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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
她攥紧手指,气得发抖。
“絮娘?”程丹若无意间瞧见她的异常,不由关切,“你还好吗?”
王咏絮委屈死了:“为何每次都这样?!”
不是犯病就好。程丹若略微放心,又不解:“什么每次?”
王咏絮死死抿住嘴角。
只要审美不扭曲,没人不爱谢郎,但喜爱也有前提——没犯着自己。而她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谢玄英受委屈了。
十岁那年,她为诗会准备了一首极好的诗,打算一鸣惊人,然后大美人来了,大家都在看美人,哪怕夺得魁首,大家也不讨论她的诗,就讨论美人。
烧毁的大量诗稿,夜不能寐的推敲……呕心沥血的作品,比不过谢郎美貌。
王咏絮学不到脏话,不然真的有很多脏话要讲。
此后数年,类似的事情总是不断上演。大家毕竟同属大夏的权贵社交圈,总有几次碰见。
但凡谢玄英出现,女眷的话题就会是他。
永远是他!
就凭一张脸!
“我真不明白,为何祖父今天又请他?”王咏絮憋不住,低声抱怨,“明明今天是我们王家的赏梅会,不是他靖海侯府的。”
程丹若顿时莞尔。
“我倒是觉得,大宗伯是个妙人呢。”她说。
王咏絮:“何意?”
“世间的良辰美景,其实不易得。”程丹若望向湖心亭,道,“谢郎之美,就好像雪中红梅,舟上晚霞,月下芙蓉,都是偶然邂逅才能看见的东西。”
王咏絮微怔。
“花会凋谢,美人会老,彩云易散,琉璃总碎。”她道,“谢玄英最好的年纪就是当下。他还没有娶妻生子,没有变成庸碌世俗的普通男人,是空中纷扬落下的雪,还没有沾到泥泞——这样的时刻是很短暂的,看一眼少一眼。”
不知为何,这话说得王咏絮有点脸红。
她清清嗓子,冷静下来:“姐姐的论调倒是新鲜。”
程丹若:“他确实很美啊。”
王咏絮没法反驳,与她一道眺望远处。
湖心亭的积雪没有被扫去,厚厚地堆在八角檐上,像一顶厚帽子。周围是疏密错落的梅林,嫣红的梅花傲然开放,不畏霜雪,晶莹的冰珠挂在枝头,被日光晕染出七彩的散光。
琉璃水晶世界,本就已经很美很美了。
奈何谢玄英更美。
他坐在亭中,拈着一只小巧的建盏,徐徐饮下杯中之酒。于是,白皙如玉的面颊上,微微渡染醺意,墨研般的双眉自然浓密,衬出眼中蕴藏的光彩。
程丹若在心里做了总结:眼睛很亮,鼻梁很挺,嘴唇很美,身形很直。
以及,穿着大氅都能看出腰,腰真的可以。
狗疯了
谢玄英不爱参加宴会。小时候,被长辈们搂进怀里揉搓,长大了,被男人称赞,被女人围观。
烦都烦死了。
但社交这种事,是每个权贵的必修课。
谢家和王家并非姻亲,文武官员也最好不好私下来往,王家的赏梅会,一向同他没什么关系。
然而,王尚书是个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的人。
他亲自下帖去请。
虽然是名帖,但与亲自相请无甚区别。谢玄英既是晚辈,又是官场后辈,哪里当得起他如此盛情,只好来了。
王尚书既为文坛顶流,自不是一般庸俗之辈。
他对谢玄英的喜爱溢于言表,却不招人厌,来都来了,邀他去湖心亭赏雪,没有拒绝的道理。
雪景确实很美,热好的酒也十分香醇。
最重要的是,谢玄英才落座,就觑见对面的水阁有个熟悉的人。
不可思议。
哪怕因为练习射箭,眼力较一般人好些,他也没想到居然真的只一眼,就将她从群芳中辨认出来。
今日赏雪赏梅,众女的衣着都差不多,正红的,胭脂红的,海棠红的,清一色的红。
论华贵娇艳,非嘉宁郡主莫属,论别出心裁,还是王咏絮的鹅黄对襟袄,论仪态自不必提,还是许意娘婀娜多姿。
程丹若的打扮其实不走心。
她随大流,穿的玉红色对襟长袄,白色宽襕裙,金簪子金手镯,总之体面是不差什么,却也泯然众人——今天的姑娘,十个里八个这么穿。
为何能认得出来呢?
