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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莫摸着这张皱巴巴的纸，长叹了一声。这张纸什么都不是，却压抑的他十几年透不过气。

  　　“小莫，爸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

  　　“小莫，妈真的受不住了，小莫，你原谅妈妈。”

  　　“【创建和谐家园】，你老子骗了我们的钱，你还有脸哭！”

  　　“快抢他们家的东西，迟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

  　　屋子里一片杂乱，到处是急疯的人抢着东西。电视、冰箱、椅子、床、锅碗瓢盆盘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快速的被搬空。

  　　人们咒骂着，推嚷着，林莫被七十五岁的奶奶死死的搂在怀里，两人缩在墙角。奶奶不停的擦拭着浑浊的眼睛，嘴里哀切的念叨着：“造孽啊造孽，造孽啊...造孽......”

  　　当时，他整个人都傻住了，只有眼泪停不住似的不断流出来，直到后面哭的浑身抽搐昏了过去。那时的他，还有些搞不清楚事情的状况。为什么几个月前，他们家还是那么风光。

  　　为什么一个月前，他爸爸会被那些穿着制服的大盖帽给带走。为什么妈妈昨晚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今天盖着白布躺在了大厅里。

  　　他癔症了，直到半年后，林莫才渐渐开始说话了。又是半年，奶奶也死了，死的时候什么都没给他留下，除了这张记满名字债务的白纸。

  　　村里人没有愿意收养林莫，于是他被放到了孤儿院。动身离开的时候是冬天，林莫拖着一身脏兮兮的单衣，脚上穿着拖鞋。黑乎乎的手里抱着这个铁盒，在门前拣了一颗鹅软石之后，便踏上了离开家乡的路。

  　　他开始上学，学习知识。林莫那时还是比较聪明的，虽然他上学晚了，但其间跳了两级，也就别的同龄人一样了。

  　　不过优异的成绩持续到高中，林莫那时为人很自卑，几乎不和人交流。因为过分孤僻，加上闲言碎语，一度他的成绩有过跌落。

  　　后来高三的时候，庆幸他碰到了一个老教师。老教师人很好，把林莫当成亲孙子疼，这才拯救了林莫。

  　　他考上了大学，办理了助学贷款之后，林莫就开始了拼命的打工之旅。这时，林莫也渐渐明白了当初发生的事。

  　　他父亲当时也是被人骗了，忽悠着在全村非法集资。当初的饼画的很大，全村就跟中了魔障似的，都疯狂了。

  　　土地贷款，拿出积蓄，借等等，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

  　　一笔笔款子被收集起来，最后统计起来竟然有一千五百多万！当时，林莫父亲的眼睛都红了。

  　　在他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钱被别人卷着跑了。从此以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非法集资，是要坐牢的。林莫父亲此前根本不懂法律，只当是为全村做好事。现在钱没了，他作为主要参与者，金额数目如此巨大，下半辈子基本没有出来的可能。

  　　想到这些时候，林莫很想把这铁盒给扔了。什么债务，在法律上他根本没有义务偿还。该付出的代价，他的父亲和母亲都用生命去偿还过了！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个理由，说是心气也罢，林莫最终咬着牙，却打算死也要把上面的东西给还清了。

  　　没别的理由，还清的那天。这张纸，他要烧到父母坟前去！

  　　林莫叠好了纸，摸着小q，目光迷茫道：“小q，其实还是要谢谢你。”没有小q，他这一辈子，说不定也还不清自己的债。

  　　小q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能飞到林莫的手心，用脑袋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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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大早，林莫拖着行李箱就出了门。

  　　林莫老家还是有些偏远的，坐了半天的飞机，下午又是各种转车，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到镇上。

  　　已经十多年没来了，当时林莫离开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再回来看，还是感觉到了物是人非。见天色太晚，林莫也不打算进村，找了个小旅馆窝了一夜。

  　　第二日，林莫根据自己脑中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一家小餐馆。这家是夫妻店，老板娘掌勺，老板负责收钱等杂活。

