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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长子为我所出,但自幼体弱多病,那日我去遗香寺进香拜神,第二日晨逢大雨,雨后回京路上,侍从发现你倒卧道中,言道你身着华服男装,应为京中贵族子弟,于是我便救了你回来,并为你延医求药。可没想到,医师诊脉,却道你是女儿身!又识破你易容术。沐浴更衣后尽显真容,原来是天人姿色,貌可倾天下。殿下一见便倾心,从此眼中再无他人!原先对我虽不宠爱,可偶尔也会与我稍许相谈亲热。现在,连一丝情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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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救的是只狗,狗会为我看家守院。我若救的是只鸟儿,鸟儿会为我婉转鸣唱。可我救了你,你却要夺我夫君!我、我好后悔救了你!”
弄影听得尴尬无比,却难以辩驳。她自无意夺夫,但事实上却等同,并且,说不定还会害魏芷丧命,如果,王妃当真下手的话。
“夫人尽管放心,小女子其实早已另有深爱的夫君,在此只是暂留,不日即将离开。但这言语夫人只可心知却不可道与他人知晓。”弄影低声轻道,眼看着魏芷神色逐渐改善,泪也收了,又巧言诱惑。“然王府道路曲折繁多,侍卫重重,小女子便有心尽早离去也不易,若能得夫人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魏芷虽懦弱胆怯,但事关她终身幸福,还是壮起胆子,给弄影指点了一条隐密道路,关卡少而直通后园小门。
“但这路分岔口也通往王妃的药圃,那里是禁止进入的,且有许多药草据说有剧毒,千万小心,莫误闯丢了性命。”魏芷说着,站起张惶四望。“也、也莫要让人知道,是我教你道路。我、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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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影却兴致大起,立即出发探路!
奔往目的地中途,竟然发现了苦苦寻觅多次而不得的身影。大喜之下不失冷静,趁众人不注意,悄闪身隐蔽在花丛假山后。眼看赵诚沉着脸皱着眉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低头走来,待他经过身旁时突把他拉入花丛里。
赵诚冷不妨大吃一惊,又见了弄影容色,怔然。
弄影竖起食指在唇,“嘘”声,低低问道。“赵诚,你怎么也在淳亲王府?”
“咦?仙子认得我?”赵诚也压低声问。
“我才不是仙子。你还记得我教你的亲嘴救人法不?我是那时按胸的那个。”弄影笑。
赵诚涨红了脸,恍然。“你、你是那个小公子!”
“对。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愁眉苦脸?”
“这个,说来话长……”
原来赵诚是淳亲王府与别庄的行走侍人,已经服侍多年。那次回浮泽接未婚妻黎汐,却不想遭遇恩人迫婚事件。得弄影救回黎汐,感激不尽,但多次登门拜谢却被告之主人出远门未归。其实弄影只是不想面对他的絮絮道谢而已。赵诚无奈,只得带着黎汐回京完婚并定居。此后生活平静和美,赵诚也照样为淳亲王府办事。但今天赵诚来王府交完差后,一时困意上涌,就寻了个僻静隐蔽处小憩,却不想听到了惊天秘密!淳亲王与心腹商议,由其设计,近日请二皇子到一个大臣家里,埋伏大量 “雷神怒” (火药所制),将二皇子与众亲近臣下一网打尽!
第二十四章 赐毒
“你确定没听错?”弄影苍白着脸问道。
赵诚也白着脸。“那地儿正在书房窗下,听得一清二楚。我虽是淳亲王府仆役,但也知二皇子为大凌战神,威震四国!边疆驱贼寇,国内平乱匪。近年夜厥日益强大,莽突也蠢蠢欲动,若无二皇子神威,只怕早已进犯。我、我……”
“你想向二皇子示警,又感觉此举背叛了淳亲王而为难?”
赵诚不语,给她来了个默认。
“赵诚,常言道大义灭亲,何况你只是淳亲王仆下?你对淳亲王的忠只是小忠,而对大凌的忠却是大忠。为国之大忠而弃主仆小忠,天下人理当敬你。若为小忠而妄顾大忠,损国害民,纵天下人不怨责你,往后你却如何安枕?”
赵诚深思,颜开。“谢谢恩人指点迷津,赵诚再无疑虑!只是,我一介无名小民,怕近不得闵亲王府,如何迅速取信于二皇子?”
弄影想想,没奈何。“我与二皇子有点渊源。你只消报上‘龙翔于天,影映碧水’,让通传于二皇子,他自然便会见你。到时你如实告之即可。”又详细教给他事前应付火药的方法,如:水湿法、断引线等等。
“一切谨遵恩人教导。”赵诚躬身深施一礼,洒然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弄影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龙擎天是知道龙影的,此去应该没问题。
原来淳亲王的彻底解决方法竟是如此!幸得赵诚无意中听到,否则纵然龙擎天百毒不侵、有万夫莫挡之勇也难逃一死!大人物的奇谋妙策,往往毁于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之手!天意哉?人意哉?
