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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木图沉吟的时候,宁夏忽然扑倒在地,软软地倒下,仿佛生命都被抽走了一般。
阿木图眼睑一颤,装做无意地慢慢站起来,在席间众将诧异的眼光中,向台阶下走去,吓得侍女停止了快要麻木的舞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乐声也噶然而止。
可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穿过侍女,步伐越来越快,眼中只剩下一个人……
掩饰不了了,手指骨捏得发白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
万劫不复他也认了,反正胸腔里那颗心早就回不到过去了,既然沉沦了,就不要指望还有药可救了吧!
离她越来越近,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被刺得生疼生疼,可……不就是疼么?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样的疼痛没经历过!不去在意就好了……
“宁夏?”他在她面前停下,单膝跪下,手抖了下,才抱起她,不管天上落下的雨,也不管她身上的泥水脏污。
她的冰冷和苍白让他心惊,紧紧抱在怀里,对一旁的内侍说:“快……传御医!”
他的声音打着颤,情绪的失控明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发现。厅内一片鸦雀无声,直到阿木图的身影消失在众将面前。
议论声渐起,洛平川在心里叹气。任何事,只要一与钟宁夏有关,阿木图便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阿木图了。
宴会就这样莫名其妙散了,洛平川起身向阿木图的寝室走去,门外的守卫没拦他,他站在门口,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谈话。
随军御医恭谨地说:“王,这位小姐是……中毒了。”
洛平川一惊,四周安静得可怕,只听得雨声哗啦作响,不知道是否也在唱着悲歌。
半晌,阿木图才开口:“还……有救吗?”
御医道:“这是常见的毒,毒性不强,解毒本来不难,可是……这位姑娘体质虚弱,气若游丝,又因淋雨起了低烧,臣只能尽力,不敢保证。”
洛平川怔了怔,望着雕花木门,心中没来由一阵酸涩。
御医开了单子出门抓药,退出房间的时候看到洛平川吓了一跳。而这时洛平川恰好从敞开的门口看见,阿木图靠在床上抱紧着了宁夏,像失了魂一般望着前方双目没有焦距。那曾经绿宝石一般炯炯有神的眸子黯淡了下来,清晰地浮现了痛楚。
雨很大,一道闪电打下来,瞬间劈亮了整个庭院,和洛平川白皙如玉的脸庞。
洛平川站在门外,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天空,雨滴飘进走廊,打湿了他月牙白镶银边的印花长袍。
他问守在廊口的侍卫,“你有没有觉得,我不应该做将军?”
看守侍卫一愣,没想到将军会跟他说话,更没想到将军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洛平川见他发呆,兀自笑出来,摇了摇头,“不该做将军的,老天给了平川一介书生的外表,又何苦非要做武将?”
甩了甩水云袖,他自嘲道,“迂腐书生,多好,多好啊……是书生的话,就能做自己想做,说自己想说,然后被人用所谓‘现实’、‘不现实’的理由骂迂腐……为何没人用‘迂腐’形容将军呢?迂腐将军……迂腐将军洛平川……呵呵呵呵……”
侍卫被吓得不敢接口,长官的心意真是难揣测啊,莫不是,洛将军喝多了?
洛平川茫然地望着天,漆黑,却可见雨滴反射出屋内微弱灯光而落下的千针锋芒。
今天这是怎么了?
洛平川伸手接了些雨,回头对一侍卫说,“去,把鲁忻叫来。”
十分钟后鲁忻边系着衣带边过来,问:“将军深夜找我有急事?”
“你发现钟宁夏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洛平川退了一步入廊,他的衣衫已经微湿。
鲁忻怔了怔,笑了,宴会他也参加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见了。
“她和一个逃兵在一起,为了抓她,那个逃兵掉下山崖去了。”
“逃兵?”
“是的,身上穿着军装。”鲁忻笑得很冷,“我处死一个逃兵,将军不会怪罪吧?”
洛平川看了一眼他,疲惫地摇摇头,“只要王不怪罪。”
“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女人?”鲁忻冷言一出,洛平川停下脚步。
“一个女人?”洛平川轻笑,“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契沙王,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局与邦什交恶,还表现如此失态!”鲁忻转过身,对着洛平川的背,说,“将军,这仗还打不打了?”
洛平川猛地回头,厉声道:“这话不该你说!鲁忻,军人的职责是服从!你没有资格质疑!”
