐突了。那秋怜的事情……”
李霄雪硬着头皮,违心说道:“先母常常教诲我,说大女子先立业再成家。我如今一穷二白,生意还没起步,不好意思连累旁人。来日我事业有成,手头宽裕了,心思才敢放在儿女情长之上。再者,我看秋怜也是懂事明理的,既然与少庄主的兄弟一起长大,自比寻常男儿优秀。配给我这等无名之辈,又是当房里人没名分的,他会愿意么,先问问他吧?”
张梓萱诧异道:“男人生而为奴,万事都由女人做主。我是少庄主,自然有权决定庄内男人的去处。”
李霄雪一开始觉得张梓萱是饱学之士年轻人思想活,言谈中比杜国欣那个老古板已经是开明了许多,没想到一涉及女权本质,张梓萱还是坚持所谓正统。她顿时泄了气,不敢再说惊世骇俗的话,只坚持道:“少庄主送的礼物太重,我真的不敢收。不过听闻少庄主要进京赴考,如不嫌弃,我愿陪同左右,以效犬马之力。倘若一路跟着少庄主长了见识,也能自己赚了银钱花销,再谈娶夫纳侍我方能心安理得。”
张梓萱暗中松了一口气,她适才装得诚恳,其实故意以美色钱财相诱,如果李霄雪是贪财好色之辈,就算有些见识世故圆滑,张梓萱也不会倾心相交,只当酒肉朋友款待着就好。如今她发现李霄雪品性高洁,虽然没有入仕为官的远大抱负,不过也秉承自食其力的原则,处处透着独立刚强,是大女子的典范。她果然没有看错,李霄雪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来日方长,仕途坎坷,多个靠得住的朋友多条路,张梓萱也算是提前投资,利用这番机缘为将来一展宏图之志打下基础。
却说那秋怜,送了布料回到客院,正赶上少庄主告辞离开,他见少庄主一脸喜色,心知屋里那位李小姐定然已经得了少庄主的认可,他也跟着高兴。习惯性地整理好了妆容衣饰,他再次进屋,服侍着李霄雪吃药休息。
李霄雪忍不住问道:“秋怜,刚才少庄主突然说要将你送给我做房里人,倘若真是那样你会否觉得委屈?”
秋怜愣了一下。大户人家以奴仆家生子待客并不是稀罕事,客人若是看上了让侍寝,一般的也不会不从。男儿低贱,被主人当礼物送出根本不用问本人的意思。他自从被正夫大人分派来服侍客人,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好在李小姐容貌俊秀,脾气和善,人又年轻明理,若是能跟了她,哪怕是个没名分的房里人,他也乐意。李小姐对那个容貌不佳的死契奴隶都能关怀备至,对正经清白男儿家一定更是温柔体贴。他算是跟着爹爹漂泊一路见多了各色女人,像李小姐这样好的,打着灯笼都难碰到。李小姐若不嫌弃,他巴不得能攀上。
他满脸笑意应道:“李小姐说笑了。奴家出身不好,本来没想过能嫁入好人家。李小姐是人中龙凤,少庄主又与您投缘。奴家只怕是您嫌弃,倘若少庄主做主,奴家能有幸成了您的人,奴家感激不尽,心里欢喜的很。”
李霄雪没想到秋怜这么大胆表白,这女尊的世界,男人不是该含蓄害羞的么?为何秋怜的一双桃花眼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含情脉脉盯着她看,还表态很乐意“委身”给她这个来历不明一穷二白的女人呢?
李霄雪迅速调整思路,错开对方殷切的目光,尴尬道:“秋怜,你容貌秀美,聪颖善良,该配更好的人家。何况我正是落难的时候,手头不宽裕,将来有机会或许能开起买卖,一点点积累才能置办些像样的家业。我并非王侯贵族,此时心思也不在男女之情上。是以我已经对少庄主明言,推辞了她的好意。”
秋怜面色一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立刻蕴起一层雾气,委屈道:“奴家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也明白李小姐是志向高远的。刚才是奴家不懂规矩心生妄念,还请李小姐不要介意。”
李霄雪最受不了伪娘垂泪欲滴的样子,秋怜大大方方的时候还能中和一下他娇柔的长相,这会儿原形毕露眼看就要梨花带雨,她只好忍着浑身鸡皮疙瘩柔声哄道:“我哪里是嫌弃你,是我觉得自己高攀不起。再说锦绣山庄名声这么大,你若是嫁给庄内的人,至少衣食无忧也不用奔波辛苦,为何少庄主说那样会委屈你呢?庄子里随便一个家丁,也比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更稳妥一些吧?”