心里有一个人,竟有这般不同吗?
谢玄英困惑又新鲜,不由又往水阁投去一瞥。
“谢郎,我家的梅花如何?”王尚书问。
谢玄英道:“好。”
“好在何处?”
他说:“赏心悦目。”
王尚书哑然。这还真是很心学的回答。
“我同你老师乃是故交。”他很快换了话题,“今后可多多来往。”
谢玄英道:“大宗伯厚爱,晚辈愧受。”
王尚书笑说:“你放心,我的帖子就算递到陛下那里,陛下也是要赞同的。”
谢玄英轻叹口气,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王尚书的帖子是真的传到陛下面前了,写得特别好,花团锦簇,大意是:
今年冬天,我家的梅花开得特别好,我真的好喜欢梅花不畏风雪的傲骨,所以想邀请大家一起去我家赏梅。但只有梅花,就好像餐桌上只有佳肴,没有好酒,再美味都不足以尽兴。
我思来想去,夜不能寐,终于想明白缺少了什么,是你啊,谢郎。试想想,那日白雪红梅,如果能有你的容光,那么我的梅园就会像仙境一样美好。
所以,谢郎来吧,我备好美酒,备好佳肴,备好最美的梅花,等你来同我一道欣赏。
就,很肉麻。
但皇帝深以为然,道:“王卿相邀,何妨一赏?”
谢玄英只能来,并且还要好好欣赏,明天上班再转述给皇帝。
“我敬您。”他执壶倒酒。
正好再看一眼水阁。
可这回瞧,惊觉异常。女眷们惊慌地散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尚书也发现了,眯眼看去。
这是怎么了呢?
狗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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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
松狮犬黄耳受到了女孩子们的热烈喜爱。程丹若亦然,她也喜欢小猫小狗,但考虑到没有疫苗,不敢贸然抱,远远观察了一会儿,想知道它亲不亲人。
谁想竟发现些许异常。
小狗一落地,就避开了想抚摸的女孩,躲到桌椅下。
“能把它抱出来吗?”有人问。
彩环答应,蹲下来哄狗。
小狗凶狠呲牙,口角留下大量涎水。
程丹若不由问:“它平时也这么怕人吗?”
“不是的。”彩环尴尬道,“黄耳平时乖得很,也亲人,这几天大约是见了太多的生人,这才吓着了。”
她想方设法,试图把狗抱出来,免得被郡主责骂:“黄耳,来,来呀。”
“平时也这么多口水吗?”程丹若眉关紧锁。
彩环:“不是,这两天才……啊!”她方才把手伸到桌下,这会儿一时走神,没留意就被狗咬了口。
狗的牙齿何等尖利,真的用力撕咬,直接啃出血洞,撕下皮肉。
彩环疼得要命,手掌鲜血直流。
“离那只狗远点。”程丹若不确定狗是不是得了狂犬病,但没有疫苗,一旦感染上病毒,真的半点法子也没有。
她扭头寻人:“有没有网兜?把这只狗弄出去。”
丫头们面面相觑,迟疑不动。程丹若是生面孔,既非主家,又无威信,且这是郡主的狗,谁敢随便动手?
这一慢,就晚了。
黄耳连平日照顾自己的丫头都咬,已经没有多少神智可言,狂吠两声,从桌子底下窜出来,见人就咬。
离得最近的是一个小姑娘,才十二岁,被吓得跌坐在地。眼看就要被扑脸,旁边的丫鬟倒有几分忠心:“姑娘小心!”
竟然直接挡在她面前。
黄耳扑她个正着,牙齿啃住脸孔,撕咬下半张脸皮!
“啊!”丫鬟惨叫一声,顿时头涌鲜血,恍如恶鬼。
“快躲开!”程丹若赶紧叫她们散开,水阁地方不大,松狮体型小,光咬人腿就够麻烦的了。
当时,许多人正在窗前作诗,提笔凝思,注意到这边的响动,还有些不满。
“安静些,作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