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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就要哭出来似地,逆岛菖蒲茫然地答道:「……没错。只要【创建和谐家园】是BlackJack,那么胜负就出来了,这是规则。」
「是吗?那找没赢啰!」
在那样激烈的演说之后……勘缲郎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经过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倾泄出来的负面情绪的轰炸后,他竟没受到一点伤害,只用三言两语就带过那些沉重的言语。最不可思议的是,勘缲郎对于自己先前所说那种充满力量的愤怒、憎恶及怨恨的感情全盘接受。没有忽视、没有反驳、没有抹煞,也没有扑灭——而是完全接受。勘缲郎或许输掉了比赛,但以真正的胜负而论,很明显地是他赢了。在听了那些话后,心里丝毫没有一点动摇,他对自己的信念到底有多强?逆岛菖蒲似乎也察觉到这点,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威胁的话、夸耀胜利的台词,什么也没说。任何像是「侦探会做的举动」也不再出现。她慢慢捡起地上的黑桃Jack,递给身后的椎冢鸟笼,「静」以食指和中指夹住接了过去。
「去吧!我们赢了这场『游戏』。别再犹豫了,就按照计划将那栋大楼炸得粉碎吧!把那些自以为拥有特权,永远不会被杀死,也不会犯下杀人之罪的优秀人种杀个片甲不留,彻彻底底地消灭干净!」
椎冢岛笼微微点头,这一次,他对我和勘缲郎一眼也不瞧,仿佛就连刚才的那场游戏、主人是「胜利」还是「败北」都毫无兴趣地走出房间。
「等、等一下!」我一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面向逆岛菖蒲问道:「那个人,不是你的同伴吗?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不是吗?你却叫他用那辆货车攻击大楼,这样不就……」
「会死吧!这是当然的啊!」她若无其事地说苦,连看都不看找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会没问题?我知道你很恨侦探,不过只因为这个理由就要牺牲掉椎冢!这也太……」
「请你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们的关系似地在那边评论。如果你想学侦探那一套,就马上给我去死!」
「……」
「虽然是迟早的事,但如果你希望再活久一点,就给我闭嘴。关于我的事只有那个人最了解,你少在那多管闲事!」
或许是因为声音特别低沉压抑的缘故吧,比起刚刚那段演说,这些话听起来更加情绪化。逆岛菖蒲和椎冢鸟笼,从她还只是个【创建和谐家园】时,就一直在一起的搭档。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交谈,却似乎能够彼此了解。椎冢鸟笼就像现在的虚野勘缲郎,完全接收逆岛菖蒲所有的厌恶与憎恨,然后待在她的身边。或许他这几年来就是这样陪着逆岛菖蒲一路走来。
「接着就让我们三个人在这静静等候吧!以肃穆的态度仔细聆听日本侦探俱乐部,这个日本的大脑中枢崩坏的声音,以及侦探在犯人膝前俯首称臣的声音。你们何不一面期待那些逻辑论理消失的样子,和梦想破灭的瞬间,一面度过短暂的余生?」
日本侦探俱乐部崩坏!不只如此,集中在大楼里许许多多的侦探都将从这世上消失。不!「消失」这说法太伪善了。虽然也有一些因出差等原因外出的侦探,但其他侦探的得救率微乎其微。难道我真的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抬头望着大楼而感到忧伤?真的再也没有机会抱着觉悟和后侮的心情仰望侦探俱乐部?对我而言,那栋大楼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正面意义?而这个存在若完全消失了,又意味着什么?
