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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是总有一种无名的力量将我拉了回来。洋忙于上学和打工,很少有时间能再和我一起去转悠。爷爷家安装电话后,我给栋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好像有些变化。究竟栋与以前有什么不同,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多说,只是海阔天空地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放下电话后我感觉很空虚,好像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金毛家境很好,好得出乎我的想象。虽然什么都不做,但是他好像有拿不完的钱,每天带着一帮小弟胡吃海喝,然后就是打架泡妞。也许“社会渣滓”确实是这群人最好的代名词,而此时我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个。
我放弃了学校,放弃了老师,放弃了父母,最根本上说我是放弃了自己。唯一没有放弃的只有音乐,然而吉他我也放弃了。我不敢再听BEYOND,不敢再听《冷雨夜》,尤其是那段BASS SOLO总是让我的心肝脾胃一阵阵的痉挛。那盒BEYOND的卡带被我封存了起来,因为那对于我已经不是单纯的卡带,而意味着两个我终生难忘的人。我发了疯似地听重金属,轰鸣的音乐震得我的耳膜发痛的时候,我总会找到一丝莫名的【创建和谐家园】。
7
我再一次踏上归家的火车的时候,已经是高二那年的夏天。这个夏天仅仅教会了我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只是鲁钝的我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了却不敢去面对。回家前我把留了很久的头发剪得很短,把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换了下来,最重要的一项准备工作是我伪造了一张成绩单,因为我真实的成绩已经残不忍睹。
又一次闻到了家的气味,我心情很有些舒畅。妈已经坐在客厅里等我了,她让我把包放好后出来吃饭。爸爸不在家,我想他一定又去公款吃喝了。我没有考虑太多,再一次吃到妈妈烧的饭菜的心情打破了所有不正常的征兆。我大口地吞咽着,妈妈在一旁不停地让我吃慢一点。我抬头看看妈妈,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我以为是因为我回来使她高兴的缘故。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的准备工作感到有些惭愧。
吃完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东西时,妈妈走了进来。
她看了我半天,然后说:“你把东西待会再收拾,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些诧异,妈妈很少这么正式严肃地跟我说话。我顺从地坐在椅子上,我很紧张,我以为是那张伪造的成绩单出了问题。
“小承,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妈神色凝重地说。
一听这话我心里的石头落地的同时又有另一块石头堵住了心口,我的呼吸立即急促起来。
“小承,你爸爸因为受贿被逮捕了。”
我几乎五雷轰顶,我的天空瞬间支离破碎。
妈妈哭了,我也哭了,我想除了哭,我没别的选择了。
“你爸爸已经进去两个月了,我一直瞒着你,生怕影响你学习……”妈妈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爸爸出事的前后。
“今天反贪局的人找我去问话,并且说不交代问题就不让我走。”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我想的是你今天回来,无论如何也得让你吃顿饱饭。我差点给他们下跪了,他们才放我回来。”
我泪如泉涌,我这才发现妈妈老了很多。很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这里面是懊悔、难过、疑问……
“现在还没上庭,我找了很多你爸的朋友,他们都说帮不上忙。前几天通过关系找了省【创建和谐家园】的人,但是没钱送,因为你爸以前弄的一些钱全被罚没了。”
“爸爸现在还好吗?”
“他在里面很受罪,毕竟是坐牢。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今天回来的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但是一想到你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和妈妈哭着说着,一直到大半夜,回家的喜悦一扫而空。我只是无尽的悔恨自己为什么把心里话跟爸爸说,我更后悔的是这半年我吃喝玩乐,而爸妈却忍受着煎熬。为什么不幸接二连三地降临在我的头上?我真不敢想象爸爸现在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入睡,只记得入睡前我做出决定:我现在是家里的男子汉了,我要为妈妈分担忧愁。
妈妈一早就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希望能立即见到爸爸,可是在审判没结束前我没法见到他。我只是坐在沙发上等待,焦急地等待。
电话响起了,我连忙拿起听筒,原来是栋。
我没有说话,栋也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栋问我:“你都知道了?”
