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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天下不帅》-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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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小就是做什么都认真,”君墨如为君无意将衣上的皱褶拍平:“认真是好事,但该放开的还是得放开。什么事在心里存得太久,都要成负担的——你容得下敌人,容得下误解,怎么容不下自己一丝忘却?”

        “二姐……”君无意唇齿微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去宫里见过小妹了,”君墨如认真的说:“她不似以前爱笑,也长大了很多,进了宫中,被一桩桩规矩打琢成金枝玉叶,不能再有自己的形状……小妹哪怕不能一时惊艳帝王侧,也一定能生存下来。”

        君无意的眸子里细雨扬尘。

        “你的肩膀再强大,也担不起别人的命运。君王之爱,朝夕可改,宫中女人把自己如火一样烧得旺,等柴薪一尽,又是什么境况?小妹是细水长流的女子,她有自己的生存方法,你不要小看她。”

        窗外荷塘碧叶婷婷,随风起伏,君墨如摇头:“听小妹说,这次兰陵公主身故,皇上迁怒当初劝他嫁公主到突厥的朝臣,荣宠一时的辰妃,因当初进言过,也开始受冷落了。”

        君无意的眼神一清:“二姐从哪里得知?”

        “我去时,淑妃正在和小妹聊天,”君墨如牵了他的手坐下:“淑妃说起宫中出怪事,半夜见到辰妃在烧纸钱冥屋,说是烧给兰陵公主的——且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辰妃这样跋扈的女子也生了惧意;皇上对阿史那永羿恐怕也起了疑心,你还是得事事为自己考虑些。”

        君无意敛眉沉吟。力劝皇上嫁公主去突厥的二品以上官员并不多,只有刑部侍郎苇沾衣、治书司御史纳兰允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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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苇沾衣出身寒门,身体一向不好,在朝四年清廉勤政,谦逊自守——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南华门由左翊卫军看守,而离刑部最近的西瀚门,是右武卫看守。明靖远舍近求远走西瀚门,只有一种解释——他要刻意隐去入城的证据。

        刑部大牢……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君无意猛然站起来,沉声道:“二姐,我有急事!你先……”

        他话音未落,突然头脑中一阵晕眩,浓重的困倦席卷而至。

        “无意?”君墨如一怔,发现他脸色不对。

        君无意撑住桌子,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现:“水……里……”,瓷碗在眼中重成无数个影子,疾速旋转,漩涡般将意识卷入黑暗。

        在君墨如的一声大叫中,君无意已倒在地上。

        —————————————————————————————————————————

        大牢沉在浓墨的夜色中。

        狱卒们抬来一张大床,苇沾衣轻咳抬手,示意他们将稻草搬走:“苏状元,天色暗了,要点几根蜡烛。”

        他亲自将蜡烛一根根点上,回头淡眉清绝:“月剪西窗烛,知己长促膝……其实无论敌友,都可促膝一谈。”

        见苏长衫负手转过身来,苇沾衣轻轻拨了拨烛:“我在朝中四年清廉自守,可惜,没有另一个四年了。”

        苏长衫没有说话。他的医术不低,已看出苇沾衣活不过三年。

        “沾衣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年。”苇沾衣的笑容仍然清渺动人:“但,苏状元你,却活不过三天了。”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烛上突然腾起几缕青烟,蜡烛全熄灭在黑暗中。

        十八、黑暗

        牢中看不到彼此,只听苇沾衣语意淡笑:“苏状元是光明的人,不习惯这样的黑暗吧?”

        “光明固然坦荡舒适,但如果只有光明,就太累了。”苏长衫清闲道:“我睡觉时,自然是越黑越好。

        “苏郎好性情。”清渺的声音幽幽,似黑暗里抽出的丝线:“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件事,宇文将军前日送了十五车黄金到我老家旧宅;第二件事,我见了突厥王子一面,此人志在天下,却不仅仅是天下,是我欣赏的人。”

        苏长衫将头枕在舒适的大床上:“以宇文化及而今的地位,自然没有必要行这样一步险棋。他一定会找人代办此事。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会相信你?”

        “谁欲乘风千里,就需倚马借力。”苇沾衣和气迎人:“只要马能行千里,忠诚与否又有何关系?”