秋怜哽咽道:“奴家……其实也有苦衷,不是奴家心高气傲自恃姿色。奴家是不愿嫁给庄里人一辈子困在此地,奴家……”
李霄雪心念一动,莫非秋怜也有雄心壮志,不甘被礼教束缚么?如果他真有这等心思,还能得到张梓萱的认同帮助那也不简单。可张梓萱明明是坚持女尊正统,那位正夫大人也好似比较古板,秋怜在这种环境之下,哪里有机会生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呢?李霄雪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37各有打算
秋怜掏出一块刺绣的手绢,抹了抹眼角泪痕,像是刻意平复情绪,不过声音仍是颤抖,幽幽说道:“李小姐有所不知,奴家还有个孪生姐姐。当日奴家和父亲一并被赶出家门,可奴家的姐姐聪敏不凡一向是母亲的心头肉,自然是被留在家中。父亲带着奴家颠沛流离这一路,每每受了欺侮寻死觅活,只要奴家一提起姐姐,父亲便能咬牙撑住。他临终的时候叮嘱奴家,将来若有机会,就替他去京城看看奴家的姐姐,看她过得可好。倘若她勤奋好学考取功名,能在家中有了地位,说不定奴家可以被母亲认回去,好歹有了依靠。”
李霄雪听秋怜讲述身世,不禁感慨万千。大周女尊男卑竟是这样彻底,一母同胞孪生姐弟,只因性别不同,女儿就能被捧上天,儿子便如尘泥赶了出去。这是社会普遍现象,还是秋怜的母亲太狠心了呢?这样的母亲真能将儿子认回去么?
“你的父亲为何被妻主赶走呢?若有过错,念在一双儿女的情分上,为何不能化解呢?”
秋怜眼眶红红的,泪水止不住再次滑落,哭了一阵才答道:“奴家的父亲原是正夫,不过家族没落女丁不兴。奴家的母亲官运亨通,为了攀附权势百般讨好上司,上司也想拉拢她就将儿子嫁了过来。奴家的父亲年长温厚,偏偏后嫁来的不安分,挑拨离间,设计害了父亲。母亲或许看穿了那种拙劣伎俩,却向着上司的儿子,甚至借机狠心将奴家的父亲休弃。其实奴家是主动央求与父亲一起离开,倘若留在家中,那歹毒的后父怕是会百般刁难奴家。虽然这一路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奴家却并不后悔。唯有父亲的遗愿不敢忘。所以奴家想嫁给庄外之人,最好是能去中原到京城游历的。那时奴家也能有机会寻找姐姐,替父亲看她一眼,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奴家这份心思早些时候曾经告诉过少庄主,可惜奴家出身不好,遭正夫大人嫌弃,没资格做少庄主的房里人。想必是少庄主心善,念在奴家一片孝心,又遇到李小姐这样的好人,才有之前那番打算。”
李霄雪满心同情,又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既然有上京城的打算,为何非要嫁人,自己去不了么?少庄主心肠好,此番上京赴考,你趁机求她,她应该不会不带上你。”
秋怜叹息道:“奴家若没有妻主依靠,又只是个寻常下人,即使能去到京中,难道还要再央了少庄主分心帮忙么?此地离京城上千里之遥,当年父亲带着奴家还有一名老仆陪伴,那也历尽艰险走走停停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后来老仆在路上病故身死,父亲与奴家相依为命,两个男人没有女人做主,受了许多欺负。如今就剩下奴家一个弱质男儿,怎敢轻言去京城的事情?”
