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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让笑了笑，也干脆跟着坐地上了，很滑稽，两个人都坐地上，隔着铁栏。

  　　这样的距离倒是也不碍事，两个人低声讨论了好大一会。

  　　刘畅记了很多笔记，记录得差不多了，他才拍拍【创建和谐家园】从地上站了起来。

  　　将本着收起，看着也跟着拍【创建和谐家园】起身的聂让，倒是又低沉了几分，“有个事，得跟你说，明天钟警官的追悼会，你现在这个身份，没办法让你参加。”

  　　刘畅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遗憾，同事可以参加，哪怕不是同事，一些生活上的朋友也行啊，但聂让现在，他还是一个身份存疑的嫌疑人，他不能出现。

  　　聂让挑眉，看着像是无所谓的模样，他悠悠转了身，又回到一旁墙壁靠着了。

  　　现在这个安排他是理解的，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想去。

  　　不管怎么说，钟向虎到底是拉了他一把的人，如果没有钟向虎，他还不知道现在浑浑噩噩的过成什么样子了。

  　　以前他过得就很一般，很麻木，再后来母亲也去世了，江亦欢父母估计对他也完全不接受，如果钟向虎不拉他，他往后真正一个人的日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得过成怎样的狼狈。

  　　虽然这条路，也狼狈，甚至危险，但至少他的内心里是满足的，内心里被正义和信仰填满了。

  　　他年少时候无法实现的梦想，通过另一种方式，让他能够至少走一程。

  　　第二天的时候，有警员给他送来了吃的，看得出来，一身的警服利索，大概率是马上要去参加追悼会了。

  　　聂让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吃饭，他只能在这等着，他没法一起去。

  　　默默将饭菜吧啦完，就听到了脚步声。

  　　抬眸看得刘畅来了，也是一身的警服，看着还挺帅，刘畅站外面，扬下巴看了一眼吃光了的饭菜，笑了笑，“吃饱了？那可以上路了。”

  第168章 遗憾

  　　聂让看着他，皱眉，“这没判呢，上什么路？”

  　　就算真的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上路，还有很多流程需要走的。

  　　刘畅笑了笑，转头往外看，有同事给他拿来了套干净的衣服，刘畅接过，然后穿过铁栏递给聂让，“既然吃饱了就换上衣服，追悼会，你也得去。”

  　　聂让伸手，接过衣服的时候手顿了顿，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刘畅，“不是不能证明我的身份吗？”

  　　“现在可以了……”刘畅笑，示意他赶紧将衣服换上。

  　　聂让没动，目光灼灼看着他，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刘畅笑着深吸了一口气，“有人可以给你证明，你放心吧，钟警官没有忘了你。”

  　　钟向虎既然把他带进来了，必然会给他留后路。

  　　钟向虎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怕死，甚至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在那样的前提之下，他不可能不给聂让留后路，他的性格就是负责到底，他要不是为了负责到底，他就没必要把聂让从生活世俗的泥潭里拉起，他原本就亏欠聂让，后来又不得不让聂让犯了险，到最后他肯定不可能让聂让再无辜背负一身的罪恶。

  　　“谁？”聂让咽了咽口水，追问，他虽然表现得好像一直不在乎，死就死吧，但其实他的内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和渴望，他还是想有一天能够真正的得到清白，好好活下去。

  　　他其实信息能够布局双管齐下让他和林猛一起的钟向虎，肯定不会大意到忘了他的存在。

  　　一直隐隐有期待，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他会交由谁。

  　　“我啊……”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说话的声音也出现，挺熟悉的声音。

  　　“让哥”，杜威拐了进来，此刻也是一身干练的警服模样，这还是聂让第一次真切的看到他穿警服的样子，和以前在拳馆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这一身的正气感都快要压死人了。

  　　杜威走了进来，但是很快又侧了身子，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李老板？”聂让看着此刻也走近的人，以前就没少跟钟向虎开玩笑，说人家那边演技更好，但那都只是单方面的，他知道这个人，但人家不一定知道聂让，当初聂让是季末和江亦欢保释走的，并不是钟向虎直接去捞的。

  　　“聂让，辛苦了”，面前的中年男人开口，声音洪亮，聂让不自觉的站直了几分。

  　　“老钟给我留了信，他说如果他退休了信就烧了，如果他牺牲了，我就打开，里面有提及你的身份，你放心，他向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聂让内心涌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段时间他内心也纠结挣扎过，他有过期望，也有过绝望，此刻他好像终于看见了光明。

