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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第8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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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远一抬头,果然见是熟人——宫六,身后还带着他的两个徒弟。

        明远马上想起眼前这年轻人像谁了:像宫六,眉眼都像。这两张脸靠近了看,世人谁都知道这是爷儿俩。

        “明郎君——”

        宫六上前向明远行礼。

        此刻距离天气最热的晌午还有一段辰光,但宫六的额头上沁着密密的汗水,应当是见到儿子骗人骗到了明远头上,做老子的急坏了。

        “宫六丈,您是刚从兴国坊出来吗?”

        明远没直接提“军器监”,而是以兴国坊指代。

        “是……刚刚拜见过曾监判与种监丞。”

        明远有心想问问宫六,曾孝宽和种建中最后究竟是怎样安置他们的,但是宫六很明显还是想先处理了宫小乙的问题。

        “小乙,”宫六一声厉喝,“明郎君是贵人,还不快把你那套都收起来?”

        “贵人?”

        宫小乙形状好看的一双眼盯着明远看了又看,顿时嘻嘻一笑,道:“贵人好啊!这些寻常小物件想必也入不了贵人的眼。您等等,我给您看这件!”

        宫六望着这个儿子也实在觉得上头,马上上前伸手要拦,却没提防宫小乙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明远面前——

        明远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而宫六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那是一枚通体透明的圆球,大约有一枚林檎果大小,几乎完全无色,被宫小乙稳稳地托在掌心,明远连他的掌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明远眯起眼,果然见阳光穿过这枚透明圆球,散射出一团七彩的光影。

        “这是……”

        宫六站在儿子身边,一时竟也屏住了呼吸。

        天然水晶矿,很难雕出这么大,这么完好,又如此表面【创建和谐家园】的水晶球。

        难道,一向与父亲有隔阂的儿子,竟然锻炼出了青出于蓝的手艺?

        “明郎君,您可知,这枚通身透明的水晶球,乃是当年隋炀帝下扬州时,最喜爱的随身物件,每天佩戴,从不离身的……”

        这话听起来还是像在信口忽悠。

        但是宫六的心神完全在那枚水晶球上,一时竟忘了叱责儿子。

        明远对宫小乙的滔滔不绝不置可否,而是一伸手,从宫小乙手中,将那枚透明的水晶球接过来,看似随意地请教:“小乙哥,请问您大名是什么?”

        宫小乙被人叫惯了小乙哥,陡然有一位穿着华贵,气度天然的小郎君来请教他的全名,宫小乙顿时乐坏了:“明郎君见问,小人姓宫,单名一个黎字。”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笑嘻嘻的,不见得对明远有多谄媚,但足以见得这小伙天性开朗,是个乐天派。

        “宫黎——”

        明远托着这枚水晶球,突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筛土、石灰、纯碱、草木灰、硝石、铅丹……你还往里面加了什么?”

        宫黎脸上的笑容倏忽间完全消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明远的脸,像是看着世间最骇人的妖魔鬼怪。

        宫六则长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地教导儿子:“小乙,明郎君何等样人?你怎么能骗得了他?”

        “我以为……我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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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以为世间只有你一人知道这制‘玻璃’的秘密,对不对?”

        明远一抬手,将手中那枚“玻璃球”抛向空中,等它落下来以后再稳稳地接在手心里。

        “对——”

        宫黎这时又一咧嘴笑了。

        他竟马上恢复到开朗又乐观的惯有神态,细长的眼眸重新弯成笑模样,戏谑地望着明远,神色里似乎在说:就算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又怎么样呢?

        这竟是个……油盐不进,对家人与名誉全不在意的混子?

        宫六只能摇着头,叹着气,对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说:“阿爹已经得了一单大生意,水晶作坊往后铁定能开下去。小乙,回来爹这边帮着干活吧,别折腾你那些……玻璃了。”

        宫黎懒洋洋的,不接茬,一副无赖模样。

        但他见到明远突然停止抛球,而是将球托在掌中,送至眼前,仔仔细细地对光端详,宫黎眼中陡然多出几分神采。

        当爹的却还在唠叨:“像你,成天拿着那些仿玉的珠子,冒充前朝的古董去骗人,赚那昧良心的钱,迟早有一天,被人扭了去开封府去……”

        明远顿时笑了起来:“宫六丈,你今天可错怪了黎哥,他确实是骗,但是刚好骗了一个骗子。”

        明远将刚才的事一说,宫六才知道,自家儿子刚才骗过的人正是昨日在大相国寺行骗的假道士。

        宫黎一听,顿时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大笑,似乎这件事令他快意非常。

        ——能够骗到骗子惯犯那里,这也算是本事啊!

        “但是呢,令尊说的也对,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黎哥,你要是哪天因为行骗而被押到开封府的大牢里,我就只可惜一件事。”

        明远将手中那枚水晶球再次向空中一抛一接,同时卖个关子。

        “什么事?”