秋怜的话让李霄雪不由自主联想到寒尘带着幼主一路逃难的艰辛。那小郡主无知娇惯,年岁尚幼,事事都需寒尘操持照顾。可这世界女尊男卑,寒尘身为男子抛头露面难免被欺负。他们两个又是朝廷通缉的逃犯,掩饰行踪的同时衣食住行样样都还要顾及。这种艰难的事情,别说是这个世界的寻常男人想都不敢想,就算是换成现代社会的男人也还会掂量一二,寒尘却敢做,而且是不畏艰险,坚持做成了。
两相比较,寒尘的优秀显而易见。不过社会大环境,自古传承的观念,又岂是一两个人能撼动的?寒尘为此付出的代价,受的苦楚折磨怕是几日几夜也说不完。
李霄雪想到寒尘,心中就惦记不已,颇有几分少女相思的味道。她劝着秋怜收起悲伤之后,按捺不住转了话题问道:“秋怜,我是否可以在宅内走动参观?躺了许久,骨头都松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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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霄雪掂量着自己的体力,并不敢浪费真的四处都看,秋怜也是很通人情,她不用费唇舌就哄着秋怜答应,等晚饭后带她去下仆院子看寒尘。
千盼万盼用过晚饭,李霄雪穿戴整齐,也不肯让秋怜搀扶,自己下了床走出客院,直奔下仆院子。
这会儿各处院子都掌了灯火,下仆院子火烛自然比不得正宅那边,显得漆黑起来。
秋怜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感觉到李霄雪体力虚弱,就故意走的慢些,磨磨蹭蹭进了院子门。李霄雪则是近人情怯,戳在门口,还偷偷整理了一下衣服扫去一脸病容,不敢马上就进去。
秋怜看草棚子里点着松明倒也不黑,寒尘和财叔都在。
其实是寒尘终究伤痛到体力难支,站都站不稳,已经推不动磨盘,被财叔好说歹说劝着停下休息。两人将昨天寒尘舍不得吃的半块糠饼拿出来分吃了垫垫肚子,财叔是准备歇一会儿,然后就整宿熬着干活不睡了,怎么也要将积压的活完成一些。
秋怜和李霄雪并不晓得财叔受了刁难,见两人都在草铺上休息,稍稍放心。
李霄雪眼尖,看到草棚里放着的布料针线,就问道:“秋怜,这是你送来的布料么?真是太感谢了。”
秋怜不好意思道:“可惜找不到合适的现成衣服,寒尘是不是不懂缝纫?奴家已经央了财叔帮忙,抽空就给寒尘做两件正经衣裤。”
财叔和寒尘跪在地上,并不多言,委屈都藏着。两人心知肚明,摊派的活计三两日都干不完,根本没有空闲做衣服。不过人家送来布料的好意,他们已经是感激不尽。
财叔是不敢多事,寒尘是不愿生事。反正前段时间在客栈,他都是只有遮羞布围在腰间早该习惯了,如今这里又没有监工,还有财叔帮衬着,衣服什么的倒不急了。何况,他自认肮脏污秽,尤其当主人和美貌的秋怜肩并肩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种自我厌恶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只得埋头贴着地,压抑着莫名翻涌的情绪,咬牙不肯出声。
“寒尘早些休息吧。你看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不用担心。你也是要早日养好伤。今天我见了少庄主,觉得投缘聊的很开心。她救了我们性命,我自当报恩。她欲往京城赴考,邀我一起同行,我也正想去中原见识一番就答应了。不过我是打算央求少庄主,等你伤好了再启程,你觉得如何?”
李霄雪如此说话,倒像是与朋友交待事情商量行程,哪里是一个主人对死契奴隶该说的话?
秋怜和财叔听得诧异,又不敢多问。
寒尘心内波澜翻涌。为什么他的主人还是用这种语气与她商量事情?她不知道死契奴隶等同牲畜,甚至还不如牲畜,他只需要遵从她的任何命令,根本没有资格说“不”。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温和,为什么她每次出现都能激起他不切实际的妄念?
去京城,他的确想过。一来是,他的主人若搜寻去往神仙圣土的方法,最快捷的途经莫过于查看皇家书库的典籍,虽说他的主人不是权贵皇族,想接近皇家书库难比登天,但京城之外更是没谱;二来是,那个陷害了摄政王的小人就藏在京城,就是同朝而立那些衣冠楚楚的大员中的一个,那个人必须被揪出来,才能为小郡主来日返京铺垫道路扫除障碍。
既然他的主人有了去京城的念头,他亦不必再费口舌,自是十分愿意的。至于路上会否再遇到追兵麻烦,此时担忧也没有用。他恭敬而卑微地应道:“下奴谨遵主人吩咐。”
李霄雪直觉感到寒尘变了,变得疏远了,他是藏着心事又因外人在而不敢对她吐露么?她眼珠一转,对秋怜说道:“秋怜,我想单独与寒尘说两句话,你们能避开一会儿么?”
秋怜立刻拉着财叔去到院子门口那边远远避开。
李霄雪蹲下身,忧心忡忡盯着寒尘的眉眼表情,柔声问道:“寒尘,现在就咱们两个,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觉得这草棚草铺太简陋,虽然有人照顾你,我还是不放心。今晚你到我房里睡可好?”