  　　或许这条路就是这样，无论黑暗的时候度过得如何的艰难，当太阳出现的时候，你还是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不多了，赶紧换衣服，车在外面等着”，李老板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伸手越过栏杆拍了拍聂让的肩膀，目光深邃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的光芒，聂让的表现没有让钟向虎失望。

  　　聂让看着他转身，目光直直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开门啊，怎么还关着呢……”杜威的声音响起，然后自己上手从刘畅身上摸钥匙。

  　　聂让没理会那个画面，他转过身，开始换衣服，也开始平复自己内心难掩的情绪。

  　　换了衣服，门就开了，杜威第一个踏进来，聂让一转身，他就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很庆幸，最后还能相遇，很庆幸，彼此最后都不是坏人。

  　　去追悼会的路上，聂让是跟杜威坐的一辆车子，是杜威自己要求的，一路上杜威的话就没有断过，一直唧唧歪歪的在说，在问。

  　　听着杜威喋喋不休的声音，倒是有那么几分从前的感觉。

  　　以前杜威也是这样，一天到晚话就没断过，跟他呆在一块的时候他能说得你耳朵都感觉疼。

  　　杜威其实挺开心的，杜威是警察，聂让出事之后，他其实一直有关注的，对于聂让他一直很可惜，那种可惜以前就有了，在拳馆的时候，或许是他们都会彼此可惜吧。

  　　虽然说打黑拳犯法，可那时候他知道一些聂让家里的事，觉得这样的方式赚钱，其实也挺不容易，当然，打黑拳不对，这是一定的，所以才可惜。

  　　聂让对杜威或许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吧，杜威的家里事他不知道，但是都来打拳了必定是缺钱的，可他有手有脚，而且性格还挺外向，整天嘻嘻哈哈的，这样的人别来做犯法的事多好啊。

  　　好在结果是好的，他们都不是坏人。

  　　“让哥，钟老板很喜欢你啊……”看自己说了许多话，聂让都一直靠着座椅敷衍，杜威又换了个话题，他觉得这话题聂让总该理理他了。

  　　果然，聂让转头斜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是感兴趣的。

  　　“他说你是他徒弟”，杜威看向他，神情严肃了些许，信的内容牵扯挺多事情的交代，不能给聂让看，但是可以证明聂让的身份，钟向虎对聂让的表述是徒弟，这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警察里是会有老一辈带徒弟，但都是警察带警察，聂让不是警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知道警察跟线人的关系，虽然聂让又去卧底了，但他也并不是警察，可钟向虎对聂让的喜欢和期待毫不掩饰。

  　　聂让看着杜威，还是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着，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

  　　聂让说过，自己不后悔，从不后悔，可是不后悔不代表他不期待。

  　　毫不犹豫选择跟着钟向虎的脚步，证明他骨子里还是想当警察的，可是他不能说后悔，后悔当初没有低头，后悔当初一意孤行的非得给自己留下一个案底。

  　　但，遗憾是真的，在很年少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梦想，再没了选择的权利。

  第169章 追悼会

  　　追悼会来的人还不少，这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奔波一辈子，若是没有交到真心朋友，若是无人最后愿意来送一程，那才是真的可悲。

  　　追悼会坐满的人，还是说明钟向虎的这一生并没有白来。

  　　大多都是警察，当然也有一些生活上的朋友，看模样像是退休的闲散人员，说不定钟向虎早跟他们约好了，等他退休的时候，一起钓鱼打太极。

  　　一切都是空想，一个人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期待，幻想，遗憾，所以所有的一切就不复存在了，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生命很脆弱，可是生命又很强大，生命的消失不是呼吸和心跳的消失，只要不被人遗忘，那些已经消失的人还是会一直存在的，存在于每一个记得的人的心脏和记忆里。

  　　聂让坐在很靠后的一个角落里，他只不过就是想来送一程罢了。

  　　钟向虎对他而言，他觉得是恩人，虽然他经历了许多，许多原本不该他经历的一切，可是，钟向虎给了他真实的触碰梦想的机会。

  　　这样的追悼会其实挺好，没有老伴，儿女的哭哭啼啼，都是刚硬男儿，这样聚在一起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团聚，说得难听些，就这些人里，到了真正逢年过节该团聚的时候，还在不在，真的说不好。