“恩。”我叹了一口气,我想这件事情一定是路人皆知了。
“想开一点,叔叔不会有事情的。”
……
到傍晚的时候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回来,她拿给我一张纸,说是托人从拘留所里面带出来的。看着上面熟悉的爸爸的字迹,我的眼泪又窜到了眼眶里打转。爸爸在信中让我好好学习,让妈妈保重身体,只是对自己只字未提。信的末尾说“存折里最后的钱是留给承上大学用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我心里暗自决定就是不上大学了,也要把爸爸救出来。
经过我不懈的努力劝说,妈妈终于答应把钱取出来去疏通关系。陪着妈妈走出银行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很悲壮。大学?见鬼去吧!我对自己说。大学什么时候都可以考,但是爸爸我却只有一个。
那一年的夏天好像特别热,知了的叫声几乎吵得人无法入睡。妈妈整天吃不下也睡不好,我也只是强打精神。律师表示爸爸受贿的金额很大,案件的影响也很大,不提起公诉是不可能的。好在用钱铺了路,我和妈妈才稍微有些安心。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等着最后的开庭了。
爸爸被判了十二年,据说这是相当轻的量刑了。妈妈当场晕了过去,我觉得整个家都散了。几天后我和妈妈来到了拘留所看望爸爸。爸爸显得非常憔悴,我们三人隔着玻璃抱头痛哭。
“爸爸,你为什么要受贿啊……!!!”我流着泪抓起了通话器。
爸爸擦了擦眼角,他说:“小承,你以为爸爸想这样吗?你以后要在上海生活,要成家立业。我不会和你大伯争你爷爷的遗产,更不可能对你不闻不问,不这样做凭我的工资怎么给你将来买房子?现在后悔也晚了,更何况我不后悔。”
我压根儿没想到爸爸受贿的真实原因。爸爸是个坚强正直的人,为了我却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毁了自己的后半生。我不知道究竟是爸爸的错还是我的错。或许大家都没错,只是老天错了。很多年后我才明白爸爸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房子的事情要和大伯赌一口气,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我以后不会有太大的生活压力。
“你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要争一口气!要孝敬你妈妈!我这一进去,以后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了,挺起胸膛做人!”
“爸,你放心吧!”
“你会嫌弃你爸爸坐牢吗?”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爸爸!”我斩钉截铁。
我和妈妈哭得不可收拾,离开拘留所很远我还是一步三回头。
我没有和栋见面,也许是我无法面对和栋在北大见面的约定。我觉得很多理想都离我越来越远,也许是当初太轻狂了。
“妈妈,我走了,你保重身体。”离家的时候我恋恋不舍地和妈妈告别。
“好好学习,只要你能考上大学,钱我会想办法的。”
主题:第七章 再见理想 6楼作者:dalianmao8888 发表日期:2004-06-06 13:45:47 回复1
我背着包又一次地离开了我认为是故乡的地方,我很担心妈妈,但是很多时候人不能控制世界,只能归属于世界。这个悲剧也许只有在我这种特定的家庭环境下才会发生。我想到了蕾,同样是不幸,她的爸爸却是更大的解脱。
爷爷的年纪大了,所以整件事情没有一点泄露出来。我几乎在一夜之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几乎在一夜之间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终于认识到了学习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是不明不白中逐渐加强的。
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全部放在了学习上面。在这段时间里我看了周恩来总理的一些事迹,也许现在看来有些可笑,实际上当时给了我极大的动力。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周总理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而我当时确实也做到了这一点。每天到半夜才睡觉,然后早上五点就起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成绩赶上去。
我的虚荣心很强,我不希望因为家里的事情而遭人看不起。也许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全家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有时候很有种赌博的感觉,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押在了所谓的高考上。
我喜欢泡澡,将整个身体浸入热水中的一刹那,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好像舒展开了。所有的一切都释放到水中后,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轻松。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上海这个南方城市找到了一家北方所谓的“澡堂子”。随后我成了那里的常客。