        “说得好。”苏长衫打了个哈欠:“那么,你这样的人,当真是为了十五车黄金而行事?”

        黑暗中有片刻沉寂。

        苇沾衣咳了几声,轻声接着道:“第三件事,我找了一位轻功不错的表兄,前几日到君贵妃的沉芳宫走了一趟。”

        “事办得不够漂亮。或者——是因为君将军的人品太漂亮。”他语含惋惜:“活人不一定守得住秘密,所以我用一碗掺毒的黄酒,让他闭嘴了,尸体扔进皇城猎场喂狼——他的爹娘来衙门寻失踪的儿子,托人求见我,我便给了他们一人一包我从洛阳带回的银沙鱼,送他们六天之后安心的走——算起时日,正是今天。”他将杀害自己的亲人说得像病书生在字斟句酌一首好诗,脆弱而优雅。

        “卓云也是你杀的?” 苏长衫声音沉了下来。

        “我没有杀他,也不认为你有必要杀他——这是我到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地方。也许在君将军、宇文将军、阿史那殿下之外,还有人对此事有浓厚的兴趣。”

        “其它的人和事,有其它的办法解决。”苏长衫站了起来,黑暗中凝聚出一种淡漠的锋利:“只有陷害君无意这件事,你担不起。”

        在话音落下刹那间,苇沾衣的咽喉已被捏住!

        “咳咳……”苇沾衣脱力的喘息,声音却仿佛在笑:“我知你和君将军之义……我告诉你的……所有这些……只有一种人……才配听到……”

        死人。

        只有死人,才配听到所有的秘密。

        “还有一件事……”苇沾衣的喘息声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几乎低不可闻:“蜡烛……已经……点上了……”

        手边传来蜡烛轻微的燃烧声,苏长衫在这一瞬间感到了烛火的温度,但四周却是漆黑的。

        一种阴谋的潮湿弥漫在牢狱中,苏长衫将失去知觉的苇沾衣扔在地上,试探的朝温度处伸出手,手背被火焰烫得重重一缩!

        水滴从牢墙上落下,视野里全是凝固的黑暗。

        就算在漆黑的牢狱,也不至于黑得如此纯粹,更何况,牢房是有窗的——

        “快来人啊!”牢门却被人一把打开,耳边传来狱卒们的大叫声:“苏状元杀了苇大人!”

        “苇大人!苇大人!您醒醒……”

        狱卒们纷乱的脚步声涌入牢中,苏长衫闭上眼睛又睁开,仍是一片漆黑。刀风卷过耳际,他一把用力挣脱铁链——顿时痛得冷汗淋淋,铁链的十九个环节突然机关齐发!

        ——链中竟事先藏有十九枚透骨钉,凶狠扎入他的腕骨与膝盖中!

        苏长衫跌倒在地,链锁关节,每一个都正中穴位骨缝,惊涛骇浪般的错骨疼痛刹那间席卷全身!

        刀剑一齐招呼过来,却只听铁链根部被斩断的“啪嚓”一声巨响,苏长衫已被人背起。

        “突厥人!是突厥人!”狱卒们的喊杀声和刀剑声夹错在一起。拼杀之中的震动,每一个动作都牵动蚀骨的剧痛,苏长衫的神志疼得模糊,胸前全被女子背上的汗水和血浸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凉意透进剧痛的四肢百骸中,苏长衫凭着残余的意识知道,他已经被背出了大牢。

        “苏同!”耳边传来五湖焦急的声音:“你支持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给你把透骨钉【创建和谐家园】……”

        背着他的女子放缓了脚步,苏长衫咽喉里全是铁锈血腥的味道,嘶哑说不出话来。透骨钉在全身十九处关节,手、臂、腿、脚……每一寸骨骼都在承受酷刑,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渐渐遥远。

        “不行,”九州果断的把人放下来:“再等半个时辰,只怕他就会活活痛死。就在这里——把透骨钉【创建和谐家园】。”

        五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光。透骨钉打入关节,据说是邪教雾霭教对叛门【创建和谐家园】的惩罚,是比凌迟更残忍的手法——四根透骨钉打在膝盖和手臂上,受刑之人九死一残,后来因为太过残酷而被教主废止。

