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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SG强推连载-我妻薄情-第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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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她表现得一直很识趣,忍耐、沉默、安静,白明月已经初步信任她是真心配合自己,见她这样狼狈,便点点头:“阿牛,给她解开。”

        双手自由,终于能恢复些许平衡。

        程丹若松口气,知道双方已经初步建立信任感,能够开始下一步了。

        白明月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赶路无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话:“你多大了?”

        程丹若:“十六。”

        “这么小?”白明月有点诧异,又问,“你为什么进的宫?想当娘娘?”

        程丹若苦笑一声,慢慢道:“这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我父母被瓦剌杀了,从小寄养在亲戚家,岁数大了,说不好人家,只好进宫。”

        白明月微怔,口气松动几分:“倒是个可怜人。”

        程丹若笑了笑,看出她的刻意,没关系,都在演戏,遂牵牵嘴角,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片刻后,白明月忽然说:“我们无生教的人,也都是可怜人。”

        “我读过书,知道要不是活不下去,老百姓不会造反。”程丹若恰当地露出一丝同情,但立场鲜明,“可是,你们既然起兵造反,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明月冷笑:“去年黄河秋汛,死了那么多人,官府才想起来修堤,结果白白死了好多人,这样的朝廷,能指望什么?”

        程丹若欲言又止。

        “今年春旱,本来就颗粒无收了,官府不开仓放粮,还要加税,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被活活饿死吗?青州府城,我亲眼看见官兵骑马出来,驱赶逃难的百姓,有一个孩子,抱着官兵的腿求他们给口饭吃,被马蹄活活踩死。”

        白明月的字字句句,深切地戳痛了程丹若。

        她不必假装,表情就非常沉重。

        “不造反,当时就要死,造反了,我们才能活到现在。”白明月道,“明明是朝廷的错,却说我们才是十恶不赦的反贼,你说可笑不可笑?”

        程丹若沉默。

        所有的农民起义,在最开始都是正义的,但接下来……可就难说了。

      涉山水

        在山里钻了几日,又开始坐船。

        这次,程丹若明显感觉到进入了叛军的地盘。渔船不再隐蔽行踪,白明月换上白绫袄裙,戴上?髻,并不插戴金银,只缀几朵绒花,却有一股出尘之气。

        河岸边,接应的一队叛兵都是农民打扮,双手合十:“佛母。”

        白明月还礼。

        “情况如何?”她问。

        这群农民打扮的护军就是她的亲信,教众称之为“罗汉军”,才五百人,但忠心耿耿,是最虔诚的信徒。

        “左右【创建和谐家园】已经退到蒙阴。”首领说,“新泰只有水师,没有骑兵,京城调来的兵马都被引开了。一切都很顺利。”

        白明月挑眉:“好厉害的调虎离山,是谁想的法子?”

        首领道:“蒙阴有个秀才,姓唐,家里穷得很,祖产都给分了,他和老母相依为命。今年春天,老母生了大病,族里不光不肯借钱,还要他们家最后的老宅,多亏佛母施药,救他老娘一命。这次我们打下蒙阴,他老娘非要入教,只好跟咱们干了。”

        “种善因,得善果。”白明月低眉顺眼,“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罗汉军们跟着诵念,无比虔诚。

        程丹若坐在舱里,评估着他们的战斗力。

        很强。

        都是青壮年的男子,干惯了活计,人高马大,手掌遍布粗茧,皮肤黝黑,满是风霜的痕迹。这是最底层的劳苦百姓,受到的剥削最重,一肚子血泪,假如他们对无生教死心塌地,将是整个叛军中最难对付的。

        她调整呼吸,尽量减少存在感。

        白明月和他们叙说完毕,命人将她带出船舱,塞进骡车。

        首领疑惑:“这是谁?”

        “朝廷的人。”白明月说,“别动她,我有用。”

        又是漫长的一段旅程。

        程丹若默算了下,离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七天,现在应该已经到青州地界了,目的地肯定不会太远。

        她猜对了。

        外头的光线逐渐减弱,夜幕降临,膀胱已经十分吃力的时候,骡车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白明月跳下车,回首看了眼安分的程丹若,笑道,“你倒真挺识相的,也罢,都到这里了,不必再藏着掖着,下来吧。”

        程丹若这才掀开帘子,慢慢下来。

        正值黄昏,她看到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山间林寨。

        比起电视剧的取景,真实的山寨更破,几乎瞧不见正儿八经的建筑,全是茅草和木头搭建的棚子,风吹过,茅草就飞掉几根,屋顶摇摇欲坠。

        面黄肌瘦的百姓或是编草鞋,或是砍柴,或是打水,深秋的天气,很多人只有一件破袄子,更有甚者,只有一条裤子遮羞。

        草棚里铺着一些草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漆黑狭窄的空间共存。

        简易的土灶台里,冒出没有香气的炊烟,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隐约像是什么植物的根茎。

