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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床笫之事上虽是强势蛮横,但以虞姝的感觉,皇上不会让后宫女子随随便便有孕。
她算着虞贵嫔有孕之前的日子,也就是在两个月之前,岭南送了家书入京,说是大军屡战屡胜,还夺了城池。
不久,重伤的二哥就被抬回来了。
父亲的家书写得极其含糊,军功都落在了嫡兄头上,但其实是二哥冒死夺来的。
父亲偏袒正房,这无可厚非。谁让嫡庶有别呢。
可父亲不能夺了二哥用命换来的功劳!
恰好虞将军送入捷报那阵子,就是虞贵嫔有孕的时候。
皇上会让虞贵嫔的孩子安然出生么?
虞姝拿捏不准。
皇后怎不留下虞贵嫔养胎?
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知书问道:“美人主子,您要去探望虞贵嫔么?”
按着规矩,虞姝是应该去探望她的好二姐,但眼下情况特殊,虞贵嫔又动了胎气,虞姝隐隐觉得,虞贵嫔的孩子保不了太久了。
虞姝抬手揉了揉前额,梦魇惊醒,多多少少有些后遗症,她嗓音幽幽,“去皇后那边替我告个假,就说我身子不适,这一阵子不方便踏出朝阳阁。”
知书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了虞姝的意思。
当日,后宫俱知,虞美人闭门不出,俱不见客,也不出门。后宫之中比她位份低的嫔妃倒是想来走动走动,万一碰见了皇上呢,那可说不准。
虞姝这一“称病”,萧才人几人也只能打消念头。
*
翠碌轩。
自从虞姝搬去了朝阳阁,虞贵嫔对她自己的翠碌轩处处不满意。朝阳阁算是琼楼玉宇,而她的翠碌轩充其量就是一座寻常宅子。
日头越是严热,她就越是狂躁。
春桃重新换下沾了血的被褥,抖着双手,颤巍巍道:“娘娘啊,您可真的要保重身子了!”
虞贵嫔平躺在大红漆雕牡丹花的千工大床上,死寂一般的眼神透着无边怨恨。就仿佛她不得帝宠,是因着虞姝之故。她动了胎气也是被虞姝所害,她困在翠碌轩不得晋升,还是被虞姝挡了道。
而她的母亲十多年脾气雷霆,更是因为卫氏的出现。
在虞贵嫔看来,卫氏母子三人都该死,都不应该存在这世上。
“去把那个【创建和谐家园】给本宫叫过来!就说……本宫想她了!她若不听话,就拿虞铎的事要挟她!快去!”虞贵嫔的一只手摁着自己的小腹,指尖在打颤。
就算保不住孩子,她要给自己孩子拉一个垫背的!
春桃愁容满面,犹犹豫豫,吱呜道:“娘娘……虞美人那边对外宣称,近日来身子不适,闭门不出呢。另外,二公子他、他……他已服下了血灵芝。”
春桃一言至此,立刻与虞贵嫔共情了,若是没了药引子做要挟,还如何能拿捏虞美人?!
春桃的愤怒,丝毫不输于虞贵嫔,“娘娘啊!定是虞美人在皇上跟前百般求宠,她就与卫姨娘一样,是个魅惑男人的狐媚子!”近乎咬牙切齿。
一旁的夏荷心头一颤。
二公子能得到药引子,必然是皇上所允许的。
看来虞美人在皇上心目中当真有几分地位。
再反观贵嫔娘娘,可真真是把亲手把她自己作死到了这个境地。
虞贵嫔的另一只手揪紧了身下的被褥,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牙齿咬紧了苍白的唇。
那个卑贱的庶出玩意儿!
故意躲着不来见她是么?
虞贵嫔眼中再无清明,像是聚拢了满目疯狂,直接吩咐,“把此前准备好的“汤药”,给本宫的三妹送过去!”
春桃和夏荷俱是一怔。
夏荷想要制止,立刻跪地,“娘娘,三思啊,美人如今是皇上的人,不是咱们可以轻易动的了。”
春桃仗着多年为虎作伥的习惯,不屑一笑,“娘娘的父亲乃镇国大将军,亲兄是虞家大公子,也屡立战功,区区一个美人而已,娘娘不过就是给她一点教训!”
夏荷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们主仆几人,是从上到下都没救了么?
虞贵嫔心意已决,还迁怒于夏荷,“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出去,仗责三十!”