        九州将苏长衫的衣襟解开,摸出怀里的匕首,朝肿胀泛着青色的关节处剐去。

        刀落处,鲜血淋淋。

        五湖的肩膀微微颤抖,扭过头去。

        匕首每下去一次,苏长衫就抽动一下,半昏迷中只有肌肉和骨骼最本能的对残酷剧痛的抗拒。

        九州的衣襟也被血与汗湿透,将十九只染血的透骨钉交到五湖手上时,九州有些乏力的虚脱:“……五湖,帮他把伤口扎起来。”

        “中原人怎么有这么残忍的伤人利器……”五湖将透骨钉狠狠扔在地上,哽咽着开始动手包扎伤口。

        “关键不在于伤人的兵器,而在于伤人的方法。”九州休息了片刻,抬眸道:“要在铁链上装入透骨钉,没有高超的机关技巧,绝不可能完成,天下做得出这种机关的——只有兵器【创建和谐家园】端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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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请动端木【创建和谐家园】,苇沾衣的本领就不止在阴谋上。”九州的凤眸里划过一痕冷峻。

        十九、对手

        夜风透骨,旷野四周无星也无月,只有墨汁般的黑暗泼在大地上。

        五湖看着苏长衫不安稳的昏睡中痛苦的眉峰,看着布条渗出的血迹,想要去碰一下,却不忍碰;要收回手,却不忍收回——她不知道该怎样减轻他的痛苦,不敢妄动,不敢不动,满心都是矛盾和焦急。

        突然,只听嘶哑的声音低低逸出干裂的唇:“娘……”

        五湖怔了一下,全身全心都软了下来。在蝉鸣凄清的夏夜,她曾经仰望如神的男子,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这样一声低喃,将她生命最薄弱的地方酸柔的击中了。

        这一刻,五湖相信,终她一生,哪怕再有这样的仰慕,也不会再有这样多、这样柔、这样深的怜惜了。

        “……”五湖碰了碰苏长衫汗湿的额头。他对敌毫不留情,却不带兵器,也并没有真的杀过人……他爱睡觉、清闲舒适,恐怕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想到这里,五湖的心脏处被一只手捻得心疼至极,心湖皱成一池春水。

        九州叹了口气,只思虑片刻,毫不留情的将昏迷的苏长衫背起来,朝五湖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立刻赶往将军府,把苏汤圆交给君将军。”

        五湖眼睛红红的:“可是他这个样子……”

        “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九州冷静截断她的话:“这已是私自行动,如果你不想让殿下的多年筹谋付之东流,就立刻出发。”

        将军府外寂肃无声,两个守卫持刀站立。九州背着人走上前,两把钢刀顿时架在她的颈上。

        “我们要见君将军。”九州沉声道。

        “将军已经休息了,不见任何人。”守门的士兵训练有素。

        “苏同受了重伤,叫君将军出来!”五湖着急的一枪就要朝士兵刺去,被九州压住:“请你通传一声,苏汤圆在外面。”

        “我说过了,将军已经休息了,不见任何人。”士兵的刀冷无情。

        九州暗暗压了压五湖的手,转身便走。

        打更声从街道远处传来,九州背着苏长衫快步走了一整条街,才停住脚步:“你没有发现什么奇怪吗?”

        五湖诧异的回头,又看了看九州。

        “将军府的士兵,用的是普通的青钢刀。”九州凤眸凝神:“左翊卫军是隋朝第一大禁军,不该使用这么随便的兵器。”

        “难道将军府中……”

        “现在还不能结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苇沾衣的布局决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这个男人的心机——”九州深吸一口气,似是感到了寒冷。

        “殿下当初就不该和这么可怕的人合作。”五湖恼道。

        “宁要危险的敌人,不选无能的对手。”九州直视她:“草原的十四银影骑,从来没有胆怯这两个字。”

        她冷冷回头看了五湖一眼:“只要你不给殿下添乱。”

        五湖的脸白了一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五湖自知理亏,她为救苏长衫,将九州也牵扯进这件事中……如今,她们以身涉险,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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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回去,让殿下对今夜的变故有所准备。”五湖咬了咬唇:“我带苏同去避一避,等他醒来。”

        九州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好,我们分头行动。”

        十四银影骑行事果断,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物,女子也不例外。九州立刻将苏长衫交给五湖:“我先回去覆命,得到殿下的指令之后会立刻来找你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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