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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SG强推连载-我妻薄情-第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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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罢,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他又继续拿起书本,笑道,“我静观其变就是了。”

      定良缘

        这天,晏鸿之不在家,外出赴宴去了,上课改为自习。程丹若抄完一卷《李太白文集》,去书库找下一卷。

        书库在书房后面的后罩房,整整三间大屋,不放别的,就放书。这就算在印刷发达的此时,也算是十分奢侈的事。

        很多贫寒学子读书少,除了四书五经一窍不通。但这不是他们不想读,是买书太贵了,凑齐科举用的书籍已大为不易,别说其他文集。

        故此,程丹若和王家人比,好似输很惨,然换做当年相亲的陆子介,谁背的名家名篇多还不一定。

        晏鸿之的父亲花费毕生精力,建成江南第一藏书楼,藏书万卷,京城的家中固然没那么多,却也有数百部藏书。

        比钱都值钱!

        而晏家借书的规矩是,书库的书一次仅借一本,读完才能借下一本。

        “三姑娘来借书?”掌控书库钥匙的,就是晏鸿之的贴身老仆,他推开门,“天冷,姑娘请进。”

        程丹若朝他点点头,先归还原本的一卷,再去借下一卷。

        老仆说:“老奴的眼镜碎了,劳烦姑娘亲取。”又道,“我去烧壶热茶。”

        书库都是纸张,不点炭盆,冷得很。程丹若怜悯他人老眼花:“您慢慢来,我自己找就是了。”

        老仆笑笑,带上门出去。

        程丹若开始找书。

        书库里的书籍真不少,她检索着书名,大开眼界,不知不觉就看住了,忍不住取下翻阅。

        屋里只有沙沙声。

        “咳。”背后冷不丁有人开口。

        程丹若吓一跳,扭头看去,却是谢玄英立在她背后:“找什么书,我帮你寻。”

        她道:“《李太白文集》。”

        他走到里面的那排:“应该在这里。”

        程丹若跟过去,他已经自架子上取下第三卷,却不给她:“世妹。”

        她疑惑:“谢公子有事?”

        他心底涩然更甚:“你是不是讨厌我?”

        程丹若愕然:“何出此言?”

        “谢、公、子。”他慢慢道,“你每次当着老师的面,才会叫我‘世兄’,私底下却始终生疏。”

        程丹若顿住。

        谢玄英道:“你怕人觉得你有攀附之意,是么?”

        她道:“是。”

        他面无表情:“所以,你不在乎我是否会寒心,是么?”

        “谢公子,我是怕你觉得我攀附。”她说,“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你,若非有你帮我,此刻我还在陈家。”

        谢玄英怔住。

        她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吗?那可是顾太太出的面。”

        他扭过脸,不说话。

        “我想,你是感谢我当初为你守口如瓶,又在天心寺救了老先生。但你既然不愿道明,我便当做不知道,但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只可惜没有机会还你。”

        “不用你……”回报,他咽回了后面的两个字,改而道,“你想还我,今后便不要那样叫我。”

        程丹若无所谓一个称谓:“你想我叫你什么呢?”

        心尖微微颤了颤,爬上酥麻的痒意。他尽量装得平常:“你说呢?”

        程丹若:“谢郎?”

        他板起脸。

        程丹若回忆古代常识,迟疑:“总不能叫你名字?”

        不能同她生气,我不是来和她置气的。谢玄英反复默念,生硬道:“我家中排行第三。”

        她恍然,入乡随俗:“三郎。”

        谢玄英:“……”算了。

        算了。

        他把书籍递过去。程丹若又道了声谢,伸手想接过,一拽,没拽动。

        她想想,单刀直入:“你有事吗?”

        谢玄英问:“你……不问我王五的事吗?”

        程丹若霎时失笑,敢情是帮她打听过了,又不好意思与她直接提起外男,才这般绕弯子,便道:“多谢你,王五郎怎么样呢?”