鲁忻笑,“将军,每一个契沙人都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吧。为了这场战争我们都付出了多少代价!那么好的机会就为了一个女人毁了!”
洛平川沉默了一会,摇头轻叹,“鲁忻,你跟了我有六年了吧。”
“是的将军。”
“除了王,你见我服过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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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平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那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我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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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平川背对着鲁忻,说,“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做到她这样,没有……曾经我和你一样,觉得她是祸水,甚至想杀了她,可后来……荆棘城一战后,我想,天底下能站在我们王身边的女人,就只有她了吧……”
所以对阿木图来说,拿她换了天下,也是值得的……
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也会这样选择。
那一夜,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打在窗前的芭蕉叶上,就像神在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50章的留言破了历史新高~!
让我忍不住想再弄死几个让潜水的看观大人们出来吐吐泡泡~
(奸笑中)
还有位看官大人说,流夕这么死了似乎虎头蛇尾了。这话说滴很对,所以好心眼的莲子打算让他狗血复活后再重新死一次~到时候一定不辜负您的希望,要是不能让他死的轰轰烈烈,我就……不让他死了!
另外,把宁夏爱的死去活来的只有四个男人,四个已经够我虐了,好心的莲子不会再增加大家的心理负担了~~
像洛平川等人……就让我为了增加气氛随意暧昧下吧,仅此而已,绝对不爱!
哭泣的飞鸟
“一壶清酒,谁人有梦。欲将牡丹换桂花,旦搏佳人一笑。”
一副曾令宫中画师都为之惊艳的牡丹盛景图,却题着这么一道不伦不类的词。
雷若月白皙修长的指间轻轻划过那道笔墨,眼眸处的凄凉不经意间似捕捉到了一份欣喜。
回想那日,牡丹花雍容盛开,皇上邀请群臣一起赏花,并在庭院请群臣现场作画,当时雷若月本不想前去,却被皇后娘娘强拉去参加。
当时小夏宁也在,年方十五,对吟诗作画的兴趣显然及不上面前的桂花糕。她边吃边跟皇后娘娘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皇后娘娘一阵笑,并好气地为她抹去唇角的糕点残渣,念了她几句。
雷若月虽然没听见,却知道皇后娘娘念了她什么,所有人都是如此把她从小念到大的,念她没规矩,念她没有公主的端庄贤惠,可是,又一直是宠着她的。就如同现在,夏宁只是调皮地眨眨眼,吐吐舌头,就能化解了皇后的责怪。
那个时候,夏宁看到了一直在注视她的雷若月,对他展开一个笑容,只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中某根弦挣脱束缚后“噔”的一声,就如同阳光破云而出,身上一下就暖了,那片暖阳,也在同时,湮灭了他的整颗心。
笔随心动,以泼墨之笔所画牡丹,浓则艳丽如霞,淡则似清风流水而过,整朵花仿佛都有了灵气,在整片花丛中似婉约似妖娇,似羞涩似嗔怒。
当画被悬挂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在当场,连所谓的评比都免了,只听得一阵抽气之声,惊艳中,均忘了呼吸,然后是短时间内的鸦雀无声。
“若月哥哥画得可真好。”难得夏宁也会出口赞美。
雷若月浅笑,问,“与公主手中的桂花糕相比,哪个更好?”
周围又一阵安静。
书画是书画,点心是点心,如何比较?若说是物品价值,那桂花糕又如何来于画作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这桂花糕与在场画得最差的牡丹图也是无法相比的!
可雷若月竟用毫不相干的两样物品做比较!
夏宁嘻嘻一笑,说,“当然是桂花糕。”
雷若月浅笑,提笔便书:
一壶清酒,谁人有梦。
欲将牡丹换桂花,旦搏佳人一笑。
在雷若月的心中,夏宁是区分价值的唯一标准。
她说好便好,她说不好,便是黄金珠宝,也如尘土废物。
如果她说雷若月不好,那么雷若月,也便是那尘土,便是那废物。
雷若月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眼角扫到桌上的谍报。
阿木图,为了夏宁,在这个危机时刻宁可得罪邦什面临两边夹击的危险也不愿意放手!
如此的话……是爱吧。
否则这样一个男人如何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那么夏宁,爱他吗?
爱的话,他是不是就该放手了?
可是……
雷若月惨然一笑,那他该怎么办啊……她已经是他唯一活着的理由了啊……
曾经她问过他:若月哥哥,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他回答说:我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