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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号楼保安作者:周德东-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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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儿子又给我打电话。

        他说:“爸爸,昨天,有个北京的叔叔打电话来,说是你的朋友,问我喜不喜欢京剧脸谱。

        什么是京剧脸谱?”

        “就是面具。”我沮丧地说。

        我惊慌起来。他知道我父母家的电话?他的胳膊伸得太长了!

        这天夜里,我又要打字。

        我把那个饮水机又一次搬到了厨房里。我还是不想半夜回卧室的时候见到它。

        我写的还是恐怖故事。在这本书里,我写到了这个饮水机,写到最后,我自己都有点毛骨悚然。

        将来你们可能会见到这本书。其中的一个情节是——半夜,在黑暗中,那个饮水机自己端起一个杯子,打开自己身上的出水开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喝下去……半夜我回卧室的时候,经过客厅,又看了那个角落一下,空空的,它没有回来。谢天谢地,它没有回来!——太太没在家,如果它再回来,那我就只有逃命了。

        我睡着之后,被一种细碎的声音弄醒了。

        我有个特点——身边不管有多大的声音,只要它是光明正大的,哪怕是学生朗读课文,哪怕是吵架,哪怕是唱戏,我都可以睡得踏踏实实。

        但是,假如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比如老鼠走过,哪怕它很轻很轻,哪怕它不咳嗽,我都会醒来。

        我觉得我有第三只耳朵。

        声音来自客厅。

        我想到了我写的故事中的一个情节——那个饮水机在慢慢地走动。客厅很宽阔,月光铺在上面,正是踱步的好地方……那声音真的很像什么在走。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来到客厅,我的头发都立起来了——饮水机又回到了客厅!

        我想开灯,没电。

        我摸索着找到手电筒,手忙脚乱地揿亮它照了照,饮水机真的从厨房回到了客厅!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它就是一个物品,没什么特异之处。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我没有关掉手电筒,它的光柱照在关得紧紧的房门上。我发誓只要让我活到天亮,我一定把那饮水机扔掉!

        天亮了的时候,手电筒的电池奉献出了最后的能量,灭了。我出尔反尔,又改变了主意——我要卖了它。

        我来到王爷花园外,寻找收购旧电器的人。我想,要是那个捡破烂的女人还活着,我说不定真会把这个饮水机送给她。

        没有人收旧电器。

        我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走过人工湖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凉亭里唱京剧。

        喷泉停了,我听得很清楚。只是,我听不懂那唱词,我觉得那唱词很像电话里的那种奇怪的语言。

        我朝凉亭望过去,看见了那个白班保安。蓝制服,红帽子,红肩章,红腰带。

        我朝他走过去。

        他看见了我,停止了唱,卑谦地对我笑。我觉得他的面庞很有京剧脸谱的味道。

        我站在他身旁,没有丝毫笑意,直盯盯地看着他。

        “你唱的是什么?”我问。

        他不好意思起来,说:“自己瞎编的词。”

        我又问:“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笑了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唱着玩。”

        他太可疑了。尽管他的表情挺诚恳。

        我在石凳上坐下来,很凉。我继续问:“你经常打电话吗?”

        他不解地看着我:“给谁打电话?”

        “给不认识的人。”

        “你真会开玩笑,我给不认识的人打什么电话?”

        “我把我家电话告诉你吧,闲着的时候,你可以给我打。”

        他愣了愣,说:“好啊……”

        我说:“********。”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记住了。”

        我说:“今晚我等你电话。”

        他又笑了:“没事儿我不会打。”

        “你随便吧。反正我也没事儿。”

        “现在几点了?”他突然问。

        “可能快九点了。”我说。

        “我得走了。我在值班。”他一边说一边走出凉亭。

        我在他身后说:“哎,我有个饮水机送不出去,你要吗?”

        他想了想,停下来,转过身说:“为什么要送人呢?”

        我说:“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

        ——我在和他斗争。

        假如他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那他一定是个精神病;假如他不是那个人,那我在他的心中就是个精神病——大家回头看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饮水机会听话吗?”他差点笑出声来。

        我说:“我想买一台更好的,有热冷温三种水那种。”

        他说:“你有别的东西吗?”

        “你还想要什么?”

        “不是我还想要什么——你整个家我都想要——是你还想送什么。我只是不想要饮水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肯定为什么。”

        他想了想,说:“我没家,没地方放它。再说,我喝自来水,纯净水太贵,我也喝不起。”

        “我还有几包纸巾要送人。”

        现在是光天化日,现在是我的天下,我的口气咄咄逼人。

        他又笑了:“送纸巾?”

        “是。是那种吸水性很好的纸巾。”

        “我要它干什么?”

        “擦眼泪啊。”

        “我从来都不哭的。”

        “你妈去世你没哭?”

        “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谁说的?”

        我叹口气,说:“你妈挺可怜的。”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种强烈的光,很快又熄灭了:“哭什么?她的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

        我感觉他微微哆嗦起来。

        然后,他就快步走开了,很快消失在一座山的后面。假山。喷泉突然像怪兽一样从湖的中央窜起来,响声惊天动地。

        我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糊涂。【创建和谐家园】脆就不想了,又一次来到王爷花园外转了转,终于看见了一个收旧电器的人。他蹬着三轮车,穿得很整齐,抽着烟卷。

        我叫住他,跟他谈价。

        我说十,他说一,我说八,他说一,我说六,他说一,我说四,他说一,我说二,他说:“OK,成交!”

        我想给他一耳光。

        就这样,我把我的饮水机打两折卖了。那收旧电器的人把我的饮水机拉走时,嘴角还挂着喜庆的笑。

        我亲爱的太太再过一周才能回来。

        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是一个国产电视剧,剧中有一个男人也在看电视。

        那个饮水机终于没有了。尽管那个角落有点秃,但是我很高兴。

        我其实什么都看不进去,我继续回想上午和那个白班保安的对话。

        他现在下班了。他现在不是保安,那他是什么?他在哪?地下室?楼顶上?

        电视里的那个男人还在看电视,突然电视自动关闭了。那个男人站起来,检查电源,还没有查出结果,我的电视也自己关闭了。

        我起身查看,停电了。

        电话响起来。

        他来了。

        我说过今晚等他电话!

        我接起来,真是他。

        他的语速一如从前:“擦匹匹簸呛……否气咩否气……仓夹障搞葵犯焦……犯焦袜颓……咩尜晴晴盆……夯宰翅……”

        我说:“我的饮水机卖了,两折,还不如给你了。”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恩晃呸……发囡嘞……匮魔幌岑?……补酱么崽叵叵胎……”

        我不理会他,又说:“纸巾我没卖,给你留着。”

        他停了一会儿,继续缓慢地说:“补酱么崽……呸略跋……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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