暑假的时候妈妈打了电话给大伯,她将爸爸的事情告诉了大伯,本来指望从大伯那借点钱,大伯一口回绝了。回到上海后,我很注意大伯的一举一动。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好像大伯根本就不知道爸爸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一样。他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表示要去看望爸爸。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我无数次地问自己,更是无数次地诅咒大伯。
这个世界太黑暗了,我找不到一丝希望的光线;这个世界太压抑了,我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每次从恶梦中惊醒,我都发现被子已经被我的汗水湿透。我无所适从,生活上总感觉已经习惯的一切又开始格格不入,学习上因为落的功课太多始终没有起色。爸爸的事情我只有藏在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
金毛在校门口拦住了我,“你这段时间怎么不来找我了?走,今天我带你到一个新鲜地方去玩。”
说话间,他带的人已经拉着我了,容不得我拒绝,而我也是确实想找地方轻松一下。随后的节目自然是打群架,不知道为什么打,但是每次跟金毛他们打架都不知道原因。那天我不知道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勇气和力气,我揪住了一个比我高比我壮的人撕打。以前我都是能躲则躲,总是在快打完的时候上去加上几拳几脚,这也是我的狡猾之处。而那次我只想好好发泄一下,我想【创建和谐家园】,更想被人打。我不知道被踹倒了几次,但是每次都倔强地站了起来。我如同疯子一样地大吼,终于我打倒了他,我一脚一脚地踹在他的身上,直到金毛把我拉走。
“你今天好猛啊!”金毛递给我一张纸。
我才发现我鼻血流了一脸,才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我擦了擦脸,抬头冲金毛傻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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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他们带我到了一家酒吧,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下一个长发的女子抱着麦克风纵情地歌唱着。我突然想到了薇,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实际上那个女子与薇的差别很大,在台上与薇的风格也截然不同。
“那女的长得蛮正点的!”金毛的一个兄弟指着她。
我坐在角落里大口地喝着啤酒,看着金毛他们在一边大吵大闹地猜拳。她唱了一首又一首,好像丝毫不知道疲倦。我脑海中薇的形象与她不断地重合,又不断地分离,但是总有很短的时间能让薇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
“喂,唱个《十八摸》吧!”一个娘娘腔起哄道。
娘娘腔第一次起哄的时候,我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样恶心。当他再次起哄的时候我站起身,摔了一个啤酒瓶,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使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我。
“唱【创建和谐家园】十八摸!”我指着那娘娘腔骂道。
娘娘腔一怔,然后和另外两个同伙一边叽叽歪歪,一边朝我走来。我看了看金毛,金毛会意地点了点头,一帮人拎着啤酒瓶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娘娘腔又是一怔,随后转身溜了。
酒吧老板出来打圆场,扔给金毛一包烟。音乐又一次响起,我们坐下去继续喝酒,一切又重新进入了正常的轨道。
醉眼蒙胧中薇走了过来,她笑意盈盈地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打了一个激灵,才发现并不是薇,是她。近看才发现她显得很憔悴,这种憔悴是脂粉遮挡不住的。
“谢谢你!”她微笑着。
“不用谢。我并不是帮你,那【创建和谐家园】烦着我喝酒了。”
“男人都是这样,嘴上永远不承认曾经为女人做过事情。”
“我他妈不是男人!”我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一切来得都很突然而又自然,先是喝了很多酒,然后她带我走出酒吧,进了不知何处的一个很小的房间,很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床。她引导着我进入了她的身体,一切完成后我呼呼大睡。
当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很男人啊,还说自己不是男人。”她调笑着。
我呆呆地望着她,有种被【创建和谐家园】的感觉。
她娴熟地点燃了一支香烟,说:“你老大已经把钱付过了。你快点起来穿衣服走人。”
看了看陌生的她,我抓过她放在床头的香烟和打火机,在抽完一支烟后,我穿上了衣服走了出去。
“你不会还是【创建和谐家园】吧?”在我出门的一刹那她问。
2
那是一个临街的小旅社,走出旅社的门刺眼的阳光使我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到浴池里面狠狠地泡了一个上午,发疯似地搓洗着身上每一平方厘米的皮肤。在莲蓬头下淋浴的时候,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和金毛接触了。金毛不是坏人,但是我和他不是一类人。
刚走到爷爷家的楼下,就看到了爷爷站在楼道里面。
我低着头走了过去,爷爷大嗓门发问道:“一晚上你跑那里去了?”