  　　林莫还记得，村里因为偏僻，是没有公交的。然后有一辆私人的大巴，村中有人专门在开。早上七八点开出来，中午十二点开进去，其余时间是没车的。

  　　早上来镇上的时候，那辆车都会在这家店门口停一下，然后会哗啦啦下来一大群人来这家店吃早饭。

  　　林莫那个时候最喜欢这老板娘煮的那个大碗面，里面放着雪菜、肉丝等，煮要的时候，热气腾腾，面上还撒着一些绿葱，简直色香味俱全。

  　　林莫那时非常喜欢吃，四块钱一碗，也不贵。他吃不完，总是会问老板再拿一个碗，拣一半给自己父亲。

  　　林莫一路走过来，很多小餐馆都不见了，而且以前烧锅旁边会放一个小娄子，里面盛放着一根根黄橙橙的油条。

  　　不过现在，油条却没有了。也是，现在的人都说油条油脂太多，再说路边的油条也不敢吃，没有也正常。

  　　“老板吃什么？”老板娘看到林莫，仰头笑道。

  　　“大碗面。”

  　　老板娘愣了下，笑道：“好嘞，老板等等，前面还有一份炒年糕。”

  　　老板引着林莫坐到一张四方桌上，他的对面，一个卷着裤腿的人正吃着大碗面。看到林莫衣着打扮不俗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有些尴尬的朝他笑了笑。

  　　这些年，林莫虽然干的很辛苦。但他体质问题，也干不了搬砖这种活。长年坐办公室，就算【创建和谐家园】也不是体力活，长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人倒是白净，气质看着也带点儒雅。

  　　“老板娘，来一份汤面。”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喊道。

  　　林莫看到老板娘爽快的应了，顿时心中有些苦涩。

  　　原来这大碗面现在也不叫大碗面了，叫汤面。现在面也不是四块钱一碗了，要八块。

  　　老板是个健谈的人，给林莫把大碗面端上来的时候，好奇道：“老板，你不是这里人吧？我以前都没看到你过。”

  　　林莫抽了双筷子，笑道：“是这里人，林家村的。”

  　　“哦哦，林家村的啊，不过林家村的人我大都认识，老板你怎么没见过？”

  　　“我小时候家里搬走了，现在回来看看。”

  　　“看看好，老板你是哪家的？”

  　　“林浩家的。”

  　　老板给人倒水的动作停住了，“林浩...他们家...你......”

  　　林莫没多话了，呼啦啦开始吃已经有些凉的面条。

  　　吃完之后，林莫打听了下，林家村现在倒是通上公交了，不过一天只有四班，间隔的时间有点长。

  　　林莫也不想等，用五十块钱包了一辆小面包车，直接让人把自己拉去了林家村。

  　　到村里的时候，林莫付了钱，拖着行李箱开始走。他家在上半村，还得走一段路。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当初的房子如今怎么样了。

  　　一路拖着行李箱的时候，路两旁的村民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年轻的不是打工就是上学，剩下的这些一辈子就住在村里，平时没事就在小卖部的门口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家常什么的。

  　　这些人说白了就是闲人，猛然看到一个陌生人，自然好奇。

  　　林莫也看过去，目光从一张张略带些熟悉的面容中掠过。这些人，他其实都不记得是谁，只是稍微有些眼熟罢了。

  　　林莫低下头，开始默默走路。

  　　二十几分钟之后，林莫终于依稀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子，当初林莫家是在村里最先发起来的，屋子也是建造的最好的。现在，一间已经塌了，一间被人在里面堆满了各种茅草柴禾等。至于另外一间，房顶之上的瓦片都已经不全，墙也塌了一面。

  　　房子前面，当初林浩本来已经拉来了水泥，打算浇个场地的，可惜那时他没干完人就进去了。后来得知林莫母亲上吊去了后，在牢里的林浩悄悄吞了玻璃，也去了。这场地，自然是永远没机会浇了。现在，房子前面就都是杂草丛生了，草丛里，还长些一些鸡冠花和凤仙花。

  　　这些花，是林家村最常见的，老一辈的人说可以防蛇虫。林莫的妈妈特意去讨来的种子，那时撒在屋子外墙角根的。

  　　林莫看着眼前现在的荒芜，却猛然觉得鼻子一酸。

  　　抬着行李箱来到那间唯一空荡的房间，破烂的门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噪音。进去，里面是一股子的灰尘味。

  　　楼梯什么的早就被拆掉，也就没了什么楼上楼下。林莫在屋子里找了找，将几块木板搬了出来。

  　　他去外面找了几块转头叠了四个角，又将木板铺平在上面，木板上在铺垫上一层稻草。如此，一个简易的床也算是搭建好了。

  　　时隔如此之久，林莫不曾想到他还能再回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林莫侧身躺上了木板上。

