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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俞行看着桌上洛璃一口都没喝的茶，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听说是路上遭了土匪，一队人马无一生还。”
即便洛璃不想嫁给成昱文，但也听说他为人不错，又是少年状元，不免有些惋惜。
她摇头轻叹：“成副将定然很伤心，难怪爹爹今日一早就出了门。”
正当洛璃想着要不要去问下爹爹情况如何时，身边的孟俞行再度出声。
“阿姐看上去怎有些难过？那成家不顾阿姐意愿，逼迫洛老将军定下亲事，死了也只能是罪有应得。”
他神情无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洛璃知他素来口无遮拦，好似有些心智未开，平时里也是多加教导并没真正责骂过。
但今日孟俞行说出这番话来，洛璃是断断不能忍了。
她当即黑了脸色：“俞行！死者为大，再者你怎能如此揣测成家的用意！阿姐平日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不成？！”
洛璃从未对孟俞行如此疾言厉色过，他一时间也有些怔然。
但少年很快回过神来，急声解释：“是成家先为难阿姐，要从我身边抢走阿姐在先……”
听她这般说，洛璃又生不起气来。
她深知在她没来青门关之前，孟俞行可以说是野狼养大的孩子。
母亲早去，父亲又是人人喊打的匈奴人，他无处可去，一直在这一带流浪。
若不是洛璃外出放风，在戈壁滩上捡到了他，他大概都已经饿死了。
想起三年前，孟俞行瘦弱得像是个没张开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几句，身边又只有她一人，洛璃只能先压下怒火。
她抬手拍了拍孟俞行打着卷的长发，无奈道：“罢了，阿姐教你的，你好好听着再慢慢改便是。”
孟俞行心下似乎还有不满，但也不敢当着洛璃的面发作了。
他不甘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答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大漠一带，有些狼崽子是如何教导都野性难除的。”
洛璃循声望去，就见牧重山踏进了门槛。
虽看不到他的脸，但洛璃却能察觉到他是不大高兴。
她看着牧重山绑着夹板的手，急忙站起身来：“你怎来了？你的手，可好些了？”
牧沣见她担心的模样，心弦一颤，他咳了一声答道：“已无大碍。”
如此，洛璃才算是稍稍放心。
她令人给牧沣上了杯茶，想起他方才那句话，有些困惑的问：“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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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光时不时从孟俞行身上扫过，声音沉沉：“成公子之死，并非土匪，而是匈奴。
第三十一章
兰茵院中，风停树止。
洛璃虽隐约察觉，成昱文之死没那般简单，但也没往匈奴那一块想。
可牧重山是军营中人，想来也不会胡说。
她坐回凳上，有些担忧的问：“爹爹与兄长一直将青门关镇守得很好，匈奴人怎进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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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间，孟俞行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牧沣的手猛然攥紧，声音也变得冷厉了起来：“洛老将军来青门关任职前，城门曾被破过一次。”
闻言，洛璃有些怔然。
她愈发不解起来：“可那是十几年的事儿了，先帝在位时，便将余党肃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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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给她些暗示，待到事发时让她有些准备也好。
牧沣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开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匈奴人占据青门关也有两年之久，难保没有余孽得了风声先逃跑。”
道理是这般说没错，但洛璃并没多害怕。
不为其他，就只因她相信她的爹爹与兄长。
房中一时无人应声，又陷入了安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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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是红枫镇人，数十年前，与前来驻守的成副将一见钟情，后死于难产。
成副将好不容易才将这独子抚养大，父子二人，一个上阵杀敌，一个寒窗苦读。
眼见日子就要好转，却未想到遭此横祸……
好歹当初送成昱问进京赶考时，她也去送过，成副将平日也很喜欢她。
洛璃站起身来，同众人说道：“今日便不跟你们谈闲了，我去成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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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璃怔愣了瞬，但想着有人照应总归不错，还是应了声好。
外头阳光热烈，虽是秋日，但热气还是一波一波往身上扑。
洛璃差人将孟俞行送回了玉水巷，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身边牧沣听见，侧头看着她担忧的模样，抿了抿唇：“他为何唤你阿姐？”
洛璃闻言，苦笑了一声。
她将当初如何捡到孟俞行的原委说了一遍，又补充了几句：“他没有家人，我就让他唤我阿姐，俞行本性不坏，只是没被好好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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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中的关切与心疼，都像极了洛璃曾为他着想的时候。
更不用说，他前几日如幼时一般，用小石子敲她的珠窗引上房檐，她看见自个儿时，唤的名字是“俞行”。
在这三年里，他曾在洛璃心中的位置，正被孟俞行一点点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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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背后议人，只是他不想让洛璃被蒙在鼓中。
毕竟他知晓，洛璃这一生，总是看错人……
牧沣心头悔意萦绕，定了定神，才对她说道：“璃璃，孟俞行这人，绝非善类。”
话落，他就瞧见洛璃的眸光泛起冷意。
她脸上浅笑收回，一字一句沉声道：“在你头回见到俞行时，我便同你说过，不准动他。”
第三十二章
一阵热风吹过，卷起黄沙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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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洛璃看不见她的神情，只继续说：“你只知俞行有一半匈奴人的血脉，却不知他曾为我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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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真问，洛璃怔愣了下，也就真的答了起来。
“俞行对我而言，是很特别的人。”
洛璃抬起右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
“我刚到青门关时人不生地不熟，俞行为了报答那一饭之恩，整日跑到我窗外，话都不怎么会讲，却陪我谈天，笨拙地哄我喝药。”
忆起往事，洛璃眸中有着沉郁的喜与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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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陪在洛璃的身边，是他太迟钝，错把那份感情当做亲情。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难道没有人对你这般好过吗？”
牧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几番措辞后，只能道出这样一句话。
洛璃没有察觉他的小心翼翼，只是坦然回答：“爹爹与兄长也待我很好，但俞行不一样。”
她将香囊打开，小心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片干枯，甚至有些发脆的红枫。
牧沣瞳孔轻颤起来，定定看着她手中的枫叶，喉中哽咽得愈发厉害。
洛璃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一回，我重病醒来，枕边正摆着这个香囊。”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枫叶，缓缓解释：“他们告诉我说，我病中昏迷时总念叨想看枫叶，红枫镇虽叫这个名字，但一棵枫树都没有。”
“俞行知道后，徒步跑了好远好远，不知去了哪儿，才带回来这一片枫叶。”
说道这儿，洛璃忽然笑了一声：“小桃告诉我，他回来时脸上都是伤，因身份不敢进时府，放下东西后就跑走了。”
洛璃向来欣赏重情重义之人，只因她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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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片红枫，眼眶竟有些温热：“你……怎知这片枫叶是他送的？”
“那还有谁，爹爹他们都这么说。”洛璃坦然回答，并不将牧沣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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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再没有机会了。
这最后一月，他只能带着面具，用着假名字守在洛璃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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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小得让洛璃差点没听见，但她也没多问，只是赶紧跟上了牧沣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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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还没踏进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怒喝：“把我的剑取来，我这就去杀了那群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