我没有吱声,从爷爷身边走了过去。进了房门,发现大伯坐在沙发上。我正想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大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我叫住。
“你一晚上到哪去了?干什么去了?害得我半夜被你爷爷叫来找你。”
在他看来,关于我的再重要的事情都没有他晚上的睡觉重要。我真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这个人,一方面他是我的大伯,是我爸爸的亲兄弟,另一方面他好像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站定了看着大伯,根本懒得和他说一句话。爷爷颤微微地走了进来,两人开始审犯人似地盘问我,而我始终一言不发。
“小赤佬装哑巴,真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教你的?!”大伯指着我的鼻子。
“唉,把儿子交到我这里来就不管了!”爷爷气急败坏。
“还管什么啊!他自己能管住自己就不错了,要么怎么会蹲班房?”大伯脱口而出。
我大吃一惊,我万万没想到大伯居然是那么的三八,把最不该告诉爷爷的事情告诉了爷爷。我瞪着大伯,心里只盼望爷爷没有听清楚大伯的话。大伯好像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然吐沫四溅地声讨着我。
“蹲班房?谁蹲班房?”爷爷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他的话音里透露出一丝焦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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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爸,他现在坐牢了,十二年。为什么?因为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你们怀疑他要争遗产,因为他要为我的将来考虑,所以他【创建和谐家园】了,他受贿了他想证明给你们看,我们一家从来就没想过贪图你这套破房子!现在你们满意了吗?你们高兴了吧?”我心一横把压抑了已久的怨气全部倒了出来。
我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番话的后果,更没想到这番话是一个使我终身后悔的错误。我看着我面前的大伯和爷爷,我在心里冷笑着。我想最恶劣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没什么值得我顾虑的了。真正翻脸了也不过是回去陪妈妈,上海这个地方确实已经使我厌倦,我几乎一分钟都不想多呆,而有些人我更是不想看第二眼。
大伯气得乱蹦,他指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他一定是找不到更恶毒的语言来骂我了。
“你用一根手指指着我的时候,有三根手指是指着你自己的。”我毫不客气地回敬。
我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的脸色又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又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倒了下去,像一截枯干的树。我和大伯都慌了手脚,我们停止了对峙。
半个小时后,我和大伯在急诊室的外面来回的踱步。我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都是我割舍不下的。爷爷虽然骂过我,打过我,但是从骨子里他是爱护关心我的。爷爷打我骂我有些时候是我做错了,更多的时候是爷爷的小市民思想在作怪,但是在亲情面前,这些事情又都是那么微不足道。想到爷爷给我煮的豆浆,给我买的馒头,我不由地后悔起来。我想爷爷如果真的有了什么不测的话,我真是罪该万死。
等了不是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却感觉漫长无比。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我和大伯急切地围了上去问爷爷的情况。
“病人脑溢血,幸亏发现的早,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的话让我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
“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不排除有后遗症的可能。”
大伯气哼哼地看着我,而我实在没有心情再和他纠缠。我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爷爷住院了,我看着睁大了眼睛却只能从咽喉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的爷爷我感觉到非常内疚。堂哥来看爷爷,而我也很久没见到堂哥了。堂哥依然很沉默,没和我说一句话,只是站在病床边上看着爷爷。
后来堂哥把我拉到外面,严肃地跟我说:“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