  　　睡的其实一点也不舒服，可是没过半个小时，林莫却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出门看了看，远处的青山在落日的余晖中，山尖已经变成了橘黄色。

  　　林莫肚子有些饿了，回屋子摸出了几根香肠啃了了事。

  　　明天，他就上山去祭拜父母的坟，然后先把一千万的债给还了。

  　　当初欠了一千五百万，那时林浩刚被抓，家中东拼西凑，加上积蓄也是还了一些的。而这些年，林莫陆陆续续也在寄回一些，再加上上次额外从游戏兑换物品的钱。这些零零散散都算上，应该有两百多万。

  　　剩下的不到三百万的钱，林莫对于还清还是很有信心的。轩辕王朝完本之后，加上书籍出售，后期制作游戏等收益，再加上以后的影视版本收购等，小百万林莫觉得还是有的。

  　　他在游戏世界里一直在看小说，那些小说都是在联盟中的畅销小说，林莫记住了不少，到时也可以拿出来直接写。

  　　地球隔着人家星域联盟不知道多少光年，林莫还不信人家能找到他头上。虽然这么做不太好，但林莫也是没办法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林莫去看门外小路上竟然来了不少人。这些人穿的比较正式，应该是村干部之类的人。

  　　没多久，这些人就向着林莫走了过去。

  　　林莫倒是能理解他们，林莫一个陌生人，突然在这边住了下来，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心。最关键的是他住哪里不好，偏偏住在林浩家。

  　　当初林浩的事，是全村人心中的忌讳。

  　　林浩那件事，当时真是掏空了整个村子，不少人现在还欠着债。虽说后面林浩家死人，村里面对林浩家一个小孩一个老人都很苛刻，但其实也可以理解。

  　　自己的发财路突然断绝，掏空了家里积攒的那点钱，又欠了一【创建和谐家园】外债，换谁谁也平静不下来。当时，村里好几家的老人被气进了医院，两家的小伙子直接被女方退了亲，大家心里的确憋着一股邪气。

  　　尤其是当初林莫的母亲一根绳子上了吊，她一死，谁都知道林浩家真是谁都还不起这笔钱了，当初这才急红了眼。

  　　这几年，村里的日子又渐渐好了一些。有些老人，偶尔也开始念叨，说当时对不起林莫那孩子。而且死者为大，当时在人家母亲的灵堂前大闹，心中到底有些愧疚。

  　　村长是个四十几岁的穿着夹克的男人，长的很壮士，双手关节上都是老茧，看样子也是经常干活的人。

  　　“老板，你是哪里人？”村长这会儿已经进了屋子，问道。

  　　“这村的。”

  　　村长皱眉想了想，道：“老板，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也不要误会，这样，你看这地方也不能住人，我安排一下，你今晚住到村民家中去怎么样？你要是来玩的，明天让人带你转转，行吗？”

  　　这几年通了路，林家村不是什么旅游区。但架不住山清水秀，自驾旅游的人挺多。

  　　“不用，我住在这里就好了。我也不是来玩的，明天就走。你没见过也对，十几年了，我第一次回来。”

  　　“哦，那老板来是干什么？”

  　　“还钱。”

  　　“什么？”村长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懂林莫在说些什么。

  　　这时，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突然扯了扯身旁的人，小声嘀咕道：“你看看他的脸，像不像林浩？”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众人便发现林莫还真有几分和当初林浩的几分相似。

  　　林莫见此，也不瞒着众人，叹道：“林浩是家父。”

  　　“你......！”场面一下安静了下去，村长张大了嘴巴，嘴里发出一个单调的啊字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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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也不必惊讶，这么多年了，我陆陆续续也往寄回了一些钱，想必你们也知道。我这里有一份详细的记录我林家当时集资的名单，这几天我会留下村里，麻烦村长帮忙联系一下这些人，我会一笔笔把钱还给他们。可能还会剩下一些无法还清，但几年之内，我会尽量结清的。”

  　　村长几人几乎是傻不住了，这些年的确有人在陆续寄回一些钱，不过那是杯水车薪。谁也没想到，林莫竟然会回来，而且有了归还全部钱财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