婆子过来拉着夏荷出去受刑,夏荷没有哭喊,更是没有求饶。
罢了罢了,主子做的越绝,她日后也能心安理得另谋出路。
夏荷承受着一棍接着一棍的仗责时,春桃带着两名婆子从她身侧路过,轻笑了一声,“夏荷,我跟在贵嫔娘娘身边十多年了,自是比你了解娘娘,你长此以往下去,娘娘不会再容下你。”
夏荷抬首,眼睁睁的看着春桃端着汤盅离开翠碌轩。
她咬着牙,忍受剧痛的同时,摇了摇头。
这里是皇宫,是皇上的地盘,没了皇上的宠爱,才是真正可怕之事。
*
虞姝在庭院清泉旁边玩水,这个时辰也就只有靠近了水池子才能纳凉。
今年的三伏天,格外酷热。
知书过来禀报时,虞姝愣了一下,“让她进来吧。”
虞姝倒想看看,二姐她还想作甚?
春桃一开始满脸孤傲,可一踏足朝阳阁,就被院内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惊艳了一下,她身上的气势就像是泄了气的羊皮筏子,说蔫就蔫了。
这朝阳阁还当真比翠碌轩奢华不少。
自诩跟在虞贵嫔身边见过世面的春桃顿时就没了底气。
虞姝就坐在清泉池旁边,一双玉足在水里晃来晃去,她一身低领束腰粉色宫装,盘了垂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和纯真,不知是不是春桃的错觉,才几日没见,她就觉得虞姝又美了几分。
春桃走上前,这才漫不经心福身行礼,“美人,我家娘娘赏你参汤,你尽快喝了吧。”
知书和墨画对视了一眼,二人走上前,十分戒备春桃。
哪怕是淑妃身边的仆从,也没有这般傲慢啊!
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春桃兀自站直了身子,端着汤盅送到了虞姝面前,这是恨不能直接灌她了。
虞姝明媚的小脸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笑,但转息又叹了口气。
亏得皇上开眼,没有当真宠爱虞贵嫔。
不然以虞贵嫔的性子,迟早会拉了整个将军府跟着她一起陪葬。
父亲虽是擅长打战,但对内宅一窍不通。
主母也是个骄纵性子,因着出生名门,目中无人,狂妄不已。这才养出了这样的女儿。
春桃被虞姝的千转百回的神色弄糊涂了,“美、美人,你这是何意?”
虞姝笑着看向春桃,语气透着一股寻常时候不曾有的愉悦,“搁下吧,替我向二姐传个谢意,二姐的心意,我领了。”
春桃哪里敢直接离开?
春桃:“美人喝下,奴婢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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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东西送来了,就别想毁灭证据。
春桃还想继续纠缠,毕竟,在将军府那会子,她算是骑在虞姝头上的,怎料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一样了。
参汤被留了下来,春桃与两名婆子则是被轰出去的。
春桃站在朝阳阁外面,叉着腰,想要骂出去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只愤愤道:“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虞姝桃花眼掠过一丝微光,但转身又变为平静,她在将军府隐忍十六年,不是天生性子弱,而是唯有那样才能自保。
弱者,就连傲慢的资格都没有。
知书看着参汤,问道:“美人,您可千万不能喝,那这物……该如何处理?”
虞姝浅浅一笑,“我的那个好二姐啊,恨不能弄死我,也不知这参汤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东生这时道:“美人主子,奴才学过一些药理,若是美人主子信得过,不如让奴才瞧瞧。”
虞姝惊了一下。
一个宫廷小太监瞧着不过才十来岁的光景,竟还懂药理。
难道东生也是皇上的人?
到了这一刻,虞姝更加笃定,要想在这后宫安然过日子,一切都要顺着皇上的心思。
虞姝点头示意,“好。”
东生走上前,打开了汤盅小盖,他低头浅尝了一口,舌尖稍稍品尝,这便立刻吐了出来,脸色巨变,道:“美人主子,这、这里面掺了藏红花!”
主仆几人俱是一怔。
藏红花会令女子绝育,就算是偶尔碰触到了,也可能会伤及根本。
虞姝美眸凛然,眼底泄出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冷意。
二姐,你就这般痛恨我?竟要让我绝育!
她嫣红的唇轻轻一扬,又笑了笑。
可最初,是她们非要逼着她入宫的呀。
绑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滋味好受么?
虞姝挥挥手,“拿去倒了吧。”
她从清泉池子里走了出来,人也乏了,就赤着玉足,踩在汉白玉铺制而成的小径上,提着裙摆往内殿走,动作轻快,似甚是欢快。
知书几人面面相觑。
美人主子竟然不愠怒……