        谢玄英:“不怎么样。”

        她“噢”了声,又是一笑。

        奇怪的静谧回荡,冬日的暖阳照进书房,灰尘起伏,恍若翩翩书灵。

        “你,”谢玄英艰难道,“若想知道什么,我去替你打听。”

        话才出口,就觉窝囊,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但能怎么办呢,良人的品性关乎终身,她有介意的,不趁早知道,定亲就太迟了。

        涩意涌上喉头,他松开手,绕到书架后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神色。

        “说罢,什么都行。”

        他闭上眼睛。

        然而,程丹若说:“其实,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他有没有通房?有没有庶子?嫖不嫖-妓?还是鞋子几寸,爱好为何,口味是酸甜苦辣?我一点都不在乎,就好像他也不在乎我。”

        谢玄英毕竟是君子,不情不愿道:“他——向我打听过。”

        “是么。”她平淡道,“想知道我什么呢?有多少嫁妆,漂不漂亮,贤惠孝顺与否,能不能容下漂亮丫头?”

        谢玄英忍不住瞧去,怎么老提通房,她最在意这个吗?

        程丹若说:“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家想和晏家联姻。”

        “不是这样的,丹、世妹,”他反驳她,“婚姻当以情为系,两个相爱之人成为夫妻,方能长久,若彼此无有真情,又有什么意思?你莫要误己。”

        程丹若诧异地抬头,没想到从他口中听见这么进步的论调,不由稀奇。

        “你不想嫁给……”他轻轻道,“爱慕你的人吗?”

        “谢郎,我对自己的行情很清楚。”她回避了这个问题,“我出身平民,没有出众的样貌,没有过人的才学,我六亲死绝,没有娘家,也没有嫁妆,普通的士绅之家都不会要我,更不要说高门大户。”

        谢玄英明白了。

        就和他想的一样,王家这门婚事太过难得,已是她最好的归宿。

        但——你就因为这样,便想嫁给他吗?他很想问这个问题,却问不出口。

        忽然心灰意冷。

        “原来是这样。”他说,“我明白了。”

        又是静默。

        谢玄英深吸口气,咽回喉间涩意:“你想知道他有没有通房是么,我会替你打听清楚的——你、放心。”

        程丹若奇怪地看着他,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决定回绝这门亲事。”

        谢玄英一怔,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回绝?”

        “是有点不知好歹吧。”她自嘲,“我也觉得。”

        方才熄灭的火星,瞬息间迎风大涨,几乎烧光他的理智。谢玄英转过来,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我、我刚才的话?”

        程丹若忙道:“并非因你之故,你无须愧疚。”

        她笑了笑,平静道,“我不是说了么,根本没有人会看上我,王家看上的是晏家的女儿。可我是么?”

        谢玄英下意识道:“当然是。”

        “我现在是,以后也一直会是吗?”程丹若微笑,“谢郎,和你讲个故事吧。”

        他情不自禁:“嗯?”

        “五年前,一女童跟随堂兄弟们逃命,仆人不多,骡马也不多,提心吊胆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城里,想进城,城门紧闭,只能冒险去更远的地方。谁知道走夜路,撞见了歹人。

        “女子与男子,谁更重要?当然是男人啊。所以,她的堂兄弟们丢掉车厢,骑上驴子跑了。但他们运气很不好,歹人是溃败之兵,每人都带着金银财物,比起劫掠妇孺,更需要骡马逃跑。

        “她的堂兄弟死了,她和被留下的仆人活了下来。”

        这就是程丹若投奔陈家的真相。

        陈家的老姑奶奶,不是将她视若珍宝,才令仆人远远送走,是她两个堂兄弟全都横死,才有了她的活路。

        程丹若说:“谢郎,我很感激你救我,谢谢你在盐城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谢玄英心如刀割,已说不出话来。

        “告辞了。”她拿上文集,离开了屋里。

        --

        黄昏时分,晏鸿之醺然归来。

        老仆递上热帕子,低声将上午书库的事说了。别看他年纪一把,记性却奇佳,几乎一字不漏复述了二人的对话。

        开始,晏鸿之还看笑话:“三郎竟这么说?委屈这孩子了。”

        到后面,逐渐严肃,叹息不止,“丹娘看事太过透彻,反伤自身啊。”

        待叙述完旧事,已默然无声。

        老仆道:“被兄弟抛弃,被亲戚送走,也难怪……”他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

        静默间,外头传来脚步声:“老师可回来了?”

        “三郎进来吧。”晏鸿之扯掉帕子,饮一口浓茶,“有事吗?”

        谢玄英合上门扉,走到他跟前,撩袍跪了下去。

        “老师。”他无比确定地说,“我要娶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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