        宫黎傻乎乎地上了钩。

        “这玻璃球,品相还真的蛮好的。”

        在明远看来,这枚玻璃球的工艺确实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准。玻璃球通体透明,内有一二气泡,但是气泡极少,肉眼几乎看不出。

        最为关键的是,玻璃球的色泽近乎无色,与世上最纯净的水晶几乎一样。

        这说明在制这枚玻璃球的时候,宫黎往里加了能够调整偏色的矿物。

        须臾之间,宫黎的表情彻底停滞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明远。

        明远漠然望着对面的年轻人,吊足了宫黎的胃口,才缓缓评价:“不亚于水晶。”

        ……

        龙津桥畔,似乎安静了片刻。

        过了一小会儿,这个年轻人才一跃而起,“哈哈”仰天长笑了一声,又手舞足蹈地绕着明远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停在了宫六面前。

        父子两个面对着面,眼望着眼。

        “阿爹……你听见了吗?”

        宫黎的声音里破天荒地竟带上了一些鼻音。

        宫六眼里沁出老泪,对儿子点头道:“阿爹听见了,也看到了!”

        “我就说的,阿爹,我就说的……总有一日,会有人见得到玻璃器的好。”

        “阿爹,你看看我,我终于做出了一件,与你的水晶堪能媲美的玻璃器……”

        他说到后来,突然低下头,往龙津桥畔栏杆下一蹲,双手捂住脸孔再不做声。良久,才有一声低低的啜泣声传出来。

        明远在一旁呆住:……说好的没心没肺乐子人呢?

        而宫六带着满脸的尴尬,站在自己儿子面前,用力搓着双手,不敢看儿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起来,这对父子之间的心结,就是由这“水晶”与“玻璃”而起的。

        *

        一炷香的工夫,明远和宫家父子两个已经坐在了街边的茶摊里。明远请客,让大家都喝上了冰凉的饮子。

        “明郎君,请恕小儿失态。”

        一待三人坐定,宫六便向明远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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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六便将其他们父子之间过去那一段矛盾与冲突原原本本地讲与明远:

        原来,这宫家世世代代是打磨水晶的手艺人,但世人喜玉器、喜金银,至不济还有瓷器,水晶却始终是“非主流”。

        于是宫黎不愿再拘泥于磨制水晶的工艺,而是自己去捣鼓做玻璃的手法,想要以“玻璃”来代替水晶。

        他绝对能算是有恒心,有毅力,遍访与宫家有联系的年长匠人,又托人查阅典籍,竟真的让他捣鼓出了模拟先代制作各色玻璃饰品的方法,做出来的“仿古”饰品已经能够以假乱真。

        但是父子之间存在心结,宫黎铆足了劲头,一定要让“玻璃”胜过水晶,因此试验了无数种方法,一定要制出完全纯净、通透的“水晶玻璃”,以证明儿子不比老子差。

        为此,他甚至不惜仿制古时的“铜镶玉”、“蜻蜓眼”等古物,骗取钱财,以换取制作玻璃的材料——筛土、石灰、纯碱、草木灰、硝石、铅丹……明远说的那些,一样不少,宫黎全用上了。

        至此,在明远与宫六的双重“教育”下,宫黎终于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乖乖地从怀中掏出早间从假道人那里骗来的两枚大银锭,放在茶摊的桌面上,表示愿意退还。

        明远顿时与宫六面面相觑:这“赃款”,总不能再还给骗子去吧。

      第79章 百万贯

        宫六见儿子渐渐有了“收心”的趋势, 诚恳地对宫黎说:“小乙,阿爹刚从官府那里得了一桩大买卖, 阿爹可以养活你了, 也供得起养活你玩那些‘玻璃’了。”

        “小乙,回到阿爹的作坊来吧!”

        宫六恳求自己的儿子。

        “阿爹,你不明白……”

        宫黎这回收回了日常的惫懒和嬉皮笑脸,相当严肃地回答。

        他看了一眼悠闲地捧着一杯甘甜的香饮子慢慢啜饮的明远, 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黎哥是与宫六丈争论过, 玻璃和水晶谁更好对吧?”

        明远低头望着手中杯子里的饮子, 闲闲地冒出一句。

        宫六与儿子同时一怔,对视一眼, 一起低下了头。

        明远便知他猜得没错。

        眼前这两个巧手匠人, 都是心高气傲的脾气。一个认为继承祖业, 好好打磨水晶才是正道;另一个觉得水晶作坊太过依赖天然矿物,哪及玻璃千变万化, 花样繁多。

        于是父子两个就较上了劲儿。

        宫六一气之下, 不再供养儿子的各种“试验”;而宫黎竟然沦落到需要靠着坑骗蒙拐才能挣来制玻璃的材料钱。

        什么叫“双输”?

        这就叫“双输”!

        明远暗暗腹诽。

        此刻宫六一五一十地将他在军器监中与曾孝宽和种建中谈妥的结果告知明远与宫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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