        程丹若沉默少时,扭头看向白明月。

        白明月笑道:“咱们这儿,只有这样的条件,你可得受点苦了。”

        “不要总觉得除了你们,别人就没有吃过苦。”程丹若掏出怀中的帕子,里面是她摘下来的钗环,“拿去,买几件棉衣给妇孺。”

        白明月没想到她有此一举,愣了愣,“噗嗤”一笑:“想送信出去?你倒是聪明得很啊。”

        “你想多了。”程丹若蹙起眉梢,“这是寻常物件,不是宫里的,你不放心,融了再用也一样。”

        白明月瞥她眼,接过来细看。

        帕子里包的就是她被绑那日戴的钗环,金簪精巧却不贵重,耳环是金镶珍珠,珠子不大,加起来最多百两银子,没什么特别的。

        但她仍不放心:“这可是你说的。”

        “金银不过身外物。”程丹若正色道,“我是朝廷的人,却不是铁石心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

        白明月笑笑,也不说信不信,东西却收下了。

        首领问:“她关哪里?”

        白明月想想,道:“关我屋,我亲自看守。”

        罗汉军们看看程丹若单薄的身量,再想想佛母的本事,倒是没说什么。

        程丹若被押进一间比较像样的木屋,似乎是仿照佛殿造的,最宽阔的是大厅,上首是一个高台,摆着一张蒲团,两边是耳房。

        她就被关进了其中一间,里头什么都没有,就两个蒲团。

        那个名为阿牛的壮汉,绕到门外,不知从何处掏出两个木板,“砰砰”几下,钉死了窗户。

        白明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眉眼机灵的小姑娘,手脚细细的,捧来一张新编的草席给她。

        “多谢。”程丹若接过,自行铺床。

        小姑娘瞅瞅她,转身又送来一条发黑的棉袄,很多地方都破损不堪,露出里面塞的稻草和芦苇絮。

        程丹若头皮发麻,直觉里头有虱子,赶忙道:“你自己穿吧,我不冷。”

        小姑娘撇撇嘴,抢回袄子,把门关上了。

        室内顿时一片漆黑。程丹若无声叹口气,安慰自己:条件虽然差,但又是准备囚房,又是给衣裳,白明月的确没打算杀她。

        可听天由命是不行的。

        无论敌人的表现多么友善,都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善良上。眼下种种,可能是演戏,可能是麻痹,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他们极有可能翻脸不认人。

        生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寨里的人都听白明月的话,她是关键。

        程丹若默默思量着,抱住了膝盖:山间的夜晚,可真冷啊。

        *

        程丹若路过泗水的那天,谢玄英正在翻越沂蒙山。

        折兵五十余,不包括押送辎重的民夫。

        就是亲军的兵卒!

        他们没有死在与敌人的战场上,死在了深山老林。有人是摔下悬崖死的,有人是被毒蛇咬了,还有马摔断腿,把人颠下来,结果人折了脖子。

        还有莫名其妙开始发烧,拉肚子的,上吐下泻,根本止不住。

        谢玄英只觉匪夷所思。

        虽说是翻山越岭,可并不是真的骑马翻山啊!

        他们物色了两个熟悉沂蒙山的向导,是一对父子,一对兄弟,前者是货郎,后者是马夫,都较为熟悉周边的地形。

        而走的山路固然陡峭,却是山民世世代代踩出来的,骡子能走,马也能,夜晚还能在村中休息。

        就这样,还能莫名其妙地损失人手,亲军的实战能力可想而知。

        谢玄英很庆幸,没有直接把这群人拉上战场。

        他抓住机会练兵。

        按编制,每个小旗管十人的队伍,每个总旗管五十人,每个百户管百人,每个副千户管五百人。加上运送粮草的民夫百人,亲兵护卫百人,总计约二千二百人的队伍。

        这么多人在狭窄的山间行军,其实就是一条巨长无比的长龙,前面的望不到后面的人,一有不慎,中途有人出差池,队伍就要乱。

        谢玄英要求小旗骑马在最前面,麾下九人只要跟着自己的长官即可。而百人的队伍里,百户在最前面,两个总旗一中一尾,负责自己的五十人,如有掉队,立即挥旗示意。

        郑百户、刘副千户这样管五百人的军官,负责协调每日的行程安排——哪一队负责开路,哪一队断后,哪一队警戒,哪一队保护粮草,必须井井有条。

        谁的工作没做好,今天最后吃饭。

        与此同时,谢玄英不仅与军士同吃同住,还每天陪着最差的队伍吃剩饭。

        将领解衣推食,十个里至少有七八个能够收服手下的心,剩下的是做戏太烂。而谢玄英不仅是将门之后,他还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

        一个五大三粗的军官和众人称兄道弟,底下的人会觉得他豪爽,讲义气。一个超级无敌大美人和大家同甘共苦,下面的人会自我反省,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是夜,月明星稀,篝火微弱。

        谢玄英捧着冷硬的干饼,面无表情地撕开,在水里泡软了咽。

        周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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