弄影心情愉快,继续前行。
原本药囊里是有强效麻痹药及【创建和谐家园】的,但药囊系在铁翼鹤身上带回倾音园了。随身携带的小巧枪械倒还没失。只是,竹木子弹没有浸制麻痹药及【创建和谐家园】,想靠它逃出王府恐怕不成。前两天已经在花园采集了一些可炼制麻痹药的植物,但是毕竟不是专门的药草园,品种极其有限,炼制效果也不太好。今儿恰好听说王妃有专门的药圃,或许能在那儿寻到有用的药草!顺便探清路线,明天凌晨就走!
打着如意算盘,弄影乐颠乐颠地走着,感觉阳光灿烂、万物微笑。真是趁心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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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骗我?弄影好生诧异。看她的神情,又不象会骗人,而且,她没必要骗我说什么有王妃的药圃啊,她又不知道我懂得药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呆在原地打转。
莫非,是隐蔽路径?
如此一想,定睛细细审视周围环境,果然看出一丝异常。
走过去在一块挡道的假山石光滑的凸起处掰了掰,没动静;压了压,还是没动静;扭了扭,有感觉!于时弄影喜上眉梢,一边感觉着一边旋转那凸起,听得有咯吱声作响,整座假山右移几尺,道路开启!
弄影压抑着兴奋走入秘密园地,眼睛东张西望,心呯呯直跳!
不愧是王妃的专用药圃,没走几步,弄影就惊喜地发现一种强效麻痹药的成份药草!克制着欣喜匆忙采摘,很快又发现其它好药,乐得手脚发抖,几乎不听使唤!
带出来的小药囊很快装满,弄影只好望着其它想要的药草兴叹。过会儿自我安慰,总不可能把这座药圃搬走吧!拿不走,看看也是好的!于是开始逛药圃。
“呀!”弄影吓得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原来,王妃的药圃不是个普通的药圃!除了珍贵药草,还养了许多毒虫毒蛇!
望着一笼笼一池池七色斑斓蠕动爬行涎涕黏稠的蛇虫蝎蜥类,弄影浑身发抖,潜意识想拔腿狂奔,可惜,脚软。
好不容易能挪动,却一不小心挂倒一个笼子,里面黄绿色的不知名大虫子迅速爬出来,八只长脚,有些象蜘蛛,却又不是,身体上有很多金色斑点,头部两根纤长的触角,爬动时发出“罗只罗只”的奇怪鸣叫声。
虫子爬得很快!弄影瞪着它们,恐惧得全身颤抖。
然而,虫子将靠近她时,却突然停住,转身,爬向另一方向,毫不犹豫,再不回头。
弄影好生惊诧。为什么?
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身上戴着科嗦木香脂球,玉为她以一支舞的代价向朵依玛换来的。香脂球在身,虫蚁蛇蝎皆退避。以前没遇到什么情况,几乎忘记这回事了。
弄影微笑,幸福的感觉弥漫过心头。好想念玉他们啊,离园已经七八日,这会儿,他们大概还在赴京路上吧。离开王府,很快便可见到他们了。可是,总感觉好象分离很久很久,想得心都有些疼痛!
头脑冷静后才想起,自己运气真是太好了。鲁莽地闯进来,却正好药圃无人。打翻虫笼,身上有万能避虫香脂球!今天是一生运气最强日!
急急走出药圃,照样封闭道路,倚着假山吁出一口气。这条路确实偏僻,她进出都没被人撞见。
继续前进,道路曲折迂回,有时无路了还需攀爬翻越,抬眼望去,离府墙外围已不远。魏芷确没骗她,也不应该骗她。眼见得不远处有岗哨,弄影没打算硬闯,自己的武功如何心里有数。要出去,主要还得依靠药,而药,还没制好,行李也没打点好呢。先回去制药吧!
掉头转回,弄影对凌晨的逃跑计划信心十足!有了新采的药草,想迷翻这些个岗哨没问题!
但是,运气总有用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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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馆?”弄影诧异地重复一遍,转过身来。“这里是浣纱馆?我不知道啊,进来时没看见什么标志,也没听说这里不许进呀。”
身前几步开外,立着个中年男子,紫金冠,浅黄便袍,金缕腰带,眉目俊朗,蓄着三络髭须,气度高华沉着,目光犀利。但不知为何,弄影隐隐感觉他身上透出一种哀凉寂寞与孤独,还有,绝望气息。
注视着弄影,男子眼中的惊艳只是一闪而过,又归于沉寂无波。“你不知道?你从哪里进来的?”
弄影隐约感觉有点不对。魏芷为什么不告诉她这里是禁止进入的浣纱馆?她入来的小道不似自然就有,而是蓄意开辟的密道。难道?