「不管是堕落到天国还是上升到地狱,这都得看他们的运气了。无论如何,我绝对一个也不放过。放肆地跳舞也好,鼓动喧闹地歌唱也好,就当作末日的凯歌疯狂作乐吧!我要用这双看尽世间万物的双眼,看着他们滑稽地又哭又笑、抱着头四处乱窜!然后将蔓延于这世上的侦探,一个也不留地驱逐出去,驱逐给这世上所有的人看。」
「『驱逐给所有的人看』是不错啦,不过……」勘缲郎向逆岛菖蒲说道。她正陶醉似地望向窗外。「是关于刚刚的游戏啦!我仔细想了一下,有一点不太满意的地方耶!」
「……哪里有意见吗?该不会到现在还不死心,想对牌局的公平性发牢骚?」
「不是啦!我要说的是,【创建和谐家园】在一开始确认暗牌的那个动作,好像是本场规则吧?正式来说的话,那应该不是到哪都可以被采用的规则吧!」
他说的没错。依赌场不同,有的地方并不采用确认BIackJack的规则。
「……是没错,但那又怎样?不管有没有这项规则,我手上的牌是BlackJack这个事实还是不变啊!何况还是最纯正的NaturalBlackJack。哼!我倒是不记得自己有碰过这种像侦探抓人小辫子似的耍赖方法。」
「如果可以用本场规则的话,我也想挑战看看!勘缲郎用下巴指了指面前5和6的两张牌。「既然适用本场规则,我记得应该还有一种比Nature Black Jack牌面更大的组台,就是『过五关』!」
「……」
Ace、2、3、4、5、6。用这六张牌凑成的BlackJack(1+2+3+4+5+6=21)称为「过五关」。在我所知的一般规则中,纯正的NaturalBlackJack可赢得赌注的二十倍,而「过五关」却高达五十倍,由此可知这种牌面是多么稀有,甚至机率小到没几个人知道。以西洋棋而言,就是比「王车易位」(Castling)更难,跟「无子可动」(Stalemate)和「吃过路兵」(enpassant)机率一样稀少的规则。甚至在更正式的扑克牌赛局中比较的话,它的难度也不亚于最高等级的同花大顺(RoyalFlush)。这是因为在BlackJack里并没有什么交换牌的规则。
「我眼前有『5』、『6』两张牌。现在我再补四张牌,如果是『Acc』、『2』、『3』、『4』,就当作跟你的NaturalBlackJack是同样珍贵的『21点』,胜负算平手,这个提案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这是她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你是笨蛋吗?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以逻辑来想的话……」
「逻辑那种东西才不存在。我的世界里只有美丽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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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你示范了所谓侦探的手法,这次换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是虚野勘缲郎的手法吧!」
「但、但是……」
「怎么,你怕了吗?不会吧,你可是人称『杀眼』的逆岛菖蒲耶!」
「等、等一下!」我制止住得意忘形的勘缲郎。「你忘了吗?只要牌是握在对方手上,我们根本没有赢的胜算。」
「这家伙不一样。刚刚那场她只要操作自己的牌就行了。所以我被发到的两张牌还有那边一叠的牌都没有动过手脚。别碰!就那样。就照那样不要动,然后将那叠牌从最上面开始,按顺序向我发四张过来!逆岛菖蒲。」
「……」逆岛菖蒲用一种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无法理解的困惑表情看着勘缲郎。「……你真的知道那机率有多低吗?」
「我不会算那些东西啦!现在先让我们用性命作担保来约定吧!如果『过五关』真的出现了,你就要把我们松绑。」
「……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你就和椎冢鸟笼联络,告诉他虚野勘缲郎要代替他向日本侦探俱乐部的大楼完成神风特攻队的爆炸计划。其实你也不想随便就让同伴送死吧?既然有替身,交给替身不就行了。」
——最后的遗言。
——搞不好这是我们在这世上最后一次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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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看我。
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你要拿什么作保证?」
「我才没有什么保证!除了一颗热情的心和一张英俊的脸庞。」
逆岛闭上杀眼,默默地将手伸向那叠牌。而这个瞬间就等于她愿意接受一件事——这场延长赛。只不过,这可说是一场极为愚蠢的延长赛。连牌都摸不到的勘缲郎当然无法操作自己的牌,想要什么花招更是门都没有。即使如此,他似乎还是打算靠说话技巧来诱导逆岛昌蒲,让对方操作牌,完成「过五关」的牌面。但是,那种心理战术对「杀眼」是不可能有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勘缲郎那种人本身跟什么心理战术可以说是最没有关系的。也就是说,勘缲郎现在只能靠运气了。他真的想靠那一点点的运气来对抗逆岛菖蒲吗?他真的如此相信自己的命运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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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岛菖蒲同时握着四张牌,粗暴地,甚至像是自暴自弃地将牌丢向这里。它们一张一张地散落在地上——两张面朝下,两张面朝上、