  　　钟向虎没有成家，事业也会有其他的人继续替他坚守和走下去，其实真的没什么值得悲伤，他不过是工作了太久，先提前离场休息去了。

  　　其实大家的终点都一样，那谁先走谁后走，又有什么区别呢，舍不得的情绪也就不会太浓烈。

  　　追悼会气氛还不错，大家都是不怕死，想得开之人，甚至还有不少人上台说话的时候，聊的是跟他一起经历过的趣事，想起是开心好笑的。

  　　那些记忆都是真实，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不复存在，活着的人还是可以随时随地想起。

  　　见过的面都是见一次少一次，就像之前刘畅说的，聚会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少，所以，珍惜当下的见面，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钟向虎。

  　　结束的时候，聂让是看着所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自己才也低着头踏出去。

  　　“送你……”刘畅跟上聂让的脚步。

  　　聂让转头看他，微微蹙眉，还是点了点头，现在说送那就是真的送，现在聂让已经不需要被关起来了，当然还有很多需要慢慢聊开的，还有很多程序需要走，但至少聂让可以先回去了。

  　　聂让点头，默默的上了车。

  　　坐在刘畅的副驾驶座上，聂让一直没有说话。

  　　可以证明他的身份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也真的并没有多开心，这一路走得都很惊险悲凉。

  　　他还能活下去，他还能有希望重新开始，是好事没错，可是想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聂让的心里还是无比的难受。

  　　这一路他失去了很多，差一点连自己都失去了，庆幸的是他往后还有以后，可他也将永远记得，记得那么离去的人，这就是记忆给人的惊喜和惩罚。

  　　“回去好好休息，有需要我再找你”，刘畅很自觉将车子开到了江亦欢的楼下。

  　　刘畅明白得很，聂让这心里，一直念着的就是江亦欢跟孩子，以前不见是因为自己不够清白，现在既然已经可以证明了，他自然要回来，回来弥补好多好多的遗憾。

  　　车子真的停下了，聂让的脚步反而又沉重了。

  　　聂让沉默着将车门推开的时候，还能看到不远处停着车子，那是刘畅同事们的车子，现在他们就在楼下守着，江亦欢和孩子现在相当的安全。

  　　越是靠近江亦欢了，聂让的心脏反而越沉重，他所有的事情都努力了，尽力了，他愿意哪怕付出生命的完成任务，他在那条路上很尽力了，可是对江亦欢，他永远有亏欠。

  　　他不仅伤害了她，不能给她好的爱情和未来，他还三番几次的让江亦欢和孩子陷入危险。

  　　在爱人这一方面，聂让很失败，很亏欠。

  　　聂让下了车，脚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又转头看了刘畅一眼，刘畅目光也看着他，笑了笑，开口的时候很认真，很真诚，“我很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

  　　聂让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下了车，然后将车门给关上了。

  　　他们不是敌人真好，互相欣赏的人不是敌人，是一件相当值得庆幸的事情。

  　　刘畅将车窗摇下一些，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

  　　聂让一步一步往上走，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沉重且轻松，他没有办法准确的形容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感觉，很像是一个梦境，他唯有继续走下去，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终点是什么。

  　　走到门前的时候，聂让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扇熟悉的门，心里的情绪翻涌着，他深吸好大一口气，并没有抬手敲开门，而是背靠在了门口的墙壁上。

  　　走上来的过程里，他的内心其实还是挺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站到了门口，心脏突然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的不安和期待感，在这一瞬间又统统冒了出来。

  　　他好像挺无所谓的，那么多人都失去了生命，那么多人都没有未来了，他好像也不应该过得太好，他如果真的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其实他也是接受的，他不怪任何人。

  　　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平凡人，谁又不想有一个好的结果呢？特别是他聂让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有自己的孩子，他更想。

  　　他所谓的梦想，经历过了，无悔且无憾，但江亦欢，他满是遗憾。

  　　聂让背靠着墙壁站了大半分钟，突然感觉到门好像被打开了，他能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但是那扇门没有被开的很大，像是只留了一条缝，像是把所有要不要进来的选择权全都交给了聂让。

  　　聂让仰头深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抬手在脸上深深的抹了一把，再一次站到门口的时候，他抬手将门给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