有冷汗沁出。弄影没想到连看起来温柔怯弱、单纯善良的魏芷也会有心计。她太低估魏芷了。她早该知道,再纯善的人成了皇家人都不可能纯净。
“我从那边爬进来的。”弄影指给他看,然后作出乖巧笑脸,补充:“我住在宝荧楼,前些天才来的,不知道府里规矩,还望王爷见谅。”
在这一刻之前,弄影从没想到,她竟然必须依靠最讨厌的殿下宠姬身份来挽救性命。
王爷果然微有动容。“原来,你便是近日府中盛传的亦筠最新宠姬。亦筠这几日总是神不守舍,本王正想瞧瞧是怎么样的姿容能迷得他如此,果然是天人绝色!”走近几步细细打量,眼中有轻蔑之色。
弄影只有强忍屈辱,保持沉默。反正就几个时辰了,过得午夜,她便要离开,小不忍则乱大谋,性命要紧。
可惜,事情发展并不如意。王爷把她带到一间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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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影握着青瓷小瓶,苦笑。
阎王令,死无幸,阎王追,命立摧!幸运到头是霉运。大喜与大悲时常接踵前进。
她采到了最好的麻痹药草,也探到了离开的最佳途径,离逃脱只差一步。就这一步之差,她便需殒命吗?不!毒药吃下,殒命的是玉!是她在这世上最爱的玉!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么,该如何是好?
弄影眼珠儿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面带凄容向王爷盈盈施了一礼,哀哀道:“小女子出身乡野,难得殿下怜爱,携入王府,见识繁华,来此不过五日而已,却因错入王爷禁地而将魂丧。望王爷怜我薄命,让我略游览一番,也不冤我因此而死。”
说着眼中聚集雾气,楚楚可怜地望着淳亲王。心中却道:先拖延时间,再见机行事,因地制宜,逃出生天!
王爷沉吟了下道:“也罢,反正你已进来了,便再看看也无妨,不过,莫想借机逃走。本王也正想走走,一起来吧。”声音也有寂寥悲凉的味道。
弄影心中一惊。这王爷警惕性真高,不易上当,看来想逃确实有难度。好吧,就比比谁更计高一筹!
淳亲王走在前,弄影随后。
曾有瞬弄影想偷袭他甚至挟制他,但马上放弃了。因为,这王爷行步沉稳,落地却几乎无声,看似徐步,速度却不慢。他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很好,不是她能打倒的,如此,只可智取了。
浣纱馆,为什么王爷列为禁地,不许人进入呢?弄影郁闷地想着。好好个大男人,居所却起个完全女性化的名字,不怕人笑话吗?
忽尔,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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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豁然开朗,也明白为什么淳亲王的身影看起来总有种很悲伤的感觉了。所爱的人是兄长的妻子,而且已经逝去,即使遥望也已不能,即使想念也犯伦理。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顺带也想到他的王妃和龙亦筠,同样可怜。丈夫始终爱着别人,纵使她已死。父亲最在意最关心的是别人的儿子。
不禁长叹,黯然。
“为何叹气?人终有一死,你不过早一点罢了。”淳亲王的声音很暗沉,仿佛来自于古墓。或许,他的心早已入了坟墓。“这世上有些人该死,却总也不得死。有些人不该死,却早早离世。”
弄影诧道:“谁人该死?又谁人不该死?”
淳亲王没有回答,自顾走着,好象本就只他一人般。
弄影很想趁机悄悄逃走,但终不敢冒险。她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死定了。但终究心里痒痒,放慢了脚步,拉开距离。
“你已经游览够了吗?那便饮下剧毒,上路吧。”王爷没有回头。相隔十多米,语声却如就在身边说话。弄影相信,只要他愿意,人也可以立即到她身边,擒住她。没存侥幸心理是对的。
跟上淳亲王,弄影嘿嘿干笑道:“王爷方才所说的不该死的人,是颜纱皇后吧?该死的人,恕我大胆,莫非是……皇上?”皇上死了你才有机会啊。
淳亲王转过脸来,阴沉沉盯了她一眼。“小纱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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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段,淳亲王忽然道:“该死的人,是我。”
啊?弄影莫名。为什么?这王爷真是让人云里雾里。
王爷还算好心,为她解了这疑惑。
“我一直以为,小纱爱的是我,嫁给哥哥是被迫的。于是与哥哥争夺皇位,希望继位,再把小纱夺回。甚至派人施毒,却不想,中毒的是小纱。小纱善良,明知是我下的手,却故作不知,只为让我兄弟罢手言和。至此,我方知,小纱真爱的,还是哥哥。那毒虽有解药,也不得全解,终使她红颜薄命,早早离世。而我,想死却不可得。”王爷面无表情,眼睛里一点生气也无。“小纱不许我自尽,要我照顾慕天。”
弄影感觉有些儿理解王爷了。至爱不在,生又何欢。不过,她现在没空同情他,她需得为自己的生命着想。
“王爷,皇后不爱您是当然的,因为您一点也不了解她。”弄影微笑道,心里捏着把汗。
淳亲王转头冷冷盯着她,弄影心里那个抖啊,他怎么跟看着死人似的!
但表面仍维持着笑容,继续言道:“皇后心地善良,而您却好争夺好杀戮,与她心性相背,她如何能爱您?您为了思念她,建筑了这浣纱馆,却又在此杀人。鲜血污染了的浣纱馆,死魂哭泣哀鸣的土地,您认为皇后会喜欢吗?”
淳亲王终于动容了,冰封的脸庞有了丝裂痕,轻叹道:“不错,小纱最讨厌看到血了,不应让血污染浣纱馆的。”
弄影暗自大喜,极力压抑才没表露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