而那两张亮牌上,清楚印着的是红心2和红心4。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看得到的牌是「2」、「4」、「5」和「6」,合计17点。接下来……
「过五关的条件还没到啊!『接下来』可以麻烦『杀眼』小姐为我翻一下牌吗?」
「……」
「干嘛一副不爽的样子?该抱怨的是我吧!谁叫你牌用丢的。还是说你要我用嘴巴翻牌?」
逆岛菖蒲非常不情愿地从椅子上站起,慢慢向这靠近,将手伸向其中一张牌。忽然,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是否改变心意,她朝另一张牌伸去,快速地将牌翻了过来。
「……嘻嘻!是『3』啊!」
没错!那张牌是红心3。那么,现在从红心2到红心6都有了。算数再不好的人,也知道这种牌的机率和同花大顺一样渺小,何况这还是在无法交换牌的条件下,如果是梭哈的话,勘缲郎就算大获全胜了。这已经不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过于巧合。以机车来讲,或许还是可能发生,但在统计学上来说,这根本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天方夜谭。就像小说中的主人公或侦探故事里的名侦探总是大难不死,拥有异于常人的命运。他们嘴里谈的虽是一堆逻辑理论,但自己本身的存在和遭遇却完全不合道理。这就是逆岛菖蒲所憎恨的,虚野勘缲郎以此为志的,而我曾经梦想的名侦探。
「快啊,菖蒲!快把最后那张牌翻开!我敢说那一定是Ace,而且还是红心Ace!跟你们这些家伙不同,我虚野勘缲郎是不可能自爆的(Burst)!如果输的话,就连我这个身躯也一起当赌注赔上!快把牌翻开,然后给我滚到地狱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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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缲郎,」她透过眼镜狠狠地瞪着勘缲郎,用一种带着些许犹豫的低沉声音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当侦探?以你的条件,应该还能找到其他轻松的工作啊!」
「我才不要轻松,超无聊的!所谓的自由其实就是来自于不自由,所以不自由才是最棒的。那种平淡无趣的幸福对我来说,别说是地狱了,根本就像是坐牢般痛苦。」
「就算这样……」
「这还用说吗?因为当侦探够【创建和谐家园】啊!没其他理由。」
「……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动机,那我保证十年后的你就是第二个逆岛菖蒲。因为你理想中的那种美好是不存在的、什么灿烂辉煌的东西,就算翻遍这宇宙,也永远找不到,至少就侦探的世界而言是如此,当侦探就好像堕落在绝望深渊、虽然只是假冒的,但毕竟我也在日本侦探俱乐部待了两年,这些感想绝对错不了。」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当侦探啦!我在乎的,单纯就是一种对生命的态度。眼前有个『巨大的东西』等着你来挑战,却装作没看到,这太不像话了嘛!」
「所以所有的难关都是为自己而存在……这就是你想说的?」
「不是吗?」
「是没错!每个人刚开始都会这样以为……」
逆岛菖蒲并没有翻牌。取而代之地,她将手从牌上收回,走向椅子重新坐了下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后,把视线转回到我和勘缲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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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
放弃,也就是认输。在扑克牌游戏中称为Drop,依照BlackJack的规定,必须无条件付出赌注的一半作为罚金。
「喂!你少在那自作主张,我记得在BlackJack里【创建和谐家园】没有放弃的权利啊!」
「反正早就没按正式规则在玩了,我想没必要再计较那种细节吧!从你身上,我已经学到许多荒唐无稽、非现实且超乎想像的『做事方法』了。真的,已经够多了。」她又站了起来,拿出一把不知从哪出现的小刀,然后握着手铐钥匙走向勘缲郎。「真的,已经够多了。真的,已经够多了。真的真的,已经够多了,』
「……」
「你可以得到赌注的一半,也就是能得到松绑的只有你。这样够了吧?反正你现在去追也不可能赶上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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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只能选一个人,那就放睦美走好了。」
说着,他用头指了指我的方向。我吓了一跳,逆岛菖蒲却只是点头说声:「喔,是吗?」就把缠绕在我身上的绳子切断、解开手铐。虽然这是经过数小时后重获的自由,我却无法理解得到这份自由的原因。为什么勘缲郎选择让我被释放,而不是他自己?