寒尘心想倘若自己走了,财叔一个人熬夜不睡,那些活也绝对做不完。他留下至少能帮忙磨面,赶在天明的时候不会耽误了人家用。何况,主人身边有秋怜照顾,根本用不到他这种粗陋奴隶吧?
“主人的意思是让下奴侍寝么?”寒尘故意这样问。
李霄雪面上浮起红晕,猜测寒尘是挤兑她,偏偏她是真的有色心又没色胆的,紧张辩解道:“啊,不是这个意思,可我是想你睡在房内……昨天的铺盖我留下了,比这草铺应该暖和一些。你早上也别出去,旁人就不会赶你了。”
寒尘听她话中意思,可见主人家并没有承诺允许死契奴隶留在客院里,他怎能安心过去?于是他头也不抬,委婉道:“下奴自知身份,留在这里更为恰当。下奴谢主人关心,下奴会照顾好自己,主人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霄雪碰了软钉子,心内郁闷,寒尘若真是认死理被女权教化成死脑筋的卑微男子,她也就忍了,可他明明惊才绝艳志向不凡,此时此刻说这种自贬的话,怎能不让她窝火着急?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她的气了?她做错什么了?
她赌气道:“那我就是命令你侍寝,你现在跟我回去,躺到我床上睡觉,你难道还敢不从么?”
“下奴不敢不从。”寒尘淡漠道,“只是下奴肮脏,主人若非要使用,下奴也需仔细清洗了,再去服侍。请主人先回房内休息,下奴准备好了自会过去。”
李霄雪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心尖上揪痛却不知道为什么,是挫败感,还是同情寒尘,亦或是同情自己,究竟什么理由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弄清楚。她忍不住颤声质问道:“寒尘,在你心里,我与其他女人并无不同,对不对?你很强,你聪明有本事,根本不需要我自以为是的帮助,对不对?”
在寒尘的心中,他的主人自然是与别的女人不同的。她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她是寒冷冬日里的温暖阳光。她为他带来了希望,若没有她的出现和帮助,他与小郡主恐怕早就死了。她是他的救星,能成为她的死契奴隶,他其实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他说了这些真话,她会继续对他这样温柔这样好吧?他受不了的,会滋生更多妄念,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只剩肮脏破烂的身体低贱身份,早就想过断了念,此生不问男女之情。不如就让她误会他不识好歹,从此她就该凉了心,懒得理会他了吧?这样两人都不会生什么烦恼,他也能继续守着本分过所谓“安生”日子。
“主人说的不错。”寒尘低声道出谎话,脸上表情很是决绝,“下奴其实并不愿为主人侍寝,还请主人恕罪。”
38心意相通
望着主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寒尘的心仿佛是被人用利刃刺了一下,他以为他能够忍住这种痛,却发现他的血肉仍然很脆弱。
他呆呆地跪在地上,强烈的后悔情绪弥散开来。他很少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然而这一次,他迅速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不该拒绝她的好意。他本来没有资格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命令的。
他这样做了,她由着他这样做了,没有责罚,只失魂落魄的离开,是他伤了她,负了她的好心。
他竟这样冷酷凉薄,对一个试图帮他的好女人。
他真是不可救药了。
财叔不晓得刚才寒尘与主人说了什么,只见他还傻傻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厉害,忍不住关切道:“寒尘,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就先睡。我今天恐怕是会睡的很晚,希望不会吵到你休息。”
寒尘强迫自己回过神,并不多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默默走到磨盘边,继续推磨。他想用身体的劳累和痛苦来转移精神上的自责难安。
财叔不放心道:“寒尘,你休息一下吧。刚才你的主人说了什么?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别怕,委屈不要闷在心里,说给财叔听。这还是你教我的法子。说出来了,似乎能舒服一些的。”
“财叔,下奴没事。刚才主人要下奴侍寝,下奴没有从命。下奴是不是很傻?”
“啊?”财叔惊讶道,“你竟然拒绝了主人的命令?你的主人没有生气么?她就那样走开了?她还真是好人啊。”
“所以下奴越发觉得自己不配,不配侍奉这么好的主人。何况主人其实也不缺人手服侍的,刚才与她同来的那位美貌公子看起来是温柔体贴的。他年少善良,又如此关照我们……”
财叔若有所悟,安慰劝导道:“莫非你是赌气才拒绝了你的主人?你见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你心里不舒服,酸酸的对不对?但是你无礼的举动,她并没有责罚,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寒尘,相信财叔,财叔是过来人,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能有这样的好主人,是你的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