「等一下,勘缲郎……」
「喂!菖蒲,至少帮她准备个代步工具嘛!就算真的追不到,只用走的也未免太令人绝望了吧!」
「……随便。」逆岛菖蒲朝找丢了把钥匙。那是种像是对什么事都已无所谓的态度。「这间废弃屋旁有一部机车。是重型的,但我想没问题吧!」
「等一下,我……」
「快去啊!那栋大楼就要被炸掉了!」勘缲郎激动地怒吼。第一次那么情绪化地,第一次这样对着我怒吼。「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梦想着的日本侦探俱乐部就快要消失了!快!或许还来得及!」
「……勘缲郎。」
「难道你要放弃?这可是你一直梦想的机会喔!压轴奸戏就让你来演,快去吧!给这家伙看看什么才是你想成为的侦探真正的面貌!「勘缲郎瞪着逆岛菖蒲。「告诉这笨女人,只有自己熟悉的地方并非等于全世界。这家伙就交给我,你快去阻止椎冢鸟笼,这是你的工作!虚野勘缲郎的事我会负责,萝卜睦美的事就交给你了!」
「……」
还没等勘缲郎说完,我如脱免般冲了出去。没有回头,绝对不会回头地冲了出去,将逆岛菖蒲和勘缲郎留在房间,跑下楼梯奔向屋外。正如逆岛菖蒲所言,那儿停了一部机车,而且是操作困难的重型机车。不过那辆印有「杀眼」的大货车却不见踪影。看来椎冢鸟笼早就出发了。
现在开始追还来得及吗?不!追不追得到都无所谓,反正就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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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说的没错。这是我曾经怀抱的理想、曾经有过的希望:大胆、莽撞,即使在四周树敌也要实现的梦想,十五岁时的我到底作着什么样的梦?心中想的是侦探,梦中见到的也是侦探,还可以毫无忌惮地向大家说出心中的愿望。而那个梦想中的侦探又是怎么样?我绝不是特别想当那种冠个「名」字的侦探,也不曾想过要当伟大的英雄人物。尽管对于英雄我总有一份憧憬和热爱,但那也只限于单纯的向往之情、我希望成为能帮助受到生命威胁之受害者的侦探,以及能够保护被无情命运捉弄之加害者的侦探,阻止悲剧一再重复,这就是我心目中真正的侦探。不但没有一丝如逆岛菖蒲口中的那种傲慢,反而具有高尚的人品,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比起谜题更懂得人情世故,比起逻辑论理更相信自己的梦想。这就是我想成为的侦探。
跨上机车。
现在,我要完成我的工作,将曾经拥有的梦想再一次怀抱心中。我不再认为相虚野勘缲郎在日本侦探俱乐部前的相遇只是一个偶然,也不再认为当时跳上货车只是一时糊涂。甚至连刚刚勘缲郎挑战的「过五关」也不只是巧合。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偶然和巧合吗?没有什么是偶然才有的结果,也没有什么是碰巧才有的结果。真正存在的,就是我自己带来的结果。
我要追上去。
就追吧!
「……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房里只剩下勘缲郎和逆岛菖蒲两人。她转身回到原先那张椅子,然后问道:「与其叫那种优柔寡断的女人,还不如你自己去追不是更快?」
「那可不行!我有些事还没跟你解决。而且刚刚被那位大哥伤到脚,痛得根本跑不动。睦美一定比我更适合抢先椎冢鸟笼到达日本侦探俱乐部。」
被捆绑着的勘缲郎毫不畏惧地回答。逆岛菖蒲不解他看着他说:「适合?对了,那个人以前也想当侦探嘛!所以你才认为怎么去俱乐部大楼她一定很清楚,是吧?哎!那已是老早以前时事了。对一个已经忘记梦想的上班族,你还期待什么?那种夸张的妄想,我劝你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就好了。货车是在五分钟前出发的。虽然上面载了那些东西得小心驾驶,不过我想两人之间已经差了五分钟的路程了。」
「嘻嘻。还不一定喔!这种事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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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断言,睦美绝对会比椎冢鸟笼先到达俱乐部大楼。不只如此,她还会漂亮地拦截椎冢鸟笼的爆炸行动;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但就是这个绝对会成功!」
「你那种没根据的断言我已经听腻了。」
「哼!连最后一张牌都不敢翻的胆小鬼还想跟别人说什么?不过说到胆小鬼,或许我也没资格骂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